「我说过了嘛,我跟小七濑好好地走在路上,结果有好几个长得很可怕的大叔叫住我们……我还以为他们是要来找援交的,就把书包砸在其中一人的脸上,然后拔腿就跑……结果,那些大叔们露出更可怕的表情追了过来,我们只好爬上围墙,准备从另一边逃走。小七濑跳过去的时候不小心滑了一下,然后就摔倒了……」在警察局的某个房间里,远子学姐坐在椅子上,两手叠放在膝盖上,身体缩得小小的,面红耳赤地解释她之所以被「逮捕」的原由。
「谁知道那些长得像是放高利贷的可怕大叔竟然会是警察,就算是身为文学少女的我也想像不到嘛!」
「我们长得一副像是放高利贷的长相还真是不好意思啊!你用书包砸在我们的脸上,不管是谁都会变得更凶恶吧!」
中年的警察先生不高兴地把脸凑过来说着。嗯……的确是可怕到被叫住时会想逃走的长相。看他这种凶恶长相加上魁梧体格,如果再拿着竹刀,一定会让人误以为是反派摔角手。
「看到穿着制服的年轻女孩走在那种可疑的闹区,就警察的职务来说,叫住你们问一下也很正常吧!结果你竟然随便拿书包打人……」
「……对不起。」远子学姐深深地低头道歉,她长长的辫子都快拖地了。
不过,远子学姐为什么会跑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还有,琴吹同学现在又怎么了?
我一问之下,远子学姐的头就垂得更低了。「……小七濑已经被送进医院了。是脚骨骨折,要一个月才能痊愈……」
哇噻!我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警察先生斥责远子学姐:「我明明要你打电话叫监护人过来,你把学弟叫来干什么?快打电话给你的家人啊!」
我也诚恳地劝告她:「是啊,远子学姐,快打电话回家吧!」
远子学姐却只是用力摇头。「不、不行。我不能叫樱井阿姨来警察局接我啦!」
她说的樱井阿姨,应该就是流人的母亲吧?这种事的确很难对寄宿家庭的人开口。
「那要不要我请我妈来一趟?」
「不可以啦,如果你这样做,我好不容易塑造出来的可靠学姐形象就要毁于一旦了,而且以后我也不敢再打电话给你了啦!」
……远子学姐在这种奇怪的地方倒是很虚荣。不过话说回来,我母亲从以前就经常称赞远子学姐是个礼仪端正的好女孩。
「那你到底要怎么办?再这样下去根本没办法回家。」
「……心叶,你没有认识一些可以在这种时候帮得上忙的大人吗?像是拥有赤子之心的考古学家叔叔之类的。」
「才没有咧!就算真的有,那种叔叔现在也一定在亚马逊某处挖掘古代遗迹,四年后才会回日本吧!」
「那婶婶也行啊,你有那么多亲戚,总会有一个在担任钢琴老师,像圣母玛丽亚一样温柔的婶婶吧?」远子学姐用求助的眼神死命盯着我。
「怎么可能。对了,我倒是想到了一个人,她拥有各方面的管道,在警界又吃得开,一边在管弦乐社担任指挥,一边还勤于绘画,虽然有点坏心眼,但却是很可靠的学姐唷!」
我一说完,远子学姐立刻露出欲哭无泪的表情。
一个小过后,麻贵学姐跟警察局的人说了几句话,远子学姐就被无罪释放了。
「麻贵,你听清楚了,是心叶把你叫来的,可不是我唷!这跟我本人的意志一点关系都没有,完全是基于心叶自己的判断唷!如果你要收取酬劳,千万别找我,去找心叶就好了。」在回程的车上,远子学姐再三地对麻贵学姐强调。
「好好好,我就去叫心叶脱光给我画吧!」请司机开礼车过来的麻贵学姐平淡地回答。
「我郑重拒绝。」
真是的,哭丧着脸求人家来警察局接人的明明就是远子学姐,到最后怎么会是要我脱啊?
不对,真要说起来,如果不是麻贵学姐故弄玄虚,捏造假的纸张,还送了黑百合过来,远子学姐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吧!
麻贵学姐看着远子学姐那张被屈辱染红的脸,好像还很开心的模样。
唉,我身边的人怎么都那么唯恐天下不乱啊?
「然后呢?远子学姐到底跟琴吹同学干什么去了?为什么跑到那种会被警察逮捕的可疑场所游荡?」
「那、那是因为……」远子学姐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此时麻贵学姐很得意地说:「如果方便的话,待会儿就来我的画室一趟吧?我也很想听听让远子苦恼不已的幽灵到底是怎么回事。」
「哎呀,是珍?奥斯汀呢!」远子学姐一踏进麻贵学姐的画室,就兴高采烈地欢呼着,往嵌在墙中的整面书柜冲过去。
(注:珍?奥斯汀(JaneAusten),《傲慢与偏见》(Prideandprejudice)的作者。)
「狄更斯、夏绿蒂?勃朗特、艾蜜莉?勃朗特、玛莉?雪莱、维吉妮雅?吴尔芙、曼斯菲尔德、毛姆——所有知名英国文学家的作品一应俱全,真是太壮观了!我最推荐还是这一本啊!」她一边说着,就从书柜中抽出了珍?奥斯洒的《傲慢与偏见》。
(注:狄更斯(ChariesDickens,1812~1870),代表作为《孤雏泪》、《双城记》、《小气财神》等。夏绿蒂?勃朗特(CharlotteBronte,1816~1855),代表作为《简爱》。艾蜜莉?勃朗特(EmilyBronte,1818~1848),代表作为《咆哮山庄》。玛莉?雪莱(MaryShelley,1797~1851),代表作为《科学怪人》。维吉妮雅?吴尔芙(VirginiaWoolf,1882~1941),代表作为《欧兰朵》、《灯塔行》、《戴乐威夫人》等。曼斯菲尔德(KatherineMansfield(,代表作为《花园宴会》等。毛姆(WilliamSomersetMaughne,1874~1965),代表作为《人性枷锁》等。)
「奥斯汀是一七七五年出生的英国女作家,她的风格明朗轻快,就像在蔚蓝的天空下,坐在维多利亚式的庭院里,一边跟朋友聊天,一边吃着水果加干果做的小糕饼和鲑鱼火腿三明治的感觉!真不愧是爱情小说的始祖,伊春市和达西的恋情也让人看得脸红心跳呢!如果要简单说明一下大纲……」
远子学姐满面笑容地正要展开长篇大论,我就冷冷地打断她;「请不要再转移话题了,远子学姐。我又不是专程来听英国文学讲座的。」
「哼……」远子学姐鼓磁卡脸颊,不高兴地瞪着我。
我想,远子学姐八成还在记恨我三番两次放她鸽子,不陪她一起去调查幽灵事件,所以不想这么简单就把她辛苦的成果告诉我吧!
不过麻贵学姐怂恿地说:「就是啊,名侦探,别再让我们焦急下去了,快公布你的调查成果吧!」
远子学姐当下就把《傲慢与偏见》放回书柜,挺起她扁平的胸膛,以一副踌躇满志的模样说:「嘿……真拿你们没办法。既然你们这么诚心诚意地拜托,那我就说吧!心叶,在你跷掉社团活动跑去跟女生厮混期间,我一直悄悄地持续调查这次的幽灵事件,也已经快要追查到幽灵的真正身分啰!」
我才不觉得这是「悄悄」呢……明明就是每天都跑来我的教室大吵大闹不是吗……总之,我也只能附和着说「喔,是这样啊」。
「首先,我从学生名册里调查『九条夏夜乃』这个名字,锁定了十七年前在本校就读的学生。深入调查后,发现她在高二的时候休学结婚,还生了一个女儿。她的结婚对象就姓『雨宫』。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心叶?」
「……也就是说,雨宫同学就是九条夏夜乃的女儿。」因为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所以我连一丝感动的语气也没有,只是回以平淡的语气。远子学姐反而更提高了声音说:「就是啊!小萤的母亲是在小萤还在读国小的时候过世的。所以幽灵的真正身份就是小萤的母亲。也就是说,身为母亲的夏夜乃的幽灵附身在女儿小萤身上唷!」
……远子学姐,你不是说世上才没有幽灵,还一口咬定这是什么阴谋吗?怎么现在会有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而且竟然还亲热地叫起人家「小萤」……远子学姐不顾我的愕然,还继续滔滔不绝地说:「我的想像力告诉我,这一定是因为夏夜乃还有心愿未了。所以,我就针对夏夜乃再继续展开深入调查,然后我藉由『某种管道』,得知曾在九条夏夜乃的娘家工作,看着夏夜乃从小长大的女管家目前正在经营Cosplay酒吧,所以就跑去找她了。」
这是什么某种管道嘛——麻贵学姐明明就坐在她的眼前,她还真敢说。还有,怎么又是女管家?雨宫同学家里也有和田女士这位管家,难道夏夜乃那边也有这样的人?
可是,无论我有怎样的疑问,都被「Cosplay酒吧」给盖住了。
「Cosplay酒吧!你还真的跑到那种地方去啊?」
对了,我曾在社团活动室桌上看到一些印着奇怪店名的面纸……不过话又说回来,女管家为什么会突然跑去经营Cosplay酒吧啊!这位女管家到底发生了如何戏剧性的转变!
「我也觉得害怕啊!那些店家附近,都不是正经的女生可以独自漫步的危险地方,可是那些店又不会在白天营业,所以只能在晚上过去……」远子学姐愤恨地看着我。
如果心叶也来就好了……她的表情似乎这么说着。什么嘛,我也不想在这种年纪就去Cosplay酒吧厮混啊,再说我也没有那种兴趣。
「可是,小七濑知道后就说她要陪我一起去。」远子学姐的脸上恢复了光彩。「小七濑真是个超级体贴的好孩子唷!当我在图书馆抱怨着:『心叶真是太过分了』的时候,她也拼命点头,回答我『嗯,我能理解』。我们在说心叶坏话的时候,还真是意气相投呢!」
到底是谁比较过分啊……哪有人会跟别人抱怨自己的学弟,还抱怨到意气相投啊?我忍不住认真考虑要退出文艺社了。
先别管这个了,还是先把话题拉回远子学姐和琴吹同学两人亲亲热热地一起去Cosplay酒吧这件事吧!
「你们为什么要穿着制服去?」
穿着制服去那种地方,当然会被警察叫住盘问。
「去拜托他人的时候,本来就该穿制服吧!这可是学生手册上标明的常识唷,心叶。」
是这样吗……
「而且,穿着便服进去岂不是更像去玩的客人?」
「我倒是觉得穿制服比较容易被认为Cosplay的店员。」
「讨厌,你怎么会知道?就是说啊,竟然还有头上戴着猫耳的奇怪大叔过来问我『你是新来的啊?叫什么名字?来坐我的柜好不好啊?』」
麻贵学姐忍不住噗哧一笑。
远子学姐瞪了麻贵学姐一眼,然后生气地瞥开脸,继续说:「总之,经过这么辛苦的调查,我们终于从九条家以前的管家若林小姐那里问出了夏夜乃的事。」
「那真是太好了。所以你已经知道九条夏夜乃未完的心愿是什么了吗?」
「嗯!夏夜乃从小就有一个互许终身的对象。」
我的心脏仿佛漏跳了一拍。
此时,我想起坐在黑色耐热桌上,淋浴在月光之中微笑着的夏夜乃的身影。
——我就把他的事告诉你吧!
——他比谁都更贴近我的心,是我的一部分,我的「半身」唷!
远子学姐说的那个人,难道就是……
「那个人叫国枝苍,好像是从小就住在夏夜乃家。夏夜乃的父亲在出国任职时,带回一个完全不会说日语的男孩。那个男孩是个孤儿,父亲好像也是日本人,他在一个很严酷的场所工作。夏夜乃的父亲发现他后,就把他带回自己家来照顾。
国枝这个姓,是依照当时在九条家工作的管家姓氏取的,而苍这个名字则是他来到日本后,夏夜乃亲自帮他取的。
苍的年纪比夏夜乃大一岁,两人就像亲生兄妹般融洽地一起长大。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外面,都常常亲密地黏在一起,还会用数字当暗号交换日记。若林小姐有一次问夏夜乃『这个数字是什么意思?』夏夜乃就笑着回答『这是我跟苍的秘密唷』。」
——这是我跟那个人的秘密。
「夏夜乃」在中庭说着这句话的甜蜜声音,又在我的耳中复苏。
那些数字原来就是夏夜乃和青梅竹马的男孩之间使用的秘密语言啊!
奇怪?既然如此,雨宫同学又怎么会知道?
我可不觉得真像远子学姐所说的,是雨宫同学被母亲的幽灵附身。就算雨宫同学没有自己在身为夏夜乃时的记忆,夏夜乃和雨宫同学毕竟还是同一个人,所以夏夜乃口中说出的话,一定也是雨宫同学知道的事吧。
那么,雨宫同学是在什么时候,又是从哪里得知国枝苍和暗号的事?难道是她母亲生前就告诉过她?
「这两人的命运产生剧变是在夏夜乃国小五年级,苍国小六年级的时候。夏夜乃的父亲突然得了急病去世,夏夜乃的母亲不久也过世,从此没有家人可以照顾夏夜乃。因为夏夜乃当时尚未成年,所以需要一个管理财产的监护人。因此,后来夏夜乃父亲的表弟就以监护人身份住进她家。」
这段听起来很隔离的话,从我的心底深处挖出了另一段记忆。
失去保护的女孩。以监护人身份住进家里的男人。
这不是跟雨宫同学一模一样吗?
这是怎么回事啊?原本就紧密连结的亲生母女,竟然连命运都这么相似?
夏夜乃的监护人叫后藤弘庸。他以暴君姿态统治九条家,还把夏夜乃唯一战友的苍赶到地下室去,后来更变本加厉,把他从房里赶出去。夏夜乃为了阻止叔父,还绝食抗议。
她说:「我除了苍煮的东西以外,一口都不吃。如果苍不在这个家里,我也会跟着饿死喔!这么一来,弘庸叔父也会很头痛吧?」
当时,苍都是在厨房里帮忙煮饭,而且从夏夜乃父亲还在世的时候,夏夜乃就常常向苍撒娇「肚子好饿喔」,要苍做蛋包或是烤小蛋糕,然后很开心地吃掉。
她凛然地向大人们宣告,如果不这样,将什么都不吃。后来她也真的信守诺言,如果不是苍煮的东西,就什么也不吃。
不管她肚子有多饿,甚至是饿到昏倒,也顽强地不吃别人拿来的食物。
夏夜乃倒在床上紧抓着床单,还是意识朦胧地呼唤着「我只吃苍煮的东西。苍在哪里?把苍叫过来。让苍把我的食物送过来。」
她的叔父不得不妥协。后来,苍还是以佣人身份一直住在九条家。
「若林小姐说,他们两人的感情好到让旁人看了都会害怕。但是,夏夜乃升上国中后,就认识了当时已是大学生的雨宫高志。好像是因为她去了位于信州的别墅,在散步时不小心受伤,刚好开车经过的高志帮了她。因为有这个契机,后来高志就开始约夏夜乃出去玩。
当时夏夜乃还是个国中生,所以两人一开始只是像兄妹那样的关系。但是当夏夜乃逐渐成长之后,高志也渐渐爱上她。
夏夜乃一定感觉到又有钱又温柔、对自己言听计从、不管走到哪都会随侍在侧的高志,就像王子一样有魅力吧!而只是个佣人的苍,不可能送她漂亮衣服或是贵重的珠宝,也不可能带她去豪华的派对或是别墅吧……
苍也一定发现夏夜乃和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远,心里想必也是越来越寂寞吧!」远子学姐想像着苍的心情,也跟着寂寞地垂下目光。
「夏夜乃是在高中二年级跟高志订婚的。隔年,夏夜乃就不读高中,跟高志结婚去了,成为雨宫夏夜乃,还生了小萤。」
苍当然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夏夜乃变成别人的妻子。
结婚典礼前夕,他就从房里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去哪。夏夜乃还是在结婚典礼后才知道这件事。
夏夜乃陷入了半疯狂状态,到处寻找苍的下落。但是还没有找到苍,夏夜乃就染上重病,连生产都有性命之忧。
——后来他生我的气,就销声匿迹了。我们以后就再也没见过面了。
夏夜乃说这句话时,流露出无比哀伤的神情。既然她这么在乎苍,为什么还要跟别人结婚?还是她对苍的感觉并不像情侣之间的爱,而是家人之间的亲情?
言归正传,在高志衣不解带的辛苦看护下,夏夜乃总算度过了流产的危机,生下一名可爱的女孩。高志为这个女孩取名为「萤」,足见他令人动容的慈爱。
个性强硬的夏夜乃,虽然动不动就大发雷霆,但是夫妻的感情还是很好。高志对于这个任性的年轻妻子,只是以彻底的温柔去包容她。
「但夏夜乃还是忘不了失踪的苍。她经常跑回老家,缅怀他们的过去。也说不定是因为想到现在的幸福生活,就觉得对苍很抱歉吧……」远子学姐的话语深深刺进了我的胸中。
每当我感到现在的生活十分和平安详时,就会感到对美羽的歉意像针一样刺痛了自己的心,想必夏夜乃也体会了跟我一样的痛苦吧!
承受着煎熬的夏夜乃,是在死前不久才收到了苍在国外身亡的通知。
「对于努力跟病魔搏斗的夏夜乃来说,得知苍的死讯,等于受到了足以夺走她生存意志的巨大冲击吧!夏夜乃从这天起就不肯再吃东西了,然后还不到一个星期,她就辞世了。」
萧瑟的气氛在画室里静静流动。
远子学姐和麻贵学姐都一脸哀凄地看着墙壁或地板。就连我都重新体认到,夏夜乃已非活在世间的人了。
夏夜乃希望时光能够倒流,就是想要回到和苍一起度过的少年时代吗?
此时,远子学姐突然抬起头来,说话的单调顿时提高:「所以我都知道了,幽灵的真正身份,就是夏夜乃的鬼魂太过思念跟自己分离的苍,所以附身到女儿小萤身上。」
我听得差点跌倒。原本一脸严肃地看着墙壁的麻贵学姐,也像是被远子学姐吓到一样直发愣。
远子学姐握紧拳头,彻底释放出她的妄想说:「附身在小萤身上的夏夜乃,为了追寻苍的影子,就跟很多男生交往。而且每晚还会出现在学校,把要寄给苍的信丢进文艺社的信箱。没错,这是一个跨越时空的壮阔爱情故事啊!」
喂……话题竟然可以在转眼间从怪谈大幅跳跃到奇幻,我真的承受不住了。
雨宫萤的背景,还有她所抱持的烦恼,都是远远超过远子学姐所能想像的深刻及复杂。但是,那又是怎么发生的——雨宫萤为什么会变成她的母亲夏夜乃?我还是搞不清楚,而且也一直找不到插话的时机。
「所以啊,心叶。为了安抚夏夜乃飘荡不定的灵魂,就写一篇以夏夜乃和苍为主角的喜剧爱情故事,然后在夏夜乃的墓上吧!就交给你啰,心叶。」
「什么,叫我写!」我愕然大叫。远子学姐两手叉腰,板着脸对我说:「这是当然的啊,就当作是你跷掉社团活动的处罚吧!我都已经这么努力调查了,心叶多少也要贡献一点心力嘛!」
然后她的表情迥变,顿时换成了一张有如春天花田般和煦的笑脸。
「你就写一个超~~甜美的故事,以慰夏夜乃在天之灵吧!这么一来,过去的事我也可以一笔勾销喔!」
「唉……」麻贵学姐终于忍俊不住,噗哧地笑了出来。
「干嘛啊,有什么好笑的,麻贵。」
「嘻嘻,没什么啦!我只是在想,如果幽灵能成佛就太好了。」
远子学姐对她吐吐舌头,就拉着我的手走出画室。
被扮了鬼脸的麻贵学姐,也露出一脸满足的表情。
「我问你唷,心叶。你在跷社团活动时,真的跑去跟女生约会了吗?」一走出音乐厅,远子学姐就担忧地看着我问道。
「才没有。我是去跟流人见面。」
「你说流人?」远子学姐突然放开我的手,诧异地睁大眼睛。
「因为碰巧在学校附近见到,一聊之下发现很合得来……」天哪,说谎还真是痛苦。
但是远子学姐不仅对我的说辞不疑有他,反而像是更在意其他事情,嘴巴一张一合地犹豫说:「是、是这样吗?那么……流人没有跟你说什么奇怪的事吧!」
「像是一大早就一边大发议论,一边吃着《古利和古拉》吗?」
「那、那是无所谓啦……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远子学姐的脸就算在月光下还是清楚地泛红了,然后随口念着「没说什么就好」,一个人漫步在前方。
她想问的难道是那件事?说我是远子学姐的作家那件事……我的脸颊也呼地热了起来。但我还是决定先把这件事埋在心中,然后快步追上远子学姐。
「刚才的事我要先声明,我绝对不写什么爱情故事唷!」
「什么嘛,小气鬼。我本来还想借心叶几本禾林罗曼史作为参考呢!」
「不用了。远子学姐以前拿的那些我已经看得够痛苦了。」
「真是的,心叶如果不试着多了解女孩子,情人节的时候是收不到真命天女送的巧克力的唷!」
「我不需要,跟巧克力相比,我更喜欢吃羊羹。」
「那你也收不到真命天女的羊羹唷!」
「会在情人节磅人家手工羊羹的女孩也挺讨人厌的。」
「心叶实在太任性了。」
我们就像平常一样对话,走在夜路上。走到家附近的转角时,远子学姐停下脚步。
「好了,之后我自己走就行了。」
「不用送到家门前吗?」
「别担心,如果有色狼,我会用书包打他的。」远子学姐笑着说完后,突然伸手抓住我的衬衫下摆,有点怯懦地歪着脑袋问道:「心叶……明天你可以跟我一起去探望小七濑吗?」
从懂事起,他就已经待在那个阴暗肮脏且危险的地方了。
他没有受过任何教育,每天都得饿着肚子,在阳光照射不到的工厂里辛苦工作,后来有个从东洋岛国来的绅士救出他,还把他带回自己家。
他的父亲和祖父都是日本人。他那种不像一般孩子的特质——对世上的一切都抱持怀疑和憎恨的表情,吸引了女士们与众不同的绅士。这就是那位绅士收养他的理由。
那位绅士有个小他一岁,又骄傲又可爱的女儿。
「爸爸,这个脏小孩是谁啊?」
女孩跟他初次见面说了这句话,她蹙起高傲的眉毛,仔细端详他,然后就绽放出鲜花般的笑靥。
「这就是爸爸带回来的土产啊?对了,这个小孩虽然脏,但是仔细一看,他眼睛的颜色很漂亮呢,所以我就收下吧!」
「我决定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弟弟唷!」
她不顾自己的年纪比他小,就傲慢地宣布了。
彼此之后,两人不管走到哪里都黏在一起。早上、中午、黄昏、晚上,他们都手牵着手,像是连体婴一样亲密地生活。
「苍、苍,我肚子饿了,帮我烤个蛋糕嘛!我要加很多蜂蜜唷!」
「我的手痠了,你喂我吃嘛,苍。」她都会像这样可爱地张开小嘴,让他用银汤匙舀起切成小块的蛋糕喂她。然后她就会幸福地露出微笑。
「好好吃唷,苍真是天才。比起高级商店的豪华餐点,我更喜欢吃苍做的东西唷!」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下去。
直到保护这两人的绅士因为急病过世……
放学后,我和远子学姐带着水果果冻礼盒和绑上缎带的花束,一起去探访琴吹同学。
「真的很对不起,小七濑。」远子学姐双手捧着果冻礼盒,深深地鞠躬。
我也捧着花束,站在一旁跟着向琴吹同学行九十度礼。
「这次我们的社长给你添了很多麻烦,真的非常抱歉。」
琴吹同学身穿水蓝色睡衣,坐在病床上,红着脸,吞吞吐吐地说:「别、别这么说……这样道歉我哪担当得起……而且原本就是我自己说要跟去,可是却笨手笨脚的,还从围墙上摔倒,害远子学姐被警察抓了……我才觉得抱歉呢!」
琴吹同学伸出双手,接下果冻礼盒。
「我……我就收下了。」
琴吹同学的脸颊变得更红了,战战兢兢地看着我手上的花束。她一直把果冻礼盒抱在胸前,好像很不知所措,愣愣地看着红色的蔷薇花蕾、粉红色的香碗豆花,还有旁边点缀的满天星。
「你不喜欢这些花吗?」我抬起头,有点担心地问了,她却噘起嘴摇摇头。
「我又没有这样说,而且『我收下了』和『谢谢』都是对远子学姐说的,又不是对井上说的。」琴吹同学说着,就一把抓过花束,跟果冻礼盒一起轻轻地抱在怀里。
「啊,我也带了花瓶唷!我把花插起来吧!」
远子学姐拿出经过百花商店时买的花瓶,琴吹同学就满脸舍不得的模样,把花束交给她。
「……嗯……那就麻烦你了。」
「好,我去装水啰!」
远子学姐走出去了,病房里只剩下我跟琴吹同学两个人。
琴吹同学满脸不悦的表情,不时用手梳一梳头发,或是拉一拉睡衣的衣襟。
「……跟你同病房的人都不在。」
「……今天早上有个人出院了,另一个去做检查了。」
「这样啊……」
「喂……那些花是远子学姐挑的吗?」她并没有转过头来面对我,只是满脸不耐烦地问道。
「……哼,我就知道……因为看起来很有品味。就是说啊……怎么可能会是井上挑的呢……」她用低沉的声音喃喃说着。
是我多心了吗?总觉得她的语气仿佛带点失望的感觉。
「嗯……害你受伤真的很抱歉。这样也没办法去考期末考了。」
「老师已经答应让我补考了,不用担心。」
「可是……」
「井上不需要跟我道歉吧?」
「话是这样说没错……」
「井上,你为什么要来?」
「……抱歉,我不来会比较好吗?」
琴吹同学的脸颊又红了起来,她含糊地回答:「我又没有这样说……只、只是,如果事先通知我一声……我就可以先把睡衣换掉……也可以梳洗一下……总觉得身上有股汗臭味……」
「我又不在意。」
「可是我在意啊!」琴吹同学突然对我发出怒吼,但是一下子又脸红地把头转向一边。
「我、我可不是在意井上唷,才不是这样……」
「呃……嗯!」
琴吹同学咬紧嘴唇,再次陷入沉默。病房内一片寂静。
气氛好沉重啊!远子学姐怎么不快点回来?
我不知该看哪里好,就无意识地望向窗外。这间病房在七楼,可以看见进出医院的病人们。天空看起来阴阴的,好像随时都会下雨。
这时,我看到一位穿着本校制服的女孩,被一个穿着西装的高大男人搀扶着走出医院。
咦?那会不会是雨宫同学……
我正想把身体探出窗外,看个仔细,琴吹同学就低声地说:「……你一定觉得我很讨人厌吧!」
「什么!」
我反驳说「我才没有这样想」,一边慌张地把头转向琴吹同学。哇!真是不得了,她还是噘着嘴,低垂的脸好像快要哭出来了。
哇!到底怎么了,琴吹同学!
我惊吓得屏住呼吸,琴吹同学则是紧紧地抓住棉被一角,轻轻地说:「不……不需要否认了。我总是瞪着井上,你一定很讨厌我吧……可是……井上还是……还是一点都不记得了……我、我啊……在国中的时候……」
国中?琴吹同学就读的国中应该跟我不一样吧?
我还是搞不懂她到底想要说什么,正觉得越来越困惑之际……
「哈啰!我们来看你了,七濑!」班上的女同学突然跑进来。
「我们听说你在车站的楼梯上摔倒骨折了,都吓了一大跳。咦?井上?」
女同学都睁大眼睛看着我。
「哇啊,太意外了!井上同学竟然会来探望七濑!」
「真是吓了我一大跳呢!」
「因为七濑明明觉得井上……」
明明觉得井上很讨厌——她应该想要这样说吧!但她还没说出来,就被另一位女生用手肘撞了一下,连忙闭上嘴。
琴吹同学脸色阴沉地说:「请不要想到奇怪的地方去。井上是远子学姐的跟屁虫,所以才黏着她一起来的。」
「喔,原本如此。不过说人家是跟屁虫未免太过分了啦!」
「七濑就算住院了,嘴还是一样坏。井上太可怜了。」女同学们都毫无心机地笑了。
我和琴吹同学不约而同尴尬地转开目光。刚才琴吹同学想要说的,到底是什么事?
「我们心想七濑可能很无聊,所以带了好多东西过来。」
病床上逐渐堆起漫画和推理小说。
在那堆小山中,我突然看到某本书有着令人印象深刻的蓝色封面,差点停止呼吸。
琴吹同学也睁大眼睛盯着那本书。
其中一位女生突然兴奋地大喊:「啊!这不是井上美羽的作品吗?好怀念啊!我在国中读过,超感动的。」
「嗯,我也是。可能是因为作者也是国中生吧,感觉里面描写的心境好真实,让人好有共鸣。七濑,你说你没有读过井上美羽的作品对吧?」
琴吹同学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变得有些惊慌,还犹豫地回答:「是……是啊!」
木村拿起美羽的小说,满脸笑容地递给她。「拿去吧,趁这个机会把它读完。七濑绝对会爱上这本书。不管是对白还是文字的描述,都好像写到自己的心坎里去了,读后感也是超棒的,会让人有种『啊!我真是读了一本好美的作品。』的感觉。」
「我懂我懂,虽然我平时不怎么喜欢看书,但是也超迷美羽的。你们不觉得这就像是青春时代的圣经吗?电影也好好看唷!画面都拍得好有透明感、好罗曼蒂克,跟原作的气氛一模一样,我至少读过三次唷!」
「井上美羽为什么不写第二本小说?明明有这种才能,真是太可惜了。」
我看着自己的鞋尖,颤抖着声音说:「她才没什么才能。」
这句话冰冷得连我自己都忍不住打颤,就像无情挥打在融洽气氛中的寒冰鞭子。
女同学们都吃了一惊,转头望着我。
我感到喉咙和耳根都热得像是有火在烧,紧握的双手也不停颤动。
「这种书有什么好看?文笔烂,组织杂乱,就跟脑袋不好的国中生写的诗一样可笑。大家只是难得看到十四岁的女生得奖,才会这么大惊小怪吧?这跟猫熊或海豹是一样的。我讨厌死这个井上美羽了。」我吐出的恶毒之言,以十倍的强度反击着我自己的心。
没错,这本书里写的全都是谎言。
什么无限延伸的透明世界,根本就不存在于现实之中。那只是一心期待梦想实现,从未见识过人间悲苦的幼稚孩子不负责任的玩笑话。
真正的世界是更加狭窄、沉重且阴暗的。
人心也并非像晴朗的天空一样简单明快,而是一踏进去就会越陷越深,终至无法自拔,还充满了令人欲呕的腐味。
全部——全都是假的!井上美羽写的故事都是假的,连她本身也是假的!
病房回归寂静,大家的脸上都冻结了惊愕的表情,只有琴吹同学像是喘气一样微微动着嘴唇。
现在得打个圆场,但是我的表情硬得像石头,喉咙也在颤抖,不管怎么努力就是笑不出来,耳朵好热,呼吸也好痛苦。当我正想从房里走出去时,就看到远子学姐拿着插好花的花瓶站在门口。
她一定是听见我那些丑陋的话语了吧!远子学姐带着悲伤又担忧的眼神看着我。
在远子学姐还没开口前,我努力地从灼热的喉咙里挤出这句话:「……对不起……我要先回去了。」
然后我就像没有看到远子学姐似的,从她面前走过,快步地走向医院大厅。
太失败了!
我全身上下都在发抖,沉重的后悔几乎令我的脑袋轰轰作响。
太失败了!
太失败了!
我不是听到什么都只是微笑以对,努力让别人觉得我很平凡吗?
我不是刻意把自己塑造成绝对不会像那样吼叫,也绝不惹人生气的温和形象吗?长久以来死命搭建的高墙,竟会因为一本书就整个崩坏了。
我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跑起来的,我只想尽快回到自己的房里,关上门,当作一切都没发生过。只有这个念头在我心中激荡澎湃着。
回到家后,我没有换下制服就钻到床铺里,把毛毯盖在自己头上。
我受不了了。从今以后,每当我看见或听见美羽的名字,就一定得像罪犯一样畏惧地逃跑吗?我非得永无止境地为了自己做过的事而后悔吗?
为什么我要承受这一切!我又不是真的想得奖!又不是真的想成为作家!
我只希望美羽能待在我身边,对我微笑——就算那只是虚伪的乐园,就算那只是谎言堆砌成的空壳,我也觉得无所谓。我还是可以爱着那个空壳的世界,幸福地生活着。
但是,美羽却用那样充满憎恨的眼神瞪着我,微笑地说着「心叶一定不懂吧」,然后就后仰着从顶楼落下。
为什么人类要吃下智慧果实?
如果什么都不知道,就可以永保愚昧又幸福的赤子之心了。
夏夜乃说,如果想拿回失去的东西,只要让时光倒流就好了。我回答她,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真的吗?真的不可能吗?时光真的无法倒流吗?
如果神不愿意为我实现愿望,我宁可去找恶魔!
无论要我付出灵魂还是什么都行,让时光倒流吧!
这么一来,我就可以把那满篇谎言的小说撕碎,跟厨余一起丢弃,从此之后再也不写什么小说。
我全神贯注地祈祷着跟两年前一样的心愿,也跟两年前一样紧紧抓住床单,把脸埋在枕头里,咬紧牙关忍耐着身如刀割的痛楚。
母亲在晚餐时间来叫我了,但只是继续蒙在毛毯里,回答「我不想吃饭,我身体不舒服,想再多休息一下」。
然后,就像沉入沼泽似的,缓缓地睡着了。
隔天早上,我因为饥饿和疲劳而脚步蹒跚地走下一楼客厅,妈妈立刻告诉我远子学姐打电话来。
「你觉得怎么样?今天要不要请假在家休息?」
「我要去,期末考还没考完。」
「是吗……不要太勉强唷!」
妈妈忧心的眼神刺进我的胸口。看到妈妈的脸,我更觉得羞耻。
我就只会让家人操心。而且,连远子学姐也……
桌上已经摆了白饭、味噌汤、昨晚吃剩的羊栖菜汉堡肉、番茄和炉荀做的中华沙拉,我默默吃完后就去上学了。
一走进教室,我就发现昨天在医院碰见的女同学们表情都很僵硬。
我调匀呼吸,提起中气,亲切地对她们露出笑容。
「早安。」
然后,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昨天……真抱歉。因为……我正在因为其他的事烦恼,所以态度不太好。」
结果她们好像松了一口气,脸色变缓和了,还开朗地回答:「井上同学看起来不像是会发脾气的人嘛,所以我们都吓了一跳。」
「我也是。可是,七濑已经告诉我们了。在我们还没来之前,她跟井上说了一些很难听的话吧?所以井上才会不高兴地回去了,七濑是这样说的唷!」
「……琴吹同学是这样说吗?」我疑惑地问着。
「嗯,七濑好像很消沉,应该是在反省了啦!虽然七濑的嘴巴很坏,但她的心可不坏唷!可能只是突然住院,所以累积了不少压力吧!你可不要跟她计较。」
琴吹同学竟会帮我向大家解释?为什么?
回想过去琴吹同学对我的态度,我就越来越搞不懂,她怎么会宁可让自己扮演坏人也要帮我说话?我满脑子问号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芥川就从后面探出身来悄悄跟我说「你学姐来了」。
远子学姐站在后门外,躲在墙壁后面朝教室里探头探脑。
我站起身来要走出教室,她的肩膀霎时一震,整个人又缩回墙壁后面,像猫尾巴的细长辫子还摇啊摇地从墙边露了出来。
我怀着紧张的心情走到远子学姐面前。
「听我妈说,远子学姐打过电话给我。昨天我先离开了,真是对不起。」
远子学姐只是担心地看着我。
「不会啦,我也有不对的地方,考试期间还硬拉你陪我出去,对不起唷!还好心叶今天有来学校。」说完后,远子学姐还是一副难以释怀的模样,垂下了眉毛。仔细一看,她的眼睛都红肿了。
「怎么了?」
我一问,远子学姐就无精打采地喃喃说道:「……流人从前天就没回家了。如果只有一天也就算了,可是他从来不曾像这样整整两天没跟家里联络。而且,昨天还是流人很期待的DVD寄来的日子。心叶,你最近常跟流人见面吧?有听他说过什么事吗?」
前天……就是我跟流人一起去雨宫同学家拜托那天嘛!
流人后来没有回家?难道……
此时上课钟声响起。
「不好意思,等考完试你再来一趟好吗?」
第一堂课的休息时间,我在人烟稀少的走廊上向远子学姐说明了至今所发生的事。包括流人和雨宫同学正在交往、我们两人一起调查了雨宫同学,还有我们前天一起去过雨宫同学的家……
远子学姐的眼睛睁得浑圆。
「怎么会……流人竟然跟小萤交往……可是,那孩子明明有很多女朋友啊,到底是脚踏几条船啦?真叫人不敢相信。心叶也真是的,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因为流人拜托过我,叫我务必对远子学姐保密啊!这是男人之间的约定。」
远子学姐好像很不能接受,涨起脸颊,气鼓鼓地瞪着我,但好像又想到现在已经不是该责备我的时候,所以又恢复为担心的表情。
「那么,流人和小萤应该在一起吧!不知道小萤今天有没有来学校?」
这时钟声又响起,我们只好先各自回教室。
第二堂课的休息时间,我跟远子学姐去了雨宫同学的教室。
问了她班上的女生后,对方回答:「雨宫同学啊?她从昨天就没有来上课了。对了,我还听说她决定结婚,所以不继续读书了。」
结婚!我跟远子学姐惊恐地面面相觑。
「这是小萤亲口说的吗?」远子学姐用异常高亢的声音问道。
「不是啦!好像是谁在教职员办公室里听到的,说我们班上有很不得了的流言。好像是说雨宫同学跟三年级的姬仓学姐陷入三角关系,被『公主』给盯上了,所以不得不退学。」
「等一下,等一下,你说麻贵和小萤陷入三角关系,这是怎么回事?」我也跟远子学姐一样愕然地探出身去。三角关系?而且还是跟麻贵学姐?
「这个嘛,因为最近常有个穿着西装的高大男人开车来接雨宫同学,也有人看过姬仓学姐坐在那辆车上,所以雨宫同学和姬仓学姐分明就是跟同一个人交往。」
「远子学姐,麻贵学姐有男朋友吗?」
「我从来没听说过。」远子学姐摇头否认。
之后,我们去了麻贵学姐的教室,但是到处都找不到麻贵学姐,就连音乐厅也锁上了。
上课钟声响起,我们又慌忙地各自回教室。
我在走廊上跑磁卡,脑袋一边思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雨宫同学要结婚了?为什么这么突然?她要跟谁结婚?开车来接雨宫同学的男人就是黑崎先生吗?还是雨宫同学的新男朋友?那个人真的是麻贵学姐的前男友吗?另外,流人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我想起穿着沾上血迹的白色睡衣,疯狂挥舞着高尔夫球杆敲打房里所有东西的雨宫同学脸上那种凄凉绝望的表情,背上不禁冒出冷汗。
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放学后,远子学姐脸色发青地跑来我的教室。
看来她还是没找到麻贵学姐。
「心叶,我想去雨宫同学家里看看,说不定流人现在还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