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奶海洋随着波浪起伏……萝丝的脑海里也是白茫茫的一片。
她虽然有知觉,身体却一动也不能动。
自从坐进车子以后,那名抱着自己的黑龙男子——欧尼克斯——就用手摀住她的嘴,接着萝丝如同被麻醉一样意识开始模糊,进入昏睡状态。
不过她没有睡得很沉,仍然保有浅薄的意识。
过了一会儿,车子开进一栋毫无人烟的巨大建筑物里。
欧尼克斯抱着萝丝走进电梯。
——现在,萝丝正躺在软绵绵的床上。
她目前还没有醒来的征兆,萝丝依旧被混浊的意识支配着,在床上翻了个身。
而她的脑海里只有两个字浮现。
龙司……
萝丝水蓝色的眼睛里流下斗大的泪珠。
她和龙司相遇是在十年前刚出生的时候,但是当时发生的事情萝丝记得一清二楚,龙和人类不一样,不只是身体,连心智也在一出生时就很发达。
萝丝从第一次见到龙司之后,就不曾忘记他。
他拥有异国风味的黑头发和黑眼睛。
然而最吸引萝丝的就是龙司的心……他的心温暖透澈,宛如透明无暇的宝石。
她从找到自己的龙司身上,清楚感觉到他有多么地惊讶害怕,当时的他也非常不安,因为他一个人被丢在异国的山上。
尽管如此,这个时候的他仍然有担心自己的温柔心思,拼命阻止蛋滚落悬崖。
萝丝可以看到一个人的中枢——也就是「心灵」的形状,龙司的「心灵」绽放着纤细的光芒,却给人非常坚强的存在感。
龙司的「心灵」拥有接触过一次,就无法忘怀的魅力。
这世上有许多美丽且具吸引力的事物,像是白银星河闪耀的夜空、鲜嫩绿叶上滚落的露珠、百花盛开的鲜艳……
但是能够撼动萝丝内心,让她被深深吸引的只有龙司。
萝丝平时和伊丽娜两人一起过着和平安稳的生活,可是龙司一直存在于她内心的角落。
她每天都会想起只见过一次的黑头发黑眼睛少年,并梦想着和他再会的那一天。
想见他……这道思念伴随着萝丝的成长越来越强烈,几乎已经到了无法压抑的地步。
她知道外面的世界很危险,然而她还是无法抑制这股满溢的思念,于是她奔离了『巢穴』。
结果她一出去就被马上抓住,可是救出饱受惊吓的萝丝的,竟然就是十年前见过面的龙司。
经过十年岁月,龙司完全没有改变,只是身高变高、相貌更加成熟,而有如日光般温暖澄净的心灵还是没有改变,那从未削减的「心灵」光芒让萝丝立刻认出龙司。
她开心到满脑子都充满龙司,一刻也不想离开他的身边、想跟他待在一起,更希望龙司也能够喜欢上自己。
但是……
龙司面对自己时的表情充满困惑,还说出许多无情的话……
她觉得好痛苦……
萝丝感到胸口被刺穿般的痛楚,她细细地哀鸣。
自己是不是被龙司讨厌了?
一想到这里,她就觉得世界一片黑暗,恐惧和不安朝她不断袭来。
虽然她的话讲得不好,有些行为还会让龙司为难,可是她依旧想把遇到龙司的喜悦全部传达出来。
我下次会乖乖的,会努力不让龙司讨厌我,所以,请让我再度回到龙司身边吧……
萝丝在心底默默地祈祷。
我想见龙司、想睡在他结实的怀里、想让他用温柔的黑眼睛看我,想听他叫我的名字『萝丝』……
但是欧尼克斯的出现让她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会害龙司置身于危险之中,所以她觉得自己无法和龙司在一起。
萝丝想起伊丽娜说过的一句话——龙的体内拥有『潜藏的力量』,只要满足某个条件就能启动,但是因为伊丽娜不是龙,这些传说只是她听来的,所以她不知道更详细的内容。
如果能够使用那个潜藏的力量,说不定就能和黑龙对抗,也可以保护龙司了,但是萝丝不知道那个方法……
眼眶又突然一阵湿热,萝丝咬紧下唇担心眼泪再度落下,此时她听到有脚步声接近。
那股令人不寒而栗、有如晚风般冰冷的气息……不会错的,一定是那个把自己抓来的黑龙。
虽然他们是同一种族,不过萝丝却无法亲近黑龙,她曾经听伊丽娜说过黑龙是个危险的存在,但是最让她倍感戒心的是,黑龙击退她身边的人,强行把她带来这里的那股力量。
开门声传来,她从摇摆不定的空气中判断出有人正在接近自己。
萝丝想要睁开眼睛,身体却不听使唤。
「还没醒过来吗……」
她听到一声呢喃,并有一股体温靠了过来,应该是黑龙坐上床了。
萝丝的眼帘轻轻颤抖,她透过微微张开的眼睛隐约看到一名黑发齐肩的男子——是欧尼克斯。
她感觉到欧尼克斯伸出手抓起自己的一撮头发。
龙是自尊心高、警戒心强的生物,非常厌恶自己的身体被碰触,当然连萝丝也不例外。
萝丝拼命想要移动身体,可是却连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欧尼克斯吻上手中的金发。
「我终于见到你了,公主,如果我的手下没有失败的话,你应该昨天就到我身边来了。」
欧尼克斯的声音听起来比较像在自言自语,不像是在说给萝丝听的。
「公主,也差不多该让你醒来了。」
然后萝丝听到欧尼克斯的嘴里含进某种东西的声音,她的心中越来越不安。
萝丝感到一阵电流般的酥麻感窜过全身,欧尼克斯扶起她的肩膀,让她坐起来后慢慢接近她。
愤怒和屈辱在萝丝的胸口燃烧,无法克制的情感凝聚在她左手背的龙纹上。
她将专注力全部集中在左手,接着慢慢抬起来。
然后她的手碰到了某样东西,那是一个被装在银器上的柳橙,不过萝丝在还没确认那是什么之前就抓起来丢了出去。
「好痛!」
萝丝顺势将奇异果和苹果等水果朝欧尼克斯扔去。
「你在做什么!」
萝丝发现水果都被丢完后,便一把抓起银器用力丢出。
随着一道美妙的撞击声传来,被银器砸到的欧尼克斯发出悲鸣。
「好痛……亏我还想让你喝苏醒药的……」
萝丝大口吐气,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起身,只见欧尼克斯咧嘴笑说:
「不过是用嘴巴喂。」
萝丝厌恶地瞪向欧尼克斯。
别开玩笑了,要自己被龙司以外的男人碰到,光用想象的就让萝丝想将一切烧毁殆尽。
萝丝模糊的视线渐渐变得清晰。
欧尼克斯歪起嘴直盯着萝丝,比萝丝还要深邃的蓝色眼珠里没有愤怒,反而多了几分感到有趣的色彩。
「你果然美貌出众……《你感觉如何呢,公主?》」
(插图091t)
后半段是用龙族语言讲的。
虽然欧尼克斯的语气温和,却让萝丝想起伊丽娜曾经说过的话。
萝丝从小就没有父母亲,一直都是伊丽娜在照顾她,伊丽娜曾经跟萝丝讲过,龙有五个种族。
每只龙都拥有强大的力量,所以不会像其他生物一样有群居的习性,只要不越过彼此的疆界,牠们基本上对其他龙族是毫不关心的。
伊丽娜说黑龙是其中最喜好战斗、也最具危险性的一族,但是萝丝没有和其他的龙相处过,所以也不知道这句话的可信度。
《这是苏醒药,快点喝下去吧。》
欧尼克斯递给萝丝一杯咖啡色的液体,萝丝谨慎地先闻闻味道,再用舌头舔一口,最后才一饮而尽。
那杯药非常有效,萝丝一喝完就马上觉得原本迷蒙的意识瞬间清醒。
这样就可以战斗了。
萝丝怒视着欧尼克斯,她对眼前这个抓走自己、随心所欲乱来的男子无比愤怒。
龙是自尊心高的生物,最讨厌被别人靠近、触摸、束缚,是个孤傲的生物。
除了唯一一个内心所属的人之外……
《气消了吗,公主?》
欧尼克斯亲昵地注视着萝丝的脸。
《……我是萝丝,没有必要让你叫「公主」。》
萝丝从出生以来就没有父母,所以也没有名字。
龙司叫我萝丝,所以这就是我的名字。
《是你在我离开巢穴的时候,派人把我抓来的吗?》
《是的,打从一出生便住在巢穴里的你,根本不知道人间险恶。想不到你居然这么毫无防备地离巢,如果被危险的人类抓走怎么办?你会马上被当成实验动物,任由人类宰割研究。》
照欧尼克斯的说法,彷佛是自己保护了萝丝一样。
《那你一直在监视我?》
《是的,自从知道你的存在后,我便一直看着你,但是因为红龙的结界非常坚固,所以我一直无法进到里面。》
《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存在?》
《这是秘密。》
欧尼克司用笑容岔开话题,看来他想要在重点处蒙混带过。
《你的目的是什么?你得到我之后想做什么?》
《我说过了吧?那个首饰是我们婚约的证明,虽然我在求婚前就先送给你了,我希望你当我的新娘。》
《当你的新娘?》
《是的,你还喜欢那个礼物吗?》
欧尼克司轻轻地将手伸过去,不过萝丝却反射性地躲开……可是欧尼克司的动作更快。
他抓住萝丝的项圈,让她不得不抬头看着他。
《这是黑龙女王代代相传的宝物,很美吧,非常适合你。》
《我不需要这种东西。》
萝丝把手放在项圈上,只摸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她在刚被抓住时便被戴上这个项圈了,只是没想到居然还有这层意义。
她并不想收龙司以外的男人送给她的礼物,于是萝丝十分努力地拉扯项圈,项圈却动也不动。
看见萝丝奋斗的样子,欧尼克斯大笑。
《没用的!这可不是普通的项圈,上面有「契约」的力量,只要戴上这个项圈,不管公主你人在哪里,我都可以知道,而且能够拿下它的只有身为「丈夫」的我。》
难怪他们马上找到英理子的家。
就在这个时候,欧尼克斯瞇起眼睛。
并拔下装在项圈上的一个小钮扣。
《哼……被装了这种东西。》
欧尼克斯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笑意,接着他面向门口呼喊:
「甲斐!」
在欧尼克斯发出尖锐的声音后,门被静静地打开,进来的是一名身穿黑衣、身材苗条的女性,她对欧尼克斯行了个礼,直顺的黑发也随之摇动。
看来甲斐一直站在门外,不过萝丝却完全没有感受到她的气息,简直是一个有如影子般的女人。
欧尼克斯将钮扣丢给那个名叫甲斐的女人。
「发信器!」
甲斐看着手上的东西高声说道。
「他们一定会找来这里,虽然已经张开『结界』,但毕竟这里只是我们临时停留的基地,协会的遗物操纵使可能进得来,所以做好随时迎击的准备!」
「我立刻去处里。」
甲斐行完礼后便安静地关上房门,她从头到尾完全没看萝丝一眼。
萝丝环视整个房间,思考这里到底是哪里,房内有一张宽敞舒适的大床和极为奢华的日常用品,和英理子家有点像,连宽广延续的房间也几乎一模一样。
《欧尼克斯,我并不打算成为你的新娘,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黑龙应该不需要其他龙的力量才对,牠们本身就拥有强大的力量,不会和其他种族的龙亲近……这才是黑龙的本性吧?
更何况是和一个从没见过面的未成年红龙少女结婚,萝丝不觉得这是正常的黑龙会做的事情。
《嗯……你果然还在怀疑我……》
欧尼克斯一脸伤脑筋地撩起头发。
《那个好像需要彼此间的信赖关系,如果能用蛮力的话就简单多了。》
萝丝一听见欧尼克斯说出这么危险的话,马上进入了备战状态。
欧尼克斯端正姿势直视萝丝,他深蓝色的眼里透露出前所未见的诚恳。
《说明白一点,我希望你和我订定契约。》
《契约?》
萝丝不懂欧尼克斯的意思,她一直盯着欧尼克斯。
《你不知道吗?》
欧尼克斯惊讶地发问,并且抱头苦思。
《啊~~早知道就不跟你说了,我应该要把这件事看得更慎重,等到你愿意信任我之后再说的。呜~~》
萝丝对喃喃自语的欧尼克斯大喊:
《说清楚!》
不知道欧尼克斯是不是放弃了,他咕咕哝哝地开口说明:
《所谓的契约,是让龙的真实之力解放的仪式,只有打从心底相互信赖的龙才办得到,当然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一旦成功便能得到凌驾一切的力量。》
萝丝想起伊丽娜说过的话。
难道说解放龙族潜藏之力的方法就是契约?
《就是这样,我已经把事实告诉你了,和我订定契约吧。》
《……你不是已经够强了吗?为什么还要更多的力量?》
正常的龙都不会想和人类有任何瓜葛,除了少数像萝丝这种小时候就和人类接触过的龙,才会对人类比较宽容。
但是他的情况是率领人类,萝丝觉得这和自己的状况不一样。
《那还用说吗?当然是为了让全世界的遗物都成为我的东西!》
欧尼克斯理直气壮地回答。
《咦……?》
《我只是顺从龙的本能,认为宝物全是我的。》
所以……才会利用毒牙这个组织吗?不,搞不好毒牙是他成立的。
但是一般来说,龙就算要收集遗物,也不会想要借助人类之手。
欧尼克斯遵从自己的本能,为了得到宝物而不择手段,像他这种与众不同的龙,说不定才最符合龙的本性。
《所以我需要更强的力量,和我订契约的一定要是最美丽、并拥有强大力量的红龙,我要和拥有同等力量的对象订立契约。》
欧尼克斯理所当然地说出这段话,这让萝丝傻眼到完全开不了口。
《但是……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美,真是让我大开眼界,虽然你还是小孩子,不过以后一定会变成很棒的女人。》
萝丝冷冷地看着欧尼克斯。
《我不想和你订契约,让我离开这里。》
《公主,你真冷淡,不过别看我这样,我还挺有耐心的,而且我们的时间很多。》
《咦?》
《我想请公主到我的城堡来,那里有黑龙的结界镇守在外,这世上只有我进得去,没有人会妨碍我们,我们就在那里慢慢培养感情吧。》
《少擅自决定了!》
欧尼克斯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不听话的小孩。
《我说了就算,公主,只要是我决定的事情,目前还没有失败过。》
欧尼克斯的语气非常自然,没有半点动摇,也没有夸张和骄傲。
他给人的感觉只是在叙述一个事实,这才是令人害怕的地方。
黑龙的结界?
如果被因禁在那种地方,那就再也无法见到龙司了。
得想办法逃走!
当萝丝想要起身的瞬间,欧尼克斯用更快的速度摀住她的嘴巴。
「!」
《我不会让你逃走的,公主。》
突然有一股甜腻的味道窜进萝丝的鼻子里,是刚才让她昏睡的药。
萝丝的意识开始模糊,又慢慢掉进白茫茫的牛奶海中。
萝丝绝望地咬牙切齿,再度陷入沉眠。
没有胜算。
要和成年的黑龙为敌是最糟糕的情况。
「龙司……」
萝丝低声喊出龙司的名字,随即像摊软泥般入睡。
*
英理子站在瓦砾堆上向着手机滔滔不绝地对话,看来是在向协会报告现在的状况吧。
而龙司则是站在一旁呆望着脚边的房屋残骸。
有一片陶瓷碎片掉了下来,这是浴缸的碎片吗?另外一边的木片看起来则像是床角。
接着龙司看到一条沾满灰尘的蕾丝缎带,这让他想起穿得像洋娃娃一样的萝丝。
龙司……
他彷佛听到萝丝的声音,可是那个声音越来越远,他拼命竖耳倾听,却再也没有听到。
「唔……!!」
龙司的胸口突然袭来一阵剧烈的疼痛,那种像是心里被倒满冰寒刺骨的冷水感,慢慢地渗透到全身。
这是龙司未曾体验过的激烈疼痛,他紧紧抓住胸口的衣服。
这个时候,龙司终于知道这道痛楚是什么了。
那是……失落感,因为每次都伴随着激烈的疼痛,所以他一直没发现自己的心里开了一个洞。
对了。
原来我一直觉得很寂寞,寂寞到每次想起就会刺痛的地步。
然而我总是压抑这个感情,试图不让自己去在意这个痛楚产生的原因。
这个痛楚是我寂寞难耐时的吶喊,每当我在内心哭泣时,身体就会跟着呼应。
「萝丝……」
龙司的脑海里浮现出手上有着如同玫瑰盛开般龙纹的金发蓝眼少女。
「龙司!」
英理子的呼唤让龙司回神。
她一只手上拿着电话,凶狠地看着龙司,脸上也是充满疲倦。
「你在发什么呆啊!?」
英理子不耐烦地抱怨。
龙司没有回答,正确来说,应该是没有办法回答。
终于发现自己真正想法的龙司有点茫然不知所措。
英理子表情险恶地抓住龙司的胸口。
「龙司,你打算让一切就这样结束吗?你知不知道萝丝为什么自愿让欧尼克斯抓走?」
龙司无力地低下头。
那时萝丝知道再这样下去龙司的性命会有危险。
所以才把自己交给不知目的和来历的龙少年。
她是为了保护龙司。
「不只是这样而已!你知道为什么萝丝要从安全的巢穴跑出来吗!?是为了要见你一面吧!但是她宁愿扼杀这股思念,不惜让自己投入危险之中,也要让你平安无事!」
对了。
不管我对她再怎么冷淡,萝丝还是一直投注不曾动摇的爱情。
发现自己的存在会给我带来困扰,于是乖乖地跟户仓走;而知道我有危险,马上用自己的身体当成盾牌。
但是我为萝丝做了什么?
什么也没有。
我还没为她做任何事。
龙司感到腹部有一股热流窜起,一种他从未感受过的激烈力量正源源不绝地涌出。
龙司缓缓将自己交给这道前所未有的感觉,没想到总是被人说冷漠的自己,体内竟然隐藏着如此激烈热血的冲动。
「龙司,你有在听吗?」
龙司面对不耐烦的英理子宣言:
「我要去把萝丝带回来。」
自己还只是高中生,所以什么都做不到的那些借口……对龙司而言都已经没有关系了。
现在的我已经很清楚自己想做什么,我想救萝丝,我想把她带回来。
这么简单的事,之前为什么都没有发现呢,
龙司最后挤出一句话:
「我需要她。」
在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全身的压力彷佛都释放出来了。
心底深处开了一个大洞的失落感还在,但是已经不会刺痛了……满满燃烧的斗志取代又冷又重的冰水。
英理子目瞪口呆地看着龙司。
「英理子姊?」
沉默了一会儿的英理子终于开口说:
「龙司……你的表情都变了……」
「嗯?」
「人果然能在一瞬间改变的,真是让我大开眼界,龙司,你刚才蜕变成一个『男人』了。」
英理子盯着自己看的眼神让龙司很难为情。
但是他自己也觉得体内有重大的改变,只是没想到居然连外表都看得出来。
「你在一瞬间从『男孩』变成『男人』了,我真的很吃惊。」
英理子开心地笑着。
「虽然,我很希望让你变成『男人』的契机是因为我。」
「啊?」
英理子说得很小声,所以龙司没有听清楚。
「没事、没事!」
英理子笑了笑挥手说。
「那我们就抢在黑龙、毒牙和协会之前,把萝丝抢回来吧!」
「好!」
龙司毫不迟疑地回答。
「说得好!」
英理子用力拍了拍龙司的背。
「就是要这样!协会的人正在寻找萝丝的下落,真是不能小看户仓博士,他好像偷偷在萝丝的项圈上装了发信器!」
「真的吗?」
如此一来,肯定就可以马上找到萝丝了,龙司光想到这里就觉得有股力量涌出。
英理子紧紧抓住龙司的肩膀。
「现在单纯期望萝丝平安无事的只有我们而已,毒牙和协会或是其他人都只是想要利用她,所以真正能让萝丝得救的人只有我们!」
英理子说得没错,听到这些话的龙司斗志更加旺盛。
「好!所以我们要夺回萝丝!还要夺回遗物!」
英理子站在被破坏粉碎的房子残骸上面高举拳头,龙司觉得她真是个坚强的人。
「那你有想到什么好方法吗?」
龙司点头说:
「我去拜托爸妈,跟他们借一些力量强大的遗物,我想他们应该会有一、两个A等级的遗物吧,就算是诅咒物也没关系,在感应力测验上我是等级十,所以里面一定有我可以使用的遗物。」
虽然可能会再度失控,但是这次一定能够制服它的。
即使曾经和自己的父母亲闹过许多别扭,然而现在都已经没关系了。
只要能够救出萝丝,不管再怎么不愿意的事龙司都会去做,就算要向放着自己不管的父母亲低声下气也无所谓。
英理子惊讶地睁大眼睛问:
「你打算使用遗物吗?你不是很讨厌遗物吗?」
「因为我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如果想要和龙对抗的话,只能借助遗物的力量。」
龙司不怕危险,因为萝丝也是毫不犹豫地奉献出自己保护龙司。
「看来……你是认真的。」
英理子的脸上露出笑容。
「我和那两个人等龙司这句话很久了,跟我来!」
英理子走在危险的瓦砾上,龙司急忙跟在后头。
*
萝丝拼命想要夺回脑袋的支配权,她在意识里和白茫茫的世界战斗。
我绝对不要再被那个家伙碰了!
我要出去——
出去之后该怎么办?要回「巢穴」吗?这应该是最好的选择吧,那里的结界只有红龙才有办法破坏,只要回到那里就能过着安全又舒适的生活……
但是萝丝已经遇到龙司了,并且体验过和龙司一起生活的滋味。
她感受到什么叫做「真正的幸福」。
所以她已经回不去了。
萝丝潸然落下。
我想见龙司,虽然龙司好像不是很喜欢我,可是我会努力让他能更喜欢我的,所以我想待在他的身边。
我已经无法想象没有龙司的生活。
嗯,回去吧,回到龙司身边!
这股热切的思念像熔岩般爆发出来,一口气吹散白茫茫的世界。
我逃走后黑龙肯定会追过来吧?但是我会战斗,我一定会保护龙司的。
这道热情将包围住萝丝的黑雾一吹而散。
萝丝倏地坐起身。
由于醒得太过突然,萝丝感到太阳穴有阵刺痛,不过现在没有时间去在意这个。
萝丝悄悄走下床。
「龙司……」
萝丝彷佛在喊着什么宝物一样念出龙司的名字。
这句话有如魔法似地给了萝丝力量。
我想见龙司、想在他的怀中安睡、想让他摸我的头。
这些思念让萝丝得到烧尽恐惧的勇气。
于是她踏出第一步。
她轻轻打开门走出房间,所幸铺着地毯的走廊上没有半个人。
因为地毯的关系,让她的步伐安静无声。
萝丝轻轻松松地跑过无人的走廊。
但是因为房子太大,所以她跑了很久才到尽头。
走廊底部出现了一扇门。
但是那扇门上没有手把,而且推也推不动,于是萝丝按下门旁边标有箭头的按钮。
按钮开始发光,从底下传来一股震动的声响。
萝丝并不知道电梯这种东西,只是本能告诉她这是移动的手段。
接着她听到「叮」的一声,门打开了。
里面站着她最不想看到的人——欧尼克斯。
萝丝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欧尼克斯的脸上带着从容的微笑,并且优雅地从电梯中走出。
《真不愧是红龙,那种程度的黑雾看来已经没效了。》
《不要妨碍我!》
跟口头上虚张声势的叫喊相反,萝丝不自主地往后退,这是因为自卫的本能。
《我不想让你受伤。》
欧尼克斯的左手又开始被一团黑雾包围,那彷佛在表现他抑制下来的怒气一样,黑雾越来越浓,而且不断扩散。
他慢慢地对萝丝伸出手,萝丝则像是要把黑烟反弹回去似地大叫:
《不要碰我!我不要要龙司以外的人!》
欧尼克斯皱起眉头,眼睛瞇成一直线。
《龙司?就是在那栋大房子里的小鬼?……公主,难不成你喜欢他?》
萝丝点点头。
《那我去杀了他。》
欧尼克斯面不改色干脆地决定。
当萝丝听到这句话的剎那,眼前的世界突然整个染红,她从来没有感受过这么强烈的愤怒。
那股愤怒全部集中在萝丝的左手上、火红的龙纹拥有熔炉般的热度。
《消失吧!》
萝丝毫不犹豫地将龙纹中喷出来的火焰对准欧尼克斯,熊熊燃烧的火柱就像深红色的大蛇般,蜿蜒地攻向欧尼克斯。
整个世界被灼热包围。
但是在下一瞬间,却被黑雾一口气取代。
萝丝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释放出来的火焰居然被欧尼克斯轻轻一挥就阻挡住了,她没想到成年龙和幼年龙的力量相差这么多。
欧尼克斯缓缓靠近萝丝。
萝丝发现自己口干舌燥,她咽了口口水。
面对实力相差如此悬殊的对手,萝丝不由得缩起身子。
不用别人说,萝丝自己也很清楚。
她没办法战胜这个男人、她没办法逃离这个男人的魔掌。
但是龙与生俱来的自尊心拒绝承认这一点。
《放弃吧,公主,放弃那个短命的人类吧。》
《不要!你走开!》
萝丝拼命大喊,想要把心中的恐惧也一起赶出体外。
欧尼克斯听到萝丝强烈的拒绝时,他脸色一变。
《那就没办法了,我马上去把那个小鬼的头扭断。》
《!!》
萝丝错愕地看着欧尼克斯。
《我是认真的,基本上我是个和平主义者,但是我不会放过任何妨碍我的人。》
萝丝睁大双眼看着欧尼克斯用冷静的表情平淡地回答,如果是这个男人的话,一定会面不改色地杀死龙司的。
还有刚才他展现出来的压倒性力量,不要说保护龙司了,萝丝连逃离这里都没有办法。
《不要杀龙司……》
萝丝的声音在颤抖,她没办法想象龙司死掉的画面。
《那就忘了那个小鬼吧,话说回来,你以为龙和人类有可能在一起吗?我在人类世界和人类相处过一段时间,人类只会利用龙或是忌讳龙,他们对不同种族的生物抱有异常严重的偏见,就连人类自己也会互相憎恨、互相残杀。》
《龙司才不是这种人!》
欧尼克斯试探性地询问萝丝:
《那么他有对你说过他爱你吗?他有对你承诺过未来吗?》
《……》
萝丝沮丧地低下头,龙司非但没有对她承诺过未来,就连一句『喜欢』也从未说过,而且还总是一副很困扰的感觉。
《人类很讨厌龙。》
《为什么?》
萝丝惊讶地发问。
萝丝不懂,她并没有做出惹人类讨厌的事,也没有这个打算。
《人类说龙会为人类带来毁灭,传说我们龙之一族从古代就会破坏人类世界,是人类的敌人。》
《这种事我不知道!》
呈现混乱状态的萝丝大声叫了出来,欧尼克斯一副拿萝丝没辄的样子。
《我们龙族拥有能够毁灭世界的力量,所以人类才会这么害怕,把我们当成危险生物看待。》
《才不是这样的!龙司和英理子都对我很好!》
他们救了我,煮饭给我吃,还帮我准备软绵绵的床铺。
《公主,你太不明白人间险恶了,你忘了他们想把你交给协会吗?》
萝丝顿时哑口无言。
《因为他们不想让龙待在自己身边,表面上看起来对你很好,其实他们觉得你很麻烦。》
《麻烦……》
——人类很讨厌龙。
龙司不是感到为难,而是讨厌她?觉得她很麻烦?
萝丝瞬间有一种胸口被长枪刺穿的感觉。
她无法忍受,斗大的泪珠从眼眶溢出。
《呜.……呜~~》
萝丝紧握拳头不断抽噎,如果人类讨厌龙的话,不管她再怎么努力,龙司都不会喜欢上自己。
她觉得胸口快要裂开了,她一直认为自己一定能够再见到龙司,一定能够再回到龙司的怀里,但是这个希望就此破灭。
《公主,你会放弃他吧?如果你不说清楚的话,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欧尼克司冰冷的声音再度在萝丝身上挥出一鞭。
龙司会被杀……我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我放弃……我放弃龙司。》
萝丝尽全力挤出这句话。
打从出生以来,她就一直在想着这个人,他有如照亮夜空的繁星,对没有家人也没有同伴的萝丝而言,龙司是能够照亮自己内心的深夜灯火。
如今,萝丝的世界将要被封闭在黑暗之中。
她是孤独的,在这个广大的黑暗世界中,只有萝丝一个人,她突然体会到立足之地彷佛要消失般的不安感,这个念头令她忍不住开始颤抖。
*
「就是这里。」
来到房子的正中央,英理子开始挖掘瓦砾,龙司也跟着一起挖。
瓦砾下方的地面上,有一个看起来很像下水道盖的厚重盖子。
「这里是……」
「没错,这里是遗物保管室,里面的墙壁和防空洞一样厚,所以那点暴风不会对里面造成任何影响。」
英理子开始转动门上的把手。
「嘿咻。」
英理子慢慢地把盖子打开,里面有一个通往地下的梯子。
「要走啰。」
「好的。」
龙司轻轻地吸了一口气,这里是遗物保管室……也是全世界他最讨厌的地方。
但是现在他需要能够引发「奇迹」的力量。
而可以引发「奇迹」的只有遗物,但是:
他冷汗直流。
「你又想起那时候的事吗?」
抓住梯子的英理子冷静地问。
「嗯。」
三年前,龙司曾经碰过一个面具,当时他陪英理子去买东西,他们一同进了一家古董店,而那个木制面具就被随意地摆在昏暗的店内角落,外观看不出来是恶鬼还是菩萨的脸,总之是个非常不可思议的表情。
在龙司看到面具的瞬间,他就被「抓住」了,他觉得有一只隐形的手冲向自己的身体,接着他就像被倒入冷水的空杯一样,全身开始发冷。
龙司不自主地伸手抓起那个面具戴上。
「龙司!?」
等英理子发现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解放吧!解放吧!解放吧!……这个声音有如爆发出来的浊流一样在龙司的脑海中回荡,在龙司大叫的同时,一个巨大的爆炸声传出,只剩下龙司一个人伫立在烟雾弥漫的瓦砾堆上。
之后他从送医急救的英理子那里听说,原来自己在一瞬间让古董店半毁,而古董店的老板因为被英理子推到店外,所以只有一点小撞伤,而英理子不仅手骨折了,更受到需要一个月才能痊愈的重伤。
「当时……真的很对不起。」
龙司低声道歉,英理子却微笑地回答: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没有人会知道那里有力量这么强大的诅咒物啊。」
遗物当中有一些恨不得让自己的力量快点解放的危险物品——主要以诅咒物居多,若是感应能力强,却没接受过训练的人类靠近它的话,就会成为被遗物拿来当作「容器」的少数例子。
龙司的遗物感应力等级是十——也就是最高等级的「逸材」,虽然他有这么高的才能,却也是一种灾难,全世界被公认的遗物操纵使中,感应力等级十的人只有七位。
感应力等级十的遗物操纵使很容易将遗物的力量引出来,却也很容易被遗物拉走,本来这种人应该要持续接受控制力量的训练,可是即使龙司是等级十,由于他平常对大部分的遗物几乎没有感应力——也就是等级零——的极端特质,所以无法训练,因此被遗物教育中心送了回去。
实际上到目前为止,龙司发挥出等级十的能力,就仅有那个事故而已。
「你害怕又『失控』吗?」
龙司静静地点头。
他一想起身体被自己以外的东西支配的感觉就会恶心。
光是回想,指尖便有如麻痹般发冷。
「老实说……我很害怕。」
「初次接触就发生这种事,也难怪你会这样,但是只要不被遗物拉走,或是拒绝遗物,和遗物同步其实并不是这么糟糕的事喔。」
龙司听到英理子说的话,理解地点点头。
他紧接在英理子后面攀着梯子缓缓往下爬。
进到深处,龙司突然感到一股寒冷的空气碰触在脸颊上。
龙司原本以为在地下室的保管室应该会是个又小又阴暗的地方,没想到居然是一个宽敞到宛如大客厅的房间,沿着墙壁放置了好几个玻璃柜,由于十年前毒牙夺走了七尾家所有遗物,所以现在柜子里都是空的。
走在龙司前方的英理子背影看起来有点落寞,她一定在回想过去那些令她热血沸腾的遗物吧。
来到房间的尽头,英理子把手伸向墙上一个看似金库的门。
「这里只有保管一个遗物,而且那是为你准备的遗物。」
「我?」
龙司不懂英理子话中的意思,他只能直直盯着对方,而英理子也没有多做解释,在打开要指纹认证和输入密码的两重锁后,她将门打开。
英理子从中取出一个细长的盒子,盒子里放的是一把短剑,剑柄的部分刻着状似鳞片的图样,象牙色的刀刃微微描绘出一个弧形。
「这是……」
看到这把熟悉的短剑,龙司说不出话来。
「没错,这就是你七岁做感应测验时使用的遗物——龙息之痕(SlashBreath)」
龙司知道自己的脸色大变,当年得知龙司拥有感应力等级十的如月夫妇,特地为龙司准备了这个S等级的遗物,龙司在协会的研究人员和双亲面前,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手上的这把龙息之痕,但是它却始终保持沉默。
看到龙司还是无法随心所欲使用遗物的父母亲,脸上藏不住沮丧的表情;在看到他们这么明显对自己失望的样子,龙司拼命忍住想要哭泣的冲动。
他总认为在那之后,他们对自己的关心就越来越淡薄了。
虽然这已经是八年前的事了,不过龙司依然觉得当时的屈辱历历在目。
这是他再也不想见到的遗物。
「为什么这东西会在这里?」
「是你的父母亲寄放在我这里的。」
英理子像在回想某件事般地注视短剑。
「这是用龙的牙齿做成的短剑?龙息之痕——撕裂一切的气息——不知道这个遗物里到底还隐藏了多少力量,虽然这是S等级的遗物,然而你的父母却和协会商讨将这个遗物纳为私有物品收藏,协会大概也无法对你父母亲的贡献视若无睹吧,所以你可以光明正大地拥有这个东西。」
「那两个人……」
龙司的父母不喜欢隶属于任何地方,他们讨厌被束缚,到现在都还是自由的宝藏猎人,虽然偶尔会和世界遗物保护协会交换情报,或是参加和遗物有关的集会,却从来不曾去迎合过他们。
他们的座右铭就是,自己才是自己的规范。
就连找到贵重的遗物也不会向协会报告,他们觉得那只会被协会没收罢了,而且他们对协会给的名誉会员称号和感谢状视如草芥。
但是他们却为了龙司的测验拿出S等级的遗物,并捐赠出为数不少的遗物,只为了让协会认可这把短剑归龙司所有……为什么?
「你的父母亲是为了有一天你需要用到遗物时,可以立刻交给你,所以才寄放在我这的,我们家在被毒牙侵袭后,对保管库更是严加戒备,算是龙司身边最安全也最适当的地方了。」
「我……完全不知道有这种事。」
「一定是不想带给大受打击的你太多负担吧,他们要我在你自己想要使用遗物之前,当成秘密不要说出来。」
「我爸妈居然会做出这种事……」
龙司难以置信,他一直以为是因为自己没有当遗物操纵使的才能,他们才会毫不关心自己的。
确实,他们的生活方式非常自由奔放,但是也还不至于对自己的孩子漠不关心。
龙司觉得一直存在自己心底深处的芥蒂慢慢融化。
为什么……为什么我一直没察觉呢?为什么我总是对别人给我的爱那么迟钝呢?
「这个是最强生物?龙的遗物,只要有了这个,我们说不定就能扭转局势。」
「我办得到吗?」
这是S等级的遗物,遗物的等级越高,就会越难使用,需要的力量也更强大。
龙司从未受过训练,所以他很怀疑无法控制力量的自己是否能够使用这个遗物。
更何况这是曾经完全拒绝他控制的遗物。
他觉得手中的龙息之痕越来越沉重。
英理子像是在加油打气般拍了拍龙司的肩膀。
「使用遗物的重点在于要引出隐藏在里头某样『宝物般的力量』,龙司拥有最棒的素质,所以再试一次看看吧。」
「好的。」
英理子对龙司微笑。
龙司轻轻握住短剑。
有点冰凉粗糙的感觉传来,现在的它还只是一样普通的『物品』。
拜托你了,请把力量借给我。
龙司闭上眼睛,努力将意识集中在龙息之痕上。
请把力量借给我。
八年前,龙司也是一边感受着在旁默默观看的大人们无言的期待和压力,一边拼命地祈祷。
但是他的祷告并没有传达成功。
如今龙息之痕也没有任何反应,失望和绝望慢慢笼罩龙司的内心。
不行,我果然还是办不到。
他渐渐失去力气。
如果不使用遗物的话,我就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也没办法救出萝丝。
所以这样下去不行。
我想向萝丝道歉,我之前居然对她乱发脾气。
我想紧紧抱住萝丝,我想让被抓走、担心受怕的萝丝安心。
我想让摇曳着金色长发、眼睛如同湖水般明亮的龙少女跑向我。
我想再一次用我的手……!!
当龙司想起和萝丝共渡的那段短暂却温暖的时光瞬间,脑子里突然弹出一道白光,那股冲击就像太阳爆炸一样。
「哇!」
龙司觉得手掌快要烧起来了,但是他却无法放手,他的手被紧紧地吸在剑柄上,剑彷佛成为了手的一部分。
手上的热流慢慢流进龙司的身体里。
「啊……」
突然间,那股热流像洪水溃堤般加速,又像熔岩似地在身体里奔驰。
就算快要被那股力量压倒了,龙司也不会觉得不可思议或是不舒服,因为这正是自己冀望的。
他的心越跳越快,体内盈满的力量越来越难以应付,龙司很想把它们发泄出来。
(插图107t)
龙司忍不住横挥短剑,他被原本应该很轻的短剑拉了过去。
「唔……哇!」
接着他听到一阵风呼啸而过的声音,墙壁被劈开一道斜线。
「啊啊啊啊啊!」
英理子惨叫一声。
「这……这是什么……」
短剑……正确来说应该是从短剑里释放出来的风,将灰色的墙壁如同蛋糕一样轻易地切开。
龙司大口喘气,虽然龙息之痕还黏在他的手上,但是已经没有要被拉走的感觉了。
「好厉害……龙司,你刚才把遗物的力量引出来了。」
英理子紧紧抓住龙司的肩膀,眼里还泛着泪光。
「嗯……是的……」
龙司觉得墙上劈开的裂痕突然变成两条。
一阵晕眩的他不禁闭上眼睛,英理子眼捷手快地从后方扶住快要倒下的龙司。
「是反作用力吗?这是因为突然使用力量的关系吧,快点将意识抽离龙息之痕!」
「怎么会这样……」
龙司的头好像被铁锤敲过似地开始疼痛,他忍住想吐的冲动。
「这就是感应力等级十的代价,虽然能轻易把力量引出,却会造成很大的负担,你得学会控制力量才行!你快点想想别的事情,将意识抽离出来!」
龙司的脚也快要没有力气了,要赶快想想别的事情,然而龙息之痕的气息还是紧紧地依附在他的脑里无法抽离。
想想别的事情……
龙司脑海里浮现出来的是一名金发蓝眼的少女。
而英理子彷佛会读心术一样,她拍了一下手说:
「对了,快想想萝丝!回想她洗澡的画面!」
在萝丝白皙的裸体浮现瞬间,龙息之痕的气息消失了。
龙司当场跪倒在地,虽然他全身无力,但是已经不会晕眩和头痛了。
「你没事吧?」
英理子担心地窥视龙司的表情,龙司一边喘气一边点头。
「嗯,还好……对了,英理子姊,你刚刚在说什么啊?」
「你流鼻血了。」
「咦?」
龙司慌张地擦拭鼻子下方,可是什么都没有。
「骗你的~~!龙司好下流~~你刚才在想什么啊~~?」
英理子一脸厌恶地扭动身体,但是她在揶揄龙司的时候,却露出打从心底快乐的表情。
因为屈辱而不停哆嗦的龙司马上恢复平静,要是这样就挫折的话,就当不了这个人的亲戚了。
「总之今天辛苦你了!虽然第一次使用遗物很辛苦,但是下次会变得比较轻松喔。龙司现在就像在一个不毛之地开发道路一样,之后只要做好准备,让这条路能被更快速、更有效率地使用就可以了。」
「道路啊……」
「没错,遗物使用越多次,就能更快更轻易地发动,也可以发出更强大的力量,S等级的遗物潜力可不只这样喔……虽然已经够强了。」
英理子看着墙上深深的切痕。
「整修费我就从你的打工钱里扣除,所以你接下来十年都得做白工了。」
所幸英理子自言自语说的这些话,并没有传到满脑子都是遗物的龙司耳里。
他想起英理子在数秒内就成功引出手杖的力量,如果自己也能像她一样快速地使用遗物的话,就能够应付实战了,所以下一步是要学会如何控制。
「总之,先给你一个努力奖。」
英理子拿出一个白色的信封。
「这是萝丝给你的。」
「咦?」
「今天早上我教她日文的时候写的。」
信封里有一张和萝丝的眼睛颜色一样的天空色卡片。
龙司打开对折的卡片,看到用铅笔写的字。
龙司,谢谢,我喜欢你。
虽然字写得不好看,但是可以感受到写的人的心意。
「她之前不是有看电视吗?她看完连续剧之后,似乎认为要对特别的人传达特别的心意时,就要写信。」
龙司不发一语地看着卡片,光是拿在手上,他就感觉得到萝丝的体温和满溢出来的爱。
「在学习的过程中,萝丝和我聊了不少事情,因为她讲得结结巴巴的,我当时没听懂她在说什么,但是一听到你说以前遇到的蛋是萝丝后,我就懂了。那孩子……是因为一直很想见你,所以才一个人从那么安全的地方跑出来。」
龙司看着卡片上笨拙的字迹,彷佛听到萝丝在耳边呼唤他名字的声音。
「对了,你对户仓博士之前说的铭印现象有什么看法?」
「啊……因为我是萝丝第一眼看到的人,所以才会对我这么温驯的现象吗?那个又怎么了吗?」
「那个博士只是因为萝丝是卵生,而且你正好是在她刚出生时看到她的,所以才会做出这种假设,不过我觉得这不是铭印现象,何况龙可是拥有高智能的生物,怎么能和鸟类混为一谈呢。」
「不是……铭印现象?」
龙司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
英理子看着一脸疑惑的龙司。
「我觉得她是对你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
「没错!她确实是忠于本能,只不过是女性本能!她大概是第一次见到龙司后,就一直忘不了你,十年来一直为情所苦吧!」
「怎么会……」
龙司虽然口中这么说,内心却已经接受这个解释,当初他听到那个铭记现象时,总觉得有种被背叛的感觉。
「为了和心爱的男子相见,不知人间险恶的龙鼓起勇气跑出巢穴,所以她见到龙司的时候,才会这么高兴吧。」
虽然多到令龙司有点头疼,萝丝还是一心一意地不断对龙司倾注自己全部的爱。
「等萝丝回来后,你要好好对待她喔。」
「是……!」
我会再煮好吃的东西给她吃,对了,不能忘记她最爱的冰淇淋。
而且她肯定相当累了,我会一直待在她身边抚摸她的头发,直到她安眠为止。
一想起萝丝幸福洋溢的睡脸,龙司也不自觉地面露微笑。
「呵呵……你现在满面春风呢,嗯,你就先好好休息吧,在这段期间内,我会先去打听萝丝的情报。」
「好……」
英理子开始打手机。
「现在怎么样了?在那之后有发现什么吗?我当然不会让你白白做事的,一根龙的头发如何!?……那三根,不能再多了!」
龙司呆滞地看着英理子。
她竟然私自把萝丝的头发占为己有,真不愧是七尾一族,完全不能大意。
虽然龙的头发不一定有什么特别的能力,但是想要拿来收藏的人应该多不胜数吧!
「交易成功!」
英理子得意地挂掉电话。
「找到了,萝丝在东京都都内!」
「真的吗?」
原来萝丝在这么近的地方……龙司松了一口气。
「我推测那边布满了警戒,他们的根据地应该在别的地方,所以大概是准备将萝丝藏到风声过后吧。」
「无论如何,我们还是马上过去吧!」
「而且位置离我们在的麻布很近,他们在青山一栋还在建设中的饭店里设下结界。」
从这里开车不用十分钟。
「只不过这是来自协会的情报,如果和他们的保安部队撞到了,事情就会变得很复杂。」
「保安部队?」
听到这个陌生的单字,龙司反问。
「协会不可能坐视毒牙的胡作非为不管,所以从以前就有在培训自己的战斗集团,听说要派他们出动。」
「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有落魄的军人或犯人……就是由许多杂七杂八的人组成的战斗集团,只是他们有一个共通点。」
既然是世界遗物保护协会的战斗集团,那么想得到的共通点只有一个。
「都是遗物操纵使吗?」
「没错,而且是由协会亲手培训的。」
所以他们拥有协会所属的强大遗物,可以说是专业级的遗物操纵使集团,而且如果原本是军人的话,对于普通的战斗一定非常擅长。
在找到欧尼克斯之前,得比私设军队还快突破毒牙的防护网才行啊……
「要救出被囚困的龙公主可是困难重重喔。」
「我们是高强的遗物操纵使搭档,还拥有S等级的遗物,一定会有办法的。」
英理子听到龙司这些话后睁大眼睛……不过随即笑着回答:
「我们的敌人是黑龙和协会,而你居然说『一定会有办法的』。我看全世界会说这种话的人只有你了。」
「给我这个契机的是英理子姊啊。」
龙司对英理子投以信赖的微笑,如果没有眼前这个具有强韧精神力、出类拔萃的行动力、丰富的知识和遗物业界的人脉,等级七的表姊——七尾英理子在的话,龙司一定找不到萝丝的所在位置。
萝丝,你等等,我马上去救你了……
第五章赌命的再会
现在正值暑假期间,青山街道一过中午便会挤满逛街和用餐的人潮。
龙司和英理子站在位于大马路旁一栋尚在建设中的饭店前,这间高耸的饭店预定在秋天正式开幕,目前外观已经建构完成,只剩下细部的室内装潢。
即将开幕的饭店内静谧无声、渺无人烟。
「……真不敢相信这里居然张有结界,而萝丝就在里面。」
龙司确认起夹在皮带后面的龙息之痕触感。
因为他用上衣盖住,所以从外观看不出来他携带着一把短剑,幸好它不是长剑。
英理子瞇细眼睛看往这间饭店,具有感应能力的人只要集中注意力,就能隐约感受到一层透明的墙壁,至于等级十的龙司则看到有一层玻璃塔包住饭店。
不过倘若他们不是事先知道这里有结界的话,一定会直接擦身而过。
英理子不由得赞叹:
「这里的结界连遗物操纵使也不容易发现吧,而且要包住这种高楼饭店的巨大结界应该很难持久,真不愧是黑龙。」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如果我们要自己破坏这个结界,需要非常强大的力量,不过只是要进去的话,就没这么难了。」
英理子开始沿着饭店的外侧迈开步伐。
饭店周围摆了一些简单的美术品和长椅,看起来像个小型庭园。
她走到大马路看不到的地方举起手杖。
「幻舞——『破坏』!」
玻璃结界丝毫不为所动。
「……奇怪,我还以为多少会有点反应的,难道说龙的结界比较特殊,必须要用龙的力量才打得开?」
听到英理子说的话后,龙司拿出插在腰际的龙息之痕。
这把短剑是由龙的牙齿做成的。
龙司吐出一口气并举起短剑。
他将意识慢慢地集中在手里的短剑上,为了不被突然拉走,他缓缓接收短剑的气息,慎重地……抓紧这道力量……就是现在!
龙司笔直将龙息之痕挥出,耳边传来金属被打中的声音,然后被打中的地方的玻璃墙消失了。
「喔~~~~!好厉害!」
英理子拍起双手,两颊染上红晕的龙司对她点头示意。
没问题,我可以使用遗物了,我可以战斗了……!
英理子对得意握着短剑的龙司轻轻一笑。
「怎么了吗?」
「我只是突然想到原本讨厌遗物的龙司居然改变了这么多……」
「说得也是。」
回想起来真是戏剧性的转折,多年来龙司总是尽量避开遗物和自己的父母亲,这个想法却在一天之内全部改变了。
「肯定有能够改变人一生的邂逅,对我而言就是遗物,它夺走了我的心,让我倾心于它,决定把人生赌在它的上面,之前龙司还一直说不能理解呢。」
英理子微笑地看向龙司。
「但是龙司现在一定也了解这种心情吧?」
「是的。」
龙司因为与龙少女萝丝的相遇,从头颠覆了他以往的价值观。
「给你一个我经验上的忠告,像这种邂逅呢……绝对不能反抗,也不能忽视,因为你绝对忘不了,所以再怎么挣扎也只是浪费时间。」
英理子露出淘气的笑容。
等一下就要前往赌命的战场了,她还有心情笑得那么自然,龙司再度佩服起这个表姊的豪迈。
接着两人战战兢兢地踏入结界。
他们打开饭店的门。
「哇……」
英理子忍不住赞叹眼前宽广的饭店,被磨得又光又亮的大理石地板非常耀眼,室内装潢似乎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不过沙发之类的家具还没有搬进来,所以感觉更加宽敞。
就在这个时候,龙司突然抬起头
挑高的天花板上挂着一盏吊灯……龙司感觉到在吊灯上面的遥远上方有「某样东西」的气息。
「怎么了?」
「上面……有东西。」
「你可以感觉得到吗η」
英理子学着龙司抬头看。
「嗯~~我是没什么感觉……」
「是吗……」
龙司觉得这和等级十的感应力不太一样,他看了一眼龙息之痕。
是不是拿着龙的遗物,就会比较容易感受到龙的气息啊?龙司无法立刻相信这个假设,但是一想到它是S等级的遗物,这个想法似乎也比较能够接受了。
「总而言之,我们先上去吧,可以坐电梯……从柜台旁边走进去就有电梯了。」
英理子看着馆内的设置图往前走。
突然间他们听到喀嚓的不祥声音。
「不要动!」
一个尖锐的声音让龙司和英理子瞬间冻结,刚才那个声响听起来像是压下击锤的声音,看来是真的手枪。
「两手举起来,然后慢慢转过来。」
龙司一边用眼神暗示着满脸不服气的英理子,一边按照指示动作。
他们背后有六名穿着卡其色迷彩服的男子,全部都拿着枪摆好姿势,差别只有手枪和猎枪的种类不同,而且每个人都架式十足,一看就知道不是门外汉。
「你们是谁啊?」
英理子毫不畏惧地吼叫,她的胆子真的太大了。
不过没有人理会英理子的问题,此时有一名看似队长的平头男子一直在观察龙司与英理子,从衣服外观就看得出来他手臂和胸部的肌肉都很结实。
「说出你们的单位和名字。」
龙司原以为英理子会反抗,没想到她理直气壮地说:
「我们可是遗物保护团体?SEVENTAILS的人,我是代表七尾英理子,而他是如月龙司。」
「七尾和如月?」
看来他们的名字在这里也很出名,男子们的表情比较没那么凶狠了。
「没错!我们是日本首屈一指的收藏家?七尾家和世界闻名的宝藏猎人?如月家的人喔,你们难道是协会的保安部队?」
队长慢慢地放下枪只。
龙司终于松了一口气而放下双手。
「是的,没错,我是遗物管理部保安部队的千崎,奉世界遗物保护协会的命令前来夺回红龙,普通人会碍事,你们还是快点离开吧。」
「我们才不是普通人呢!被捉走的龙少女之前是我们在保护的!」
「啊……就是你们啊?让红龙在你们眼前被捉走的普通人。」
男人们的脸上浮出冷笑,这让英理子的眼角开始往上吊。
「你们赶快出去,这里就交给我们吧。」
「真不好意思,我们并不是协会认证过的团体,所以不需要听你们的指挥。」
「你们如果碍手碍脚会妨碍到我们的。」
男子轻轻摇晃手中的枪威胁他们。
「我想这种枪对龙起不了什么作用吧。」
「外表看起来虽然只是普通的枪,里面的子弹却不一样,这是将原有的武器和遗物组合而成的混合型武器。」
男子小声地解释。
混合型武器的武装集团啊,协会似乎开发了不少东西。
「你们最好快点离开,不然的话……」
「不然的话?」
英理子的眼神透露出好战的光芒,千崎看到她既固执又挑衅的态度后,表情又开始变得凶狠。
就在这个时候,空气开始产生动摇。
「啊啊啊啊啊!」
一名位于后方的保安部队男子的衣服瞬间裂开,当场血溅四方。
「怎么了!?」
千崎慌张地跑到那名男子的身边,他很痛苦地抱住自己的身体,身上有一道宛如发生真空现象般、连同衣服一起撕裂的伤痕。
「危险!」
有个嗡嗡作响的黑色物体袭向千崎。
龙司立刻挥动龙息之痕,肉眼看不见的空气之刃把在空中飞行旋转的黑色物体弹开。
龙司将掉到地上的黑色椭圆形物体捡起,那个东西和一个盘子差不多大。
整体看起来很像铁板,只是更薄更硬,而且还有一点热度,如果将这个东西以高速丢出的话,确实可以发挥锐利割人的效用,虽然是个不常见的武器,却非常有威力。
「英理子姊!」
又一个黑色圆盘在空中画出半圆袭向英理子,她马上向后仰,嗡嗡作响的黑色圆盘正好从鼻子上方通过,然后刺进墙壁里。
「在那里!」
千崎指着二楼的走廊,栏杆后有一群人影,龙司见过其中一个人,是当时和欧尼克斯在一起的黑衣女子,她的身后还站了几个男人,应该都是毒牙的成员。
此时保安部队一起开枪。
「哇!」
又有保安部队的男子被黑色圆盘击倒,看来其他方向也有毒牙的人。
「龙司!我们快点离开!」
英理子拉住龙司的手。
「我们得想办法到电梯那边。」
距离电梯约有三十公尺,但是激烈的枪击战正在前方展开。
英理子迅速举起手杖。
「幻舞——『烟雾』!」
一瞬间,他们被一团白雾包围。
英理子紧紧握住龙司的手。
「往这边走!」
龙司被英理子拉着穿梭在浓密的白雾当中。
男人的昨舌声和咒骂声渐渐远离。
「英理子姊!这样好吗?他们可是协会的人喔!」
如果被世界遗物保护协会知道这件事情,英理子不但得不到团体的认证,还有可能被排挤。
「没关系!你现在只要想着把萝丝抢回来就好!」
按下电梯的按钮后,两人连滚带爬地跑进去。
英理子毫不犹豫按下最上层的按钮,电梯开始慢慢往上升。
「一口气跑到最上层好吗?萝丝说不定会在中间楼层。」
「但是龙司感觉到在最上层吧?我相信你,要是中间还绕去其他地方的话,会被那群家伙追上的!」
龙司深深地感受到英理子对自己的信赖,虽然他们是在意外的情况下一起搭档行动的,可是他现在真的很高兴自己的同伴是英理子。
龙司非常感谢这个既轻浮又旁若无人,却充满行动力和决断力的表姊。
「刚才那个毒牙的武器呢?」
「我丢在下面了……」
「真是的!太可惜了!那是龙的鳞片呢!」
「鳞片?」
因为那个武器太大了,所以龙司没注意到,现在回想起来,还真的很像鳞片。
「那可能是拿龙的鳞片加工而成的武器,所以才能将保安部队的强化服轻易割开,并不是普通的武器,我好想要啊,真是的!」
「对不起……」
然后龙司发现英理子手上有一把猎枪。
「英理子姊,这是……」
「啊,因为掉在地上,所以我就把它捡起来了,我想这种混合型武器应该派得上用场。」
就算跌倒了也不能白白爬起来,不愧是七尾一族的人。
就在龙司这么想的瞬间,「叮」的一声传来,电梯抵达最上层了,电梯门慢慢打开。
「好漂亮……」
英理子走出去后不禁低声赞叹。
他们两人踏进一个宽广的圆形大厅,这里感觉之后好像还会摆设艺术品当装饰,以及放置沙发当家具。
龙司突然按住胸口。
「怎么了?又发作了吗?」
「不是……」
这次并不会疼痛也不会烦闷,只是心跳得很快,感觉很像心在骚动,这到底是……
这和刚进这家饭店时感觉到的气息很像。
萝丝就在附近吗?
龙司环视周围,却没看见半个人影,但是他确定萝丝绝对就在附近。
「萝丝!!」
龙司使尽全力大喊,声音碰到墙壁和天花板又反弹回来。
「怎、怎么了?龙司?」
看到龙司突然大叫,英理子只能呆在原地,但是龙司丝毫不以为意地继续喊叫。
「萝丝!是我!你在哪里?」
此时他们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这就已经足够了。
那是一个不太清楚的发音,不过确实是『龙司』。
英理子的眼神突然一亮。
两人往声音的方向跑去。
当龙司和英理子穿过大厅来到深处时,在走道的尽头看到两个人影。
一位高个子的黑西装男子和一位金发少女……
「萝丝!」
龙司的声音让萝丝整张脸都亮了起来,然而在一瞬间,她又如同一朵凋零的花黯然地低下头,龙司发现萝丝的样子不太对劲。
「萝丝?」
「到此为止!不要动!」
欧尼克斯用尖锐的声音阻止龙司和英理子前进。
「又是你们……看来甲斐没有成功阻挡你们。」
欧尼克斯看不出来有半点动摇,只是平淡地叙述。
这个男人越看越有压倒性的存在感。
他拥有一头齐肩黑发、深邃的五官、深蓝色的瞳孔和适合穿黑西装的高挑身材。
加上他现在没有将翅膀伸展开来,看起来就和普通人类没有两样。
但是身为遗物操纵使的龙司,却在他身上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气息。
「你们都闯进结界来了,当然不可能乖乖回去吧,那么接着该怎么办呢?」
萝丝瞪着欧尼克斯。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公主真可怕啊,我也不想滥杀无辜,但是不管我说什么他们都不会听吧。」
欧尼克斯将手放在萝丝的肩膀上。
「就由公主主动跟他们道别吧,否则他们不会放弃的。」
欧尼克斯催促着萝丝,于是她将视线投向龙司。
那个精神十足、活力饱满的少女已经不在了,萝丝看起来好像被夺走什么重要的物品般失魂落魄,宛如洋娃娃一样毫无生气。
「龙司……不要过来……和英理子……一起回去……」
龙司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萝丝,你怎么了?」
「你们不要……管我了。」
萝丝把脸别开,龙司对她充满拒绝的话语和动作感到疑惑。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萝丝想要和自己在一起,难道都是他会错意吗?
「就是这么一回事,龙就是要和龙在一起,这样才是最好的选择,根本就没有人类出场的余地。」
龙就是要和龙在一起……
龙司看着低头不语的萝丝,和这个黑龙在一起,对萝丝而言才是最好的选择吗?
「好了,我们走吧,公主。」
欧尼克斯将手放在萝丝的肩膀上,慢慢抬起头的萝丝脸上充满悲痛。
「给你们添麻烦……对不起……」
「添麻烦?」
龙司不解地看向萝丝。
「我不知道……人类讨厌龙。」
萝丝像是在忍耐着什么似地紧紧抓住衣服。
从水蓝色眼眸里流出的泪珠不断滴落。
「对不起,龙司……我不会……再给你添麻烦了。」
「如同她所说的,萝丝再也不会跟你们见面了。」
接着欧尼克斯拉住萝丝的手准备离开。
添麻烦?人类讨厌龙?没有人类出场的余地……龙司的脑海里充满了萝丝和欧尼克斯的话语。
然后龙司忍不住对着萝丝渐渐远去的背影叫道:
「萝丝!对于龙,我确实什么都不懂!」
萝丝突然停下脚步慢慢回过头,她充满依赖的眼神和龙司的视线对上。
这个少女拼命跟在我的身后,为了见我而特地从遥远的地方跑来。
「但是萝丝,我不讨厌你!」
「不讨厌……我?」
萝丝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因为龙司的一句话,让萝丝空虚的眼神再度燃起光芒。
不对,如果不正确说出来,如果不好好传达给萝丝知道,我就失去来这里的意义了!
龙司拼命大喊:
「我一点都不觉得麻烦!我需要你!」
「需要?」
萝丝满脸困惑。
「萝丝会的字还太少,你用那么拐弯抹角的字萝丝听不懂的!不是还有更简单的字吗?」
英理子在龙司耳边建议:
「对她说『我喜欢你』啊。」
「咦?」
龙司不自觉地往旁边跳开,这种事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然而英理子却倔强地不肯让步。
「这是萝丝最容易理解的话,快点说!」
「唔……」
龙司再度面向萝丝。
「萝丝!我、我……喜……」
我喜欢你,只有这句话龙司怎么也说不出口。
龙司觉得脸热到快烧起来了,他自己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为什么这么简单的话他会说不出口,对一个标准的日本男孩来说,说出这句话就和玩高空弹跳一样要有相当的觉悟。
更何况英理子在一旁笑嘻嘻地看着。
加上萝丝好像发觉到什么一样,满怀期待地关住自己。
龙司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和这瞬间比起来,七岁时的遗物感应力测验根本不算什么。
萝丝凝视自己,一心一意等待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
龙司吞了口口水……然后……
他抱着跳下悬崖的心情……
「我喜欢你!」
「喜欢?」
萝丝的脸上充满光彩,在一旁的英理子更是小声地帮龙司拍手。
(插图120t)
龙司觉得脸热到快要爆炸了,却又有一种在空中飞舞的爽快感。
「没错!我现在马上就去救你!」
「公主,你说过要放弃那个男人吧?」
欧尼克斯不耐烦地警告,他浑身散发出看不见的杀气。
萝丝的脸突然变得僵硬。
「不行!欧尼克斯说……要杀掉龙司!不要过来!龙司会被杀!」
萝丝的日文虽然很不流利,却还是听得出来她想要表达的意思。
「不要紧的!我会保护你的!相信我!」
虽然龙司没有办法证明这句话,依旧忍不住大叫出来。
萝丝用力点点头,脸庞染上有如玫瑰般的红润色泽。
「唔!」
萝丝突然皱眉,身体也不断颤抖,看起来很痛苦。
「萝丝?你没事吧?」
「呜!」
在萝丝发出细微哀鸣的瞬间,她背上的衣服突然破裂,从中伸展出一双深红色的羽翼。
「哇……」
龙司不禁发出赞叹。
那是一对有如天鹅绒般鲜艳、火红的巨大翅膀。
长度并不像欧尼克斯那样将近自己身高的两倍,萝丝的翅膀大约只有一公尺长。
萝丝微微吐息,怔怔地看着背上的翅膀。
「难道萝丝成长了?」
龙司想起户仓博士说的话,这代表萝丝已经进入相当于人类的第二性征期了。
欧尼克斯惊讶地看着萝丝展开的翅膀。
英理子看准这个时机高举手杖。
「幻舞——『冰雪』!!」
一瞬间,眼前的世界化为寒风吹过的冰原。
遮盖视线的白雪在冻结的风中飞舞……
看来幻影对龙也有效,欧尼克斯在强烈的暴风雪前用手遮住脸孔。
「萝丝!!过来吧!」
龙司张开手大喊。
「龙司!!」
萝丝彷佛使尽全身力气般的吶喊声穿越了暴风雪。
她像是得到解放的鸟儿一样奔向龙司。
毫不在乎风雪的萝丝冲进龙司的怀里,让龙司紧紧地抱住她。
甜甜的香味、充满光泽的秀发,还有温暖柔软的身体……虽然他们只有分开一小段时间,却有一种已经离开几十年的乡愁。
龙司觉得胸口充满温暖……就有如终于拼上了一直失踪的最后一块拼图。
「你没事吧?萝丝?」
龙司轻轻抚摸萝丝的头发,直直凝视着萝丝发问。
「龙司……」
虽然萝丝微微一笑,还是明显看得出来她很疲倦,她被带去很多地方,精神方面的打击早就无法计算了。
就在这个时候,暴风雪毫无前兆地停止。
伸展着黑色羽翼的欧尼克斯正往这里看来,幻觉似乎被他破解了。
「真叫人不爽……」
欧尼克斯看到萝丝被龙司抱在怀里,他不禁瞇起双眼,全身散发出来的力量转变为物理性的压力打在龙司身上,光是被他愤怒的视线凝视就让龙司全身僵硬、两脚发软。
「谁叫你这么爱出风头……」
欧尼克斯的羽翼一振。
「啊!」
一阵风压轻易地吹起英理子的身体,将她撞到墙上。
「英理子姊!」
龙司慌张地准备跑过去,只见皱起眉头的英理子伸出手来制止他。
「我没事……你去保护萝丝。」
龙司只能在一旁看着英理子蹒跚不稳地站起来。
欧尼克斯则是毫不在意地用冷淡的眼神瞪着龙司。
「不要随便碰她,萝丝是我的新娘。」
「新娘?」
龙司惊讶地看着萝丝,只见萝丝用力摇头,并努力拉扯脖子上怎么拔也拔不下来的项圈。
「那个项圈就是我们『婚约』的证明。」
就像订婚戒指一样的东西吗……一想到这里,龙司的心里便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强烈不悦感。
他拔出插在腰际的龙息之痕,他相信这个遗物一定有办法做些什么的。
因为这可是那两个遗物狂热分子为自己的儿子所选择的遗物!
「哼……一把短剑能做什么?那个首饰可是我们黑龙一族代代相传的宝物,就连A等级的遗物都破坏不了的。」
龙司回看着把自己当成笨蛋嘲笑的欧尼克斯。
「连龙的牙齿都没办法吗?」
「你说什么!?」﹒
龙司斜眼看向呆住的欧尼克斯,接着毫不犹豫地将龙息之痕刺向萝丝脖子上的项圈。
龙司感觉到手中的剑刺中一个很硬的东西,接下来,项圈金黄色的表面上出现一道裂痕……它从萝丝的脖子上滑落了。
「什……」
欧尼克斯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光景。
龙司也对龙息之痕另眼相看,这把短剑的威力是千真万确的……
这是父母亲送给他的唯一一件遗物,而且是个能够和龙对战的奇迹之物。
虽然非常笨拙又难懂,可是龙司确实感受到父母亲对自己的思念。
龙司紧紧握住龙息之痕,心想绝对要活着带萝丝回去。
「这样你们的『婚约』就解除了。」
龙司一口气解放出龙息之痕的力量。
他用力一挥,一道空气之刃袭向欧尼克斯。
欧尼克斯大力地挥动黑色羽翼将龙司的一击反弹开来。
龙息之痕的空气刃被弹往四面八方,旁边的玻璃被劈开,柱子和墙壁也都应声裂开。
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像是在演奏交响曲般响起,龙司只能呆站在原地。
没想到自己和欧尼克斯的力量居然相差那么多。
「区区一个人类少得意忘形了!」
欧尼克斯的右手出现漩涡状的黑雾,雾的浓密程度和在英理子家看到的完全无法相提并豁祸。
从欧尼克斯手上发射出的黑烟一口气冲向龙司,但是龙司一动也不能动,他的背部一阵发寒。
「不行!」
大叫的萝丝从手中放出火焰,熊熊燃烧的火焰吹散了攻往龙司的黑烟。
「唔……」
龙司紧握手中的龙息之痕。
这是龙司的父母亲特地为他准备的遗物,所以应该是个适合龙司,肯定能够引出更多力量的武器。
龙司静下心来,慢慢将精神集中在龙息之痕上。
萝丝彷佛要转移欧尼克斯的注意一样,对欧尼克斯连续发射出如同鞭子般的火焰。
龙的牙齿……它的力量可以切断世界上所有东西!就算是黑龙也可以。
我相信它……
龙司闭上双眼,心灵就像位于森林深处的湖畔般寂静,他有一股全身细胞都被洗净过的清凉感,现在他的心里没有不安和迷惑。
没问题,这把剑没有切不断的东西。
「喝!」
龙司集中精神挥动龙息之痕。
他发出宛如弦月般透明的一击。
欧尼克斯急忙将巨大翅膀包住身体以保护自己。
劈啪一声。
欧尼克斯的黑色羽翼同时出现一道斜劈的伤口,虽然还不至于切断翅膀,但是这个伤口并不浅。
「成……成功了!」
他们总算对能够弹开子弹的黑龙翅膀报以一箭之仇。
如果能够再发挥更强大的威力,一定会赢!龙司很清楚龙息之痕的潜力不只如此。
碰!
龙司身旁又响起一阵震撼腹部的声音。
欧尼克斯的翅膀表面散布着一颗又一颗的弹痕。
「嗯~~果然没办法造成太大的伤害,看来这个叫做混合型武器的东西还有改良的余地。」
手持猎枪的英理子站在一旁抱怨,虽然头发和衣服都乱七八糟的,却不减她眼底的光彩。
「英理子姊!你没事吧?」
「你以为这点小伤就能让我七尾英理子离开战场吗?不要发呆了,快点乘胜追击!」
「是!」
没错,只要集合三个人的力量
在这么想的瞬间,龙司突然感到一阵恶寒,就好像四周的空气被冻结了。
欧尼克斯的身上不断冒出黑色火焰,彷佛在表达他的愤怒一样。
「公主……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考虑,现在还来得及。」
欧尼克斯小声地宣言,但是那个声音却透露出令人背脊发寒的愤怒。
「我要杀了他们,但我不想杀了公主。」
萝丝顽固地摇摇头。
欧尼克斯的眼睛往上吊。
「人类和龙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是水火不容的!你们绝对无法幸福!」
欧尼克斯像在忍耐痛苦似地扭曲着脸,他激动地怒喊:
「你年纪还小,而且不知道人间险恶,所以你可能不明白……人类和龙从以前就只有互相残杀、互相战斗的命运。」
听到这句话的人都感受得到其中沉重的真实感,或许欧尼克斯并不是在描述传说,而是他本身经历过的故事也说不定。
的确……龙是忌讳的生物,是应该打倒的目标,这种传说在全世界流传。
龙司看着萝丝。
然而萝丝完全没有任何动摇。
她宛如一株顶天立地的幼树般威风凛凛地站着。
萝丝并没有游移视线,反而直视欧尼克斯。
「我会改变这种命运的!我绝对会得到幸福的!我一定会和龙司过得幸福!」
萝丝的语气中没有半点犹豫,她是打从心底这么相信着,并且充满了实现这个愿望的信心。
欧尼克斯像是被乘虚而入般地看着萝丝。
「因为我最喜欢龙司了!」
萝丝使出最后一击,堂堂正正地宣布。
「少在那边……胡说八道!」
欧尼克斯的脸上爆出宛如黑色血管的青筋,青筋转眼间布满全身。
接着一阵强风将龙司等人吹飞撞到墙上。
「吼吼吼吼吼吼吼~~!!」
前所未闻的咆哮声响彻整个楼层,耳膜也被震到麻痹。
突然间,贴在天花板上的透明壁板全被破坏殆尽。
「危险!」
龙司将英理子和萝丝保护在自己身下,壁板的碎片如同雪花般掉落。
过了一会儿,崩坏终于停止,龙司等人慢慢地抬起头。
「啊……啊啊啊啊!!」
英理子被吓得目瞪口呆,龙司则是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因为有一只优雅展开黑色羽翼的生物出现在他们前方五公尺处,牠的身长有十公尺宽。
牠吹开碍事的天花板,自在地浮在空中。
所有的声音离他们越来越远,他们还无法认清眼前的事物是现实。
眼前出现一个压倒性的存在,让他们有如被雷劈到般动弹不得。
这个生物的身上布满带有光泽的黑色鳞片,颜色有如深海般蔚蓝、犹如爬虫类似的眼睛正怒视着他们,裂开到耳朵的嘴里满是锐利的牙齿,手脚上的爪子就像象牙一样坚硬,而宛如长型恐龙的尾巴感觉一击就能毁掉一栋房子。
这就是既邪恶又不吉利,却又神圣到让人不自觉想跪拜的奇迹般生物。
是原本只有在书中才看得到的梦幻魔兽。
一股战栗感窜过全身,令众人两脚发软。
「这就是……龙!」
英理子的声音听起来有超越恐惧的兴奋。
(插图126t)
「啊!」
一直怒视龙司等人的龙突然张开大嘴,从有如刀剑般锐利的牙齿深处,看得到如同地狱入口的暗红色口腔,接着从那里喷射出一团黑色火焰。
三人急忙跑开,被火焰吞食的墙壁和地板一瞬间被消灭,黑色粉尘到处飘散,最后消失无踪,龙司不敢相信眼前的光景。
只用一击就让顶楼消失了一大半。
简直就像在呈现死与破坏一样。
这就是成年龙的威力!
「龙司!」
龙司听到英理子的叫声,他连忙转头。
黑龙已经靠近,从牠张开的血盆大口中可以听到吸气的声音。
「唔!」
龙司挥动龙息之痕,但是真空之刃碰到黑龙坚硬的鳞片后却直接弹开。
完全没用!
黑龙像是要让龙司绝望一样,牠从口中吐出黑色火焰。
「哇啊啊啊啊!」
萝丝的手中射出红色火焰,勉强让黑色火焰改变方向,燃烧中的黑色火焰将顶楼全部破坏殆尽。
睁大眼睛的黑龙瞄准龙司。
「龙司!」
英理子急忙开枪扫射,然而子弹果然碰不到黑龙的身体。
不行了……
龙司觉得全身都被绝望涂满……会死吗?
在他做好死亡的心理准备时,龙的头部突然被炸开一部分,他马上明白对方被某样东西击中了。
「吼吼吼吼吼!」
黑龙痛苦地怒吼,牠发现一个男人拿着像是火箭筒的巨大炮管。
「千崎先生!」
额头流下鲜血、看起来已经伤痕累累的千崎再度准备发射,他的武器竟然能够伤到龙的身体,应该是威力强大的混合型武器吧。
可是这个武器无法带给龙太大的伤害,再这样下去,所有人都会被杀死。
得想想办法……得想想办法才行!
龙司看向一旁的萝丝,萝丝也是一心一意祈祷想要打破眼前充满绝望的现况。
但是现在该怎么办?半调子的遗物操纵使和一个年幼的龙少女能做什么?
——契约。
这个字眼突然浮现在龙司的脑海里。
「啊!」
龙司猛然觉得左手手心好像被火烧到般地疼痛。
他忍不住看向自己的手心,然后倒吸一口气。
手心浮出一个圆形的红色徽章,龙司完全看不懂上面微微发光的红色文字,不过看起来就像书中出现的魔法阵。
耳边又传来一阵巨大声响,千崎对着黑龙发射出第二次攻击,但是弹道已经被读出来了,于是黑龙吐出黑色的火焰让子弹在一瞬间变为尘粒,看见结果的千崎表情变得十分僵硬,这是他第一次露出这么绝望的神色。
「龙司!」
萝丝战战兢兢地伸出右手手心,龙司看到上面有一个和自己一样的红色徽章。
「这是什么?」
契约……同样的徽章……
龙司彷佛本能般地将自己的左手手心贴上萝丝的右手手心。
在他们碰触的剎那,身体内好像有一股电流流窜过的冲击。
「哇啊啊!」
「呀!」
萝丝也和龙司一样叫了出来。
透过萝丝的手,龙司的体内像洪水溃堤般不断流进一股热流。
「啊……」
简直就是爱情的急流。
我想见龙司……这股思念越来越强烈,也加强了萝丝离开结界的决心。
再度相会时的雀跃让萝丝对龙司的感情加剧,而龙司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被萝丝好好地珍惜在心底。
龙司很重要,为了保护他,自己不惜牺牲一切……
萝丝唯一的心愿就是……
待在龙司身边,仅仅如此而已。
原来你……在这十年来一直都在思念着我。
龙司被满溢的爱情包围,他现在的心情感动到快要流出眼泪。
等我们从这里回去之后……我会更加珍惜你,为了不输给你献上的爱情,我也要……
萝丝突然抬头看着龙司,彷佛龙司的想法传达到她心里一样。
她白皙的脸颊浮上一层红晕,并露出灿烂的笑容。
看起来就像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契约完成。
这句话在龙司的脑海里盘旋。
契约完成?
虽然不懂其中的含意,他还是紧紧地握住萝丝的手,萝丝也毫不犹豫地回握。
两人四目交接。
在这瞬间,龙息之痕被火焰包围。
「哇啊啊啊!」
龙息之痕被连太阳都可以超越般的剧烈业火团团团住。
那团火焰彷佛要加强龙司的威力一样越来越旺盛。
张着大嘴的黑龙正在逼近千崎,他并不打算用黑色火焰一口气消灭他,而是要用自己的憎恨把他的身体咬断。
「欧尼克斯!」
龙司在喊叫的同时,踢了地板一下。
如果不打倒他,我们全部都会被杀。
龙司专心举起火焰之剑。
黑龙如同回神似地转过头看向龙司。
他将被火焰包住的剑对准黑龙从上到下用力劈砍。
鲜红的火焰顺势从龙的头利落地砍到胸部,被劈开的伤口马上旺盛燃烧。
「吼~~!」
黑龙扭曲着身体痛苦哀号,没过多久,牠的全身就被灼热的火焰包围起来。
无法忍受的黑龙跌落在地上,牠在地上不断打滚,虽然火终于熄灭了,不过烧掉的部分却冒出阵阵白烟。
黑龙无力地垂下头,现场飘散着肉块烧焦的恶心臭味。
「赢了……吗?」
不敢相信的龙司看着倒在地上的巨龙,牠的身体犹如一座小山般动也不动。
千崎和英理子也都呆呆地望向龙司。
「太好了……龙司!」
萝丝拍动翅膀飞向龙司,可是龙司承受不住翅膀拍动加上的冲击,因此他没有接住萝丝,反而被萝丝扑倒在地。
「萝丝……你冷静一点。」
萝丝的头在龙司的胸口来回摩蹭。
此时,龙司看到在萝丝身后的黑龙慢慢抬起头。
深蓝色的眼睛里闪耀着更胜自身痛苦的憎恨。
黑龙的眼里已经没有龙司了,牠只是一直看向同种族的萝丝。
突然间,黑龙猛然冲了过来,牠举起手露出像是巨大镰刀般的尖锐爪子——
「萝丝!」
龙司无法思考。
他把萝丝推到旁边。
在这剎那,他觉得腹部有一种被铁球撞到的强烈冲击感。
「啊……」
他感到腹部好像快烧起来了,龙司马上知道自己被撕裂了。
「唔……」
龙司的身体慢慢流出红色血液。
他透过蒙眬的视线隐约看到摇摇晃晃的黑龙倒下,并从被自己破坏的地板上掉落的画面,那是牠使尽力气最后的一击吧。
「龙司!」
萝丝悲痛的声音连远方都听得见。
龙司感觉到从腹部流出来的鲜血,不,是生命正在一点一滴地流逝,所有痛楚、声音和视野都慢慢离他远去。
在微薄的意识中,他知道自己受到了致命伤。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父母、英理子和萝丝的脸,原来死前会出现一生的走马灯是真的。
我还不想死,我还有好多话想对爸妈讲,还有好多话想对英理子姊和萝丝说……
龙司将身体托付给逐渐掉进黑暗深穴中的感觉。
突然间,他的心中点燃一盏火,那个微微的暖意将龙司逐渐消失的意识唤回。
「龙司!」
这个哭泣声是英理子姊……龙司想要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嘴巴被封住了。
一股温暖的气息从口中徐徐送入,自己的身体居然因此慢慢复原。
这温柔双唇的触感,还有如同太阳光芒般摇晃摆动的金发。
是萝丝。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只要萝丝将气息送入自己的口中,身体就会渐渐复原,没想到龙还有这种力量……
此时,他回想起很久以前的记忆。
五岁的时候,刚出生的萝丝亲了自己,那是为了救助因为高山症而意识不清的我。
她是对我非常温柔、用情至深的龙少女。
接着萝丝的唇离开了龙司的唇。
龙司心想……如果能再多碰触一段时间就好了。
「萝丝……」
他现在看得很清楚,面对一脸担心的萝丝,龙司慢慢地仰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