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女友等着青梅竹马做料理。
如果国中时的我听到这件事或许会说「好羡慕」;如果是今年四月的我听到应该会反问「啊?骗人的吧」;然后如果是上个月的我听到,一定会既害怕又惊愕地睁大眼睛说「你……已经过世了吗!?」
如此稀奇又可怕的事态,正在我家的厨房安静地发展中。
首先千和做料理这件事本身就危险到无以复加了,而且竟然还要跟真凉一起吃。这到底是怎样的任务啊?既不清楚胜利条件,也不知道什么是地雷的修罗场。
我坐在客厅沙发一角发抖;真凉不理我,在旁边好像很无聊地看着冴子姑姑平时阅读的艺能杂志,她抬起头来:
「春咲同学,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没有喔——什么都没有——♪夏川坐着等吧——」
从厨房传回爽朗声音的同时,也传来「剁!剁!」好像落下拳头的菜刀声。如果是习惯的人,切菜时不会发出那种声音。
「呐,春咲同学会下厨吗?」
真凉小声问道。
「基本上很笨手笨脚,之前做马铃薯炖肉的时候严重搞砸了。」
那个扔进番茄的「吉娃娃特制·创意马铃薯炖肉」,无法形容的色泽我到现在也忘不了。
「哼嗯?」
真凉不知为何得意洋洋地耸肩:
「青梅竹马小姐的料理真是悠哉,如果是我就会准备味道永远不变的温暖白饭。」
「那是即食品吧。」
「而且三分钟就好了,有些还只要一分钟就叮!很厉害吧?」
「所以那是即食品吧。」
被你说得很了不起的样子,我也很伤脑筋。话说叮是什么啊你昭和人吗?(注5 原文作「チン」,日本早期的微波炉声响。)
「久等了——!」
千和拿着锅子进到客厅。
我终于下定决心端正坐姿,面对沉甸甸地放在餐桌上、吉娃娃的马铃薯炖肉。
……喔?
怪了?不知为何发出勾起食欲的香味耶……
打开锅盖,冒出热腾腾水蒸气的马铃薯炖肉出现了。无论是洋葱还是马铃薯感觉都很不错,煮得很黏稠,好像很好吃的样子。至少看起来是正常的料理。
「嘿嘿嘿,其实我在暑假时跟爱衣学了一下,因为爱衣非常擅长料理。」
「你这样一说我想起来,集训时吃的咖哩也很不错呢。」
「她说只要好好参照食谱,特别是严格遵守分量来做的话,就不会那么难了。虽然我切菜还要再稍微练习才行。」
嘿嘿,千和搔搔头。
的确,红萝卜和马铃薯的形状大小不均,看起来不甚美观,但重要的是味道。
我用筷子刺起马铃薯,呼——呼——吹过后吃了一口。
……喔喔。
可以吃,可以吃喔!
热呼呼又松软,正常马铃薯炖肉的味道!稍微带着点烧焦的苦味就原谅她吧,我有时也会烧焦。
「嗯,真的很好吃,再添一点吧。」
「太好了♪」
千和高兴地接过盘子,盛了满满的马铃薯炖肉给我。
另一方面,真凉脑子一片空白地僵硬了。她的眼睛连眨也不眨,只默默将马铃薯放进嘴巴、闭上嘴咀嚼。
千和得意地微笑,凑近脸庞:
「怎——么样夏川?好吃吗?合你的胃口吗?」
她的语调莫名其妙,但就是传达出无比的得意。
真凉拿着筷子的手抖个不停:
「呃、是啊……就是说啊,虽然没有白葡萄口味的威德in果冻那么好吃,不过还算不错吧?但还输给水蜜桃口味的威德in果冻。」
「啊,锐,饭黏在脸上了♪」
千和对真凉的嘟囔置之不理,取下黏在我脸颊上的饭粒随手送进嘴巴。
于是真凉的手又直发抖: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在干什么?你你你你在女友的面面面面画前做什什什什什么么么啊啊啊啊啊。」
「别那么血压上升嘛夏川!好好相处!我们感情很好吧♪」
「对啊啊啊啊就就就就是是是说说说啊啊啊喔呵呵呵呵呵呵。」
……这些家伙果然很奇怪呢。
只在表面上看起来感情变好,我觉得她们内心甚至比暑期集训前更险恶。
「但、但是我也会做喔?料理而已嘛。」
「是吗?你有擅长的料理吗?」
「只要有材料我什么都可以做给你看。」
口气相当大的真凉小姐,眼睛充血地瞪着千和。
千和装傻地说「咦——好厉害——」并睁大眼睛:
「那你来做点什么吧?马铃薯和红萝卜都还有剩。」
「借我用厨房!」
真凉张开左手遮在脸前,以奇妙的姿势站起来,迅速走开。
「喂、喂,你不用勉强啊……」
「一点也不勉强!只是做做料理!」
如此这般,嫌犯口中说出意义不明的话。
真凉对料理应该一窍不通。在暑期集训时也施展了糟糕透顶的才能惹火了冬海,她总是吃威德in果冻、Calorie Mate(注6 由日版大冢制药生产的能量补充食品)之类的,净吃这些像是要熬夜加班时才吃的上班族食物。
「你为什么要说那种挑衅的话?千和。」
「我才没有挑衅。」
千和嘴里塞满了自己做的马铃薯炖肉,并用猛犬般的眼神瞪着厨房,不知不觉料理大战爆发了。
「完成了。」
什——太快了吧!
真凉从厨房现身,手上托盘端的是冒出热腾腾水蒸气的杯面……算了,我早有预感会是这样。
千和的眼睛变成两个点:
「那是什么?」
「是拉面,怎么样?只要有材料,这种程度我也能办到喔。」
「什么材料?」
「开水和面。」
「正常来说那叫材料吗!?」
「沸腾的白开水和冲泡式即食杯面。」
「你只是说得详细点而已吧!」
好了好了,我拍拍千和的肩膀。我不想把事情闹得更大,这个状况下也还不是什么料理失败大惨剧,我希望保持心平气和。
我取下盖子说了句「开动了」,扒起面条开始吸食,然而——
「……这个没味道耶。」
「啊!对不起,我忘记加汤包了。」
「这不是失败了吗!」
她一副严重死气沉沉的样子,我女友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以冷漠的归国子女形象而驰名的那家伙到哪去了?
千和变得一脸认真说:
「那个啊,夏川。我希望让用功念书的锐,尽量吃些有营养的东西。」
「……是。」
「或许偶尔吃吃即食品也不坏,但我还是觉得亲手做的料理比较好,对吧?」
「…………您说得对。」
一下就被打垮的真凉,总觉得很可怜。
「这没什么,汤包什么的之后放也可以啊。」
我从厨房拿来汤包加进杯面。嗯,这样就可以正常吃了。虽然吃了马铃薯炖肉以后有点吃不下。
真凉的表情好像松了口气,跟我对上视线时,像是说着「失策!」地歪着嘴转移目光。
咳,什么嘛。
要是多少让我看一点可爱的表情就好了。
◆
用餐后泡了茶,三人和平地喝着。
「只有我们三个,总觉得很久没这样了。」
我环视啜饮热煎茶的两人,千和也点点头:
「在姬儿和爱衣加入以前,只有我们三个吧。」
真凉忽然想到地开口: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今天是为了秋筱同学的事才来的。」
「我也是,想跟锐商量。」
看来千和也觉得不能放着公主不管。
「千和,你觉得今天公主的样子怎么样?」
「一开始我还以为她在生气,但好像是……闹别扭?话说,她是不是赌气才做那种事啊?」
「原来如此……」
「不过变成这样的原因我就不知道了。」
关于这点我有线索。当然,这不能对千和说。
「冬海的情绪也很低落,快点想办法比较好吧。」
「这样下去,可能攸关『少女会』的存亡呢……其实,我有一个好主意,可以听我说吗?」
真凉摆出「借我耳朵」的手势,我与千和像是贴近额头般把脸凑上。
——原来如此。
「这或许是个好主意,但会如此顺利吗?」
「这就看锐太同学了。」
真凉环视客厅一圈说:
「你有必须的物品吗?」
「我记得收在储藏室吧。」
千和比我先回答。
「但是,为什么夏川会知道?那是锐国中时的事。」
「之前听他说的,毕竟我是女友啊!」
千和对着呵呵笑的真凉,「喔——」地嘴唇抽了一下。只是因为握有那本笔记本才知道,趁机当成自己的优势还真厉害。
「哎呀,我不用听他说,也知道锐的所有事。从小学一年级到今天,全——都知道!」
「哈!那你也记得锐太同学至今吃过的面包数量吗?」
「锐不是面包派唷,他是白饭派唷~明明是女友却连这种事也不晓得吗?」
「这有什么好自以为了不起的!如果是锐太同学马上就知道刚才那是JOJO梗(注7 JOJO第一部中迪奥的名言,用来回应齐贝林男爵的问题:「为了治好你的伤,你到底吸了多少人的血?」)!」
没完没了的无聊争吵就先不说了,我的心情很沉重。
三人移动到位于庭院的储藏室,将收纳物品的纸箱搬到外面。
大概隔了一年没碰、很引人注目的那个,被封箱胶带一圈圈缠住封印着。上头没有曾被解开过的迹象,这是只要解开就会让我自杀的东西。
「真的要做吗?」
「我已经好好交代过了,锐太同学的名誉不会受损。」
「不,可是……」
「没问题的!锐的话一定做得到!」
连千和也这么说,我只能勉勉强强点头。
这都是为了公主。
也为了冒牌骗人负起责任,是吗?
◆
细节待明天事先拟定后再说,真凉站在玄关。
「夜深了,我送你吧?」
「对啊,我也一起去。」
「不用,我会在大马路招计程车……回程的夜路要是被调戏我也受不了。」
「这样啊?那你要把剩下的马铃薯炖肉带回去吗?」
「不用了!」
真凉以可怕的表情与声音一口断定,随即消失在夜路的另一边。总觉得她的背影摇摇晃晃,是因为料理对决输了留下的影响吗?
如果是不久前的她,大概不会和千和正面对决,随便胡扯些什么就混过去了。不得不正面决战是有什么原因呢?
「呐千和,你们果然发生什么事了吧?」
「就说了什么都没有啊!只是,我还是觉得夏川是敌人喔,或者该说不想输给她吧。」
千和说着眼睛发光。
「因为锐,你想想看,我过去赢过夏川什么吗?」
「……我不记得有。」
从「自演乙」组成以来,基本模式就是千和被真凉策划的古怪作战摆布,但今晚看起来是千和压倒了真凉。
「虽然我不是爱衣,但是大胜利————!这种时候就会想说这句话呢。」
抬头看秋天的夜空,千和使劲向上举起拳头。用力握住的小手宛如在仔细品尝自己初次胜利的滋味。
「锐,你今天也会念书到很晚吧?我已经先帮你把马铃薯炖肉装到盘子放进冰箱了,肚子饿的话就微波来吃吧。」
「谢谢,我会的。」
「不可以吃什么即食品喔。」
千和将嘴唇凑近我耳边,轻轻笑了。
「我啊,看到今天的姬儿,想起了以前的锐。」
「咦?」
「锐国中的时候,我也像那样帮你缠过绷带吧?」
「对啊……」
我也和公主一样,曾有过缠着「时尚绷带」的时期。
然而一个人很难缠好绷带,所以我就像公主那样随便缠一缠,结果绷带就松垮垮地拖到地上陷入窘境。
千和看不过去,好几次帮我重新缠好绷带。
因为千和一直在练剑道,很习惯包扎伤口,她缠的绷带——比起我缠的要帅多了。
「那时谢谢你了。」
「咦——到现在才道谢?那时你明明说『多管闲事』或是『搞不好诅咒会降临在你身上』什么的——」
「……嗯,别说了,我会想死。」
我额头汗水淋漓,千和对我「啊哈哈」地笑了。
「如果是锐,明天的作战绝对会成功的,加油喔。」
「好。」
为我做料理,早上来叫我起床。
然后更重要的是,像这样笑着鼓励我。
总觉得,千和变得就像动画或漫画出现的「青梅竹马」一样。
《Pachi Lemon》10月号·爱的秋天特别附录
秋天的长夜两人一起……♥可爱受欢迎度测验!
笔名「Summer River」同学的回答
Q1:艺术之秋!你会在纯白的画布画什么?
A1:乌黑的黑暗
Q2:运动之秋!你想和男友两人做怎样的运动?
A2:在颈相扑时膝击
Q3:食欲之秋!你想和男友去的餐厅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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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4:《实录!背叛女友男子的悲惨末路》
Q5:浪漫之秋!接吻时,你会闭眼睛吗?
A5:用头槌撞瞎对方的眼睛
你的秋天是:被警察关照的预感!?
Pachi Lemon编辑部的建议:你需要的不是Pachi Lemon而是心的医院。
*出自宫泽贤治的童话。两个猎人被山猫开的餐厅要求脱去衣物,最后差点被吃掉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