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十二月二十六日。
虽然是波澜万丈的年关,今天也得去冬季补习班才行。
我与小爱一起离开家门,也理所当然去一样的地方,不过总觉得很奇妙。这种状况我记得在酒店小姐之间叫做「携客上工」吧?好像忽然变成大人了,让我心神不定。
可是,我与小爱之间几乎没有对话。
我们只是默默地,走在前往补习班的几十分钟路程上。
「怪了,你们两个今天一起来?」
来到大马路的时候,阿薰从背后出声叫我们。
「真稀奇呢,你们两个人家的方向明明不同。」
「碰、碰巧啦,嗯。」
不知如何回答才好,我只好含糊其辞。
旁边的小爱表情更尴尬:
「……抱歉,我先走了。」
才刚说完,她就小跑步离开了。连招呼都没打,小爱那个样子很少见。
阿薰似乎心里有底,好像很尴尬地垂下目光。他的睫毛还是老样子像女孩子一样长。
「你们发生什么事了吗?」
「嗯……其实我有件事得向锐太道歉。」
「对我道歉?」
「在寒假前,我听夏川同学提起了锐太想进医学部的理由。」
「真凉说的?」
我很惊讶真凉与阿薰之间有交集,但真凉为什么会说到这种事呢?
「夏川同学向我提议:『我想告诉冬海同学这个事实,希望你帮我』。我想她是想让小爱放弃锐太。」
「那家伙甚至暗中处理到这种地步吗?」
虽然她说过要帮忙促进我和千和的感情,但没想到会使出这种手段。
「抱歉是我多管闲事,你生气了吗?」
「我并没有生气。」
我叹了一大口气。
「为什么大家都想要我和千和在一起呢?」
「因为那是最圆满的结果。」
真的吗?这种修罗场可以就这样平息吗?
「至少夏川同学是这么想的吧,虽然无法允许秋筱同学或小爱和你在一起,但如果是小吉娃娃她就能放弃了。」
昨晚小爱也说过类似的话。
她说:如果我喜欢千和的话就愿意放弃。
「我反过来问,为什么锐太不跟小吉娃娃交往?你不喜欢她吗?」
「我觉得她很重要,但是,那是当作家人的喜欢,与恋爱不同。」
我一说完阿薰就神色大变:
「就是这点啊、这点!」
「咦?」
「这点很难以理解啊,就算你说当作家人喜欢,锐太与吉娃娃不是姊弟,又不是小学生了,这种藉口不可能让人接受!」
阿薰的声音罕见地粗暴:
「你没想过和小吉娃娃接吻吗?没想过做下流的事吗?」
「那、那种事……」
「有吧?」
阿薰凑近脸庞。
我怎么也无法说出「已经做过了」,不,虽然只是接吻而已。
「既然这样就已经不是家人了,是男与女的关系。」
「……」
今天阿薰说的话,莫名地有说服力。
嗯嗯嗯……
「呐,阿薰,我可以老实说吗?你可以不要笑我听我说吗?」
「请说。」
我下定决心,试着向一脸正经的阿薰老师坦白:
「和女孩子交往,具体来说到底该怎么做?」
阿薰一听露出「啊?」的表情盯着我。
「你处男的一面完全暴露了,锐太。连我也吓了一跳啊。」
「说得太过分啰,挚友。」
快住口,虽然是事实但我的心很痛。
「你问我该怎么做,就像你和夏川同学交往时那样啊?」
「不,真凉是特殊的。」
我不认为一般的情侣会去狩猎恋爱脑或是挑战JOJO站姿大赛之类的。
「例如一起吃饭或去玩之类的呢?」
「那和现在没什么差别啊。」
我们总是在我家吃饭,而且出去玩也都是社团活动大家一起去,我并不认为换个方式会变得更好。
「所以你不要把吉娃娃当成青梅竹马,要以情侣身分一起玩啊。」
「不,我就是不懂这到底有什么差别?」
这点我怎样也不明白。
我不认为和千和交往会有什么不同。
「总觉得我明白了。」
阿薰独自摆出一脸想通的表情说道。
「我明白锐太与小吉娃娃不能成为男女朋友的理由了,因为你们原先的距离就太接近了。既然这样,试着分离一次看看如何?」
「这个我们已经试过了啊。」
暑假后半,千和曾经和我保持距离。
原来那样做,包含了阿薰所说的用意啊,我现在回想起来才知道。
「这样下去,修罗场应该还会继续吧。」
阿薰耸耸肩。
然后他好像忽然想到什么:
「啊啊,还有一个方法。」
「什么?」
「除了你和吉娃娃交往以外,还有个圆满解决各方面的方法。要我来说,或许比较推荐这个方法。」
「什么方法啊。」
我不自觉探出身子,阿薰微微一笑回答:
「脚踏五条船。」
「五、条?」
「你就和吉娃娃、夏川同学还有秋筱同学以及小爱,顺便也和我……的妹妹交往吧,这样很公平。」
「要我变成阿拉伯石油王的意思吗?」
什么啊,总之就是「后宫路线」的意思吗?亏我还那么认真听。
「话说,你别若无其事地把小香加进来啊。」
「不行吗?我妹可是对锐太很着迷呢,我希望你可以放在心上。」
阿薰说话的口气很悠哉,令人搞不懂是认真还是开玩笑。
「我妹的事就不说了,这方法不可行吗——建立后宫。以前的战国诸侯,多少人都有侧室啊。即使在现代,也看过住在国外的大富翁大叔和很多女人在大宅院里生活啊。」
「可是日本又不是一夫多妻制。」
法律上不可能吧,冴子姑姑也这样提议过,但这是纸上谈兵。
「恋爱的终点又不限于结婚不是吗?如果不拘泥于这点,我觉得这是十分有可能的选项。」
可是阿薰好像坚决推荐「后宫路线」。
「喂,锐太,你知道后宫与修罗场的差别吗?」
「后宫就是同时和好几个女生交往吧,然后修罗场就是后宫的事迹败露,演变成争吵的状态不是吗?」
我一如此回答,阿薰就侧首不解:
「按你的逻辑,没败露就是后宫;败露就变成修罗场?」
「不对吗?」
阿薰说着不对不对,大幅摇头:
「后宫与修罗场完全是两回事,因为后宫是『乐园』。」
「乐园?」
「后宫并不存在争吵啊。今天是小春、明天是小夏、后天是小秋、大后天是小冬。像这样换了一个又一个,也完全不会发生纠纷。」
「等等,你别暗示特定的对象。」
「我想说的就是——」
无视我的抗议,阿薰继续发表看法:
「进入后宫的女生,即使知道有其他女生的存在也还是容许——这就是『真正的』后宫。争夺男生演变成修罗场的情况,就算不上是后宫了。」
「……你说我有那种能力吗?」
「现在没有。」
阿薰说得很干脆,本来就是嘛。
「所以你只要以后具备这能力就好了,就像你下定决心要拿到全年级第一一样。」
「……」
阿薰窥探我的脸,很和善地笑了。
「然后大家——为了能让最重要的锐太幸福,应该就会以后宫为目标了不是吗?」
◆
我在补习的休息时间,试着回电给真凉。
被我搁置了一个晚上,想必她一定很生气吧——
「没接……」
真凉竟然没接电话,真稀奇。
她通常会在电话响不到一声的时候就接,反过来说些「哎呀锐太到底有什么事我现在很忙呢你事到如今还不能放手吗?」之类颠倒是非的话。
果然生气了吗?所以不接电话?
算了,今天晚上再打一次给她吧。
「今晚、吗?」
但我总不能连续两天在冬海家过夜。
也不能一直逃避下去,今天得和老妈对决才行。
◆
玄关的门一打开,就迎来老妈的声音。
「哎呀,锐太,欢迎回家~」
我对于不自觉怀念起来的自己感到可恨。毕竟我有一年以上总是回到只有我一个人在的家。
客厅放着洋芋片的包装、女性杂志,以及出租DVD的袋子之类的东西。看样子她很享受我家,真是的,一点也不善解人意。
「感觉比起我之前住的时候,厨具好像增加了?」
「因为我自己做饭。」
「好——厉害喔!锐太竟然会下厨,看你国中的样子真是意想不到呢。你长大了啊!」
「只是迫于现实所需。」
我坐在沙发上,盯着坐在对面的老妈的脸。
「今年都让你住这里也没关系,但是过年后就给我离开吧。」
「别这样嘛~」
「冴子姑姑会回来。」
和昨天一样,我一说出冴子姑姑的名字,老妈就变得很听话。
她一边在桌上用手指写「の」字,一边说:
「呐锐太,希望你也可以先听听妈妈的解释。」
「解释?」
交了情人抛弃家人,就这样了不是吗?
「所谓的恋爱啊,就是一旦冒出火苗就停不下来。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既熊熊燃烧又令人兴奋。」
「喔是喔。」
「所以我才会私奔,但是,这不等于我讨厌儿子,无论如何我并不是要抛弃你,你懂吗?」
「不懂。」
我干脆地说道。
这时老妈发出「呜~」的呻吟声:
「你不懂吗?总之就是『另一个胃』的意思。」
「我是点心吗?」
「譬如说啊,锐太爱吃的东西是汉堡排吧?然后漫画是喜欢《圣灵之龙》对吧?但是你不能分出比较喜欢哪个吧?」
「你记得真清楚呢,连书名都记得。」
「因为每次出新刊你都会跟我要零用钱,当然记得。」
咳!这种时候还提那些事是想怎样。
「妈妈因为肚子很饿很饿,饿到没办法了,所以先拿了汉堡排。但这并不代表圣龙怎样都无所谓,也打算确实得到收入后一定要去买。就是这么回事。」
「哼……」
她的逻辑我懂,但感情上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既然你结婚有家庭了,就该负起责任吧?抛家弃子怎么也说不过去好吗?」
「……好吧,你要这样说妈妈也很难过。」
「受感情驱使而活,和动物有什么两样?那种生活方式我绝对不干。」
老妈大叹了口气后说:「还是不行吗~~~」
「但是,如果被锐太抛弃的话,我就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都是大人了,你自己想办法吧。」
我顾不了那么多,她可以去朋友家投宿,或是怎样都好。再过不久也会交到新的男人吧。
此时玄关的门铃响了。
「该不会……是大姑?」
老妈害怕得抱紧靠垫。
这样正好,我如此想着出去一看——
「锐太,抱紧我!」
伴随熟悉的台词,站在玄关的是我的前(世)女友秋筱姬香。今天不是「?」而是「!」,可以看出她情绪高涨的样子。
「喔,怎么了吗?这么晚来找我。」
「因为书完成了,想给锐太看。刚完成还热呼呼的。」
她说着从包包里恭恭敬敬地拿出同人志。
那本书并不是影印纸装订成的简朴东西,而是确实把原稿交给印刷厂制作的正式「胶印本」。
「喔喔,已经完成了吗!」
封面上印着社团名称:「Burning☆Princess」。改写自公主前世的名字,感觉是个十分可爱的社团名。
至于最重要的封面……嗯——就算说客套话也算不上很优秀,反正第一本书都是这样吧。但从角色表情带着的媚气,可以感觉到她的未来不可限量,是我太偏袒自己人了吗?
「你很努力呢,从那之后不到一个月就做出这么棒的书啊。」
「也看看内容吧?看看吧?」
公主的脸颊染上粉红色,上半身左右摇晃。
这么可爱的公主画的漫画会是怎样的呢?我这样想着翻开页面一看——
「……噢呼……」
男人的屁股上刺着玫瑰。
虽然连自己都不知道这话什么意思,但我只是照实说出看到的东西。
其他几页也刺着百合或桔梗、向日葵或瑞香等等各种花草。
「怎样?怎样?锐太?」
「相、相当有独创性的内容。」
我一边回答,一边绷紧屁眼。
「故事情节是真那帮忙想的,真那是天才。我都猜不透接下来的发展,她好厉害。」
「这、这样啊,好厉害呢。」
总之待会再慢慢看这本书吧,在门口看也太猛了。
「那个、对了、锐太?」
公主瞥了一眼我背后:
「那个人是谁?」
「咦……啊!」
我顺着公主的话回头一看,发现老妈突然从客厅门后探出头来。
她盯着我们得意地笑着,完全暴露出她的恋爱脑。
「昨天是小爱衣,今天是这个女生?看来你进步的不只是料理的手艺嘛!」
「吵死了,给我一旁凉快去!」
我明明这么说,老妈却迅速走出来玄关:
「初次见面你好,我是锐太的母亲~」
公主直立不动大叫一声:「母亲大人!」然后深深低头鞠躬。
「我叫秋筱姬香,是锐太的前女友。今后请多关照。」
「噢,前女友!」
这些家伙的节奏是怎么回事啊,都不像日本人了。
「等、等、等等~!锐太你这到底怎么了?上了高中这方面的才能就开花了吗?」
「…………」
被这么说令我非常不情愿,但很悲哀地无法反驳。
「公主,已经很晚了,我送你回家吧。」
「等一下等一下,人家难得来了,请她到家里坐坐吧?好歹要请人家喝杯茶。」
虽然老妈这么说,要是事情变得更复杂我可受不了。
公主摇摇头:
「不用送我没关系,姊姊的车在外面等。」
优华小姐从东京回来了吗?那就不能多留公主了。
我把公主送出门后,老妈戳了我的腰窝几下。
「干么啦很痛耶!」
「小爱衣也是个美人,不过那个女生也很可爱吧!为什么甩了她?你现在跟谁在交往?」
「我没跟任何人交往啦。」
「又来了~感觉你也不是在跟小爱衣交往吧?是跟谁啊?呐?」
这种追根究柢盘问的感觉,是恋爱脑特有的纠缠不休。
「就是说啊,我也有很多事情想问呢。」
站在老妈背后的影子传来这句声音。
可是她完全没发现:
「对吧对吧?好嘛锐太,把儿子的恋爱事迹说给妈妈听吧♪」
「比起这个,我对弟妹的恋爱事迹比较有兴趣。」
这时老妈终于向后看了。
站在玄关的人,是背着单肩包的冴子姑姑。
她浮现满面笑容。
可是,平时那对眯眯眼却准确地锁定在老妈身上。
「喔、喔呵、喔呵呵呵、冴、冴子姊姊大人!您好吗啊啊啊——」
「嗨嗨小美星,你好吗~?」
冴子姑姑拍了拍老妈汗水淋漓的肩膀。
「好久不见了~自从在稳高的老家见面以来就没见过了呢!那时候你还很帅——气地说『我绝对不会给各位亲戚添麻烦』,讲得大言不惭是吧~?」
「那、那那那那、那个、妾、妾身去帮您备茶————!」
老妈不知为何口气变成千金小姐,正打算喔呵呵呵地跑走时——
「哈噗啊!」
冴子姑姑的膝盖撞进老妈的肚子。
她用力攫住往前倒下的老妈的衣领:
「哎呀呀~要睡觉还太早了喔?」
冴子姑姑笑嘻嘻的——但是背后似乎看得见愤怒的气场。
我是第一次看到冴子姑姑这种样子。
这不是软绵绵也不是觉醒模式,而是第三型态。
「稍微开个家庭会议吧,呐?锐太也好好参加,来谈大人的事吧。」
◆
以家族会议为名,冴子姑姑对老妈的全力挞伐大会持续到深夜。
从离婚时的事情开始,最后甚至说到香水的品味和筷子取放的方式,冴子姑姑的说教毫不留情。老妈也无法反驳,只能垂头丧气地「是……是……」点头。这算是对我妈很好的教训吧。
至于为什么理应身处绝赞死亡进行曲中的冴子姑姑会回来呢——
「舍弟寄简讯给我了,他说『美星那家伙好像被男人甩了』。」
「我一看就懂了,反正你又没钱,应该会出现在锐太身边吧。」
事情原委就是这样,所以姑姑就只请了半天假回来了。
不愧是冴子姑姑,真的很可靠。
「话说,你会和老爸联络吗?」
「他只有偶~~~~~~尔会传简讯给我,这个嘛,我想如果认真调查的话或许能知道他的下落,锐太你想见他吗?」
我对此提问摇了摇头。
「我有冴子姑姑了。」
冴子姑姑只是微微一笑。
「好了,那么小美星,关于怎么处置你——」
妈妈被迫直接跪坐在客厅地板上,沮丧地点头。
「我已经怎样都没差了,毕竟这是你们亲子之间的问题。锐太原谅你的话我也会原谅,一切就听锐太的。」
冴子姑姑与妈妈都看向我。
我喝光自己倒的茶,让心绪冷静下来。
「原谅或不原谅,都无所谓了。」
多亏冴子姑姑连我的份一起发过脾气,总觉得消除了我心里的愤懑。看来那记使人眼睛一亮的膝击,有着不只能让老妈反省的效果。
「老妈你有打算再次回到这个家,重新来过吗?」
「有、有啊!我会好好找工作,也会做家事!」
「把一切都恢复成一年前那样?」
「我会恢复原状的!」
「我知道了。」
我向泪眼汪汪的老妈告诫道:
「到春天来临为止——在我升上高二前就一起生活吧。之后如果你还是希望能够回到原来的家庭关系,我们就再谈一次。」
「一切照您说的办!」
老妈以矫揉造作的动作拜倒在地。
「所谓的妥协点,就是指这种地方吧。」
冴子姑姑似乎也同意了。
——老实说。
这时候的我,一点也不期待。
反正我断定老妈会在春天以前找到新的恋情。
然而。
老妈的停留,却给我带来意料外的「转机」。
《Pachi Lemon》2月号·沾满巧克力的特别附录
决战情人节!可爱受欢迎度测验!
笔名「Summer River」同学的回答
Q1:基本中的基本!情人节是什么?
A1:最容易进行下流行为的日子。
Q2:巧克力是亲手做?还是去店家买?
A2:违法下载。
Q3:有没有确实给人义理巧克力?
A3:银河面临危机!身手不凡的高手*
Q4:白色情人节,你觉得男生应该三倍奉还吗?
A4:零不管乘几倍都是零。
Q5:他收到很多巧克力,该怎么打动他?
A5:「倒可燃垃圾的日子是明天吧?」
你的情人节是:杀气腾腾!
Pachi Lemon编辑部的建议:有时候会很担心你。
*《七龙珠》剧场版片名,「面临危机(ギリギリ)」音同「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