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暴风雨前的宁静?
1
「你脸上有女难之相喔。」
村中长老简单有力地说出这段有问题的发言。
此时的东方院行人,脑子里除了这段话入耳后带来的『马
后炮』,还想着(啊——今天的天气也真不错……对喔,蓝兰
岛几乎每天都是晴天啊……)等等几乎完全无关的事情。
这一天的午后,蓝兰岛的确是无可比拟的大晴天。
这天行人跟着自从他漂来这个岛上以后,就一直照顾着他
的少女小铃,一起造访位于村子南方的长老之家。他们现在正
位于一间大而空荡的和室里,小铃这趟是来分一点自己作的柿
饼给长老的,两人并肩坐在榻榻米上,面对着他们的就是满脸
皱纹的长老。
屋子里朝外的窗户跟吊帘都完全开放着,阵阵来自海上、
让人备感舒爽的海风吹了进来。
「嗯喵……女·难·之·相?阿婆,那是什么啊?」
在行人身旁正襟危坐的小铃,带着开朗的表情,举起一只
手发问。
在她的膝盖上,宛如橡皮球般的小猪猪排,也应景「噗~」地叫了一声。
小铃是一个双眸黑中带蓝、同时留着一头深褐色长发、长
相清秀的少女。在她端丽的脸庞中,依稀可见十三岁少女所应
有的天真无邪:但相反地,她的身体却是发育得「凹凸有致」
,丝毫不逊于成年女性。总之她是一位个性天真烂漫,又喜欢
照顾别人的女孩子。
「这样啊,原来小铃不懂啊……」
这位年龄早已超过一百四十岁、仍健朗地担任村中长老的
老婆婆——她的名字叫作「阿琴」,不过大家通常都叫她「阿
婆」——嗯地一声,一脸严肃地看着小铃。阿婆将双手收入色
泽稳重的和服袖口内.盘起手来。
「听着,小铃,所谓的女难之相就是——」
「嗯嗯!」
小铃的双眼中闪耀着兴趣满满的光辉,她甩动后脑勺的马
尾,身子往前一倾,准备聆听。
「等等……?别别别,够了啦,没有必要特地说明!」
终于回过神来的行人,慌慌张张地打断对话。
小铃被他激动的态度吓到,发出「咿喵~!?」的诡异惨
叫。
(『女难』?那种东西……从我来到这岛上开始就从来没
间断过吧——!)
行人的心中如此吶喊着,这个词代表着『男性由于异性而
蒙受的灾难』。
不该让好心照顾自己的女孩子听到这种名词。
……再说,这或许只是行人自己的偏见吧,他总感觉所谓
的「女难之相」,其实也带了一种『男方也有问题』的语气。
很容易就跟女人搞在一起、个性优柔寡断等等,这个词厌觉应
该就是在说这种男人……当然了,这也是他自己想太多罢了。
如果除去不服输的眼神,行人也不过只是一个极其普通、
健全的十四岁少年。
在不久之前,他才跟太过严格的父亲大吵一架后,离开日
本自己的老家,搭船展开自己梦想已久的旅行。没想到他从那
艘船上翻落后,又被暴风雨给吞没,最后漂着漂着就来到这个
口有女人的神奇之岛——蓝兰岛。
不管是岛上的生活、或是这岛上只有自己一个男人的现状
,他都应该相当习惯了才是。
不过……
「怎么了,行人?」
「啊?」
小铃一脸莫名奇妙地看着方才打断两人之间的对话、却像
是跳着一种奇怪的舞蹈跳到一半停下来的行人这样问着。行人
慌慌忙忙地挥着手说:
「没、没什么,小铃,妳要给阿婆的柿饼也给了,我们差
不多该回去了吧?」
「嗯啊……可是……」
小铃衔着自己的手指,一脸意犹未尽的样子。
「好……好了啦,我们走吧!不好意思我们打扰了~~」
行人气势惊人地站起身,随即强行拖着小铃离开长老的家。
带点潮汐味道的凉爽微风,沙沙沙地,吹过了草皮小径。
「哇,风吹来好舒服喔——~~行人!」
由于风从后面不断吹上来,小铃一边用单手压着后方被风
吹舞着的头发,一边瞇着眼睛天真地笑着。不过行人根本就没
有空档去觉得小铃这模样『呜,好可爱』,脑子里只想着(那
才不是重点!拜托妳压一下裙子好不好!裙子!)由于小铃的
内裤不断地走光,他正在烦恼眼光到底该放在哪里。
「呜~~~~」
眼看鼻血即将涌出,行人的处置方式就是捏紧鼻翼,并且
将脸转离小铃。
「嗯喵?」
小铃用圆滚滚的眼睛直盯着行人瞧。打从出生以来,小铃
就是在岛上这个完全没有男人的环境下长大的,因此要让她明
白什么叫作女孩子的矜持,实在有点困难。痛苦至极的行人跟
清纯开朗的小铃,这两人真可说是极端的对比。
两人就继续这么走了不远的路,到了自家附近的草原边。
过了这个和缓的下坡,就可以看到白浪滔滔的大海。
「欸,行人。」
「……嗯?」
「风真的好舒服喔,我们要不要休息一下再走?」
「喔,这点子不错,我赞成。」
「那是应该的,好,我们定吧~~」
「好!」
反正没什么理由反对,于是行人爽快地点了点头,并从铺
了天然绿色地毯的斜坡上冲下。小铃也跟在他身后,轻松自在
地踩着野草。随后彷佛突然想到般,她开口问了这么一句话—
—「对了,『女难之相』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行人差点就从斜坡上滚下去,他奸不容易才停下脚步。
「行人?」
「原……原来妳没忘啊?呃……」
说什么都得轻描淡写地带过……尽量用不扯到男女关系的
方式说明吧——快思考啊!
「…………就、就像是法术一样的东西啦,那句话的意思
就等于是在祝人健康!」
就在脱口而出的瞬间,他戚受到比海更深,比风更强的后
悔——
——我白痴啊我!
这样的解释根本就说不通。这种胡说八道根本不可能混得
过去——
「哦,原来是这样啊~」
「…………喂!」
看到小铃直截了当地接受这种说法,行人忍不住就直接吐
槽了。
「原来是这样啊,这种东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啊。」
「哈哈哈,没有啦……该怎么说呢,就是这样啦!」
「嗯嗯~~那么……」
小铃皱起可爱的眉头,一脸在思考些什么的表情,紧接着
加快脚步跑下斜坡,并将猪排放在头上,转头看向行人。然后
她在斜坡下方站直了身子,彷佛要看穿行人似的将脸贴近他,
轻轻地吸了口气,说道:
「女难之相!女难之相!女难之相!女难之相——~~」
面对发自良心的残忍攻击……行人瞬间被击沉!只见他脚
步虚浮地往前倒去。
「呜喵?」
站得直挺挺的小铃重心也不稳,坡道上的行人一倒自然她
也跑不掉,连带着头上的猪排也一起滚了下去。直到撞上斜坡
底部的大树干,二人才停下来。行人忍不住说:「饶……饶了
我吧……」
「咿呀~~」当行人察觉头晕目眩的小铃屁股,正隔着内裤
紧贴着自己的脸颊时,血液随即冲上脑袋,鼻血爆发倒数三秒
……三、二、一、○……噗——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留在和室里的阿婆,正在优雅地啜
饮着茶杯里的茶。
「嗯,如果没发生什么就好……根据他的面相,还得要『
小心年长女性』啊……」
阿婆口中喃喃说着一些宛如占卜师的台词。
……而后,蓝兰岛的上空,云层流动速度逐渐变快,就像
是在预告着暴风雨即将来临。
***
当行人正在鼻血狂喷的同时——
轰轰轰轰轰……水车的齿轮正发出沉重的声音转动着。
「呱?(准备好了没?梅梅?)」
「是、我我、我、我准备好了~~」
少女梅梅将手紧压在胸前,强忍着双脚的颤抖回答。
振作!加油!……她对自己这么说。
(……我、我不能一直都这样子胆小下去……!)
这里是一间距离小铃家不怎么远,盖在河边的水车小屋。
穿着一身火红旗袍的娇小少女梅梅,以及体型又矮又胖的河童
远野,两人就像是即将对决的剑豪一样面对面站着。相对于一
脸紧张貌的梅梅,远野头顶着晶晶亮亮、湿湿润润的盘子,站
姿显得非常地自然。
除了水车转动的声音,四周还交杂着河川浙沥沥地流过,
以及河鱼进跃水面的声音。
只见远野的手上拿着好几张割成圆形的厚纸板。
「呱!(那么,不戴面具的第一场开始!)」
锐利的双眼一闪,远野下达指示。梅梅点点头,深吸了一
口气。
呜呜……梅梅身子猛然前倾,耸起瘦小的肩膀,特意瞪着
河童圆滚滚的脸直瞧。
「……那、那个……有有有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
「呱!(再更圆滑一点!)」
「……也……也请让我来帮……帮帮帮大家吧~~……」
「呱!(声音再更大一点!)」
「是!我……我想要帮大家的忙——————!」
「呱!(再来!》」
「我、我!我什么、都愿意做喔!|!」
「呱!(还不够!)」
「我想要帮上大家的忙——————!」
「呱、呱~~(嗯,好很多啦,梅梅!)」
远野那张表情令人难以捉摸的脸上,浮现了充满温暖的微
笑。
「……谢、谢谢您!这一切都多亏了远野……」
满脸通红、呼呼地喘个不停的梅梅,无力地垂下脑袋。
她们俩刚刚所作的是『克服怕生特训』。梅梅当初就是为
了修正自己过于害羞的个性,才独自离开家人展开旅程。不过
直到漂流至蓝兰岛的今天,这个毛病依然没有丝毫改善的征兆。
因此梅梅才会在这里,藉由将远野视为村人来练习会话技
术。虽然梅梅已经很习惯跟远野对话,但只要一想到『这个特
训的目的是要跟村人对话!』就会马上退缩。
光是要进步到这个地步,就已经花了她相当多的时间了。
「呱!(振作点,接下来换戴面具!)」
远野走近已经快瘫倒在地的梅梅,如此大喝道。
「……啊呜……远野……妳好『斯巴达』喔~~……」
「呱——(这都是为了梅梅啊!)」
「……是、是,我明白!我会加油的……」
对着尽管哭丧着脸,却依然如此积极的梅梅,远野点了点
头。
哪!远野将手上那些圆形的纸板像扇子般地展开,递向梅
梅。从梅梅的角度看不到,不过远野可是亲手在那些纸板的正
面上画了每个村人的肖像。
特训的第二阶段,就是要跟戴着村人肖像面具的远野展开
『模拟会话』。
至于要选择谁的面具,就全看梅梅的签运了。
「哈呜~~……啊呜~~~………………就、就这个吧!」
梅梅的手指欲伸又止地,迷惘了很久,最后终于选了其中
一张。
远野并未将那张面具翻开,而是先往后退。梅梅的双手交
迭在胸前,心中不断地祈祷——我到底选中谁了呢?如果是行
人先生的话,我还比较容易交谈……在祈祷的同时,她也一边
焦急地注意着远野手中的面具。
「……呱!(要去了,梅梅!)」
「好、好……好的~~!」
梅梅做好心理准备,放低重心,眼角早就已经泛满泪光。
不过远野也知道同情帮不了梅梅……因此她也非常认真。
「呱————————!(放马过来吧,梅梅—————
—!!)」
砰砰——!远野挂上了厚纸板面具。
面具上面是以极其稚拙的笔法,潦潦草草地画成的——『
鬼』0
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尖利的牙齿,外表十分惊人,同时还
很仔细地加上了尖角。有够恐怖,就像是民间故事里最后才登
场,却马上就被解决掉的那种鬼。只可惜如果只以肖像画论,
这幅画顶多只能算是涂鸦,感觉要用这张图判别到底是哪个村
人几乎是不可能的。
「呀啊啊:麻、麻、麻知大姐……!」
梅梅一举命中。
「啊、啊哇、啊哇哇哇哇……」
努力跟毅力就像烟霞一样,咻咻咻地从她的脑袋里飞快溜
走。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什么『克服怕生特训』梅梅早就已经
抛到脑后。只见她马上跪倒在地,不断地磕头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蔬菜……蔬菜那件事……是我……是
我不对……那个、呃嗯、那那那那个……!」
当她抬起头来,正好跟那个『鬼』四目相对。
「呜……呀、呀呀呀呀呀呀~~……呜呜呜……」
梅梅就一个人唱完了这段『吃惊、害怕、道歉、晕倒』的
独角戏,仿佛这就是她最擅长的把戏一样。
紧接着,卸下面具的远野,上下打量着自己做的『鬼』面
具……
「……呱(太像了吗……)」
远野酷酷地这么说。
咻呼呼呼呼……一阵让人感到不吉的风刮起,吹拂着远野
的全身。
『?』她拾起头,只见云层流动的速度异常地快。
远野的手像是粘土一样地拉长,伸到头顶摸了摸自己的盘
子。
(感觉我的盘子干得有点奇怪啊……好像要发生什么了。)
***
接着,又是同一个时刻——
让人一见到就会感到失望,腰问缠着工匠外衣的少女玲玲
正扁着嘴巴。
「怎样,我不行吗?」
「可以这么说吧。感觉如果是妳,好像会被弄坏更多东西
的样子喏……」
说得这么一针见血……真是叫人火大。
「我说妳啊~~我可是特地跑这一趟来替妳修东西的耶!」
玲玲肩膀上扛着桧木制工具箱,空着的另一只手插在腰间
,就这么站在白色洋房的玄关前大发雷霆。这次她是听说床脚
断掉,特地跑来修理的。然而别说是欢迎了,用这么没礼貌的
发言迎接她的,则是一位『乍看之下(↑这是重点)』非常文
静的读书人——戴着眼镜的少女。千影。
「工头、我妈还有师兄们都很忙,这也是没办法的啊!」
「是喔……真是教人担心。玲玲和他们不一样,做出来的
东西就只有外表能看而已呢。」
「唉——」千影手撑着脸颊,像是故意似的,大大声地叹
了口气。
「……妳这家伙真是有够不礼貌啊……」
玲玲非常生气地说道。她可是出生在世世代代都从事木匠
业的家族里,更是被称为『名匠』工头的孙女。她身上流着的
木匠血脉实属一流,原本应该是不会有人这么瞧不起她的。
「啪喔——(对啊,千影小姐,说话不能这么没礼貌。)」
站在千影身后,穿着滚花边围裙的大象,用很抱歉的表情
看着玲玲并出言指正千影。『她』是在这间充满高级品味的洋
房里工作,被称为岛上头号美少女的女仆花子。
她一身带了点粉红色的肌肤,跟鲜绿色的围裙十分相衬。
「可是,这是真的嘛!」
千影吐吐舌头,一脸无辜的样子。这种可爱的模样反而更
让人火大。
这、这个混帐……玲玲举起拳头,就在这个时候——
「咦——是玲玲,怎么了?」
馆内由远渐近地传来一阵啪哒啪哒的脚步声。充满精神地
现身的,是一位大概矮玲玲两个头、外表看似小朋友的女孩子。她的名字叫作雪乃,今年十一岁,一脸充满稚气的模样,嘴
角沾满了白色的奶油,还散发出一股甜腻腻的香味。
「喔,这不是雪乃吗,我才想问妳怎么了咧……不过其实
一看就知道啦。」
「呼呼,这个是『淑女』的小·秘·密啦~」
雪乃是用一种像是在演戏般地,就像是硬装出来的成熟口
吻在说话。当然,她全身上下无处不像个小孩子。不只如此,
嘴巴旁边沾满的奶油,更显示出她只是一个过度兴奋的小朋友。千影代替雪乃回答了玲玲的问题,她说:
「花子烤了一些『蜂蜜土司』跟『鲜奶油泡芙』当下午茶
的点心。小熊闻到蜂蜜的香味,就顺便把雪乃带来了,小熊现
在则是在食堂里。」
原来如此,食堂的方向的确传来了一阵阵「咕噜噜噜~~」
的开心声音。
「嗯嗯,雪乃跟小熊的『连携』可是无敌的哟!嘿嘿!」
「妳只是黏在小熊身上吧。」
看着雪乃得意地挺着自己扁平的胸部,玲玲适切地加以吐
槽。
玲玲彷佛像是正在头痛似的皱着眉头,为了改变心情,她
如此提案道:
「……啊——算了,随便吧。在这边浪费时间也没有用,
让我看看妳坏掉的床啦,是在千影的房间吧。」
说着她便大跨步定进馆内。从挂在走廊上的绘画,到装饰
着花的花瓶,千影的家里连摆设都统一设计成欧式风格,「就
在这边。」花子走在前头带路。
跟在一行人的最后,正准备关上玄关大门的千影,突然将
视线投向远方。
她稍稍推了推眼镜,歪着头想:「?……感觉云的流向怪
怪的……」
「不过应该不需要在意吧?」她推上大门,碰。
「这——样——好吗~小玲说她要修喔,会坏得更严重哟?
一定的啦~」
雪乃用像是在唱歌的语气说着,同时蹦蹦跳跳地走过来,
就像是在跳舞似的,完全没有注意千影的异样。
玲玲则是故意皱着眉头,模仿干影那样恍若听而不闻的模
样。
而她受伤的内心,此时正熊熊燃烧着反击的烈焰。
……可恶,给我看着吧!
(我也是每天都在求进步的!别说是修好了,我一定要修
得比以前更好,要妳为瞧不起我而道歉!)
不过这念头并没得以实现,很遗憾地,该道歉的人反倒是
玲玲。
原因当然是因为床坏得更严重了。
2
接着,又是在同一时刻——
长年封闭着的宝物仓库内,就像是时问停止流动一样。
从打开的铁门中,静静地踏出脚步,随着脚步前进,细微
的尘埃默默地舞在空中飘着。
阳光从高处的窗棂透进来,照射出数条的光柱。
耳朵能听到的声音,只有脚踩在地板上发出来,小小的「
叽叽声」而已。
这是带了一点幻想风格的场景。
身着清净的白衣、穿着青色的行灯袴、一身巫女装束的少
女走到了仓库中央,停下脚步。
年龄大约是十六岁左右吧。凛然的面庞尤以清秀的眼神最
让人印象深刻。
脑袋两侧整整齐齐地绑着两束滑顺的黑发和绢布般白皙的
肌肤相互对应。
「——」
少女缓缓地调整呼吸,「呼……」深深吸了口气。
她的左手拿着一根顶端绑着布条的细长竹棒,长度大约跟
从手肘到指梢等长.
少女举起右手,用一种神妙的表情,将棒子挥向葛笼。
……轰,(↑灰尘)
「噗啊啾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啾咻啾咻——
(↑鼻水)」
少女的表情用一副连百年之恋都会为之冷却的惊人形象,
盛大地打着喷嚏。
由于喷嚏的威力,使得更多长年堆积的尘埃随之飞舞,仓
库内陷入了宛如被浓雾包围的状态。少女根本就无法完整地张
开眼睛,眼角不断涌出泪珠,两眼眨个不停。
这是位于某座山上、走上石阶穿过鸟居不远处、被森林团
团围住的『海龙神社』的某个角落。
少女正在一间长年未曾开启的宝物仓库内。
「呜啊啊~~~~~~咳咳、呜咳、咳恶、什么啊呜……嗯啊?」
发出声音的同时,尘埃也被吸入气管,少女严重地窒息。
撢子从她的右手掉落。
(这、这样下去我会死!我……我居然会被这种地方杀死!?)
少女感受到生命的危机。此时仓库的入口,也就是两扇厚
重的铁门外,传来声音:
「绫音——……加油~!」
这加油声里完全不含一点心意,口气更是『随便至极』。
被叫作『绫音』的少女,提着自己的青袴,几乎可说是半滚半
爬地逃出仓库。一出门,她马上朝着那位挥舞小旗子替她加油
的人,用一种快咬下去的气势狂吠:
「可、恶!姊姊!妳在干嘛啦!什么『加油』!什么『加油
——』啦!而且『绫音——』跟『加油~』中间,妳一定是在掏
耳朵对吧!再说怎么可以叫我自己一个人做!我……我只是来
帮妳忙的耶——!」
「咦——……可是里面都是灰尘耶~不可能啦,绫音居然
要我进去,真不敢相信……」
身高比绫音矮了半个头左右的『姊姊』——同样穿着巫女
装的麻知这么回答。
她同时头就这么一撇、理直气壮地让人戚到莫名奇妙。
「什、什、什么么么么么么…………?」
绫音哑口无言,双颊紧绷,心里只想着:「该死的笨姊姊
!总有一天我一定要让妳哭!」
两人的脸庞、包括头发的颜色都非常地相似,就像是在宣
告她们之间的姊妹关系似的。
不过两人散发出来的气质,以及惯用的表情都不一样。妹
妹绫音不管是喜怒哀乐,都会明显地表达在脸上。稳重时真可
说是一位正统派的美少女。虽然以十六岁的年龄而言发育有点
迟缓,不过应该并不算是什么问题。
相对地姊姊麻知,许多表情都是让人无法猜透她到底在想
些什么,也替她酝酿出一种神秘的天真感。而且她的体型之娇
小,几乎可以称之为幼女,让人实在无法想到她已十八岁,不
过她在脱下巫女装后,里面可也是相当有看头的。
打破母亲千鹤最宝贝的茶碗,因此被处罚来整理仓库的人
,无庸置疑,就是麻知。再怎么说绫音也只是来帮她的(而且
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没想到这姊姊居然是这种态度?
「是吗?那我不管妳了.妳自己整理吧。」
「…………不…………」
「那就来帮我啊——不对!姊姊妳自己也要尽可能地多主
动打扫啊!」
「…………啧。」
比来帮忙的绫音更心不甘情不愿的麻知终于接受了。
对她万分不爽的绫音,虽然心里念着「妳以为自己谁啊?」,不过她更清楚的是现在扯太多绝非上策。从出生起就跟麻
知朝夕相处,这段日子可不是白活的,只是她直到现在依然经
常自掘坟墓就是了。
(啊啊……或许我,真是『不幸的美少女』吧?呀~~~)
在叹息中,确实地陷入自我陶醉的绫音,真是太坚强了。
「啊——」
这是两人再度开始整理仓库后,过了一会儿的事。
「怎么了?姊姊……」
「啊、啊啊…………!」
麻知嘶哑的声音逐渐变大,声音听起来就像是看到了世界
末日一样。
蹲在敞开的铁门附近,麻知就像是着魔似的注视着某样东
西。正在拿湿抹布擦着仓库深处置物箱的绫音,停下了手边的
工作,定近姊姊的身后。麻知腰问插着她最喜欢的扫箒,一副
缩着身子蹲在地上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个普通的女童。
充满空隙的背影不断地诱惑着绫音(……现、现在打下去
的话,说不定我真能打赢她?),她好不容易终于克制住自己。
绫音站在麻知身后,隔着她的脑袋,顺着视线看去,一本
古老的书本正被摊放在地板上。
「什么啦,厚!」
绫音夸张地叹了口气,耸耸肩膀……姊姊不但没整理,反
而弄得更乱了。
「真是的,我刚刚就一直觉得妳拖拖拉拉的,一直在偷懒
,没想到妳~~」
「怎、怎么会……不可能……」
麻知完全无视自己的妹妹,喉头深处沉闷地发出声音。
「啊?……姊姊?」
「……居然真的存在……怎么会……不可能……」
非常讶异的绫音,瞇起眼睛,开始观察早已褪色的纸面。
这书里记载的内容,似乎跟本神社祭祀的主神『海龙王』
有关。书上的字迹太过行云流水,实在难以阅读,更糟糕的是
有许多部分似乎都被虫蛀掉了。麻知翻开的那页正中间,有着
一个颜色不同于他处、以朱墨画成的仙女。
这是『海龙王』的使者吗——?
「等一下,妳在说什么啊,姊姊,什么东西真的『存在』
?」
「…………啊~」
哈吁……麻知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身子一软,就这么倒在
还没扫完的地板上,看起来有那么一点点性感。她似乎真的十
分震惊,甚至顾不得自己的朱袴会因此沾上地板上的尘土。
麻知摇摇晃晃地撑起上半身,一脸呆滞……怎么回事?
「怎么了啦,一脸痴呆样?」
「——啊?」
麻知终于察觉站在她身后的绫音,随即眼睛眨了眨说:
「绫音,妳……」
「妳没事吧?姊姊……妳的样子好像怪怪的。」
「嗯,嘿咻……」
麻知在地板上重新坐好,朝着绫音伸出双手。
来来来……麻知招了招手,这动作彷佛是想要别人给她个
抱抱一样。
「什、什么啦?我不会中妳这招的!」
没有回首。麻知只是不断重复着这个『来来来』的动作。
「绫音……(眼神泛满泪光)」
「…………呜……真、真是的,有够没有用!」
绫音不知道理由为何,只能猜想:她该不会是脚软了吧?
姊姊的动作看起来就像个小孩子,绫音只能莫可奈何似的弯下
腰。「来,抓紧我。」她将身体倾向麻知那边,打算撑起姊姊
娇小的身躯。
「好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
「这果然不是在做梦呀……」
麻知伸长了双手,拼了老命地将绫音的双颊往左右拉开,
然后用一副很遗憾的口吻喃喃说道。
她双手的力道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就这么露出了陷入沉
思的表情。
「赫、赫胡是梦啦,好哄——胡、胡要哈啦——」
「……怎么会这样?我居然整整浪费了两天?我……」
声音微微颤抖,麻知开始追溯自己的记忆。
回到三天前的,那个晚上——
「横、横横,害回想之前,先滑手晃开啦——姊姊~~~~!」
绫音拼了命地朝着眼神已飘远的麻知大叫。
***
跟满月还差了那么一点点的月亮,正在夜空中闪耀着。
当天晚上,麻知一如往常地在就寝前保养自己的扫箒,没
有丝毫杂念。
这是每天不可或缺的日课。
对她而言,扫把并非是打扫工具,而是非常宝贵的『收藏
品』。
竹制把柄的『身段』,箒毛的『色泽』等,各方面都属上
等的好货是非常难得的。「扫箒是有生命的!」这是她的论调。如果疏于保养就会开始闹别扭,相对地只要以爱情灌溉,扫
箒一定也会以爱情回报,这是真的。
在满溢着静谧的室内,月光透过纸门,照耀着穿着白襦袢
的麻知。
「……哈嗯~~真是太美了……」
麻知正座在榻榻米上,用梳子梳完了箒毛,完成让人满足
的最后步骤,使她的脸上浮现出微笑。麻知的房间,是一间东
侧有纸门的六迭和室,房内只有满足基本需求的柜子,映入眼
帘的仅是一字排开挂在墙上的扫箒。被这些心爱的「收藏」包
围入眠,是麻知最高兴的一件事。
「唔呼呼,今天晚上似乎也能作个好梦呢……」
再一次紧抱自己心爱的扫把柄后,麻知站起身来。
房间最深处,有着一幅写着『箒爱』的挂轴。麻知将那把
扫箒安置在挂轴前方的「特等席」后,开始走向铺在和室正中
央的被窝,翻起棉被,滚了进去。她仅仅花了数秒就开始发出
「呼咻~~呼咻~~」的呼声。
——她作了一个奇怪的梦。
『唉——麻烦死了……嗨,我是海龙王的使者。』
一个身缠红色羽衣,朱红色和服松垮垮地拢在身上的女人
飘浮在空中。
女人的嘴里衔着一具有着细长吹管的水烟管,同时一边搔
着自己红如烈火的一头红发,一面抱怨着:『啊——累死了。
』又从嘴里呼地吐出白烟。麻知就在这片浓雾、这片没有尽头
的白色黑暗中.厌觉这里上无天下无地,自己也像是飘浮在虚
空中。
『呼……没想到梦里面是个这么无聊的地方啊……』
就像是在大澡堂里面说话般,声音的回响意外地大。
『哼,我说妳啊~~还真是个没有情趣的家伙啊。算了,这
也无所谓。』
『哎呀?妳是……谁啊?』
那女人就站在眼前,麻知却一副这才发现的模样,歪头思
索。
『仙女·金鱼姬,海龙王的使者,妳忘记也没关系,反正
我们只会见一次面……』
『金鱼……?』
的确,那件比体型大很多的羽衣摇来晃去的模样,看起来
非常像金鱼。不过呢,这个看起来像是个老江湖妓女的女人—
—完全不适合自称仙女,更别提是『金鱼姬』这么可爱的名字。
……更重要的是,她本来就一点都不像仙女,而且一点干
劲都没有。
『话说回来,妳神经还真大条啊。』
看到麻知在这种神秘的状况下,丝毫不被困惑,对着一如
往常的麻知,仙女笑了。
麻知完全不懂她说了自己什么,只能瞪大眼睛发呆。
『那……算是夸奖吗……?』
『嗯?是啊是啊,妳就当成是夸奖吧,我是在说妳是个好
女人。』
『呵呵,常有人这么说。』
麻知害羞地将一只手贴上脸颊,还不忘加上一句「妳可以
再多赞美一些。」
『然后呢,我会出现在妳的梦里面,也是因为这个。』
『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事的话我哪会到这种鬼地方来?麻烦死了——』
仙女用指尖挟着烟管的轴,拿离嘴唇,并用充满魄力的眼
神看着麻知。
『我来传达妳该知道的谕示,啪呼啪呼,咚咚。』
『啪呼啪呼,咚咚。』
麻知一边配合着仙女散漫的态度,脑袋上面也同时浮现了
『?』这个疑问符号。她再度打量四周,看看自己的模样(明
明就穿着巫女服而不是睡衣的白襦袢,背上却没有扫箒这点让
她最是不满),这么说来,或许这真的是不可思议的状况吧?
她这么认为……终于这么认为了。
她并非特别大胆,只是什么都没想而已。
『听好了,我只说一次哦……要仔细听好。』
『什么?』
『就跟妳说是谕示了,这是给奉祀海龙王的巫女的特别优
惠,开心吧。』
『谕示……啊!』
麻知突然想到,乌黑的眼睛闪过一道光辉。
『难道是……传说中圆桌的武士们所使用的传说圣箒……
『江楠刈婆』(EXCALIBUR)放在哪里吗?』
『哪有可能啊?』仙女若无其事地吐槽。
『啊,我的原稿放哪去了?我特地写好的说……』仙女一
边说,一边将手伸入袖口。哈呼……麻知小小地打了个哈欠,
在梦里居然还会想睡,她觉得这还挺有意思的。
『找到了找到了,皱巴巴了啦……可恶,气死人了。』
仙女用手啪啪啪地拍了几下,然后将纸条展开。
『感觉……好可疑啊……』
『少啰唆.老娘很久没干这行啦,这也是没办法的。好了
,我要念啰。』
纸条上用毛笔写着几段文字,仙女将那张纸条扬开。
她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收起散漫的神情,换上了一副相当
具有威严的表情。
不过不可否认地充满了一种不协调感。
麻知已经开始腻了,『好啦好啦……』开始随便应付了。
『啊——咳咳,听好啰……』
仙女开始用平板的声调念起她的原稿。
……妳听好了,在三日后的满月夜里……
(*请接本故事的序文,因此中略)
知道了吧——
——梦就作到这里。
在被窝里面突然清醒过来的麻知,慢慢坐起身。
而后……
「好讨厌的梦…………算了,毕竟只是梦嘛。」
啪咚,她再度入睡。
在宝贝『收藏品』的包围中睡个回笼觉,是件多么愉悦的
事情啊.
就在她将睡未睡之际,戚觉似乎有件事情令她有点挂心…
…不过到了早上,她也全都忘了。
***
「……姊、姊姊……妳哈户多该……晃……晃开吼了~~」
「咿,有妖怪……?」
从回忆中清醒过来的麻知,一回过神就看到眼前有个青蛙
妖怪,丑脸拉得又宽又大,便发出了可爱的惨叫。在她吃惊的
同时,手啪地松开。被她左右拉开的脸颊恢复原状,她这才知
道那个妖怪就是绫音。
「拜托一下……不要吓我嘛,绫音.」
「……妳、妳这个人,居然还敢说,啊呜呜……」
绫音由于脸颊长时间被拉开而呻吟着,似乎暂时有点难以
说话。麻知完全不管自己的妹妹如何,轻轻松松一翻身就爬起
身来,她拍拍自己沾上尘土的朱袴,震落上面的脏污。
她弯下腰,将画了她梦中出现的那个仙女的那本书,从地
板上捡起。
沙,她将书本收入巫女装的腰间,看到这本书的瞬间,麻
知就明白了。
这本书证明了那个仙女的存在——『金鱼姬』。
数十年一次,出现在巫女梦中的『海龙使者』。
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时间,已经所剩不多了……?)
麻知表情变得严肃,期限就在今晚,在满月爬到最高点之
前。
如果在那一刻前没有办法跟男人结合,就得一辈子孤独。
她记得……那就叫『滞销的老处女』吧?
——我?本小姐……我?
「…………………………唔哼。」
宛如花办般的樱桃小嘴,就像是已经承受不了了般地,轻
泄出不吉利的笑容。岛的上空,流动的云朵开始发出轰隆隆的
声音盘旋着。感觉到姊姊样子不大对劲的绫音于是问了——只
可惜她并未察觉这等于是在踩地雷。
「姊姊,刚刚那本书是什么?有个好像仙女什么的,呃…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绫音……?」
那里——有个『恶鬼』。
「唔呼呼,没什么啦,绫音(笑)。」
「………………呜呜!」
就在那个瞬间,当绫音看到麻知对她露出的笑容时,老实
说,她小小地失禁了。
「啊,对了,绫音……接下来的扫除,全都交给妳啰,可
以吗?」
好有礼貌,那真是非常有礼貌的举止……看到姊姊用跟平
常完全不一样的口气拜托自己,绫音全身抖个不停,只能大大
点头。除了这么做以外,无力的绫音到底还有什么法子呢?「
那其它就交给妳了。」麻知交代完后就离开了仓库。
「……刚,刚刚那是怎么回事啊?」
绫音突然双脚一软,就这么瘫坐在地板上。
3
胸口有种奇妙的不安感让自己一直睡不着,夜都已经深了
……
(这是什么感觉……?)
在木制地板上铺好的被窝里,行人为自己胸口的悸动所扰
,不知道翻了几次身后,他开始叹起气来。柜子旁边的行灯,
也早在很久前就已经熄灭,房间里一片黑暗,另外一旁的被窝
里捿来小铃柔和的呼声。
今晚本来是满月,但被厚重的云层挡住,纸门的另一面…
…外面,没有月光。
「……呼嗯,我已经吃不下去了啦~~~」
(不,我说小铃,妳那梦话也太老梗了吧!)
听到旁边传来模模糊糊的梦话,行人在内心里提醒了小铃。
「…………『请吃我的头』?你在说什么啊,行人,呼呼
呼~……」
(喂喂喂喂?)
「…………哦?原来你的头可以拆下来啊……我都不知道
~~呼呼~~」
那是当然的,因为连行人本尊都不知道这件事。不对,应
该说……拜托你别乱拆啊,梦中的自己!
「难道……」行人心有所感,于是把身体朝向小铃那儿移
动。在一片黑暗中,看惯了的那张儿童般的睡相正如此说道:
「呼嗯……既然行人都那样说了~~……啊嗯啊嗯啊嗯……」
(哇啊,她吃下去了————!)
小铃开始咬着填满棉花的棉被,嘴巴嗯嗯啊啊地嚼个不停。
她露出一副快融化的表情,就像下巴要掉下来似的。「呜
喵……好多红豆馅,好好吃~~真不愧是行人!」面对小铃如此
的评价,行人依然安下心来想着:还好,至少不是说我很难吃
……振作点啊!
(对了,我今天好像有跟小铃聊到面〇超人的故事喔……)
傍晚他们曾经一起坐在屋子旁边,旁边放着注满茶的茶杯
,以及红豆大福。
好吃鬼小铃那对像弹珠般,大而浑圆的双眼闪耀个不停,
想必非常感动。
行人心中有点在意在小铃的梦中自己登场的理由,究竟是
『因为自己是英雄』呢?还是『因为看起来很好吃』?……他决
定不要去深思这个问题。这个判断相当聪明,无论如何,或许
是这件事稍微分散了点他的心神吧,行人的意识开始朦朦胧胧
,睡意渐渐蔓延,总算是能睡觉了。
喀嚏喀哒喀哒……纸门的木格子发出了响声,开始起风了
吗?
行人不知不觉地翻了个身,将脸朝向纸门。他戚觉自己看
见从被风吹动的云层间隙里偷偷溜出的月光,将一个坐在门边
的人影清清楚楚地映在纸门上。在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心脏
要被吓停了。
月光马上被厚重的云层遮住,一切又回到黑暗,不过……
「……什、什什……什么……!?」
如今行人的内心已经没有闲暇去顾虑到正在睡觉的小铃,
他发出微弱的声音……
什么?刚刚那是什么?
那是个身材娇小.留着长发的少女身影。
(——是麻知吗!?)
这种像怪谈般的情节原本使他陷入一阵混乱,不过这么一
想,倒是没有任何不自然。
纪录在行人的内心备忘录里『难缠女孩排行榜』中,常年
独占鳌头的就是少女麻知。行人非常明白,常识在她身上是不
管用的。行人马上从被窝里跳起身来。
在柜子上吹着鼻泡的猪排,发出「噗~~?」的梦呓。
「……小铃,小铃……」
行人小声地呼唤着,同时轻轻将手伸进被窝里,摇了摇小
铃。
这么做的同时,他脸仍然朝着纸门,丝毫不敢放松警戒,
毕竟这事关乎性命。
「麻知来了,我猜,她一定有什么打算,小心点……」
小铃只是稍微动了一下身子,并没有起床。
「喂,小铃啊……!」
「……呜……」
在短暂地呻吟后,小铃从棉被里面窸窸窣窣伸出手。摸了
行人的手一把。
「?小铃?」
对于行人讶异的叫唤,旁边的被窝里回答的声音却是:
「唔呼。」
不是「唔喵」,是「唔呼」。
仅仅一音之差。不过在这种情况下,可说是天堂与地狱的
差别。
她拉扯着行人放在棉被上的手,要他进来。但是她——不
是小铃!
「唔呼呼,行人公子,你可以直接摸我没关系唷,尽管放
胆来吧~」
那女孩有着一头乌黑的长发,是麻知。
「呜?喵哇~~~~~!」
「你是被小铃传染了吧……呵呵呵。」
「麻麻麻麻、麻知!妳什么时候跟小铃交换的!小铃呢!」
她并不需要回答。
因为行人往小铃的被窝那儿看去时,在更过去一点的地板
上,额头上贴着灵符的小铃就这么躺在地板上。「咿喵喵喵喵
喵(抖抖抖抖抖抖)!」小铃一副被麻痹的样子,完全动弹不
得。看样子那张符非常有效。
「妳到底想干嘛啊,麻知!都这么晚了,这样子也太没常
识了吧!」
「唔呼,这没关系的。」
麻知的答案就这么简短。
「多花了一点点功夫,不过我准备好了,来,我们走吧。」
「准备!?走去哪里!?」
「当然是『初夜之室』啰……你居然让女孩子说出口,这
样子不·行·唷。」
麻知已经爬出被窝,嘿的一声站起身来。
她穿着平常那件巫女装,最宝贝的扫箒也缠上红布,插在
背后。
「不要胡说八道了!喂,麻知,我要生气了喔!」
「唔呼呼……不要那么害羞嘛,行人公子,我也不想太乱
来的呀。」
咻!麻知突然伸出单手,就像在变魔术般的,手上突然出
现了灵符。
上面写着几个大大的墨字:『速效麻痹祈愿』。她根本就
很想乱来嘛。
(麻知这家伙是认真的!?今天比平常还要有魄力……!)
行人渐渐地往后移动,想要拉开与麻知问的距离。
还是先逃到外面去吧?但是,他也不能就这么丢着被麻痹
的小铃不管……呜!就在行人深呼吸的瞬间,麻知轻轻一笑—
—同时开始行动。她从右边绕来,虽然行人用眼睛追踪她的行
动,然而她就像飞燕的急回旋般,快到让行人眼都花了。
——好快!
她的移动速度甚更快得能带起风。瞬间抢占到行人背后的
麻知,挥动拿着灵符的右手,朝着行人的后脑挥下。就在此时
,突然有个东西从外面撞破纸门飞了进来。
麻知手上的灵符被应声弹飞,『那个东西』则是滚落地板。
同时「砰——」的一声,纸门被人用力拉开。月光从消散
的云层间洒下。
麻知就着月光,仔细观察地板上的『那个东西』。
「……这,这辣椒是……」
「绫音——!?」
脸朝向外面的行人跟小铃,同时发出这个叫声。只是小铃
发出来的是「咿音?(抖抖抖)」罢了。
「在行人公子的贞操有危险之时——正义的美少女巫女·
绫音驾到!」
绫音背对着满月,摆出一个右手往左斜上笔直伸出的姿势
,脸上还挂着凛然有威的笑容。她手指间挟着一根辣椒。虽然
说白天那件事让她的双脚到现在还在皮皮挫,该庆幸的是在青
袴隐藏下没有人发现。
「我打从白天就觉得妳不太对劲了,果然是这么一回事啊
,姊姊!」
「妳是来做什么的?绫音……」
轰轰轰轰轰……麻知周身散发妖气,把脸转向妹妹。
麻知看似女童的娇小身躯,释放出几乎可称之为恐怖的压
迫感。「呜啊!」被那股妖气直接冲击到的绫音,发出扭曲的
叫声,后退了一步。这光景让人不由得感觉到『器量』的差距。
「这怎么回事?绫音!麻知到底是——」行人说。
「有话待会再说,行人公子!现在的姊姊是鬼神!普通人
是对付不了她的!」
「鬼神……?喂……」
「喂,小铃,妳这种时候居然还帮不上忙!」
「咿音~~咿啊命啊……(抖抖抖抖)」
「真是的!嘴巴张开啦!」
「呀?咿啊——(抖抖……)」
「嘿!」
咻,绫音朝着小铃张得大大的嘴巴里,投进了一根辣椒。
「咿喵啊辣啊……………………!!」
小铃,大喷火。
小铃疯狂地挣扎,猛力弹起的气势,使她摆脱了麻痹的纠
缠,同时额头上的灵符也随之掉落。
「很好,一切如我所料。」绫音露出大胆的笑容。这可是
只有平常习于恶整小铃的她才有的智慧。着地失败使得颜面直
击地板的小铃,含着眼泪,拾起怨恨的脸,额头上清楚印着地
板的纹路。
「绫~~音~~……?」
「笨蛋,小铃!妳搞错人了啦!要发飙就对我姊发枫吧!」
「……?对、对喔,麻知姐,这样不行啦!」
小铃跑向行人。伸出双手将他挡在自己身后,麻知用她一
贯的诡异笑容说道:
「唔呼呼,小铃乖,不要站在那里喔……我给妳方糖吃吧
.」
「喵~~」就算是热爱甜食的小铃,也不太想要这种东西吧。
「等、等等!」
行人觉得被女孩子保护实在太丢脸了,于是他再度站到小
铃前方,跟麻知对峙。
「麻知,妳到底是怎么了?怎么怪怪的!?」
「唔呼,发现到我崭新的魅力了吗?……哪,迷上我了?想
要推倒我吗?」
「啊——够了,不是那样子啦!」
「行人公子,跟她说话也是没有用的!现在的姊姊,只是
披着人皮的老妖怪!」
绫音奔向行人。太过顺势而为的结果,就是说出这段可称
之为自杀台词的话。
小铃也往斜前方前进,两位少女就这么挟着行人站着。
三人的正前方就是麻知,换言之,现在是三对一的状态.
用常识思考的话,现在是行人这一方压倒性地有利——
然而,现在被赶入绝境的却是行人这方。
「……我可以问妳一句话吗,绫音妹妹……?」
「啊?是!」
姊姊礼貌十足的口气,让绫音不由得想起白天那件事,于
是想也不想地立正站好。
麻知像个端庄的少女般地,将手按在自己的嘴上,同时露
出有点羞赧的笑容说:
「妳刚刚,说了什么来着~」
「……咦?什么……啊啊啊?没、没没没、没有,没什么—
—!?」
「嗯喵,妳刚刚说了『老妖怪』啊~~」
小铃用一脸纯真无邪的表情,简洁地替她回答了。
「唔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
「呀啊——小铃,妳喔!」
「……我都不知道呢,绫音,如果妳真那么想看,直接跟
我说不就得了吗?」
「欸?想看什么?」
「……妳不是很想看看我的真本事吗?」
「不想看不想看不想看,那种话……我既没有说,也不想
说!」
「不用辩解了——」
麻知轻轻地将扫箒从腰带抽出。
箒毛的尖端朝着天花板,麻知双手握着把柄,就像是在持
剑一般。行人突然厌到一阵战栗。因为这是行人第一次看到,
麻知将她最宝贝的『收藏品』——扫把,拿来当道具使用。
不,或许小铃跟绫音也是第一次看到。
「……小铃,如果妳想要妨碍我,那不好意思,妳也会被
一起卷进来……」
「咿喵啊!怎么这样!麻知姐!」
小铃忍不住就想逃走,但却被心想「反正都要死,不如多
拉个垫背的!」的绫音死命拉着不放。
「麻知!不要对小铃动粗!」
行人逼近麻知。刚刚那句话之所以限定在『小铃』,是因
为他非常信赖绫音打不死般的强壮身体……然而,正当行人把
手放在扫箒上,想要夺下扫箒制止麻知的瞬间,很遗憾地,一
切都太迟了。
「觉醒吧!」麻知朝着扫箒如此呼唤。
沙……
完全没人碰到的红色布条,就这么轻轻地从柄上卸落,被
封印的力量在此解放。
狂风大作,飕,麻知轻轻吸了口气,下达命令:
「唔呼呼……动手吧,怪箒『百叉之大蛇丸』~~~~~」
非常戏剧性的变化。
——!!过度的惊愕让行人瞪大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