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人范达尔的弟子阿尔凯因、西兹可、霍克艾——
魔族的库洛加、拉达娜、维奥莱——
还有赛罗、菲诺、森林守护者缇亚涅丝。
此刻,他们全都聚集在一个地方。
从形势来看,魔族的敌人只有拉达娜和维奥莱,其他人都可算是同伴。缇亚涅丝的存在比较微妙,但她不会站在魔族一方。
换句话说,从人数来看,现在的状况对赛罗等人较为有利。
“哎呀呀,演员都到齐了呢。连‘暗语’的阿尔凯因也在这里,这下局势可不妙了啊。”
拉达娜一脸为难,但语气十分轻松。维奥莱则毫不掩饰自己阴沉的脸色,目不转睛地瞪着库洛加。
“库洛加,没想到你竟然成为了叛徒……!偏偏与身为敌人的阿尔凯因他们联起手来,不知羞耻!”
被称作库洛加、身材瘦高的中年男人将嘴唇抿成了一条线,一言不发地皱起眉头。
拉达娜瞥向这样的库洛加。
“冷静一点,维奥莱。这次任务的目的只有解决库洛加——阿尔凯因他们怎样都好。那么,库洛加。为了让你跟我们一起走,先让我劫个人质吧。”
拉达娜的身影消失了。
赛罗一边思考她的目标是谁,一边严阵以待。如果要夺取人质,他和菲诺应该是最容易被盯上的对象。
先不论自己——他不想让身旁的菲诺被劫为人质。
但是,赛罗的担忧以意想不到的形式落空了。
拉达娜接下来出现的地方,是原本是她同伴的“维奥莱”的身后。
“……哎?”
为架在脖子上的刀刃感到惊讶的维奥莱发出了轻微的疑问声。
不只是赛罗,包括阿尔凯因在内的所有人都为她的行动瞠目结舌。
只有采取行动的拉达娜本人和盯着维奥莱的库洛加两人反应平淡。
“那、那个?拉达娜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维奥莱因混乱而视线逡巡,隔着她的肩膀,拉达娜微微一笑。
“……没事的哦,维奥莱。稍微忍耐一下吧。库洛加,我接到的任务只有一个——‘把你活着带出去’。你已经对阿尔凯因说过来吧?‘伊莉娅德公主’的所在地——接下来,只要把你带出这里,让爱拉克娜之线把你所说之话的记录发出去。”
把阿尔凯因等人抛在一边,拉达娜开始了谈判。
在一旁守望的赛罗没能理解事态。
他只是明白了名为库洛加的魔族男性并非敌人,还怀有某种隐情。
库洛加的表情痛苦地扭曲了。阿尔凯因走到了他的脚边。
“……紫色的头发吗——库洛加,那女孩难不成是你的——?”
“……不,不是。”
在这段对话过后,库洛加毅然决然地盯向拉达娜。
“拉达娜,我不会回应你的要求!我已经把这座‘旅途终结的森林’选为自己的赴死之地。为了隐藏公主的去向,死在这里就是我的宿命——即使你把维奥莱劫为人质,我的回答也不会改变!”
大声怒喝的库洛加手臂上闪闪发光,出现了一把手弩。
接着,他毫不犹豫地把箭尖指向自己的太阳穴。
拉达娜轻声咋了下舌。
“阿尔凯因阁下!今后的事,就拜托您了……!”
包含着赴死觉悟的悲哀之声响了起来。
想象到接下来会出现的场面,赛罗不由自主地用手捂住了站在身旁的菲诺的眼睛。
狼狩之弓射出了魔力箭矢。
那根散发着强光的箭——划出一道圆弧形的线,垂直地飞上了高空。
——库洛加还站在原地。
阿尔凯因拔出的“漆黑的糕饼刀”将库洛加手腕上的手环一分为二。
配合他的动作,箭矢的轨道也偏离到空中,因此库洛加的脑袋并没有四分五裂。
阿尔凯因灵活自如地旋转着糕饼刀,把它插回刀鞘。
“阿、阿尔凯因阁下……为什么……”
逃过一死的库洛加皱着眉头,茫然地问道。
阿尔凯因眯起眼睛,像是在教导他一般回应道。
“……我已经理解你的觉悟了,库洛加。不过,现在你还不能死。其实在你没有注意到的时候,还流的轮环已经使‘爱拉克娜之线’无效化了。就算离开这里,你的言行举止也不会被发送到露娜斯缇亚那里。”
阿尔凯因光明正大地宣告。
赛罗眨了眨眼。他不记得自己有做过这种事。
(啊……原来如此,阿尔凯因是在虚张声势——)
在一瞬间觉察到这一点的赛罗佯装不知,只是默默地观望着事态发展。
库洛加怀疑地皱起眉头,而拉达娜若有所思地歪起脑袋。
“……原来你得到了‘还流的轮环’的消息,不是哈尔姆巴克在瞎说啊?那……真伤脑筋。该怎么办才好呢?”
拉达娜轻轻地吻了一下被劫为人质的维奥莱的脸颊。
维奥莱呀地尖叫了一声。
“我可不能失去自己如此可爱的部下,与范达尔的弟子们为敌,凭我一个人也不是对手。这次我就先撤退了。至少亲眼确认了你们的队伍里都有些什么人。”
面对露出微笑的拉达娜,阿尔凯因也回以微笑。
“那就帮大忙了。要是魔族都像你这么明白事理该有多好。”
两人的脸上都挂着满面笑容——但是,在赛罗的眼中,无形的火星正在他们之间飞溅。那是把彼此彻底认定为“敌人”才会露出的笑容。
不过,还有一个人无法认同这样的局面。
“等一下!你以为在这种情况下,你还逃得走吗——!”
阿尔凯因对打算抛出战轮的西兹可递去一个眼神。
“西兹可,忍耐一下。”
他的声音十分平静,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威慑感。
有些迟疑的西兹可用一只手捂住了嘴。
“哎……可、可是,阿尔凯因大人。魔族的干部孤身一人出现,像这样的好机会可是很少出现的——”
“忍着。只要我们硬来,确实能在这里强行留住拉达娜。代价就是——我们这边也会出现死人。”
赛罗打了个哆嗦。
阿尔凯因的话很明显是指自己和菲诺。
西兹可咬紧牙关,把浮起的战轮拉回自己的手边。
“没事的,西兹可。不用那么着急,我们很快还会再见。到那时——再认真点陪你玩吧。”
仿佛是跟相识已久的老友打招呼一样,拉达娜抱着维奥莱,跳上了用石头砌成的遗迹天花板。
她在某个点上用力跺了一脚,身体便被白色的光柱包围了。
一瞬间,更为炫目的光芒亮起,在那道光消失之后——
她们的身影已经不复存在。
看到眼前这一幕,菲诺轻声说道。
“哎……还能像那样出去啊?那个魔族的人居然知道方法——”
捡回一条小命的魔族男性库洛加混杂着叹息答道。
“因为通过‘爱拉克娜之线’,我的行动记录受到了监视。我的策略本来是把各位隔离封闭在这里——没想到,还是被上层看破了。”
库洛加肩膀无力地垂下,叹了一口气。
赛罗等人挨个聚集到阿尔凯因的身边。
但是,只有缇亚涅丝一人——站在外侧,茫然地眺望着他们的圈子。
西兹可抱起了阿尔凯因,热情而用力地抱紧了他。
“哇,等等,西兹可……”
“阿尔凯因大人,你果然来救我们了呢!我还以为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了——与废柴前辈单独被关在这座森林的那一刻起,我甚至开始思考自己究竟是为何而生,现在能够与阿尔凯因大人再次相逢,西兹可……西兹可真的——!”
像是为喜极而泣的西兹可感到手足无措一般,阿尔凯因用肉垫抚摸着她的脑袋。由于被抱起而拉长的身体,看起来格外像真正的猫。
霍克艾隔着西兹可的肩膀握住阿尔凯因的肉垫,为彼此的再会露出了喜悦的微笑。
“呀,阿尔凯因。你还是这么柔软呢。”
“要是不在三秒以内松手,我就抓你了哦?”
阿尔凯因他也毫不留情。霍克艾的笑容也很明显缺乏诚意。
趁着再会的余热,阿尔凯因让霍克艾、西兹可、赛罗、菲诺和库洛加彼此之间做了自我介绍。
经过一通介绍,阿尔凯因总算松了一口气,抚摸着下巴。
“……总之,能碰头就好。然后只要离开这座森林就行了。”
听到这句话,库洛加低下了头。
“不过,阿尔凯因阁下——我果然还是不能活着离开这里。一旦出去,情报就会泄露……而且我本来就打算在这里抹消各位的足迹,今后在这里秘密行动……”
但是,库洛加的计划因拉达娜的出现轻而易举地粉碎了。
阿尔凯因叹了口气。
“既然那位舞姬特意来到这里,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眼下的问题在于‘爱拉克娜之线’。赛罗,你过来一下。”
黑猫招了招手,赛罗便走到他的身旁。菲诺当然也连忙跟在赛罗的身后走了过去。
阿尔凯因让库洛加坐了下来,把爪子搭在他的脖颈上。
赛罗向下看去,只见那里有一道蚯蚓般的红线。
“你能看到库洛加的脖子上有道红线吗?这也是魔导具的一种……赛罗,如果是你的话,应该能够破坏它吧?”
跪在地上的库洛加自嘲般地笑了。
“……阿尔凯因阁下,您的心意我很感激,但这种事未免太过勉强——试图取下爱拉克娜之线,会使它钻入体内,在心脏上打一个洞。反正我已经无法得救了。只是在泄露情报,拖了同伴的后腿这一点上,我还心存遗憾。所以,请您干脆就让我——”
“……让你的‘女儿’继续做拉达娜的手下,真的可以吗?”
库洛加的肩膀猛地抖了一下。
仅凭他的反应,赛罗就知道阿尔凯因的推测是对的。
“阿尔凯因,刚才的女孩子……是这个人的女儿吗?”
“咦咦?一点儿也不像!”
菲诺脱口而出地说出了失礼的话。他们确实不像,但当着面说这种话还是有些不妥。
库洛加没有回答,只是瘫坐在地上垂着脑袋。
阿尔凯因盯着他的面庞。
“那女孩好像不记得你了。看来作为魔族化的代价,她的‘记忆’被夺去了吧……?不过,你还知道那女孩是你的女儿。没错吧?”
“……不,我没有女儿。那位少女叫维奥莱,只是魔族的一员罢了——”
阿尔凯因用肉垫啪啪地拍打着库洛加的肩膀。
“——你的话有矛盾哦。我一直都心存疑问。为什么你不在‘抓住霍克艾和西兹可的时候’就在这座森林里对他们说出真相——”
身旁的西兹可和霍克艾歪起脑袋,俯视着库洛加。他们也和赛罗一样,没有完全理解现在的事态。
阿尔凯因淡淡地说道。
“霍克艾的性格糟糕,但他并不是笨蛋,应该能够理解你说的话和提议。性情温柔的西兹可就更不用说了。但是,你没有做出这样的选择,而是故意冒着风险,把我叫到了这里。因此你这样做的理由只有一个——害怕情绪失去控制的爱女与我打起来后被杀掉。”
库洛加没有回应。他的没有回应恰恰肯定了阿尔凯因的推测。
对他们有些危险的对话,赛罗战战兢兢地插口道。
“我说,阿尔凯因——我和刚才那位名叫维奥莱的女孩,在隆巴尔德就见过。不过她好像一点儿也不记得我了……”
库洛加惊讶地抬头看着赛罗。
赛罗对他点了点头。
“与缇亚涅丝初次相遇的时候,她给了我‘会惹上麻烦事的,不要与精灵扯上关系’的忠告并替我解围——所以,我想她一定不是坏人。”
库洛加紧张的眼神突然变得缓和了。
“现在的维奥莱……帮了你?”
“是的。虽然语气有些可怕——不过,我想她其实是很温柔的人吧。”
库洛加的脸上浮现起带有泪水的苦笑。
他的肩膀微微颤抖起来。
“是吗……那孩子以前就是这样。嘴上说着讨厌麻烦事,正义感却很强,总是插手不该她管的事情——把公主殿下从王都救出时也是这样。为了辅佐我,她擅自参与了战斗,然后就被魔族……”
库洛加“咯吱咯吱”地咬着牙齿,口中漏出了呜咽声。
他的样子让赛罗的胸口一阵酸楚。
夺走亲人之间的羁绊就是魔族的做法——既然如此,赛罗也不打算容许他们的暴行。
阿尔凯因用爪尖指着他脖子上的红线。
“……赛罗,可以拜托你吗?”
“虽然不知道办不办得到,但我会试试的。”
赛罗把手放在了库洛加的脖子上。
魔导具被“破坏”,就是赛罗使用了“那个”的时候。
因此,对这个没有见过的魔导具“使用”那个,应该也能破坏掉它。
菲诺与西兹可咽了一口唾沫,在旁边观望。霍克艾则兴趣十足地眯起了眼神锐利的双目。
“库洛加先生,请您不要乱动——”
赛罗把意识集中到他的脖子上。
库洛加的身体感受到了异变,猛地抖了一下。
“这……这是……!?”
声音也颤抖起来,库洛加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与此同时,赛罗的手中感到了“爱拉克娜之线”被粉碎后消失的触感。
这只是发生在一瞬间的事。
然而——在这之后,力量的流动并没有停止。
“……咦?”
为这件事感到害怕的赛罗发出了疑问声。
爱拉克娜之线已经被破坏了,尽管如此,赛罗体内的“还流的轮环”还在活跃,开始从库洛加体内吸收“某种力量”。
“唔……!”
库洛加发出呻吟。
赛罗与库洛加的身体被白色的耀眼光芒包围了。
正在观察的霍克艾圆睁着双眼,赛罗自己也因过于炫目的光芒而闭上了眼睛。
“……停,停不下来!?为什么!?”
以前从来发生过只是破坏魔导具就发生这样的事。
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赛罗回想起杀死哈尔姆巴克时的事。
当时哈尔姆巴克因自己使用的“吸魂的戒指”之力的反射,肉体彻底崩毁了。
库洛加身上应该没有配备这样的魔导具。而且,只要他没有使用魔导具,就不该发生“力量的反射”。
但是,在接下来的瞬间——
赛罗的双臂出现了巨大的“金属手甲”。
打倒哈尔姆巴克的那股力量——并不是赛罗依照自己的意图唤出来的。
“不好!快点松开他!”
出人意料的事态让阿尔凯因慌张起来。
库洛加的身体还没有崩毁,但现在的他已经翻了白眼。
接着——
在阿尔凯因等人介入事态之前,如同刮起了龙卷风般的力量流动冲到了赛罗的头顶。
忽然卷起的飓风让阿尔凯因的身体漂浮起来,菲诺等人也在后方一屁股坐倒了。
“嘭”的一声摔在地上的阿尔凯因立刻抬起了头。
——刚才发生的异变如同一场梦境一般,森林里鸦雀无声。
赛罗的金属手甲已经消失,库洛加趴在地上。
赛罗慌忙抱起了他的身体。
还有气息。身体看上去也没有损毁。
“唔……?唔唔……”
库洛加一边发出痛苦的呻吟,一边微微睁开眼皮。
“你,你没事吧!?刚才发生了什么……”
在困惑的赛罗面前,库洛加按着额头,又轻轻地摇了摇头。
“没事,没发生什么意外——倒不如说,我的身体有种奇妙的轻松感——不,这种感觉是——”
连当事人都无法把握自己的状态,歪起了脑袋。
首先确认他的“生命”没有被夺走,赛罗松了一口气。
但是,在接连站起的同伴中,只有霍克艾保持着摔坐在地的姿势,眼珠不停地颤抖。
西兹可吐出了一口混杂着安心与嘲弄的叹息。
“前辈?难道你被吓破胆子了吗?”
“太丢脸了。你平时总是神经最粗的那个人啊。”
听到西兹可和阿尔凯因这样戏弄他,霍克艾的视线还是钉在赛罗身上一动不动。
“莫非……莫非你——”
霍克艾像是在说梦话一般嘀咕着。
——他戴的眼镜能够看到常人看不见的“魔力流动”。
“霍克艾先生……有什么事吗?”
赛罗不安地问道。霍克艾的态度好像很不寻常。
“……你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什么’吗?不光是你,阿尔凯因和西兹可也——”
霍克艾捂着嘴角,突然跳了起来。
接着,他猛地抓住赛罗的双肩,圆睁着炯炯有神的眼睛,猛烈地前后晃动着赛罗的肩膀。
称赞之辞从他的口中连珠炮般地蹦了出来。
“——好厉害!简直不可思议!没想到世间还有这样的力量——!难怪魔族那些家伙会急死忙活地寻找了!”
语气亢奋的霍克艾被阿尔凯因踹了一脚。
霍克艾无力地晃了一下,手从赛罗身上松开了。
“——好了,冷静一点。这样赛罗会很不舒服的。”
“啊,啊啊,抱歉。我有点惊讶过头了……”
“……然后呢,你到底是在为什么事感到惊讶?”
听到阿尔凯因混杂着叹息的提问,霍克艾轻轻地咳了一声,把手伸向了库洛加。
“是库洛加先生吧?您可以使用魔导具吗?”
“嗯?啊,那是当然——”
没有理解这个问题的意图,库洛加歪起了脑袋。
在一旁观望的赛罗也不明白。
霍克艾从怀中取出“点火的树枝”,递给了库洛加。
这个细小树枝形状的物体前端附有黑色的可燃材料,是小孩子也能使用,用于点火的简便魔导具。
不过,据说让擅长发挥魔导具能力的魔族使用它的话——引发的威力就不容小觑了。
“请您用尽全力点火。知道了吗,要用尽‘全力’。”
库洛加皱起了眉头。
“不,可是……虽然我只是下级杂兵,毕竟也是魔族的一员。这样做会很危险……”
“别管那么多了,用尽全力!”
被霍克艾说服的库洛加不情不愿地把魔力集中到了树枝上。
树枝的前端——嘭的一声,点燃了一小团火焰。
冒起袅袅薄烟的小小火种像是连点起篝火都有些费劲一样,火势十分微弱。
“……咦?”
与普通人使用时毫无区别的效果让库洛加微微侧首。
“嗯……?好奇怪。怎么会这样……这样简直就像是……”
像是觉察到了什么,库洛加捂住了嘴巴。
目睹他那根本不像魔族的微弱力量,阿尔凯因也皱起了眉头。
“……这是怎么回事,霍克艾?”
仿佛在为迟钝的同伴们感到可气一样,霍克艾仰天长叹。
“——所以说!”
他从后方抓住赛罗的肩膀,把赛罗推到了众人面前。
周围人的视线让赛罗有些不知所措。
依然保持着亢奋的状态,霍克艾大声强调。
“他身上的‘还流的轮环’——拥有‘让魔族化的人类恢复原状’的力量!”
所有人的视线都一齐集中到了赛罗身上。
理解了霍克艾所说内容的他们只是惊愕地圆睁着眼睛。
◎
缇亚涅丝站在人群的外侧,一直眺望着赛罗与同伴间的对话。
她小小的胸膛里乱哄哄的。
只是看着这一幕,不知为何就有种讨厌的心情。
像是快要哭出来,痛苦到无法停留在这里的心情——
(我——不想待在这里了。)
缇亚涅丝这样想到。
赛罗的身旁围着很多缇亚涅丝不认识的人。
转身背对着他们,缇亚涅丝缓缓地走下通往“祭坛”的楼梯。
就算不去赶人,他们也会很快离开这里了吧。
缇亚涅丝不能到那边去。
——自己并不是“人类”。
她是人类创造的存在,却不是他们的“同伴”,只是一件魔导具而已。
缇亚涅丝的使命就是守护这座“旅途终结的森林”——
只是毫无道理地继续守护它——
仅此而已。
来到地下祭坛的缇亚涅丝把手伸向石棺的盖子,将神珠嵌在原来的位置。
然后,她凭借树兵的力量把盖子稍微推开一点,让自己的身体回到了“神珠”里。
像以往一样,她变成了只有精神的存在,被收纳在温暖的石棺中。
睡着的时刻应该很快会降临。
下一次睁开眼睛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了。
在这期间,她只能一直——
孤独一人,只是孤独一人地继续睡眠。
(……这是为什么……好冷……)
地热使石棺中十分暖和。
尽管如此,缇亚涅丝还是感到了刺骨的寒冷。
希望下次醒来的时候,这种揪心的感觉能够停止——
她一边祈愿,一边陷入了沉眠。
◎
赛罗等人正要离开遗迹时——
“缇亚涅丝”的身影已经不在旁边了。
“咦?缇亚涅丝呢……”
讶异的赛罗呼唤着她的名字,而阿尔凯因默默地摇了摇头。
“还是不要和那孩子扯上关系为好——”
他的态度仿佛在这样说。
严格地说,缇亚涅丝不算是“精灵”。即使如此,比起人类她还是与“精灵”更为接近。
她是为了守护这座“旅途终结的森林”而创造出来,没有实体的自律型魔导具。与树兵一样,虽然能够利用神珠得到实体,但她本来是只有心灵的存在。
身旁的霍克艾还在以库洛加为对象,进行着热忱的演说。
“——据说关于魔族化,就连很多魔族都不太了解。魔族化的过程中,要接受‘失去一样重要的东西’这样的洗礼,以填补丧失感的形式获得力量。但是,只是失去就能得到力量,这多多少少有些不自然。还有一说是在‘失去’的同时‘被给予了什么’。而‘被给予了什么’就是一个大谜团了——如果说那是某种埋藏在体内的‘魔导具’的话,一切就都讲得通了。虽说是魔导具,但并没有实体,所以就跟寄生精神一样。总之,魔族化应该就是受到这种专用魔导具的影响,在破坏掉它的同时,魔族就会失去‘魔族’之力吧?而且,由于埋入的魔导具,可能才出现了失去‘制作魔导具’的力量这样的影响。我是这样考虑的——”
对他令人郁闷的漫长演讲,库洛加很有耐心地附和着。
西兹可和阿尔凯因像是已经听腻了,没去理会他。
“阿尔凯因大人,晚饭在隆巴尔德吃吗?想吃什么?”
“不知道。”
被西兹可抱在怀中的阿尔凯因悠闲地伸了个懒腰。他本人倒是想跳到地面上,但西兹可一直紧紧地抱着他,阿尔凯因就基本上放弃了尝试。
“……一群怪人。”
菲诺在耳边悄悄地说道。赛罗含糊地点了点头。
能力很强的魔导师多半都是怪人。事到如今,他才理解了已逝祖父的这句话。
不过,要说起怪人,身旁的少女也算是其中之一。
阿尔凯因举起了一只手。
“那我们差不多也该回到那边了。库洛加,在那块石头天花板的中央附近释放魔力就行了吧?”
“是的。不过范围太小,一次转移所有人不大可能……”
“要是拉达娜等人在对面埋伏可就麻烦了。我先走吧。”
趁着这个机会,阿尔凯因从西兹可的臂弯中飞蹿而下。
“啊,那我也去——”
西兹可像个天真烂漫的孩子一样,紧紧追在他的身后。
接着,阿尔凯因和西兹可站在石头天花板的中央,他们脚下散发出朦胧的光芒。
与刚才的拉达娜她们一样,两人的身体被光柱包围了。
他们能够平安无事地回到原来的世界吗。
紧接着,霍克艾与库洛加也站在了同样的位置。
赛罗再次向四周环视。
还是没有看到缇亚涅丝的身影。
——他不由得想到,就这样离开真的好吗?
菲诺惊讶地凑到跟前,端详着他的脸。
“你怎么了,赛罗——”
“……抱歉,菲诺。可以稍微等一下吗?霍克艾先生也是——我马上回来。”
赛罗指着遗迹的楼梯说道。
霍克艾轻轻地“嗯”了一声。
“……你要去找缇亚涅丝?既然她自行离开了,我们再去打扰她——反而很残忍呢。”
他明白霍克艾的意思。缇亚涅丝也一定是判断出自己无法“将赛罗强行留在这里”,于是就主动退出了。
菲诺也不满地扯着赛罗的袖子。
“霍克艾先生说得没错。没必要特意——”
赛罗摇了摇头,向楼梯方向走去。
虽然只是个人的确信,但赛罗感到缇亚涅丝已经不打算对自己怎么样了。
“我马上回来!”
“啊,等等!要去的话我也去!”
菲诺慌忙跟了上去。
霍克艾苦笑着目送他们离去的背影,默许了赛罗的行动。
库洛加则眯起了眼睛。
跑下散发出淡淡光芒的楼梯,赛罗穿过了通往“祭坛”的隐蔽小门。
菲诺长叹了一口气。
排列着光滑圆柱的广阔空间里,至今仍有一股暖流。
“好厉害——遗迹里面原来是这样的啊?”
“嗯。缇亚涅丝应该就在那里。”
赛罗一步一步地向中央的石棺走去。
盖子完全阖上了。但是,刚才还不在的球形“神珠”现在已经被嵌到了原来的位置上。
赛罗毫不犹豫地用力推着盖子的一端。菲诺也在一旁帮忙。
两人将盖子一点点地推开,白色的雾气从里面袅袅飘出。
缇亚涅丝坐着出现在盖子上方。
“……干嘛?”
她以有些不高兴的声音嘟哝道。
这细微的表情变化对她自己可能不代表什么意义。所以,赛罗也没有在意她的表情,而是坦率地说出了自己真心的想法。
“缇亚涅丝,你……一定很‘寂寞’吧。”
对这个问题,缇亚涅丝微微垂下了头。
“才不——寂寞。”
这小孩子气的回应让赛罗愈发感到痛苦。
一旦承认就无法从那份寂寞中逃开——她的回答中包含着这样的逞强之意。
赛罗紧紧地握住缇亚涅丝的小手。
身旁的菲诺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是看到赛罗递给她的视线,又马上闭上了嘴巴。
——菲诺偶尔会显得很可怕,可她的内心十分温柔。所以,她应该从某种程度上猜到了赛罗和缇亚涅丝的想法。
缇亚涅丝从正面直勾勾地盯着赛罗。
“……抱歉,缇亚涅丝。我不能和你一起留在这里。如果这样做的话,菲诺会很伤心,也会给阿尔凯因他们添麻烦——”
缇亚涅丝嘟起了嘴。
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她的样子好像是在拼命强忍着眼泪。
——赛罗更加用力地握住缇亚涅丝的手。
“所以……所以,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走?”
听到赛罗的话,缇亚涅丝惊讶地眨了眨眼。
她的表情与以往的表情截然不同。
赛罗没有等待她的回答,就用指尖把嵌在盖子上的神珠抠了下来。
“跟我们一起旅行吧。虽然也会遇到很多痛苦的事……不过,一定会很开心的。”
“……旅……行……?”
缇亚涅丝圆睁着眼睛,歪起脑袋。仿佛是听到了从来没有想过的事。
但是,她——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不行。对我来说,这座‘旅途终结的森林’是无法卸掉的脚镣——所以……不行。不管我怎么逃,都无法离开这里——”
少女盯着自己脚上的脚镣。
比起装上去的铁环,它更像是已与少女的身体融为一体。
牵着悲伤的缇亚涅丝的手,赛罗微笑着说。
“脚镣只要由我来破坏掉就好了——所以,和我一起走吧!”
赛罗拿着神珠,把缇亚涅丝抱了起来。
缇亚涅丝吓得缩起了身体。
比瘦小的赛罗个子更低的少女如同小猫一般轻盈。
菲诺又想说些什么,张开了嘴巴——却还是不情不愿地叹了口气。
“……真拿你没办法……我就知道赛罗会这么做!好吧,试试看再说。”
“嗯,先从这里离开。”
带着缇亚涅丝走出祭坛,赛罗与菲诺跑上了楼梯。
看到同行的人多了一个,霍克艾抚摸着下巴。
“……原来如此。真是有趣。既然你做好了觉悟,那这个选择也不坏。”
他表示认同地连连点头,向赛罗等人招了招手,让他们先走。
而库洛加眯起眼睛,露出了微妙的高兴表情。
菲诺在天花板上释放出魔力,便与赛罗和缇亚涅丝一起被包围在光芒之中——
接下来睁开眼时,他们已经回到了地面上。
正前方就是用星昂石制造而成的巨木雕像。
阿尔凯因与西兹可正在旁边喝红茶。摊在地上的布料和茶具,似乎都是从阿尔凯因的道具袋里取出来的。
“哟,怎么这么慢?……啊,你还真是……喜欢多管闲事呢。”
看到赛罗怀中的缇亚涅丝,阿尔凯因像是觉察到了一切般叹了一口气。
只不过他的叹息并不是印象糟糕的叹息。
库洛加和霍克艾也回到了这边。
缇亚涅丝惊讶地看着赛罗。
根据“盟约”,她这个魔导具是被旅途终结的森林所束缚的存在。
换句话说,只要破坏森林——盟约就会失去形态并废弃。
把神珠与缇亚涅丝交给菲诺,赛罗一个人站在了黑色的石树前。
阿尔凯因等人都从远处注视着这一幕。
“……霍克艾,那个破坏掉没问题吗?会不会连缇亚涅丝也消失掉,或者内部的森林突然出现在这边,将赛罗碾碎?”
阿尔凯因乌鸦嘴的提问让菲诺板起了脸,但霍克艾只是苦笑着说。
“因为是古代之民的魔导具,所以我大致能想象到是怎么造的。从制造方法来考虑,也能推测出破坏的方法——嗯,应该没问题吧。只是这处遗迹的保存状态良好,破坏掉还是很可惜的。”
库洛加点了点头。
“确实。没有这处遗迹,我也不会采取这次的行动……不过,我认为她也差不多该获得自由了。”
说着像是在怀念过去的话,他看向缇亚涅丝。
他的眼神十分祥和,漂浮着一股看着老朋友的氛围。
在阿尔凯因等人的注视下——
赛罗把手贴在树上,注入了“力量”。
只要“使用”魔导具就会造成“破坏”——
对这魔导师无法想象的可怕力量,赛罗现在打从心底里感到感谢。
(请解放缇亚涅丝把。“还流的轮环”——)
在赛罗的面前,石树开始七零八落地碎裂。
与让库洛加变回普通人类时不同,这一次没有出现“金属手甲”。
明明没有给予强烈的冲击,树干却像是腐烂了一样不断剥落。
在表面的石头落下的地方,最终浮现起一尊被锁链束缚住的少女雕像。
她的模样与缇亚涅丝很像。
但是,她毕竟只是“相像”,并不是她本人。
(这就是盟约之证……?)
赛罗产生了这样的直觉。
这尊石像也以赛罗碰到的地方为中心,立刻像沙子般分解四散,随风飘逝。
(已经不会有人迷失在这座森林里了——)
赛罗怀抱着这份思绪,将魔导具——“旅途终结的森林”一点一点,但又确实地消灭了。
随着这项工作的进行,在赛罗等人周围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大地发出了朦胧的绿光,附近原本半透明的树木从根部开始,渐渐地恢复了实体。
与这些树木一样,“旅途终结的森林”里的兔子和小鸟们也受到镜面封锁被解除的影响,回到了这一侧。
没过多久,整个森林都以赛罗所在的那棵树为中心,包围在柔和的光芒中。
“哇……好漂亮……”
菲诺呆呆地低喃。
“旅途终结的森林”——
魔导具的破坏与森林恢复原状也有着直接的关系。
赛罗本以为自己的力量除了破坏没有其他的用途,这一次总算有了些许的自豪感。
透明的树木变成真正的树木,浓雾也渐渐散去。
最终,在石树彻底消失的同时,菲诺身旁的缇亚涅丝也散发出朦胧的光芒。
在光芒之中,束缚在她脚上的脚镣和锁链如同风化一般消失地无影无踪。
“……身体……变轻了?”
缇亚涅丝茫然地喃喃道。
她的身旁响起了西兹可和菲诺的欢呼声。
缇亚涅丝本人的身体没有受到什么影响。脚镣和锁链都是“旅途终结的森林”准备的东西,但她的本体只与“神珠”同在。
石树彻底消失后,雾气完全消散,森林的上空出现了蓝天。
赛罗脚下出现了一块树的土台。
这不是星昂石,只是用普通的石头制成的。而且这部分并不是魔导具。
平面的土台上雕刻着古代之民的文字。
走到近处的霍克艾兴趣十足地端详了片刻。
“嗯——原来如此,这可是具有相当大的研究价值——”
“这个你也会读吗?”
对于赛罗的疑问,霍克艾高兴地回应道。
“是的,当然了。
‘这里是旅途终结的森林。一段旅途终结的森林。
吾等旅行者将在此地休憩。
终有一天,吾等旅行者还会踏上旅途。
一段旅途终结的森林,也是另一段旅途起始的森林——
汝等旅行者啊。
毋庸绝望。
人之旅行在死后亦会持续——’
这表现了古代之民信仰的话。对于他们来说,这里是同伴的‘墓地’,同时也是受到迫害的同伴的‘避难场所’吧。”
“避难场所……?”
墓地的解释可以认同,但接下来这句话让赛罗感到了些许不协调感。
霍克艾看向从盟约中解放的缇亚涅丝,眼神变得柔和起来。
“对于受到迫害的古代之民来说,这里应该算是一处避世桃源。从入口的构造就能看出,追兵很难进入,一次进入的人数也有限。而且,内部还有像缇亚涅丝这样的‘守护树兵’。在迫害严重的时代,他们恐怕还备下了大量的树兵吧。终于,随着时代的前进,受到迫害的记忆被渐渐遗忘,古代之民也舍弃了这个狭小的村落,开始回到外面的世界——只有这个地方,作为‘受到迫害时再回到这里’的避难场所保留下来。不过,他们后来实际上没有遇到这样的机会,或许除了等待大自然的破坏,就没有其他破坏森林的方法了吧——”
赛罗歪起了脑袋。
他听说古代之民“已经灭亡了”。
“我听说古代之民……已经灭亡了啊?”
他对阿尔凯因这样问道。黑猫眯起眼睛笑了。
“灭亡……吗。人种的融合混合不能算是一族的灭亡吗?而且,说不定——赛罗,你身上就流着古代之民的血液。缇亚涅丝会与你亲近,虽然也有性格的部分原因,但也许是因为血统。不过,这只是我毫无根据的推测罢了。”
赛罗眨了眨眼。
既然不了解父母的事情,自己是不是这样一族的后裔也无从得知了。而且,就算搞清楚了这一点,也不能改变什么。
库洛加垂下了眼帘。
“毕竟是远古时期的事,谁也不清楚啊。不过,古代之民拥有非常优秀的魔导具制作技术——据说世间受到称赞的优秀魔导具工匠中,有好几人都是他们的后裔。这个也不是多么少见的说法。”
那么,祖父的泽尔德纳特或许也是其中一人。赛罗不禁这样想到。
忽然间,菲诺缠住了他的胳膊。
“是啊是啊。而且,赛罗就是赛罗。不管古代之民怎么样——重要的是‘现在’和‘今后’吧?”
对菲诺明快的声音,赛罗点了点头。跑到他脚下的缇亚涅丝目不转睛地仰视着赛罗。
赛罗对她那澄澈的眼眸露出了微笑。
束缚她的脚镣已经不存在了。
而“旅途终结的森林”也不复存在。
这个地方对缇亚涅丝来说,成为了“旅途起始的森林”。
对于赛罗来说也是一样。
平安无事地与阿尔凯因的同伴们会合,今后他还要继续远离故乡米斯特哈温德。
(真的……要开始旅行了呢。)
怀着这样的感慨,赛罗四处环视着遗迹。
真正的树木回来之后,倾注在这片土地上的阳光比起平时的白昼光亮显得耀眼许多。
◎
离开遗迹的一行人首先要返回隆巴尔德。
为了去下一个目的地——黛纳斯克城,他们必须先回到隆巴尔德,然后向北前进。
他们决定今晚在旅馆放松一下,明天一大早再出发。库洛加似乎有些焦急,但魔族还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地。
走在森林之中,菲诺观察着缇亚涅丝。
缇亚涅丝在遗迹里睡在石棺中,但石棺只不过是为了让她“承受漫长时光”而使用的魔导具,而她的本体被容纳在“神珠”之中。
不过,现在的她没有进入神珠里面,而是抱着赛罗的腿。
她的模样说可爱倒是可爱——可是,菲诺却有些无法释怀。
阿尔凯因走在最前面,西兹可跟在他身后三步远的地方。在她的身旁,库洛加陷在霍克艾的“讲义”中,正时不时地应和几句。
菲诺与赛罗,还有缇亚涅丝跟在他们的后方。
走在前面的阿尔凯因忽然转头看向缇亚涅丝。由于他们俩的个头都很小,视线的高度也差不多。
“这么说来——为什么缇亚涅丝要特意把赛罗叫来呢?虽然也有他没什么抗性,也很好拜托的因素,不过在霍克艾等人的面前,你几乎不曾现身吧?在库洛加面前也是——”
听了阿尔凯因的疑问,缇亚涅丝紧紧地拽着赛罗的裤子,藏在他的腿后。
“因为……”
“因为?”
“……赛罗更好。”
她抱着赛罗,轻声喃喃。
缇亚涅丝这副样子实在是惹人怜爱,赛罗用双臂把她抱了起来。
“啊哈哈……谢谢你,缇亚涅丝。听你这么说,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赛罗的脸上浮现起对待小孩子的微笑——而缇亚涅丝依然面无表情,却有点看得入迷的感觉。
当然了,赛罗本人并没有意识到这件事。
菲诺的体内有某种感情开始蠢动。
为了不让赛罗听到,阿尔凯因和西兹可交头接耳地说道。
“……阿尔凯因大人,换句话说,那孩子……”
“嗯。我本以为她只是‘不知所措’——”
听到了他们小声的对话,菲诺板起了脸。
她走到赛罗身旁,向他耳语。
“……赛罗,很重吧?我替你——”
菲诺说着,试图从赛罗怀里拉走缇亚涅丝。
但是,缇亚涅丝一副厌恶的样子,不肯松开赛罗。
虽然她的表现很小孩子气——但菲诺从中感到了明显的“算计”之心。
赛罗劝解着菲诺,对她露出了苦笑。
“没事的,菲诺。总之,到隆巴尔德为止,我就先带着她吧。而且也没那么重哦。缇亚涅丝的身体有着真正的实体,但和普通人类一样吗?”
对于赛罗的疑问,缇亚涅丝微微侧首。
“外形大概是一样的——每次离开神珠的时候都会重新构成身体,所以只要我努力的话,也能造出内脏之类的,不过那样做很没效率——”
“……你还知道这么多难懂的词呢。”
赛罗只是随口说说,但菲诺直到她的实际年龄已经几百岁,甚至近千岁的事实。
虽然外表是小孩子,不过她的思维可不只是个小孩。
菲诺正想再说一次“让我来抱吧”——
紧紧抱着赛罗的缇亚涅丝隔着他的肩膀,直直地盯着菲诺——
她用手指扯着下眼皮,吐了下舌头。
这个面无表情的存在做出了与她完全不相称的行动。
菲诺瞬间就达到了燃点。
“喂……赛罗!这女孩太奇怪了!绝对只是普通地看上了赛罗而已!”
“你对这种小孩子说什么呢,菲诺。这怎么可能?”
对苦笑的赛罗,菲诺再次大叫。
“因为,因为……!你看,她笑了!一副蔑视的表情!”
“咦?”
对菲诺的挑衅表情只流露了一瞬间,当赛罗转头看向缇亚涅丝的时候,她的脸已经恢复到面无表情了。
赛罗的脸上浮现起抱歉的神色。
“菲诺——你一直在担心我,是不是有点累了?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把肩膀借给你哦?”
“我都说了,不是那么回事!……啊,不过比起肩膀,还是让我借用一下你的胳膊吧。”
菲诺高高兴兴地抱住赛罗的胳膊,躲过他的视线瞪了缇亚涅丝一眼。
缇亚涅丝无视了她,却忽然瞄准机会,朝赛罗的脸颊上吻了一下。
“喂!你在干什么——”
菲诺突然的怒喝和缇亚涅丝出人意料的举动让赛罗吓了一跳,慌忙移动视线。
“菲诺,对方可是个孩子啊!”
感受到菲诺的敌意,缇亚涅丝迅速地逃进了赛罗怀里的神珠。她的身体失去了质量,像气体一样被吸了进去。
菲诺对神珠继续吼道。
“缇亚涅丝,你听得到吧!?这个世界上也有能做和不能做的事……!”
听着她愤怒的喊声,走在旁边的库洛加悄悄地垂下肩膀。
“请问——阿尔凯因阁下,虽然有些失礼,不过我想知道平时就是这样吗……?”
“嗯,差不多就这样吧。”
“热闹一点也好呢。”
西兹可盈盈微笑,仿佛在说“只要有阿尔凯因就够了”一样。
霍克艾对扶着额头的库洛加笑道。
“开始后悔向我们求助了吧?”
对他这个玩笑般的问题,库洛加露出了苦笑。
“不——与魔族为敌的时候,这份开朗十分‘可靠’。不过——”
库洛加瞥了赛罗一眼,像是在同情他一般低喃道。
“……他也会很辛苦吧?”
对他的这句话,没有人表示否定。
热热闹闹的一行人为了赶往今晚住宿的旅馆,走在森林中的小道上。
——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察到,这种悠闲平静的散步只有这一回了。
逃跑的王族去向,盯上“还流的轮环”的魔族的暗中活动,以及埃鲁福尔王族被夺走的政权——在堆积成山的难题面前,即使害怕到浑身战栗也不足为怪。
然而,他们还是缓缓地,却一步一个脚印地向前走去。
菲诺偷偷地盯着身旁赛罗的面容。
少年的表情与几天前相比,又多了几分凛然。
虽然长相还可以用“可爱”来形容,但他的目光很坚强。
(这就是男孩子的表情吗……)
为赛罗的成长感到开心的同时,菲诺也为他的变化产生了些许寂寞感。
但是,她十分确信——赛罗最重要的部分,今后也一直不会变。
所以,菲诺决心要跟着他。
她重新认识到,与缇亚涅丝的关系也是赛罗重要的一部分。
菲诺紧紧地抱住赛罗的胳膊。
永远永远走在他的身旁——
对于此时的菲诺来说,这才是她的旅行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