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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Phase1—冰之少女—

◆六月七日◆

「我认为不论什么事物都存在着所谓的临界点喔,阿初。」

在六月上旬的放学时间,礼新高中的广播室中,轻轻响起了放下将棋棋子的声音。

坐在桌子与将棋盘对面,高佻的三年级女生——京学姐,忽然把视线从棋盘移到我身上,并下了下一步棋。2三步。

「这么说的话?」

一边这么敷衍,我一边移动早已决定好的一步棋,6四银。       ﹒

于是京学姐的手再次停了下来,开始长时间思考。

在发出嗯——的声音的同时,京学姐撩起不算凌乱的长发,双眼直直地瞪着棋盘。

「要直说的话,已经是《死棋》的状态。人只要努力就会有收获。就能颠覆命运,引发奇迹——当然那种事情也并不是不可能发生,不过《不论怎么挣扎也无法改变的状况》这样的情形,也的确有可能存在。」

京学姐拿起新的棋子,并将右手高高地举起。

「以正攻法进攻也无法引发奇迹的最后底线。在不小心到达那条线的场合,你认为我们应该要怎么做才好呢? 你认为还会剩下什么手段呢? 即使是要破坏各种规则或禁忌也要得到最好的结果,或者是——」

然后,学姐走出下一步棋。紧接着我立刻从京学姐防守的反方向进攻。

「我不懂——还有,将军了。」

京学姐瞬间停止动作,把头抬起来。然后把大大的黑眼睛眯起一半,用苦闷的表情瞪着我。

「……阿初,你有想要听我说话的意愿吗?」

「呃——,不好意思。是什么来着……? 学姐在上个月的实力测验中,分数突破了最后底线之类的……」

「虽然那是事实不过我并没有提到! 我讲的是剩下的手段!」

「剩下的手段? 可是学姐你已经把五次『悔棋』全都用完了不是吗。」

(插图1)

「啊——! 你连我忍着羞耻使出要求你让步这种手段有着什么样的意图都看不出来吗?看清楚状况! 我希望能得到一点对社长的敬意与体贴!」

「知道了啦……那稍微给点提示。关于刚才的将军——具体来说是将军抽飞车。可以牺牲飞车来躲过,不过接下来会非常辛苦,请做好觉悟。」

「可恶——! 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

京学姐怒吼着把将棋盘给掀了。京学姐自己从家里带来的老旧将棋盘与无数棋子飞舞到空中,然后散落在广播社的地毯上。

「啊——真是的……」

「不用你捡! 是我输了!这种事情我自己会做!」

学姐这么说完后从椅子上下来,开始努力捡着被自己乱扔一地的棋子。是个让人完全搞不懂到底算是粗暴还是守礼仪的奇怪学姐。

在学姐收拾棋子的时候,我把视线移向窗外。那片天空有如冬天的早晨,呈现出一片灰色并带着薄薄的云层。

那是一幅让人觉得梅雨即将到来的景色。

我,礼新高中二年级,都筑初其实已经有一个月没到所属的广播社露脸了。以广播社来说虽然有不做不行的工作时间表,不过不定期的社团活动是这个社团的特征。

「真是的,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冷血了。」

把将棋的棋子捡完之后,京学姐粗暴地抓着头,把整套将棋用具收进广播社桌子底下的暗格里。

一点也没有隐藏自己的愤慨,用力坐到对面椅子上的高佻女学生,就是这座小城的主人。

担任广播社社长,礼新高中三年级的问题儿童,上坂京学姐。

没有化妆,也没有把裙子改短,明明完全感觉不出来有品行不良的预兆,可是不知道她做了些什么,平均一个月可以听到一次她被叫到教职员室的广播。而且她本人还是广播社社长,实在是很讽刺。

据说她是某个小有名气学者的后代,为了要让她成为后继者而在教育上也下了很大心力,不过本人完全没有干劲,再加上小她很多的弟弟能力很强,因此最近她的父母完全把她当成空气一样视而不见。

不过,当事者不但没有意气消沉,反而还很欢迎这样的状况就是了。

「可是,你真是个无情的男人啊,也不够体贴他人。身为下届社长候补的你是这种样子,不是会让我担心下个世代而无法安心地毕业吗。」

「我反倒比较担心京学姐今年能不能够顺利毕业……」

「咕啊——! 才一阵子没见嘴巴又变毒了啊! 你这混帐好大的胆子!」

京学姐抱着头露出苦闷的表情,赌气地瞪着我。

「在我被无情的老师们软禁在补习室里的这段期间,你好像被什么奇怪的学生缠上了,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不是的……」

关于在一个月前,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那家伙』所引发的事件,我确实是有牵连在内,因此被这么一问,让我的心情变得稍微有点复杂。

「话说回来,其他社员们都怎么了?」

我无视学姐的疑问,把视线扫向室内。

原本就不是很宽广的空间,除了我跟学姐以外没有看到其他人的身影。

「真是一群不知道该让人说什么才好的家伙。亏我还难得广播叫他们过来,结果连个人影都没见到。」

学姐稍微用手按了按额头后,闭起眼睛盘起双手与双脚。

「难得今天要办个久违的大活动呢,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说老实话,我也不是很想来就是了。」

说完真心话之后我停顿下来,重新审视了一下社团办公室。

虽然不是很清楚在这间学校里,所谓的『广播社』原本到底是什么样的体制,不过我可以断言这里绝对不是普通的社团。

在礼新高中,有条学生一定要参加社团的不成文规定。

可是在那之中,会出现少数不管跟哪个社团都合不来的异端者。

所谓的广播社,就是用来收容这些人的社团——没有正式性的活动,但相对具有接近委员会职务的性质,是个半数以上成员是幽灵社员的脱节者聚集处。

由于我拥有偶尔会发作的小毛病,因此从其他社团辗转流落到这里来。

负责广播的时间表是固定的,所以有最低限的工作要做,不过就连实际广播的内容,都是很久以前录好的定型文,并不会花多大的工夫。

因此,即使担任社长的京学姐不在,也不会出现任何的问题。

「哼——,没办法。只能由我跟阿初两个人来进行了。」

「这么说起来,结果有事情指的是——?」

在我这么问的瞬间,叩叩两声,从广播社的门外传来敲门的声音。

「啊——……」

令我在意的,是来访者是老师的可能性。于是我反射性地望向广播社办公室,检查有没有不该出现的东西。不过——

「嗯,终于来了啊,进来吧。」

好像不是的样子。在京学姐大方回答的同时,广播社的门被慢慢打开了。

「嗨——京学姐! 恭喜你回来参加社团活动!」

「——欸?」

意外的访客让我吃了一惊。带着灿烂的笑容冲了进来的人,是遥香。

她是我的妹妹,不过原本应该跟广播部没有任何关系才对。

她私下好像跟京学姐认识的样子,可是是这样的关系吗?

在思考着这些事情的时候,遥香走进办公室东张西望,看见我的身影让她不解地歪过头。

「啊,老哥也来了啊——。竟然跟京学姐两个人独处,真是厉害啊。明明有女朋友了——。」

哼哼哼——地按着嘴小声笑着。

其实,遥香因为某件事情非常地恨我,不过她那高明的演技让人完全感觉不出有那样的隐情。

「嘿——,阿初竟然有女朋友了啊。原来如此,该不会是在一个月前成为话题的那个坐轮椅的女学生吧?」

「就是她啊。还带回家里亲亲热热的,让我在家里都待不下去了呢——。也多亏这样,我已经很习惯在朋友家过夜了——。」

像是被遥香那有点困扰的害羞笑容影响,京学姐也露出苦笑。

「嗯——,阿初。虽然我不打算干涉你对女孩子的品味,不过不能让妹妹感到困扰啊。」

「我什么事都没做!」

尽管可能徒劳无功,但姑且还是先努力否定。

然而,遥香所说的话中,混杂着一定程度的真相。

那就是在咨意自称是我女朋友的轮椅少女——月见月理解离开之后,遥香变得比以前还要少回家这件事。尽管那大概只是待在她的男朋友达也那边,或者是住在朋友家,而不是在外面四处游荡,但是就我个人来说还是会有点担心。

当然,这样的事情不会让别人知道。毕竟这不是值得大肆宣扬的事。

「那个不要说是女朋友了,就连女性朋友都算不上,请不要在误解的状况下散播出去。」

看到遥香那无忧无虑的笑容,让我的胸口有些许的绞痛。

「不过,遥香有被叫来参加活动吗?」

我试着转移话题,不过京学姐代替她歪着头这么回答。

「不,我不记得有这么做啊? 我叫的人是——」

「啊,对了对了。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快点进来吧。」

像是想起了什么事,遥香轻轻敲着手转向背后。

然后,像是硬闯进来般,一位女学生走进了从刚才开始门就一直开着的广播社。

「打扰了。」

「……咦——!?」

在那之后,我的表情一瞬间僵住了——大概吧。

走进来的女孩子,身上穿的虽然的确是我们学校的制服,不过就是让人说不出话来。

如同新雪一样的柔嫩肌肤。那头与其说是留长,不如说只是忘了剪的不可思议长发。还有那对焦点明明有集中,可是却完全不知道望向哪里上让人觉得深邃无比的双眸。

再加上那有点没精神的站姿,看起来就像是刚起床的生灵一样。

而且天气已经开始转热,服装也几乎都换成了夏季制服,可是她却依然穿着冬季制服这点也很让人疑惑,不过很不可思议地非常符合她给人的感觉,几乎不会有不协调感。

「喔喔,等你好久了,新社员。那就快点来做自我介绍吧!」

「…………」

少女的身体因为京学姐的话颤动了一下,不过也只有这样的反应而没有说出任何一句话。

难道是没有听见吗。

就在我浮现这样的疑问时,少女才像是好不容易反应过来似地张开那小小的嘴。

(插图2)

「我是一年C班的星雾交喙。加入动机是,呃……」

那无机质的声音,让人觉得就算是朗读物理课本都会比她更有感情。话讲到一半停了下来,少女轻轻将食指靠上下巴,第一次做出有点人味的动作。

那个动作让我发现,她那阴沉的感觉之所以不会让人产生恐怖与厌恶感,或许是因为她原本是个非常可爱的女孩子,进而使我抱持着一种淡淡的期待。

如果现在只是因为紧张的关系,其实是个开朗的好孩子的话就太令人高兴了——。

「硬要说的话,就是感觉不太需要做什么事情。」

「…………」

好短的梦。

并不是故意在找碴这点,可以从平淡的态度与语气看出来。不过,感觉起来她的确充分具备了加入这个脱节者聚集处的特质。

「呃——……」

「怎么样? 是个不错的女孩吧? 作为我们广播社备受瞩目的新社员再好不过了。」

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时,京学姐绕到交喙背后,隔着制服把双手放到她的肩膀上眨了眨眼。

「不好意思,请问是怎么个再好不过法?」

看起来没有认真要参加社团活动的样子啊……当我接着这么说时,学姐突然挑起眉毛。

「真是的,你这家伙什么都没搞懂嘛! 学生的本分是堕落! 怠惰! 迷惘! 在明星学校里汲汲营营地只为了升学考试而拼命,这样有什么乐趣! 那样子实在是太蠢了!」

学姐用极为认真的表情,开始说起这堆破坏气氛的事情。

「少子化、不景气、凶恶犯罪。这个社会隐藏着各式各样的问题,人心变得荒芜,充斥着无意义的争执。没错,我们社团现在需要的,就是像她这样缺乏干劲的人啊!」

像是感到非常感动一样,京学姐把面前的交喙拉到身边,紧紧抱住她纤细的肩膀。

「…………」

在任由学姐摆布的同时,这位新进社员不但脸色没变,就连身体也没有丝毫动弹。嗯,这种无视他人的技术或许相当有用——。

「等、等一下——!京学姐! 快停下来!」

不知为何,遥香一脸着急地把学姐拉开。

「呃,这是怎么了? 我用的力道跟裸绞还差得很远吧?」

「拜托等一下啊! 我就是为了进行说明才跟着过来的——!」

强硬地拉开学姐的手后,遥香伸手指向那个依然沉默寡言名叫交喙的少女。

「她有对人过敏症。隔着制服的话还没什么关系,但是请注意不要直接碰到她的皮肤。这也是为什么她会穿着冬季制服的原因。」

看样子她的装扮似乎是有意义的。

「唔,我不知道你有这样的体质,真是不好意思。」

我也不知道。应该说,这样的症状,真的存在吗?

「其实是原因不明的症状,好像是心理因素引起的,不过严重的时候,会造成心悸与呼吸困难,希望大家能自重! 尤其是老哥!」

「为什么是我!?」

话题突然转到自己身上吓了我一跳。尽管把脸转向遥香,可是却忍不住把视线移开了。

「不要想在不知不觉间对纯洁的学妹霸工硬上弓喔!这个女孩可是连牵个手都不行的!」

「为什么我得突然被人说得好像一点节操都没有啊!?」

「谁知道呢,因为老哥在背地里跟很多女孩子交往呢——。还装作一副无辜的样子。」

听到我的辩驳,遥香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那样的表情,让我感受到一抹的安心与寂寞。

「那么,我还有社团活动,星雾同学就麻烦你们照顾了。」

开朗地挥挥手后,遥香就离开了。

「嗯,只为了这件事情就特地把你送到这边来,看来你交到个不错的朋友呢。」

「……是的。」

表情完全没有变的少女,轻轻地点点头。光是知道她跟遥香关系不错,就令我松了口气。

本来我打算立刻也向她进行自我介绍,不过在我这么想的时候,京学姐开口了。

「话说回来,我并不只是为了办欢迎会才叫她过来的。」

「咦……?」

那到底是要做什么? 在我陷入沉思之前,京学姐笑了起来。

「因为这阵子我都没有办法腾出时间,积了不少应该要去做的事情。可是站在我的立场上,放着新进社员不管会有点过意不去也是事实。」

……啧,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居然这么笨的跑到这里来。

「你不觉得由担任副社长的你来教导她该做些什么比较合乎道理吗?」

「也就是说,事情是这样罗? 因为补考忙得没时间玩的反弹而很想大玩特玩,所以想把指导新社员的工作推给我之后逃掉吗?」

「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

京学姐立刻竖起眉毛,用力伸出手指指着我。

「你真的认为被像我这样的社会脱节者指导的她会幸福吗? 如果是那样的话——你没有资格当个人! 不可原谅!」

「咦!?」

一瞬间浮现出无数的问号,过了十几秒后,我的脑袋在推演后得到跟学姐一样的结论。

「现在立刻收回你说的话。」

「……非常抱歉,的确不能交给京学姐呢。是我错了。」

「知道就好,只要是人都会犯错的。不过阿初,不可以再说出那么轻率的话了。你要牢牢记住。」

「是……」

我反射性地点点头。

可是话说回来,我为什么得要被不想指导新人的学姐说成这样才行呢?

「啊——,对了。阿初,你有在注意早上班会时宣布的事吗?」

「嗯,至少会比京学姐注意。」

「很好。那么,你应该知道最近的骚动吧?」

因为京学姐的话让我想起来。的确,有听说从约两周前开始,在学校周围有可疑人物出现的事情。虽然不清楚那个可疑人物有什么目的,不过他似乎会装成做问卷调查,若无其事地询问朋友的名字或者是跟在后面。值得庆幸的是还没有出现被害者,不过已经受到学校的关注了。

「我知道。要是时间太晚的话,我会送她回去。」

「那我先回去罗。她就交给你了。」

京学姐满意地点点头,一把抓起放在广播社角落的包包,然后就离开了。

抱着非常难以释怀的心情,我转身面向被留下来的新进社员。

说老实话,因为事出突然又加上感觉像是被别人硬塞个烂摊子,让我感觉不是很舒服,不过这个学妹并没有错。

「呃——,你是……星雾同学吧?」

「…………」

面前的少女微微点点头。怎么办,虽然我还蛮习惯应付性格古怪的人,不过这类型的我不是很拿手。

不管怎么说,也只有去做了。先看看广播室的时钟,时间正好是下午五点。

「我是担任副社长,二年级的都筑初……,应该已经听京学姐跟遥香说过了吧?」

少女再次点点头。理解力高是好事。

「接下来我想说明一下关于社团活动的事情,今天有空吗? 接下来有要去补习班吗?」

「有一些打工……不过不要紧。」

「这样啊,可是我们学校基本上是禁止打工的吧?」

「…………」

少女面无表情地用双手轻轻捂住嘴巴。看样子性格还蛮粗枝大叶的。

「刚才是开玩笑。」

「呃,其实也不需要否定……」

「…………」

她微微低下头。然后过了几秒,转过身背对着我,把自己放在房间角落的包包打开。从里面拿出很不搭调的青蛙钱包。然后,不知道为什么拿出一个五百斗硬币。

这是什么仪式吗?

「请收下。」

「这是做什么?」

「对不起,因为这个月手头很紧,只能付这么多。希望你能够替我保密。」

「你是打算要收买我吗!?不! 我不会收下那种钱的!」

是个意外精明的女孩子。不过,钱包里面几乎什么都没有,这孩子真的没问题吗?这个年头就连附近小学生身上的钱都比她多。

「京社长很高兴地收下来了呢。」

「那个没用社长竟然堕落到这种地步!请等一下,我马上帮你拿回来!」

在我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给京学姐的时候,大概是因为之前提到的过敏症的关系,交喙没有直接碰触我的手,而是抓住我制服衬衫的袖子,轻轻地拉了拉。

「刚才是开玩笑的。」

跟十几秒前,完全一样的表情与语调。

「可不可以拜托不要说这种意外带有真实性的谎话!?我真的分不出来有什么不同!」

「很抱歉。」

大概是真的觉得很不好意思,这次她把头低下来鞠躬道歉。长长的头发像瀑布一样垂下来,几乎快碰到地板。

该怎么说呢,我还以为她是个缺乏感情的女孩子,不过好像不是那样。

「我是无所谓啦,不过你要小心不要让学校发现。」

「是的,承蒙您的关心。」

她轻轻点点头。仔细想想,性格上应该不适合打工的她既然会做这样的事情,大概是有一定的理由吧。

而且,我也只是顺着情势发展而站在班长这样的立场上,并不是有意识地奉行校规至上主义。

「那么,我先简单地告诉你工作的内容。」

这么说完之后,我拿起放在架子上的器材,在编辑机器前坐了下来。

礼新高中广播社的工作内容,牵扯的范围意外地广泛。定时的广播是理所当然的,但由于还负责制作以学校内部为对象的网页,因此在较大的活动中还要负责摄影。

反过来说,在没什么活动的这间学校里,除了那段期间之外非常地空间,不过只有一件必须要事先做好准备的重要事情。

那就是广播社的传统活动,文化祭用的特别广播。

去年的企划是制作电影(以大失败告终),今年还没有决定。

「——就是这么回事,要是有什么想做的事情随时都可以提出来。」

「不好意思,我有个小小的请求。」

在说明完广播社的事情,想要接着教她器材的使用方法,与学校用网页的更新方式时,我面前的少女——交喙突然开口这么说。

「我还有事想要留下来做,今天是不是能请你先回去呢?」

「啊——,那当然……咦?」

一瞬间,我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过交喙很认真地注视着我。

「这是什么意思? 呃——,不是你想要回去,而是要我回去?」

不想参加社团活动,因此想回去。如果是这种事情,我听其他的社员讲过好几次了。可是,要我先回去,交喙自己留下来,这到底是有什么样的打算呢。

「不行吗?」

她非常认真地这么问。

明明是很荒诞无稽的事情,但是她那显得理所当然般的态度,让我感到混乱了。

「可以的话,要是能把理由告诉我,我会很高兴的。」

「我不能说。」

被一口拒绝了。

「因为哥哥会有危险。」

「……那是什么意思?」

「…………」

突然出现的不安台词让我感到疑问,不过交喙却紧闭着双唇。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我决定转移到别的话题。

「……话说回来,那个哥哥指的是谁?」

「你是遥香的哥哥,没错吧?」

「嗯呃,是这么说没错……算了。」

老实说,我不希望她用这种容易招致很多误会的称谓。

可是,这个名叫交喙的女孩,她的言行举止乍看之下很含蓄,但包裹着一层凛然而不容扭曲的意志。所以,从刚才开始虽然只是下意识的行为,不过我一直没办法阻止她的行动。

绝对不是因为我的魄力不够。

「…………」

结果,交喙并没有回答一开始的问题。她只是打开房间角落收纳文件的柜子,把放在广播社的行程表用纸、社员名单、联络方式等文件拿了出来,然后放在桌子上开始随便翻阅。

「你是要找什么吗? 那样的话问我或京学姐会……」

「…………」

维持了一段时间的沉默,交喙把那堆文件移到旁边的桌子上,稍微朝我看了一眼。

「很抱歉,我不能回答。」

「我明白了。虽然不清楚你想做什么,但总之今天就随你高兴去做吧。不过那些文件要收好喔。」

「好的,给您添麻烦了。」

在鞠个躬之后,交喙开始专心地看着那叠文件。那认真的程度让人很难想像这跟刚才的她是同一个人,甚至于会觉得她或许是为了这件事才加入广播社。

「呃——,刚才京学姐也有说过,这附近似乎有可疑人物徘徊,所以到六点记得要把门锁好回家喔。」

「…………」

微微抬起放在纸张上的视线,交喙轻轻点头。

虽然不觉得她有认真听进去,不过要进一步干涉似乎也很勉强。

真的不会有问题吗?

尽管离开了广播社,不过在我胸中浮现一抹的不安。

「差不多了……」

过了一小时后的下午六点。结果,我还是没办法放下交喙自己回去,而是在图书室写作业看看书来打发时间。连我都对自己这种爱操心的性格无言以对。

再次前往广播社,试着敲敲门,不过没有回应。我带着果然已经回家的想法转动门把,但是却跟我的预测相反,没有受到任何阻力简单地就把门打开了。

「咦——……?」

飞进视网膜的光景,让我忍不住惊讶出声。

交喙趴在堆满文件的桌子上,发出安稳的呼吸声。

看样子,似乎是因为太累而睡着了。长长的头发摊在桌上,简直就像是杯子打翻水流了四处一样。

「星雾同学,醒醒……」

好像是睡太熟了,叫她也没有反应。隔着制服轻轻摇动她的肩膀,也只是发出「呜~呜……」有点感到不舒服的声音。

「快起来,已经六点多了喔。」

再摇动一次。

「咕嘎——……」

「不起来的话,要在你额头上涂鸦喔?」

「……嘶——。」

可恶,总觉得开始有种空虚的感觉。

在我做这些事的过程中,交喙慢慢地抬起头。然后,用睡眼惺忪的眼睛看着我稍微眨了两三下。

「嗯……」

「那个,呃——这是……」

「为什么,你要来这里呢?」

因为对看到她睡觉的样子感到尴尬,让我一瞬间无法把自己是来确认交喙有没有回家的本来目的说出口﹒

「呃——,那是……」

无视于仓惶失措的我,交喙把视线投向挂在社团办公室墙上的时钟。在视线固定了几秒之后,她才慢条斯理地撑起趴在桌子上的上半身。

「对不起,是我的不对。麻烦你特地过来真是不好意思。谢谢你。」

看起来不像是在生气,似乎也没有感到消沉。她只是冷静地接受事实,站了起来,漠然地把堆在桌上的文件放回置物柜中。

「啊,我来帮忙吧。」

看着交喙走路的样子,感觉在平衡木上走三步就会掉下来,于是我朝她伸出了手。

「请不用在意,我可以的。」

虽然回答得很冷淡,不过就在那之后她勾到自己的脚,啪咑一声地倒在地上。

「没事吧?」

「…………」

社团办公室里持续了一段短暂的沉默。虽然连呼吸声都听不见让我怀疑她是不是死了而感到非常不安,不过在大约十秒后,交喙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地再启动了。

可是似乎还残留着刚才受到的打击,那纤细的身躯在站起来之后有点摇摇晃晃的。

「那个,刚睡醒还是不要太勉强……」

没有回答我的话,交喙手脚俐落地收拾完毕,抓起自己的包包就离开了广播室。

「那么,我告诉你钥匙要还到哪里去,我们一起过去吧?」

「我一个人就可以了,请不必担心。」

结果,她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就冷淡地拒绝了。

站在我的立场我也不是很想强迫她,因此在重新告诉她一次归还钥匙的场所与手续后,那天我就这样回去了。

◆六月十二日◆

「有好好指导新人吗,阿初。」

从遇到交喙以后很快地过了六天。在隔周周一的午休时间,我难得睡过头来不及做便当,在来到久违的学生餐厅时,被京学姐逮个正着。

因为京学姐身上的钱不够而不得不借她钱的我,就坐在她的旁边,吃着学生餐厅的每日特餐汉堡排。两人的话题主要是围绕在交喙的身上。

「不好意思,我举双手投降。那样的人不是我能应付的……她到底是什么人啊?」

「副社长,拜托在发问的时候语意要明确。我现在没有多余的精力把血送到脑袋。」

一边这么说一边用力吸着大碗叉烧面的京学姐,那副模样就算是原本的外表再漂亮,也会让百年的恋情瞬间冷却下来。

「学姐至少知道交喙加入我们社团的来龙去脉吧? 说实话,就算想跟她说话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原来如此,用釜底抽薪的手段吗。这个判断蛮不错的。——话说回来,交喙是不是每天都一个人在做些什么?」

我很直接地说明她直到上周末为止的行动。

对社团活动的工作没有兴趣,只是一直在翻阅广播社的活动纪录。

就算是询问她的目的,也只会被转移话题或是闭口不答,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

「啊——这样啊,或许是为了那件事也说不定。」

说实话,我并不期待会得到有用的答案,不过京学姐盯着面前的碗,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着。

「那件事指的是?」

「两年前,当时交喙那就读三年级的姐姐,是广播社的社员。」

「姐姐……吗?」

京学姐把薄可透光的叉烧叠起来放入口中,一边咀嚼一边继续说下去。

「不过说老实话,关于交喙的姐姐——也就是星雾花鸡学姐的事情,现在没有人知道她的消息。算是下落不明吧。」

「咦——……?」

「嘘——,太大声了。」

受到京学姐的指谪,我急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然后京学姐暂时放下碗,把双手盘在胸前。

「嗯,这样就说得通了。交喙大概是想要寻找关于她姐姐,也就是花鸡学姐的下落,才会加入广播社的吧。不过,很可惜的,关于花鸡学姐失踪事件的来龙去脉我也不是很清楚。她还在学校里是两年前的事情,而且当时的我跟她也没有什么交点。」

「……下落不明吗?」

「嗯,因为是在她毕业之后,所以在学校并没有引发很大的骚动。连从当时就是广播社社员的我,也只是稍微有听到学长姐们提到而已。」

真令人惊讶。

在这间平淡无奇的学校里,竟然发生过这样的事件。

「…………」

两年前……。尽管理由不同,但她跟当时的我还有遥香一样,面对着失去了家族的事实。

想到这点,我似乎可以理解交喙之所以会那么拼命的理由。

「不过,交喙会那么样地执着,也就表示她受到相当大的打击吧。我要先提醒你,勉强阻止她的行动,或者是一直放着她不管也不行喔。这种事情,需要花时间才能解决。」

「我很清楚的。基本上我不会去干涉,不过还是会好好关心她的状况。」

「嗯,这样才有副社长的样子。那么,我就继续为了获得企划的情报而努力。她就交给你了。」

把到处去玩这个词粉饰得真漂亮。

不过,既然肯说到这种程度了,那就以社长的身分帮帮忙嘛。

我依然搞不清楚她到底算不算是个有度量的人。

大概是在闲聊的过程中吃完了,京学姐大口大口地喝光叉烧面的汤,没有休息就直接离开餐厅了。

「那么……」

不管怎么说,总算取得可以用来接近交喙的重要情报了。

「为了家人吗……」

的确,这种事情没有办法简单地对刚见面的人说出来。

她的态度并不是在拒绝我,也不是讨厌社团活动。

只不过,是想要尝试去做,我那个时候没有做到的事情而已。

她那强烈的思念与顽固的态度,让我回想起遥香以前的样子。

◆六月十五日◆

从听到京学姐提起交喙过去的那天开始,又过了好几天。

偶尔,遥香会到广播社来看看我们的状况,从这点来看我果然是不被信任的,不过反过来说,可以感觉的出来遥香是真的很担心交喙这个女孩子。

虽然在面对我的时候还是一样面无表情保持沉默,不过在这几天的交流中,我确定这位名为交喙的女孩是个值得信任的人。

我认为她不太擅长需要说话的工作,于是主要教给她的是网页的定期更新,以及广播内容的稿件制作。虽然她偶尔会给人不是很俐落,或者应该说是少根筋的印象,不过由于基本上记忆力与理解力都很不错,因此她已经可以一个人胜任这些单调的社团活动了。

「嗯,做的很好。这样的话,只要之后实际广播个几次应该就可以一个人完成了吧?」

「是。」

社团活动方面已经几乎没有什么可以教的事了,于是我为了让她稍微放松下来而试着跟她聊天。要在广播社里调查的事情好像已经结束,交喙不再继续东翻西找查资料,相对地经常陷入沉思。

「…………」

抬头望了时钟一眼,已经傍晚六点了。

今天,她似乎不需要去打工,不过因为有可疑人物的传闻,这个时间带差不多也该送她回家了。

「那么,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

立刻就被拒绝了,不过这个女孩一直都是这样。这并不代表我们的交情不好……希望这不是我的一厢情愿。

就像是推销员在推销东西一样,跟她之间的对话,是在被拒绝之后才会进入正题。

「可是,京学姐也有提过。」

「我不想,因为跟你在一起,而招致不必要的误解。」

「咕哇。」

明明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不过却被相当辛辣的一句话回绝。虽然我并没有想要当个花花公子,可是被这么说还是有点难过。

她说的话也有点道理。尽管是属于同一个社团,不过也不能保证待在一起不会出现不好的传闻。尤其是交喙看起来似乎并不擅长处理这种事情。

「那么,我先离开了。」

点头打完招呼之后,她就离开了广播室。

经过十秒,在我叹了口气开始检查门窗是否有关好时,

「咦……」

忽然,我注意到房间地板上有一支自动铅笔。粉红色的花朵图案并不符合我的兴趣,京学姐在那之后也没有来过广播社。这样的话,这支笔的主人只有可能是交喙了。虽然也可以明天再拿给她,不过她看起来不像是会准备额外文具的人,最主要的是我不想明天到一年级的教室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

「应该还来得及吧。」

我快速地把广播室的门窗关好,然后将自动铅笔捡起来放进外套胸前口袋,小跑步朝她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                     ﹒

离开川堂,外面很暗,还下着毛毛细雨。

雨势虽然不大,但是因为看不清楚前方,要是距离太远有可能会跟丢。

「呃……是那边吗。」

刚出校门就看见很像她的背影,于是我小跑步跟在后面。

「…………」

交喙走路的速度比我想像的还快。原本以为马上就能追上,不过因为在转角跟丢了好几次的关系,追了很久都没追上。

从昨天积起来的水洼溅出的水打湿了袜子,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去在意的事。

不,是变得让人不在意了。

「呃——」

把为了遮雨而倾斜的伞扶正,确保视线范围之后,在距离我十几公尺的位置可以看到交喙的身影。不过,在她身边还有一个人。说白一点就是最近谣传的可疑人物。

之所以能够让我一眼这样断定,不只是包住那家伙全身的土黄色雨衣,还有他脸上的太阳眼镜与大型口罩的打扮。

「你是——吧?……怎么了? 回答我。」

那个可疑人物用分不出是男是女含混不清的声调,单方面地对交喙说话。

「…………」

虽然从这里看不见交喙的脸,不过大概跟平常一样是面无表情吧。可以感觉到男子面对没什么反应的交喙,渐渐开始显得不耐烦。

该怎么办。

我迅速停下脚步。虽然除了帮助交喙以外没有别的选项,不过有点奇怪﹒

在我的想像中,会对放学回家学生搭讪的变态,应该会要求对方让自己拍照或录影,或者是更直接地拉开自己的雨衣才对,不过总觉得气氛不是那样。

「动作快点! 要是你还是想要装傻的话——」

「——!」

在蒙蒙细雨中,那家伙伸手抓住交喙手腕的瞬间,我深深吸口气。

「在这边! 请快点过来! 有变态!」

我面向背后,瞬间从腹腔挤出声音来。当然,在我身后根本就没有什么警察,只是虚张声势罢了。在表现出像是在呼叫他人的动作之后,我想要挡在交喙身前而跑了过去。

「呿——!」

不过距离太远,来不及切入两人中间。反而是交喙被那个变态用力拉到身边。我看到她那纤细的身体一瞬间浮在空中。

糟了。在大脑思考之前,我收起自己的雨伞架平,就这样将尖端朝着那个变态的身体冲了过去。

「咕——!」

随着不明显的手感,那个变态摇晃着身体发出痛苦的声音。

「交喙!」

看见他松开抓住交喙手腕的手,我想要强迫他放开,然后——

「……唔!」

有一股被割裂的痛楚,闪过我右手背到手指的部位。

不用看也可以知道是被刀子割伤了。不过,总算是成功让交喙跟那个变态分开。我顺势用力把交喙朝背后推去,让她拉开距离。

在距离我三公尺左右的变态手上,不知何时握着一把野外求生刀。那种长度与大小,要是被警察看到绝对会被逮捕。

「…………」

我用没有被割伤的手重新把伞拿好。常有人说在这种时候,不管是棒子还是什么的,手上要有武器比较好。即使是外行人,生存率至少也要比空手在刀子的攻击范围内战斗高。

可惜的是我完全没有学过任何的武术。要是对方是认真的,这份觉悟马上就会变得没有任何意义。

「这、这个死小鬼——!」

在怒骂声传出的同时,可疑人物手上拿的刀子上沾上了我的血液。

不过,大概是判断这里虽然人烟稀少,不过太引人注目的关系,那个变态没有继续靠过来,一溜烟地从我们来的相反方向跑掉了。

恐怕刀子只是威胁用的道具,会割伤我只是反射动作吧。如果对方是以砍伤人为目的的凶徒,我的下场应该会更惨才对。

不管怎么说,算是得救了。

「…………」

松了口气转过身去时,被我推得跌坐到地上的交喙已经站了起来。幸好没有受伤。

「嗯,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在放下心的同时,痛楚也随之袭来。

不是很严重的伤。跟大约半年前,作菜时不小心切到手的等级差不多。说是这么说,但会痛的还是会痛,没什么余力让我硬着头皮撑下去。

「为什么。」

呆站着的交喙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不过似乎是眼睛的错觉,她的脸上好像微微浮现了红色的花纹。

「啊——,我想起来了。在教室里掉了一支自动铅笔,我想说可能是你的……。对了,这个……」

我这么说着把笔递过去,交喙收下之后闭上眼睛紧握着笔,过了一会儿摇了摇头。

「不是。」

「咦……?」

「这支笔是遥香的。」

交喙张开眼睛,她的脸恢复成平常苍白的颜色。

「是这样的啊,对不起……」

我怎么会这么冒失呢。

「虽然有点远,不过要不要先回学校一趟? 事情既然发展成这样,还是连络一下学校跟警方比较好,也应该要有人送你回家——」

「请、跟我来。」

保持沉默的她,忽然伸手抓住我左手的袖子

「咦……?」

「我家,离这里很近。你、能走路吗?」

在我反射性地点头后,她用另一只手捡起坏掉的伞,就这样拉着我走了起来。

在不是很熟悉的路上,被她这样拉着走了几分钟。然后,我被带进一栋有点历史的公寓中的某个房间。

「呃——。」

这里就是她住的地方吗? 看到我站在玄关一动也不动发着呆的模样,先走进房间的交喙朝我招了招手。

「那么,就稍微叨扰一下。」

得到她的许可而走进房间的内侧——话虽如此,不过由于是小套房因此一眼就能看到整个房间。从外观无法想像,房间里相当干净整齐。不过或许也只是因为没什么东西罢了。

虽然没有听说她是不是跟家人一起住,不过从整个房间的气氛来看,感觉交喙是一个人住在这里。

「…………」

在我这么胡思乱想的时候,交喙用指尖戳了戳我的肩膀。她的双手分别拿着消毒药水跟面纸,似乎是打算要帮我治疗。

嗯,虽然这种程度的伤口不去医院也不要紧,不过还是处理一下比较好。

于是我直接伸出染血的右手。

「啊……」

抓着消毒药水容器的纤细手指僵在空中。

「对不起。」

「啊……?」

看样子,瓶子里似乎是空的。祸不单行这句话果然没错。

「啊,没有关系啦。这种小伤——」

没事的。在我要这么说的时候,指尖被一股温暖的感觉包住。

「……咦——!?」

瞬间,我屏住了呼吸。

柔软的嘴唇与温暖的舌头所带来的感触。

闭起双眼的交喙,深深地含住我受伤的手指,似乎是要用自己的唾液来帮我消毒。

「等、一下……」

虽然我慌忙地想要把手缩回去,不过不知为何像是被麻醉了一样动弹不得。舌头缠绕在手指上,温柔地舔掉我的血。那舒服的触感与温度让人汗毛直竖。就这样经过了几秒,交喙才慢慢睁开眼睛松开我的手。

「…………」

一种莫名涌出的害羞心情,让我不敢正视交喙的脸。

「呜……!」

「呃!?你没事吧?」

她的身体摇晃着倒了下来,不过勉强靠着自己的力量撑住了。

「我没事。只是舔了哥哥的血,觉得有点恶心。」

「你也太毒了吧!」

说完之后,我发现在她的脸上,微微显现出红色如同大理石花纹般的图案。

比充血的皮肤还要更接近血色的花纹,在交喙那如同白瓷般的肌肤上,刻画着不规则的记号。

「咦,这是……?」

啊——,我想起来了。这就是遥香说的对人过敏症吧。刚才好像也有出现过,不过这次的颜色深到可以清楚看见。

(插图3)

「我没事。」

在我想要伸出手的时候,她抢先一步摇摇头这么说道。

然后,她踩着摇摇晃晃的脚步,朝房间外面走去。

「等、等一下啊!?你要去哪里?」

因为刚才的事情感到动摇的我,忍不住这么反问。

「我,去买药。」

听到这句话,让我想起这栋公寓一楼是药房这件事。

交喙就这样走向玄关穿上鞋子,然后忽然转过头望着我。

「…………」

两人的视线交错而过。她用无神的双眼望着我,像是有什么话要说一样。

「柜子,最下面的抽屉里有毛巾。不介意的话请自由使用。」

「啊,嗯……。谢谢。」

虽说是小雨,不过头发依然湿湿的。她的体贴让我十分感激。

「顺便告诉你最上面的抽屉里是内衣。」

「这种事情不用特别说出来也无所谓吧!?」

「要是随便打开的话,我会生气的喔?」

「在这种状况下还做出那种事情才会令人惊讶吧!?还是说你觉得我会那么做!」

「顺便告诉你厕所在那边。」

「虽然希望你别用这样的顺序来说,不过还是很谢谢你亲切的说明!」

或许是心理作用,伤口的出血似乎变严重了。头也跟着痛了起来。

「那么,我出去了。」

交喙就这样走向玄关穿上鞋子,然后回头望了一眼,就直接出门了。

门啪哒一声关上后,四周静了下来。

总觉得,她是个在很多地方都出人意料的女孩。

虽然觉得仔细观察女孩子的房间不太好,不过因为没什么事情可做,很自然地视线就到处飘来飘去。

在望向房间角落的小桌子时,发现了一堆小东西。

小花瓶、魔术方块、香水空瓶、布娃娃、只剩一只的毛线手套、音乐盒,看起来没有任何关连性的东西,用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的方式排放在一起。

虽然也有制服的缎带,不过并不是我们学校的。缎带是唯一稍微看得出来有写上名字的物品。『佐仓泉』,是她的朋友吗? 感觉从来没听过。然后,放在最里面的桌上型时钟——。

「……咦?」

为什么在第一次来到的他人房间里,会有让我觉得熟悉的物品。

不,为什么我会觉得熟悉呢?

是在何时、何处,是在哪里把那个——。

明明,应该遗失了才对。在那个白色的房间里。

「咕——……啊~啊——!」

突然,出现一股像是后脑勺被铁管击中的冲击。随着内脏似乎被压扁的不快感,出现了严重的心悸,让我反射性地按住胸口。

由天然木材与银色的金属制成,像骨董般的手工制桌上型时钟。虽然那样的造型随处可见,不过我记得有看过。

「咳——……。呼——……呼——。」

是我搞错了。一定是这样的。虽然我这么告诉自己,不过症状一旦开始就很难平复。

我一边拼命调整着紊乱的呼吸,一边等待着房间的主人回来。

十分钟后。比想像中还要早回来的交喙,以不会直接碰到我手指的方式,帮我治疗伤口。由于在这样的时机通知警察的话感觉会闹得很大,因此今天先放弃,等到所有事情都告一段落的时候,时钟的指针已经快要指向晚上七点了。

「那么,我就先回去了,你要小心一点。不管是什么人来都不可以随便开门喔?」

「…………」

看到她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我才转过身去。

「那个……」

交喙那细到快听不见的声音,留住了我的脚步。

「哥哥跟我,以前是不是有见过面?」

「咦……?」

我之所以会感到困惑,是因为我不觉得她是会说那种玩笑话的人。

理所当然的,我的记忆中并没有在社团活动中见面之前的交喙。

大概是觉得我的反应不是很明显,交喙用力甩甩头,中断了这个话题。

「今天,真的很抱歉。」

她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不过,那并不代表着看不出来她在想些什么。稍微朝下的眼睛与眉毛,表现出感到抱歉的态度。

「没关系。为了代替我们那不管事的社长,今后还得靠交喙为社团奉献心力呢。变冷了小心不要着凉,今天早点睡比较好喔。」

交喙点点头对我露出微笑后,我离开了交喙的公寓。

雨已经停了,时钟的指针也过了晚上七点。

「不过话说回来……」

在晚风吹过的瞬间。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我有暗中警戒着周围的状况,不过并没有察觉到有谁在监视。

「……总觉得有点在意。」

我受的伤并不是很严重。不过由于是惯用手的手指,因此暂时应该会不太方便,不过我感受到的不协调感,跟这件事完全是不同的次元。

像是明明已经知道却想不起来一样。就好比想要装作若无其事地忘记卡在喉咙的小刺造成的痛楚。像那样的感觉。

「好痛……!」

大概是在想事情的关系,我不小心让才刚受伤的手,轻轻撞上因为灯光昏暗而没看见的围墙突出部分。

在我眼前的,是她帮我治疗的两根手指。

回想起这件事,让我觉得稍微有点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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