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六日◆
第二天早上。因为我把自己跟交喙被袭击的事情通知学校跟警方的关系,昨天的事件很快就在学校的班会时间成为话题,而我也被班上同学们围着东问西问。
在实际引发了问题之后,果然学校方面也不能继续忽视下去,社团活动与补课只能到下午五点,禁止一个人回家,还让警卫守在校门口,有好一阵子应该都会处于草木皆兵的状态吧。
然后,到了午休时间。在名为学习准备室的小房间,我决定跟我的朋友,也就是副班长宫越明里同学讨论这件事。这个被堆积如山的教科书与参考书、用粗糙纸张印制的讲义所包围的场所,在正常状况下一般学生根本不会接近,不过只要我跟她聚在一起,那里马上就会变成聊天专用的空间。 在一个半月前的某个事件以后,宫越同学与班上同学变得渐行渐远。虽然没有人做出什么具体的行为,不过她看起来似乎比以前更适应这个不可思议的空间。
不管怎么说,在行政工作用的铁椅子与长桌子上摊着参考书与便当盒,也未免太公私不分了。
不过,说着这种话的我也仿傚她的作法,在对面布下同样的阵仗,吃着自己做的偷工减料(因为手受伤的关系)便当就是了。
「话说回来,都筑同学这次竟然真的遇见杀人狂,真是让人哑口无言。你会不会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啊?」
宫越同学一边皱着眉头,一边喝了一口茶。我刚刚才把昨天回家时发生的事情经过详细地告诉她。
「我觉得那不要说是杀人狂了,就连绑架犯都算不上。总觉得,要是一开始就打算要那么做的话,那种手法也太差劲了。之所以会砍伤我,应该只是不小心。」
我这么说着,把还包着绷带的手背与手指放到她面前。要是对方真的有杀意,应该不会只受到这种程度的伤吧。这是我乐观的预测。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嘛。对方不只是一般的变态吧?」
「嗯,话是这么说没错……」
「算了,更重要的是那个学妹……叫做星雾交喙的那个女孩。她是一个人住在便宜公寓里吧。」
「嗯。」
关于交喙与她奇妙的举动,以前曾经在这里提起过,而宫越同学上的补习班里,似乎有个学妹是交喙以前的同班同学,所以她有说要去打听一下情报。
「让人有点在意呢。我听说她的父母是经营出租公寓,家庭经济状况好像很不错喔。」
把自己做的糖醋肉丸子放进口中,宫越同学轻轻偏过头。
「嘿~。」
一瞬间以为她感到很意外,但同时也觉得她并不是那么的意外。
昨天,稍微看了一下交喙的房间,虽然感觉整理得很好,不过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散发出一种不是很熟练的感觉。
所以,我认为她是最近才开始一个人生活,而且是刚刚才开始。
「不过,光是那样的话,也不是什么很不自然的事情吧。」
听到我这么回答,宫越同学也跟着点点头。
「是啊。大概是为了独立自主,或者是为了上学吧? 虽然我不能理解让年纪还小的独生女做这种事的父母在想什么,不过我也没有打算要管别人的家事就是了。」
宫越同学叹着气耸耸肩膀这么说。
在她的话中,似乎包含了不少同样处于「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状况下的感想。
「算了,你就努力对学妹温柔一点吧。就我个人而言虽然不喜欢你一直跟在其他女孩子身边,不过那也是你的优点。」
「宫越同学也要小心一点。学校附近好像有变态出没。」
「哼哼,谢谢你的关心。」
宫越同学轻声笑着,把吃完的便当盒盖起来。
「在今天放学后,我约了交喙的同学出来见面,需要帮你打听什么事情吗?」
「不用了,我觉得继续对她的个人隐私探查下去不太好。」
「哼~,个人隐私啊……」
不知为何,宫越同学用似乎意有所指的方式这么说。
「你干嘛做出那么奇怪的表情。」
「什么事都没有。那么,差不多该继续工作了。都筑同学今天放学后也很忙吧?」
我望向时钟,上面显示午餐的时间已经快结束了。
然后很难得的,今天有来自京学姐的社团活动招集令。
因此我想要早点结束身为班长的工作。
「说的也是,让我们开始吧。」
收拾好已经空空如也的便当盒后,我们开始进行本来的职务。
结束午休时间与下午的课程,放学后——。
我直接前往广播社敲敲门,不过京学姐与交喙已经到了。其他的社员依然不见踪影。应该说,我也想不太起来还有什么人。
「阿初你也太慢了吧。让社长跟学妹在这边空等,你以为自己是哪里的高官吗。」
「呃,我不是有说今天会因为工作而晚点到吗?」
「啊——对了,是这样啊。班长真是辛苦呢。」
京学姐伸着懒腰,声音里完全听不出有一点想慰劳人的意思。
「因为哥哥是个大忙人啊。」
「哥哥?」
虽然交喙小声地帮我辩护,不过京学姐听到那句话后睁大了眼睛。
「呃,那是因为……」
当我慌慌张张地想要否定那样的称呼时,京学姐浮现满面笑容拍起手。
「哥哥!那真是不错的称呼啊,交喙。真是太棒了!让学妹称呼自己为哥哥的学长。那种有点变态的感觉真是太赞了!」
太糟了。被最不想被听见的人听见了。
或许是把那件事判断为突破口,京学姐一边咯咯笑着,一边不停拍着交喙的背。
我也拿起一张多出来的铁椅子拉开,以三个人刚好形成三角形的方式坐下来。
「那么,就让会议早点开始吧。关于文化祭的表演——说老实话我想不出什么有趣的点子。」
「去年是制作电影吧?」
「老师跟学生会都说不要再做那个了。」
「我想也是……」
交喙应该不知道,在去年的文化祭,京学姐把预定要播放的电影取消掉,而试着在没有得到允许的状况下,将以前恶整各个老师的影片在经过编辑之后放映出来。
不过,由于被在千钧一发之际注意到的我告发而被制止,不过差一点就演变成要被休学的事件。
顺道一提,这个计划完全是京学姐的独断独行,在我问到为什么没有跟任何社员提起这件事的理由时,她只回了一句「因为要是说出来的话不是会被制止吗」。
那个时候没有办法做出任何反驳,因此即使是在过了一年的现在还是让我很不甘心。
「所以,我的想法是今年还是老实地制作介绍本地名胜的节目来放映。」
「你说名胜?我们学校附近有那种东西吗?」
「我可是在这里土生土长的,很清楚一些比较少人知道的怪地方,所以不必担心。不过,适合一般人玩乐的场所,你们应该比较清楚吧? 因此,我认为这是很适合现在这些成员的企划,大家觉得如何?」
「…………」
交喙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与其说是表示同感与肯定,看起来更像是完全放弃了思考……。不过,我的心情也一样。反正也没什么其他的事情可以做。
「很好! 那么,就在这几天去取材吧。大家先把自己的时间空出来! 解散!」
京学姐威严十足地如此宣布,然后从社团办公室离开。
目送学姐离开后歇了一会儿,我跟交喙几乎同时起身准备回家。
当我们走出川堂时,直到刚才还很明亮的天空,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昏暗起来。
由于现在是梅雨季节,我跟交喙都有带伞,不过因为有可疑人物出没的关系,我们也没办法太过从容。当我自然地加快脚步时,忽然有声音从旁边传来。
「伤口,不要紧了吗?」
她指的应该是昨天被变态割伤的事情吧。虽然还有点痛,不过对日常生活并不会造成很大的影响。
「嗯。更重要的是昨天才发生那种事,让我送你回去吧。」
听到我这么说,交喙慢慢把脸转过来面向我。
「我明白了。虽然这么做或许又会把哥哥卷进来,不过我也有事情要告诉哥哥。」
卷进来? 她到底在说什么。
「那是什么意——」
「…………」
在我那暧昧不明的质问下,有一段极短的时间,交喙与我的视线交缠在一起。
为了陪交喙买东西而绕到别的地方,之后我们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
周围看不到什么人,彼此之间也找不到什么话题,时间就这样慢慢过去。
「这么说起来,关于昨天的事情,没想到你能认出那是遥香的自动铅笔呢。」
那么可爱的自动铅笔,的确也不适合京学姐跟交喙就是了。
「啊,那件事吗。」
虽然我并不期待会得到回答,不过交喙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着停下脚步,转身面对我。
「对不起,虽然跟那件事没关系,不过是否能请你再让我确认一次吗?」
她这么说着伸出右手。注意到那是要求握手的表示,我迟疑了一下。
「被我碰到也不要紧吗?」
「只是一下子的话。」
这么说完后,她主动握住我的手,同时把另外一只手伸进自己的包包里,闭上眼睛。我完全搞不懂她在做什么。这是什么仪式吗?
就这么维持了几秒后,交喙迅速放开我的手,然后睁开眼睛。
「不好意思,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呃——,是什么问题呢?」
交喙慢慢地张开眼睛,在那瞳孔里映照着我的身影。
「为什么,你跟遥香的感情不好呢?」
「欸……」
时间静止了。
交喙以与平常一样的声调与表情,肯定地这么问。
有一股冰冷的感觉从背脊窜上脑门。这句话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女孩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我不记得有在学校被她看见那样的景象——。
「可以当成根据的事情有很多。」
面对我的沉默,她继续进行追击。
「首先第一点,哥哥你到今天为止,一直都没有跟我提过遥香的事情。」
「…………」
我反射性地观察四周。先确认附近没有任何人。
是的。的确没错。在没有话题的时候,为什么不把话题转到既是她朋友也是自己妹妹这个绝佳的共通点上呢。
那是因为我特意避开的关系。
「说起来,就连我要加入广播社这件事,都受到遥香强力的反对。不过,因为我无论如何都必须要这么做所以硬是说服了她,不过在那个时候她这么告诉我『如果哥哥对你说了什么奇怪的话,要立刻跟我说喔』,即使到了现在她仍然会定期这么叮咛我。」
「呃,那是……」
抛开产生动摇的思绪,我为了要掩饰过去而试着反驳。
「那应该只是为了慎重起见才这么说的吧。那家伙就是爱瞎操心不是吗。」
「或许是那样。」
交喙稍微把视线从我身上移开,继绩接着说。
「可是,哥哥你根本不是什么奇怪的人。这是我在这两个礼拜实际感受到的感觉。」
「…………」
「但是为什么遥香要对我说那样的话呢? 我对这一点……一直都感到很不可思议。」
「那是因为某些原因……」
为了无聊的事情吵架,在这种时期,在这样的年纪,并没有什么好稀奇的。就在我想要这样解释的时候。
「话说回来,还有一件事也是从遥香那边听来的。令尊似乎是在两年前去世的吧。因为被坏人欺骗……」
这个女孩子是怎么了。等一下。
她到底准备要说些什么。
那件事情已经结束了。我的父亲被好朋友欺骗,欠下债务,因此受到心灵创伤,然后——
「等、等一下,你到底想说——」
「我,知道犯人是谁喔。」
你——
「正确来说,是昨天才注意到。」
你在、说什么。
「让令尊陷入那种状况的真正犯人。」
她闭上嘴巴,拉开手提包的拉链。
「请收下,这是要还给你的。」
交喙直接了当地这么说,然后迅速地把『那个』朝我递过来。那是手工制的桌上型时钟。昨天,放在交喙的房间里。
不对,交喙不应该会有这个东西。
因为这个桌上型时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我做给自己用的,之后,我把它送给了卧病在床的父亲。
不过,在葬礼之后整理遗物时我以为不见了,后来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应该和她完全没有关系。
应该是那样才对,可是为什么。
那些似曾相识的伤痕与污垢,让我确定这就是那个时钟。
「…………」
在灰暗的天空下,回过神来,周围已经开始下起蒙蒙细雨。
「我认为昨天变态想攻击的目标大概是我。」
交喙慢慢地将桌上型时钟,朝依然在发呆的我递了过来。
「你,究竟是……」
在我费尽所有力气挤出这句话后,她木然地这么告诉我。
「虽然遥香对你有所怀疑,不过并不是那样。把令尊逼上绝路的,是我认识的人。」
「不,那是——。我的父亲是自杀的,并没有……」
只是普通的自杀。我想要这么反驳,却因为混乱使说出来的话颠三倒四。
「从结果来看是那样。不过,我正在追查造成那个原因的人。」
「你说要追查……。就算你找到了,又打算把那个人怎样呢?」
「杀掉。」
交喙完全没有任何犹豫,只是很冷淡地这么告诉我。
「所以,希望哥哥也能帮助我追查。是否能够请你成为我的共犯呢?」
「——欸?」
时间静止了。各式各样的情报在脑中呼啸而过,根本来不及处理。
呃——、呃——……。
打算要把杀死我父亲的犯人杀死的人出现在我的面前。为什么,有什么理由。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说起来,你知道是谁做的吗?」
蒙蒙细雨开始出现在视线之中。这让平常就显得很虚幻的她,变得更缺乏现实感。
「嗯,犯人是我的姐姐。」
「咦……?」
「我姐姐……星雾花鸡的身分其实是间谍。她会变装成各种人并取而代之,在夺取情报后从内部将人或组织破坏殆尽。她有个习惯,会从牺牲者持有的物品中挑选一样占为己有。这就是花鸡的收藏品之一。」
「呃——,可是……像这样的时钟,不管是在哪里——」
「不,这是哥哥用过的东西。这点我很清楚。」
这根本不能算是回答。不过,交喙的语气非常坚决。
「那么——」
「是的。我问过遥香,关于令尊被朋友欺骗的事件。我认为在背后牵线的人,一定是我的姐姐。」
交喙一边这么说,一边慢慢朝我跨出一步,挺直了背脊。
「也就是说,我是哥哥仇人的妹妹,所以要是你想报仇,我愿意随你处置,没有怨言。」
或许是心理作用,那声音听起来带点因为紧张而颤抖的感觉。
然后,她把视线移向地面,像是要填补我的空白一样,轻声说道。
「昨天注意到这件事情,我有点犹豫是不是要先告诉遥香。要是哥哥没有对我做出任何事情,接着就是——」
「等一下!」
在她转过身去之前,我抢先一步抓住她的手腕。
「那个,不要那么做……! 不可以告诉那家伙! 她虽然是个好人,不过有点喜欢钻牛角尖!特别是现在! 只有父亲的事情不行! 要是让她听到那种事情! 她一定又会崩溃的!」
语言与思考没办法整合起来。总之,要先把交喙的嘴封住才行。
「我不知道什么间谍不间谍的,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跟这件事情有关连。要是你因为那种莫名奇妙的事情觉得对我们有所亏欠的话,请不要告诉她任何事情! 那家伙……那家伙是因为我的关系才变奇怪的!不是因为你的关系,所以——」
过了几秒。小小的雨滴打在脸和身体上,让稍微有点热的脑袋冷静了下来。
「…………」
在无声的世界中,她一语不发地望着我。
「不是的。」
到目前为止保持着沉默的交喙抬起头,否定我说的话。
「结果,那就像是被我杀死的一样。小泉、还有遥香的父亲,全部的人都是因为我。」
在挤出悲痛声音的同时,交喙身影也无力地坠往濡湿的路面。
「冷静一点,交喙……?」
仔细一看,蹲在地上喘气的她,脸上浮现了奇妙的红色花纹。
「呜、啊——! 对不起——……!」
我想起交喙的过敏症,重新从衣袖上抓住她的手臂,把倒在地上的她拉起来。
「可是,如果你愿意让我稍微活久一点的话,我有个请求。」
拖着依旧酸软无力的身体,她用带着奇妙红色花纹的脸望着我。
「咦……?」
「星雾花鸡,她是我姐姐,同时也是小泉……我好朋友的仇人。为了抓住并杀死她,请务必,协助……」
明明连气都喘不过来,可是交喙那空洞的双眼没有失去希望的光辉,她对呆呆站着不动的我,说出了这句话。
*
十几分钟后,我搀扶着过敏症发作的她,走在人烟稀少的街道上。
虽然交喙的身体状况只要过一阵子就会自然痊愈,不过也不能让意识朦胧的她就这样被放置在雨中。
只是,我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
注视着她微微闭上眼睛的脸庞,我一直在脑中反覆思考着刚才她给我的关键字。
交喙可以认出我送给父亲的时钟的谜团。为什么应该交给了父亲的时钟会在她手上。被那个叫做花鸡的间谍当成收藏品的事情是真的吗。佐仓泉。留在交喙房间里那条缎带的持有人,同时她也是交喙口中如同被她自己杀死的那名少女。
既然说是仇人,那么她的好友,也是被那个当间谍的姐姐杀死的吗?
昨天跟交喙讲话的可疑人物。还有交喙说过靠近自己会有危险的事情。
那该不会是——。
「嗯……」
浓密的长发在我的肩膀上摇动。
看样子,她的意识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要去哪里……?」
「我家。这里离我家比较近,稍微休息一下吧。」
「我,不要紧。」
交喙半睁着黯淡的双眼这么说,不过我并没有当真。
因为这个女孩子一定是属于那种不会把感情表露出来,而硬着头皮忍耐的类型。
「而且,为什么要帮助我。」
「在我受伤的时候,你不是也有帮助我吗。」
「…………」
在我们交谈的过程中,到达了目的地。
打开门锁走进家门,以防万一先确认遥香还没回到家。
在稍微休息一下之后,我先去找让交喙休息的地方。
「已经,不要紧了。」
尽管交喙这么说着挥开我的手,不过还是失去了平衡。
她小小的脸庞整个埋进我的胸口。
「哥……哥。」
「你看,还是稍微休息一下吧? 硬撑下去的话——」
就在我这么说完,想要把交喙扶到在我背后有段距离的沙发上时,
「那种家伙就让她躺在地上吧,小零。这里已经被本姑娘占领了。」
我吓了一跳。
突然发出声音的,不是交喙。
有个看不见的访客已经先到了。
当我转过头去时,隐藏在沙发椅背后的黑色恶魔,露出她那娇小的脸蛋。
在旁边有一张用来代步,充满了近未来感的轮椅。
该不会,这家伙是——
「嗨,你回来的好慢啊,小零。本姑娘都无聊到快死掉了呢。」
黑色雅致的帽子,搭配黑色的露肩连身裙。脸上镶着赤红眼眸与大胆笑容的少女,伸展着那白皙双脚,抢先一步舒适地躺在沙发上。
月见月理解。
隶属于大财阀『月见月家』,跟我在网路推里游戏『侦探杀人游戏』中相识的少女,同时也是不久前出现在我面前的侦探。
这个女孩,已经有一个月又两周没有出现在我面前了。
「啊——!?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啊!?」
我忘了交喙就被我抱在身边,忍不住大声喊道。
理解在沙发上翻了个身,完全没有因为我的质问产生动摇。
「哼~。小零,你的记忆力意外地差呢。你已经忘了跟本姑娘订下的契约了吗?」
契约——。我过去曾经以请她装作没注意到某件事作为代价,而成为她的助手。那毫无疑问是我们之间决定的事情,不过。
「为什么不事先用邮件什么的进行连络呢!? 亏我还有告诉你!」
「因为这样才会让小零吓一跳啊。」
露出有如太阳般灿烂的笑容,理解这么回答。
如果是那样的话,她已经充分达到目的了。
「话说回来,你是怎么进到我家里来的啊!?我记得有锁门啊?」
「没什么好奇怪的啊。小零你也太迟钝了。本姑娘在很久很久之前就打了一副备用钥匙呢。这次终于有机会能用到,总算是没白费。」
「永远都用不到的话该有多好!」
从一见面就吐槽到现在,让我觉得有点累。不过,原本她就是这样的家伙,事到如今再说什么也是白费口舌。
「话说回来,你身边那个奇怪的女人是做什么的?」
「啊……!」
在这个时候,理解的视线忽然移到我旁边。
(插图4)
我完全把交喙忘掉了。由于沙发被理解占领着,因此我拉开椅子先暂时让交喙坐到四人用的桌子旁。
「该从何说起呢,这个女孩……」
正当我想要介绍的时候,交喙反而看着我,开口问道。
「……这位是你的家人吗?」
「这一位是,呃——,那个……」
该怎么说明才好呢。
当我还在烦恼时,理解在我回答之前开口说道。
「这个阴沉女是还没睡醒吗。本姑娘跟小零看起来哪里不像是家人了? 接下来我们两个还要继续增加家人呢。」
毁了。
我把力量灌注到因为脱力而差点软掉的双腿,勉强地将嘴巴张开。
「没有那样的预定! 这个女孩子是我社团的学妹,可不可以请你不要突然灌输她奇怪的事情?」
虽然我心想着「糟糕,说不定会造成奇怪的误解」,不过交喙的表情很严肃。太好了。看样子,她并没有听出理解的弦外之音。
「…………」
忽然,脸色比刚才稍微好一点的交喙从椅子上站起来。然后她抓起自己的包包,开始朝玄关走过去。
「等一下,你要去哪里? 你得好好休息才行。」
「我会打扰到你们。」
这女孩完全听懂了啊! 只是因为表情的关系看不出来而已!
「我们不会做那种事,你再稍微休息一下吧。不用太在意这个女孩说的话! 把她当成庙会上在卖的奇怪摆设就可以了!」
「真是的,小零你也太害羞了吧。本姑娘就算是有观众也无所谓啊,真是无趣。」
理解开心地边说着边抬起上半身,然后朝这边把身子从沙发上探出来。
「那你就早点做晚餐吧。本姑娘一直忍耐到现在,早就已经饿扁了喔,小零。」
「先吃过再来不就好了……」
「因为你的料理出乎意料地好吃嘛。知道了就快点去做。」
因为手受了伤,本来想吃点微波食品就算了……。可是,在一个月以前我就深刻体会到,想要求理解拥有那样的一般常识是件强人所难的事情。
当我来回看着自己缠着绷带的手与厨房思考该怎么办的时候,交喙一言不发地抓起挂在桌子旁边的围裙。
「交喙……?」
「让我,来做。因为,哥哥的手受伤了。」
她英姿焕发地穿上围裙,在我开口前就这么说着开始洗起手来。
「不,你还要再多休息一下……」
听到我说的话,交喙只随意回了一句「我已经没事了」,然后继续准备着。
「呃,你会做菜吗?」
「我每天都有煮白饭。」
太令人意外的展开,让我发呆了一阵子,不过我不方便下厨是事实,也没有理由要勉强阻止她。因此,我心怀感激地接受了她的提议。
不过,有件事令我稍微在意。那就是光是煮白饭的话,跟料理不是没什么关系吗。
「喂喂,交给那种像僵尸一样的阴沉女没问题吗,小零。本姑娘可是奉行不吃非食物的主义喔。」
「我认为你是那种只要肚子是空的,就不太会挑剔食物的类型就是了……」
我一边指谪没有帮忙却依然很嚣张的理解,一边望着交喙的背影。
「…………」
幸好交喙的性格比较文静,看起来好像不是很在意理解的恶言恶语。
可是,动作看起来有点怪。不知道是不是该说如我所料,她好像不是很习惯做家事。
由于没有事情可做,总之就先依理解的意思坐到她身边。
「可是,小零啊。你也真是个过份的家伙呢。都已经有本姑娘了,竟然过不到两个月就把别的女孩带进家门。想发泄的话就让本姑娘当你的对象吧?」
交喙就在对面作菜还这样。
适时适所这个词,在这个女孩的面前一点意义都没有。
「以你当对象的话,反而会累积一堆压力吧。」
「那么稍微揉揉本姑娘的脚吧,刚刚才做完复健,肌肉好酸痛喔。」
然后,她突然把那双白皙的腿朝我伸了过来。虽然不能走路不过可以活动,为了不让肌肉萎缩而有在做什么复健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这件事本身并没什么大不了的。
「现在有一只手受了伤,等下次吧。」
这句话有一半是场面话,其实是因为那光景太养眼了让我不敢直视。更何况,还是处于交喙在背后努力作菜的这种状况下……。
「真是的,小零依然是这么害羞啊。算了,就留到下次再说吧。」
在稍微鼓起脸颊后,理解抬头望向天花板,开始玩弄起脱下的帽子。
好不容易摆脱她的纠缠,我捂着胸口松了口气。
话说回来,理解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根据本人的说法,理解平常是以月见月财阀专属侦探的身分执行特殊任务。她出现在这里的事情,让我无法掩饰心中些许的不安,眺望着交喙作菜的模样。
「完成了,请用。」
十分钟后,在坐在桌前的我与理解面前,交喙放下了被均等分在三个大盘子里的炒饭。似乎有用了我事先买好的泡菜炒饭料,饭粒染上了鲜艳的红色。
「…………」
算是合格吧。原本我就不期待她的厨艺,要是她做出什么出人意表又花时间的菜色也会让人很伤脑筋。
话说回来,我该怎么看待这副光景呢。穿着制服沉默寡言又面无表情的女孩,以及挂着毫无顾忌微笑穿着黑色露肩连身裙与黑帽子的少女。
看起来没有什么接点的人们,像这样聚集在一起共进晚餐。
「喂喂,怎么连杯水都没有。真是不够细心的女人啊。」
在双手合十之后,理解立刻探出上半身,突然发起牢骚。
虽然觉得她很过份,不过交喙并没有生气,转过身从冰箱拿出饮料。
「嗯……?」
趁着交喙背对着我们的时候,理解不知为何把自己面前的盘子跟我的盘子对调。在我反射性地要将疑问脱口而出时,她竖起食指放在嘴前,朝我眨了眨眼。
嗯,大概是因为想选份量比较多的一方之类的理由吧。
「那么,让我们开动吧。」
乐观地认为接下来至少可以度过一段短暂的平静时光,我把汤匙送进嘴里。然后——
「——嗯啊……!」
我还以为自己会死掉。
火花在眼前迸散。那简直就像是把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憎恶与杀意凝缩在一起的味道。
好辣。辣死人了!
在评论味道跟厨艺之前,远远超过以前吃过的辣度二十倍咖哩的猛烈辣味,刺激着我的舌头,让我全身冒出了大量的汗水。
「……呜咕! 啊——!」
「……?」
作出这道炒饭的交喙,用一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的严肃表情,看着我苦闷挣扎的模样。
说实话,这种调味说的好听一点,根本是疯掉了。
「呃,不,没事……」
不过,如果是在她极爱吃辣的场合,身为一个男人,不应该做出对味道挑三拣四的举动。她可是考虑到我的伤势,才下厨作了这道炒饭。
因此,我决定试着忍耐。
「不过,这饭还真是难吃啊。活的长一点果然可以增长见识呢,小零。本姑娘可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可以把普通的炒饭做得这么难吃喔。」
可是,旁边有个不知自爱的家伙。
理解笑着把汤匙放在盘子上。那并不是代表她不吃,而是已经吃完了。
「最先全部吃完的人还说那……,欸?」
到这里我才注意到不对劲。为什么理解把这么辣的炒饭吃完,还能这么若无其事地连滴汗都不流呢……。虽然她爱吃些怪东西,不过这应该不是可以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就吃完的东西才对——。
「哼哼哼哼……」
注意到我那感到不可思议的视线,理解露出不愉快的表情喝了一口水。
「你这样不行啦。那种行为是不及格的,小零。硬着头皮吃这种东西,要是被下毒的话就完蛋了喔。真是的。」
「…………」
看到这一幕的交喙,将汤匙伸到我的盘子里,随意盛了一些饭粒送进口中,然后立刻把杯子里的水喝光。
「竟然偷偷调换,这个恶魔。」
交喙这么说着,用依然没有变化的无机质眼神望向理解。
「该不会……!」
当我重新望向理解时,引起这个事件的本人,脸上已经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咕咕咕……,喂喂,你到现在才发现啊。在人家要吃的饭上抹了那么多辣椒,你以为本姑娘会没注意到吗? 这个阴险的阴沉女。」
「…………」
很难得的,交喙眯起眼睛瞪向理解,不过理解依旧不以为意地嘲笑着。
「呃——,稍等一下,也就是说这个……」
「就是这么一回事啊,小零。对本姑娘的态度感到不满的这个阴沉女,偷偷在给本姑娘吃的炒饭里加了料。所以刚才趁她去拿水的时候,跟你的炒饭调换了过来。这家伙真是无可救药啊。」
「我不想被像你这样的人这么说。」
一边是大胆的笑容,一边是冷淡的视线与严肃的表情。在两人之间,迸出了小小的火花。
「喂……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总之你们两个都给我有分寸一点!」
「对不起。」
「小零,时间已经这么晚了,叫这么大声会对邻居造成因扰喔。」
「你以为是谁害的啊!」
结果,我没有再去碰交喙作出的辣死人炒饭,为杀气腾腾的晚餐时间画上句点。
交喙在向我道歉之后开始清洗餐具,不过理解就像是理所当然的什么也没做,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
「那么,要小心一点喔。」
过了六点半,在交喙准备要回去的时候,我陪着走到玄关前为她送行。
由于附近已经暗下来,因此我帮她叫了一辆计程车。虽然也可以由我直接送她回去,不过因为我很在意理解的存在,加上现在又处于受伤的状态,所以觉得这么做比较安全。
当然,车费不会让缺钱的交喙负担,而是由我支付。
「对不起。这笔钱,我会在下个月偿还。」
「呃,你不用在意这种事啦。」
「好的,那么。」
交喙说话时的声音与表情还是一样淡泊,完全无法揣测其内心想法。
「关于刚才的事情,请在明天回答我。」
「…………」
交喙虚无的眼眸,笔直地注视着我。
她向我寻求的答案,毫无疑问的,是我是否会答应——答应协助她找出、抓住并拷问她的姐姐,然后由她亲手来了断。
没有现实感。虽然父亲的遗物确实是消失了,不过不能光凭这样就认定她的姐姐是犯人。更何况,还要帮助他杀人什么的……。
「交喙……我。」
「我明白。我没有打算要哥哥马上去做些什么。」
就像是读出了我心中的想法,交喙顿了一顿。
「不过,我希望你现在就做出决定。要追,还是不要追。」
她把视线从我身上移开,稍微皱了皱眉头。
「我已经开始进行追查我的姐姐……花鸡的工作。因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够抓住扮装成其他人的她,所以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到,或许还有可能会反过来被打倒。所以要是哥哥,没有那个意愿跟我一起追捕仇人——花鸡的话,请不要再接近我了。」
「那跟你之前被袭击的事情,也有关连吗?」
「…………」
沉默就是答案。没有表示肯定,就代表交喙自己也没有证据吧。可是,要是她姐姐真的是间谍的话,除此之外也想不出其他的可能了。
「把哥哥卷进来会让我很痛苦。所以,像小泉那样的事,我已经……」
稍微低下头行个礼之后,交喙开始往外走。
「今天,非常谢谢你。」
然后,走到第三步的时候回头望了一眼,之后就再也没有回过头了。
「呼……」
关上玄关的大门回到客厅后,我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不过,也不能在这里太过松懈。
在这个房间里,还留着一个令人烦恼的要素。
「呼——,终于只剩下我们两个了呢,小零。」
从沙发上坐起身子,露出大胆笑容的黑帽子少女,似乎完全没有对刚才让我吃超辣炒饭的事情感受到任何的罪恶感。
「你有什么事情吗? 不可能真的只是来这里吃晚餐的吧?」
「哼哼哼。过了那么久,想来见小零一面嘛。」
理解脸上浮现灿烂的笑容。不过乍看之下很可爱的那副笑容,其背后隐藏着非常恐怖的怪物。
「算了……。那由我来提出疑问,今天你是跟谁一起来的?」
「嘿~,那是什么意思? 本姑娘怎么看都是一个人啊?」
「你自己一个人用抹布努力擦拭轮椅轮子的模样,实在让人很难想像。」
是的。虽然她从刚才开始就躺在沙发上,不过其实是个无法自己行走的轮椅少女。
然后,如果说是从外面来的话,不可能完全不弄脏木质地板。一定是进到房间里来之后才有人把轮椅搬进来,或者是进来之后有人把地板擦干净了。也就是说,在到使用这间房子的备用钥匙擅闯进来之前,她跟某个人在一起。
「哼哼哼,眼力敏锐这点依然没变真是太好了,小零。就是要这样,今天我来这里才有意义。」
「你那么说,是什么……」
大约一个半月前,在我身边发生了某个事件。
过去,在网路上的推理游戏《侦探杀人游戏》中唯一败给我的她,以要求再战的形式,跟我进行了一场跟搜查现实的杀人事件有关的比赛,然后我输掉了。
因为那件事情而欠下人情的我,订下了要被她当成助手使唤的约定。
话虽如此,关于侦探的事情我毕竟连外行人都算不上,我实在不认为自己能够为她带来多大的帮助。
「应该说,就算是要我帮忙进行搜查,有什么事情是我能做的吗?」
「有啊有啊。别那么谦虚嘛,小零。要说理由的话,这次任务的第一阶段,你不是已经通过了吗。」
「……这是怎么回事?」
「小零,你相信幽灵跟UFO吗?」
「咦——……?」
理解突如其来地转变话题,让我混乱了。
「这次的工作很有趣喔。呃,对本姑娘来说是无聊透顶啦。要寻找的对象竟然不是人类。而且,还是害你陷入不幸的元凶。」
才在几小时前从交喙那边听到的内容,与通过了任务的一个阶段这样的标签,在这里连接起来了。
「不是人类? 那是什么——」
「有听过《分身幻像》这样的现象吗? 小零。」
「啊……!」
突然出现不常听到的单字,让我感到困惑。
「是指那个像是『另一个自己』一样的东西吗?」
这个名词几乎都是出现在游戏或漫画这类的东西上。要是看到了分身幻像,就会死掉。所以同时也被称为死亡前兆。
「月见月家派给本姑娘的任务虽然多的像山一样,不过这一件的重要性在这些任务里算是非常高。那是从蛮久以前就在追捕的对象。不管抓住还是杀死几次,都会以其他人的身分复活,在潜入各式各样的资产家与企业、团体后,会藉由泄漏情报的方式进行内部破坏,是极为恶劣的问谍。分身幻像、星雾花鸡的代号。」
「呜……!」
星雾花鸡。直到不久之前,我还没听过这个名字。
刚才从交喙口中得知,可是说是我的仇人的对象。
「以没有人能够看穿的变装取代他人,不管抓住还是杀死几次都会再次出现的不可思议人物,所以才会有《分身幻像》这样的称号。」
「…………」
「在不久前,居然有工作从负责暗杀的那群人身上推到我这边来。据说在抓住最关键的本人之后,每次都会消失不见。虽然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得到消息,不过这次获得了重要的情报。那家伙本人的情报被查出来,找到可能跟她有来往的某个人。」
「也就是说……」
「嗯,正如你想的。找出《分身幻像》星雾花鸡的真实身分,这就是本姑娘的工作。所以说小零,你应该已经知道本姑娘要你做什么了吧?」
那句拐弯抹角的话,反而让我一次就猜到了。
「跟你一样就读礼新高中的一年级学生,星雾花鸡的亲妹妹,星雾交喙。除了父母与朋友因为意外丧生之外,没有任何确定情报的这个家伙,是唯一确定跟花鸡有交集的人物。」
理解的嘴角弯成弓形,抬头望着我。
「你打算要我让交喙做什么?」
「很单纯的事情。只要从那个阴沉女身上,把可以套出来与《分身幻像》有关的情报,全部都套出来就可以了。具体的作法交给你来决定。就是这么回事,今后本姑娘会经常跟你连络,不要大意喔,小零。」
「…………」
在理解这么告诉我之后,我有一种用不协调感不足以形容,非常不舒服的感觉。大约一个半月前,理解因为跟我有关的事件而出现,然后现在,跟那种莫名奇妙的人物有关的任务出现在我的面前。
这,只是偶然吗?
「怎么了? 明明有可以杀死仇人的机会,怎么一点干劲都没有啊。跟之前不一样,这是完全不会有罪恶感的正义调查喔。再稍微积极一点啦。」
依然躺在沙发上的理解,用像是打从心底感到有趣的话调这么说着。
「该不会是为了要让我去调查交喙,才帮助我的吧? 回退是说,那只是——」
「小零。在这个世界上所谓完全的偶然是根本不存在的,就像完全的必然不存在于世界上一样。」
面对我的疑问,理解露出大胆的微笑。
「为什么本姑娘会接受小妹的委托呢,因果关系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东西。你父亲会被那个《分身幻象》卷进去,仔细想想也是因为在那家伙的射程范围内。然后要再补充说明的话,这次的敌人跟各式各样的个人与组织都是处于敌对状态。恨到想要杀死她的人,多到是以百人为单位来计算的。这样一来那家伙跟你之间的关系什么的,不过就像是不合时节的感冒一样。可以确定的只有一件事情。本姑娘这次从月见月接的任务不是抱持游戏的心态。然后,你没有反抗本姑娘的权利,那就是事实。」
理解加深了脸上带着阴影的笑容,深红的眼睛散发出光辉。
过去,曾经被理解放过一马的那件事。我所说的关于遥香的谎言。以保守这个秘密为代价,我变得无法反抗她说的话。
「知道了……」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交喙向我提出协助她寻找花鶟的要求。只要明天提出肯定的答覆,有很高的可能性可以获得某种程度的情报——以交喙的信任为代价。
我的心情很沉重。可是,至少在这里,我只能先表示同意。
「那么,就交给你了,小零。」
在刚说完这些话的时候,理解移动到突然响起警报声的轮椅,把手指放在触控面板上。仔细一看,可以发现在扶手的触控面板上,闪烁着红色的光芒。
「啧——,那家伙也真是没耐性。本来想说今天要让小零没办法睡觉,真是的。」
理解的嘴角在轻叹一声的同时弯成弓形。在她以快得变态的指法敲击轮椅附的触控面板后,不到三分钟玄关的门铃就响了。
果然,把理解带到这里来的月见月家的人,似乎就在外面待命。
「再见罗,小零。期待你的好消息。」
在眨眼的同时轻轻挥了挥手后,理解操纵着轮椅离开了。
「呼……」
所有的风暴过境之后,我回到自己的房间深深叹了一口气。
「《分身幻像》吗……」
从交喙手上取得,过去我交给父亲的桌上型时钟进入视线中。
不管怎么说,如果要忠实执行理解的命令,明天必须要告诉交喙自己愿意帮助她寻找犯人才行。
而且,还要尽可能让她说出真心话。
因缘与复仇。很可悲的是,两者都让我提不起劲。
◆六月十七日◆
第二天,我把跟遥香一起在学生餐厅吃阳春乌龙面的交喙找出来,并把她带到广播社。
由于我是直接跑去找她,因此受到附近一年级女生们的嘲笑,不过因为交喙好像没有手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事情就是这样,如果有我可以做的事情,就让我帮忙吧。」
虽然也可以在社团活动的时候说这件事,不过由于今天很难得的有宣布要招集社团活动,要是京学姐先来的话就没有机会说了。
我对交喙提出的回答是,不管我认不认为花鸡是犯人,都愿意协助交喙。我把这样的意愿传达给她。
「非常,感谢你。」
完全看不出来是不是感到高兴的交喙,面无表情地接受了我的提议。
「呃,关于具体的协助方式,我要做些什么才好?」
「我想应该还不会有直接跟花鸡接触的机会,因此希望你能暂时协助我进行事前调查。」
「事前调查啊……」
「花鸡在两年前,就读于这所学校。虽然我跟随着她的足迹,不过留在广播社的只剩下微不足道的情报,完全没有进展。因此。」
「接下来,要从认识她的人下手……吗?」
听到我的预测,交喙轻轻点头。
「总之,我想要先这么做。虽然可能性很低。」
「不过,你那个名叫花鸡的姐姐,非常擅长变装吧?」
「似乎是那样没错。以前每隔几个月,她心血来潮的时候就会出现在我面前,不过最近不但见不到人,而且每次看到的时候都是不一样的模样,很难一眼分辨出来。」
「那要怎么样才能抓住她呢? 连你这个亲妹妹都分辨不出来的话。」
「这点不是问题。」
「咦……?」
「因为我可以确实地分辨出花鸡。」
「用什么方法?」
就在刚才,就连身为亲妹妹的交喙自己都说分不出来。我的疑问可以说是理所当然,可是,
「那是秘密。」
被一口回绝了。
「我想总有一天会有机会看到的,不过很抱歉。现在,我还想当成秘密。」
忽然,想起来。这么说起来,我送给父亲的桌上型时钟也是,她明明没有见过持有人,却不知为何能够说出那是我的东西。
说不定,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吧?
「那么,我们下次再见。」
「嗯……」
在疑问没有具体成形的状态下,我跟交喙以非常煞风景的形式,就这样道别了。
*
「关于花鸡学姐的事……吗。以前也有人间过,事到如今也没什么我能说的事了。她也是幽灵社员之一,而我不要说是跟她单独说话了,就连见面的次数也可以用十只手指数出来。」
放学后,由于要讨论文化祭的企划,我跟交喙一起向京学姐问起星雾花鸡的事情,不过应该说是在意料之中吧,并没有得到明确的回答。
在我跟交喙的问题停下来时,京学姐像是感到非常无奈一样,双手盘在胸前抬头望向天花板。
「唔,明明是为了文化祭的企划叫你们过来,没想到却突然被问了一堆问题。看样子你们并不想认真进行社团活动啊。」
「学姐没有资格这么说我们!」
忍不住就这样反驳了。
「真拿你没办法,阿初。连你都被交喙感化了吗。待人和善是好事,不过要是不搞清楚立场与时期的话总有一天会吃到苦头喔?」
「是我拜托他的,对不起。」
身旁的交喙主动站出来低头道歉,接着京学姐呼地叹了口气。
「不过,她是个具有独特气氛的人呢。明明平时存在感相当稀薄,没想到在重要的时候会受到各式各样的人倚靠,听取他们的烦恼,而且还是个无论什么事情都能解决的人。啊,我想起来了。这么说起来虽然只有一次,不过我也有找她商量过事情。」
「你记起来她常去什么样的地方了吗?」
「喂,等一下! 这样话题不是越扯越远了吗。……对了。」
学姐在拍了一下手后,突然站了起来。
「有了既然你们对这件事情这么在意,那这样如何? 要不要试着一口气解决呢。」
「咦——……?」
我感到不解地偏过头时,京学姐伸手指向挂在墙上的月历。
「本周末是创校纪念日,隔天的星期一记得有补假。就决定在那天实行之前企划的城镇介绍取材工作。大家不要忘了做好准备工作。」
「那是什么……」
「在我想得起来的范围,去寻找跟花鸡学姐有关的场所。也就是说,可以一起搜索她的去向。这样,关于这件事情,是不是可以让你们接受了呢?」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
「好的。」
交喙弯腰鞠个躬。
「非常谢谢学姐的照顾。」
「那么,在不离开市内太远的范围,先想好想要调查的场所。啊——,阿初有别的任务。你要选出本校学生看到会很想去的游玩地点,还有就算是要向学校提出也可以找到藉口的场所。」
「我知道了。」
以京学姐来说算是不错的折衷方案。很久没看到学姐这么有社长的样子了。
「那么,就拜托你们了喔。」
然后,在就地解散之后,我们广播社的成员,将各自的目的隐藏在心中,踏上了归途。
*
那一天,我没有跟交喙一起回去。
京学姐要送交喙回家虽然也是原因之一,不过最主要是因为要离开学校时,在川堂很难得正好遇到刚结束图书室自习的宫越同学,而决定跟她一起回家的关系。
两人走在人烟稀少的街道上快乐地聊着天,内容在最后很自然地就提到刚才出现进展的交喙与广播社的事情。
「那么,在下次的连假,当作顺便找她姐姐,从早上开始就要在本地观光?」
「事情似乎是变成那样了。虽然我认为这样找不到跟交喙的姐姐有关的线索,不过应该可以帮助做好心理准备吧。」
我隐瞒了交喙的姐姐背地里是有名的大坏蛋这件事,把下周的预定告诉宫越同学。
要是那个《分身幻象》真的是在交喙身边出没的话,把宫越同学卷进去就糟糕了。因为有这样的想法,我才没有把交喙的事情告诉她。
「那我也可以跟你们一起去吗?」
「欸欸欸欸欸欸——!?」
事情朝我害怕的方向发展,让我忍不住大声叫了出来。
「等、等一下,怎么了嘛! 不用摆出那种好像鸽子被散弹枪打中的表情吧! 反正也没事啊! 就算说是创校纪念日,反正也只能在家里念书……还是说怎么? 要是我跟着一起去,会有什么麻烦吗?」
「不,我是没有啦……。不过,这毕竟是广播社的活动。」
「广播社不是有很多的幽灵社员吗? 只不过是多我一个人,京社长应该也不会说什么吧?」
「……呃——。」
大概,宫越同学的推测是正确的。宫越同学也不是陌生人,京学姐应该会爽快地答应让她参加吧。可是,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想要阻止。
「我说那个……这次的活动,说不定会去有点危险的地方喔。所以,嗯,应该说我有点担心宫越同学,要是万一被卷入奇怪的事件,我会无法承受。或者应该说这次会很危险……」
「为什么是以我绝对会出事为前提啊……」
宫越同学用一副怨恨的表情瞪着我。
糟糕。她开始产生对抗意识了。怎么办,有什么比较好的,说服方法——。
「啊——,对了。理解好像也会顺便参加的样子。这样你也能接受吗?」
我装作若无其事地补上这么一句后,宫越同学好像触电了一样,身体跟表情都僵住了。
然后,她把视线从我身上移开,用很不甘愿地语气开口说道。
「对不起……我想起来有事情要做。虽然真的很可惜,不过这次只好不参加了。」
「嗯,我也觉得这样比较好。」
虽然我也觉得利用宫越同学以前因为理解尝过苦头的事情有点卑鄙,不过进行得很顺利。
「哈啊——,明明是难得的机会,我到底在做什么啊……」
在快要走到回家路线的分歧点时,意志消沉的宫越同学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地撩起浏海,一脸严肃地转头面向我。
「话说回来,不管是京学姐或是叫做交喙的学妹、还有那个侦探……。聚集在你周围的都是些奇怪的女孩子呐。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命运啊?」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嗯,明天见。」
呃,宫越同学不也是其中……。把这句话吞了下去,我在那边跟她道别。然后,在那之后的星期六也平安无事地度过,终于到了创校纪念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