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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艾密尔国王,优诺斯陛下。
该说已是每年惯例了吗,此次蒙您赠送贵重的玫瑰花苗,实在非常感谢。
这样一来您所赠送的花苗,单只是在我宅邸的庭院里就已经超过三十株了。
每当看到送来的花苗,我心想这看起来就是孱弱的枯枝,不过或许该归功于我家园丁的努力和大地的加护吧,每一株都顺利地扎根开花了,植物这种东西真是不可思议呢。
离开那座岛时,你说过想尝试做些新的事情,您之所以弃剑改而握铲,那绝非出于偶然的产物吧。
我认为我们在那座岛上,知道了人类这种生物的脆弱与极限。
人类是那么地无力,而且既傲慢又无知。
在知道这一点的情况下,当大地之子的身分触摸土壤,确认大地与生命相连的实戚——
说起来那是既陈腐又不安的感情,但我也不是不能理解。
芳杰的老师沉迷于陶艺与骨壶的制作,我想只怕也是类似的心理吧(多亏这个缘故,让我宅邸内外都充斥着你们的兴趣作品!你们要怎么负责啊!)
我身为一名政治家,一直以为耝国的政事尽心,死守盟约为第一要务而自豪,然而,如今既然已将责任交付后进,我已是自由之身。虽然落后于你们,但我也下定决心,握起刀子,开始尝试制作钓竿了,这种事确实会上瘾呢。
只不过时间一多,想的事情似乎就会变多。
如令我非常怀念起,当初一有事就与你们众会,商讨盟约相关事宜的那段日子。
亲爱的艾密尔国王优诺斯陛下。
下次见面会是何时呢?
若是照冠婚葬祭的顺序来算,那个顽固的安格斯总王的忌日也近了吧,干脆以探病为由前去探望他,我想这亦不失为一个方法吧。
他嘴上大概会抱怨,但是不可能不高兴。
如果您方便的话,我也不介意和您一起去嘲笑他,不管怎么说,那里只有海景是最美丽的。
我会出借我引以为傲的钓竿,酒就拜托您了。
以上,感谢可免,恭候佳音。
(节录自前盖斯托卡宰相,艾德·马尔盖力斯塔之书信)
「啊……」
在收拾抽屉时所发现的这封书信,可以说等于是这个国家的历史。
寄信人的姓名是艾德,马尔盖力斯塔。他是芙丽娜也认识的盖斯托卡前宰相,是为那场苍海大战的停战尽心尽力的四巨头之一。
看到二十年以前突然过世的伟人亲笔信,即便是芙丽娜也不禁感到惶恐。
(该说这里不愧是爷爷的秘密基地吧。)
于是她决定将寄信人相同的信用绳子捆绑,再收入文件盒中。
这里是与凯杰尔的白凤宫殿距离遥远的夏季用离宫。
数代之前的艾密尔国王建造了这座城馆,到了近代则受到时常卧病在床的优诺斯一世之妻莉安娜王妃喜爱,将此处做为疗养之用,而王妃过世之后就做为夏季执行公务用的避暑地,偶尔才会用到这个地方。
尽管甚少使用,但是这间离宫充满与挚爱莉安娜王妃之间的回忆,因此『祖父』优诺斯一世特别重视,不管是庭院、装潢等一切摆设,都维持王妃生前时的摸样,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夜晚遗退旁人,待在这离宫的书斋里,像这样展读已故盟友书信,究竟是怎样的心情呢?
「公主殿下,可以打扰一下吗?」
突然听到人声,芙丽娜不禁身子一缩。
「啊,怎么了吗?蕾笕。该不会——出了什么问题吗?」
「不是的,公主殿下,和先前一样,目前仍彻底维持王正在此处静养的消息,请您安心。」
「真的吗?」
负责监督的侍女从隔壁房间出现。
侍女的雷行虽然冷漠,不过芙丽娜对那样的态度抱持好感,特别是在这样的非常时期,她的沉着冷静就显得更可靠。
现在的芙丽娜怀有某个秘密。
优诺斯国王陛下因为酷暑疲劳而需要静养,为此他带着六名孙子中最喜爱的芙丽娜公主,来到这座离宫,剧本是这样设定的。
但实际上那是漫天大谎。
王目前不在离宫的任何一处。
他带着少数的随从,出发前往连芙丽娜也不知道的地方。
负责坐镇留守的芙丽娜,为了不让其他人发现这个事实,她只能继续扮演一无所知的公主孙女。
盖上整理到一半的文件盒,芙丽娜在椅子上坐下,放眼眺望窗外。
由于这间离宫的标高比凯杰尔高,在王宫已过花期的玫瑰,在这里仍然绽放,芙丽娜假装赏玩着美丽的花朵,轻轻地叹了口气,不过却瞒不过蕾笕。
「公主殿下,虽然您一定有许多不安,但现在应该相信陛下的话。」
「是啊,我知道,爷爷说过他会考虑的。」
「能够取得陛下的承诺,那是归功于公主殿下的热诚吧,您应该要有自信。」
「你那表情……像是被我的行为打败了吧,蕾笕。」
芙丽娜如此说道。确实——那样打心底愤怒而咄咄逼人,应该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吧。
不管怎么说,如今在芙丽娜心中份量最重的就是亚鲁特,古斯塔夫,关于这位芙丽娜所认定唯一骑士的处置之事。
他在护卫任务的途中与正教会冲突,为了追赶妹妹与魔女艾玛,他从惩罚房逃脱,目前陷入极微妙的立场。
而芙丽娜能做的事,就只有利用最受宠爱的孙女的立场向砠父求情而已
做法或许近乎是泼妇骂街吧。
——爷爷,爷爷您有在听吗?艾密尔王国骑士团的近卫骑士队,应该是听命于爷爷,而不是正教会吧?
——为了顾及对教会的面子,将受颁勋章的骑士候补生逼入绝境,到处追赶一般市民,这就是骑士队的骄傲吗?
——根本是王国之耻!爷爷是笨蛋!白痴!坏心眼!偏执的傻瓜!我不想再见到您了!
就这样,尽管祖父对芙丽娜的怒骂瞠目结舌,仍只是不置可否。
「你想说的我已经明白了,我自有我的考量。」
「您明白吗?公主殿下,那个男人甚至已经不是骑士候补了喔?」
「正是因为如此,如果我不进书,又有谁能保护他呢?」
芙丽娜反驳道。
她要保护他,不管是他的生命安全,还是他想守护的重要事物。
然而的芙丽娜既没有亲手保护他的力量,也没有那种权限。
自从亚鲁特逃走事件之后,她一直一筹莫展地任由时间流逝,不过祖父终于采取行动,接下来也只能相信祖父了。
「那么蕾笕,你找来我是为了什么事?」
「对了,我这里有一封您的邀请函,是邻近的欧尔雷安卿送来的。」
「欧尔雷安大人的邀请函?」
芙丽娜惊讶地睁大了眼。
然后她从蕾笕手上,接过已经开封确认过的邀请函。
上面写着若是身体情况好转,可否请优诺斯一世与芙丽娜莅临在城里举行的晚餐会。
欧尔雷安家本身是相当历史悠久的家族,并不常出席凯杰尔的社交界,是一对以低调为信条的老夫妇。
芙丽娜来到这离宫时也曾数次受到他们的招待,或是骑马或是喝茶,对他们抱持近似亲戚的感情。
「这次要拒绝吗?」
「我想想……」
目前她为了守密而留守而此,原本是倾向拒绝邀请的。
但是经过重新考虑,认为只是这样是不行的。
「——不,就替爷爷谢绝,由我单独赴约吧,若是他们以为爷爷得了重病,严重到我一刻也离不开,那样就伤脑筋了。」
「是那样吗。」
「玫瑰公主的身分虽然既不方便又无力,不过这点事还办得到。」
芙丽娜自嘲道。
「是吗?在我看来您是世界第一的公主哦。」
芙丽娜不知该如何回答,不自觉地双目泛泪地微笑道:
「谢谢你,蕾笕。」
不安的心情仍旧未变。
但是她有蕾笕这样在受挫折时会给予鼓励的侍女在身边。
芙丽娜打从心底祈祷,希望情绪可能比芙丽娜更加不安定的亚鲁特能够平安无事。
——愿他所行的道路上,大地的加护能与之同在。
***
——另一方面,就在那个时候。
高速艇马由尔号自首都凯杰尔的港口出发,一路往南前进,如今已在苍海的海洋上。
甲板上响起男人们的欢呼声。
『上啊!』
『就是那里,他的手已经在摇晃了!』
『还差一点!别停啊!给我走到死为止!』
然后一眼就看得出是安格斯人的强壮船员,正以倒立的姿势,走在甲板的通路上。
他的前方拉起一条取代终点彩带的绳子,距离那里还剩下十五码。
在周围围观的群众背后,这次赌盘庄家亲手写的赔率表,正大辣辣的贴在墙上。
『你现在是第一喔!』
照这样下去,赌盘最受欢迎的这个男人,似乎就会成为倒立竞走的胜利者了。
——铿!铿!铿!
宣告进入最后一圈的敲锅声敲得更加响亮,欢呼声变得更加大声了——就在这个时候。
在第一位的背后,出现了展开猛烈追赶的竞争对手。
那是一个在褐色集团中少见的艾密尔年轻人。
年纪轻轻,说是少年也不为过,而且与周围的男人们相比,历练与格调都尚嫌不足,然而一反那中等身材的外表,他的速度丝亳没有减慢,身体的轴心也没有晃动,以称得上令人惊异的安定感,往眼前的男人逼近。
『来了吗—小伙子!』
『就是那样!冲啊!』
对于比赛后半出现变数,围观群众们的情绪更加亢奋了。
对那位年轻人——亚鲁特而言那些人都是外国人,他们说的话亚鲁特几乎听不懂,但是他们为自己声援的气氛,即便是身体倒立也戚觉得到。
如今目标进入视线中,他的斗志燃烧得更加旺盛了。
「唔喔喔喔喔喔!」
亚鲁特大声呐喊,开始做最后冲刺,他以倒立的状态加快速度。
然而对方也不是省油的灯,只见最受欢迎的那位船员,在终点绳前故意阻挡亚鲁特的路线。
「谁怕谁!」
亚鲁特不肯服输,仍是笔直前进,于是两人发生冲撞,亚鲁特身子一晃,严重失去了平衡,不过——他撑住了,对方也同样慢了下来,亚鲁特趁这个机会超越对方。
『太好了!』
但是又立刻被追过。
而他也死命地追上对方,追越、被反超,然后又再度追越。
甲板上此起彼落的欢呼与怒骂声震耳欲聋,这是一场在倒立世界中彼此互不相让的大战。
「还剩一点!」
冲啊!
轰然咆哮声中还剩下三码。
两码。
一码。
二十尺。
锅子敲得越来越响,好难过,好痛苦,氧气不够了,血液涌上朝着下方的头部,乳酸积蓄在顶端。
全身好像快四分五裂了。
「可恶啊!」
不过只要现在就好,撑住啊!动吧!我的双手——!
「抵达终点——」
下一个瞬间,亚特鲁的背部往甲板倒下。
只听到周围的男人们大声呼喊亚鲁特的名字,但是他却睁不开眼睛,连喘气都很吃力。
而正当亚鲁特疲惫不堪时,一滴冰冷的水滴落在他的额头上。
(——嗯?)
睁开双眼的瞬间,大量的水滴一口气落了下来。
那是阵雨。
倾盆大雨转眼间就让甲板上的亚鲁特淋成落汤鸡,即使如此雨仍是不断洒落。
「真惊人啊……」
亚鲁特坐在甲板上,茫然的继续任由雨打。
另一方面,周围的船员们则是陆续开始脱掉衣服。
由于他们也拉着亚鲁特的上衣要他脱掉,因此他便依书照做。
一般而言,在海上的生活,淡水最是贵重,船上虽可淋浴也有浴缸,但那全都是海水,像这种从天而降的阵雨,正可说是上天的恩惠。这种天然的淋浴要上哪找呢?无论何时都应该加以利用。
「咦?什么?这是肥皂吗?你说要借我用?谢谢你了!」
船员们如前述一般,有半数以上皆是外国籍,这群健壮的讨海人几乎都是语言不通,不过只要与他们打成一片,语言的隔阂也算不了什么。
这块不知从哪传过来的肥皂,亚鲁特也心怀感激地使用。
「亚鲁特、亚鲁特。」
「嗯?」
「别得意。」
只见一个肌肉大叔将肥皂泡沫沾在自己的鼻头上,对亚鲁特露出满脸的笑容。
他是在这马由尔号中,与亚鲁特感情特别好的船员,同时也是方才倒立竞走的竞争对手,亚鲁特当然也笑了。
「噗哈!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在做什么呀,达尔波!」
「乳头!」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啊哈!」
笑,几乎是无意义的大笑。
「啊——哈哈,活过来了活过来了。」
裸露出晒得黝黑的上半身,下面则是一件短裤,雨滴打在满是白色泡泡的身上,只让他莫名地发笑。
和船员一起哈哈大笑的时候,只见一个女人从甲板的旁边走过。
她是米露亚·席法卡,隶属于K&G管理局的甲种魔术师。
这位红色卷发,二十岁左右的美女,一身闷热的黑色战斗服,却是脱了上半部,将袖子绑在腰间。
做为内衣的汗衫,将她苗条的上半身衬托得更加美丽。
「喂,你要不要也洗个澡?」
这句话并没有特别的意思,米露亚却向这里瞥了一眼说道:
「……你是笨蛋吗?」
笨蛋。
——是啊,我或许是笨蛋吧。
感受着肥皂泡沫从脸颊滑落的感觉,亚鲁特承认自己是笨蛋。
亚鲁特,古斯塔夫,『前』库洛布MVP冠军,同时也是『前』艾密尔王国骑士候补生。他漠然地以自暴自弃的心情,享受这次的航行。
——我是艾蒂莉西亚·古斯塔夫,凯杰尔魔术学院的四年级生。
——我是来当魔女的。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呢?他代替昏迷不醒的妹妹前往魔女之馆进行实地研修。
最先遇见的是穿着迷你裙,骑在扫帚上,红铜色头发的魔女,而且给了她最坏的印象。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变态;!这里有变态——
一开始虽然被讨厌到极点,不过逐渐的误会解开。
所以对不起,你已经够努力了,请你原谅我吧……
在蜂蜜色洋馆的阁楼里,响起细微的低声呢喃。
自己说来也难为情,过去一直以来他都专注在库洛布上,妹妹艾蒂莉西亚却在他忙于库洛布时一睡不起,发生这样一件大事他却无能为力,为此他对妹妹感到亏欠,一直深深地后悔不已。
所以对亚鲁特而言,艾玛的话就是他的救赎,现在回想起来,他或许就是在那时候坠入情网的吧。
即使回到凯杰尔,他也不想就此结束,因此写了信。
有空的话下次欢迎来凯杰尔玩,我会带你们参观。
他收到回信时非常地高兴,但是难得艾玛在法妮和莫妮卡的陪同下来到首都,却碰到亚鲁特担任公主的护卫。
——没问题的,亚鲁特,不用你操心我们两人也可以参观想参观的地方,你完全不需要在意,或者该说这样我们反而自由,算是幸运吧?太好了呢,莫妮卡。
两组人马应该是分开行动,却不知为何变成和公主一起观光,那也成为美好的回忆。
结果因此而救了公主,甚至得到与己不相衬的勋章,以区区候补生的身分,成为近卫骑士队的警备成员。
然后……
——别再打了,亚鲁特,已经够了。
——艾玛……?
——她不会有事的,我保证,亚鲁特今后也要继续当个了不起的骑士,我拜托你,别让芙丽娜孤单一个人。
不知为何,妹妹与她串通起来,携手逃得不见人影。下现在在这里。
「——你习惯这生活是想怎样啊。」
「不,即使你那么说我也……」
脱离王国骑士队,决心寻找妹妹与艾玛的这趟旅程,目前还算得上顺利。
旅行的目的地,就是艾玛她们打算前往的南海浮岛『禁域』。
在到处都是外国人的船内,一开始那些人都躲在远处对他们指指点点,然而经过倒立竞走与比赛腕力的缠斗,似乎也博得船员们某种程度的认同了。
这场将亚鲁特变成傻瓜的阵雨,在下了十分钟左右后便放晴了,淋湿的衣服和头发很快就干了,现在亚鲁特站在甲板上,眼前则是以锐利的视线注视着他的米露亚。
老实说,她相当地恐怖
「这种就叫交际应酬啊,或者该说是配合场面的气氛嘛……」
「所以说那有什么用?你打算当水手吗?哎呀,我都不知道呢,那真是恭喜你了,建议你住宿最好睡船舱,如果你要收拾行李,请你在四十秒以内打包好。」
她还是老样子,嘴巴毒得让人说不出话来。
即便是在搭乘这艘马由尔号的船员之间,米露亚也是个有口皆碑的美女,但是她的态度实在太过冷漠,因此大家都不由得退避三舍。
不过她本来就不在乎那种事。
能够让她改变态度的真的只有一个人。
「分部长在找你喔。」
「分部长?」
亚鲁特惊讶地圆睁大眼。
「你该不会不知道是谁吧?」
「不知道……不,等一下,啊啊,对了,我想起来了,是那家伙要找我吧,我都忘记了……」
「那家伙什么的,不准你用那种奇怪的称呼,你竟然忘掉与分部长的约定在这里倒立,你的脑子是烧坏掉了吗?该不会干燥后变成脑干了吧?一定是吧?摇摇头大概还会沙沙作响呢。」
虽然她如此指正,可是她称呼的『分部长』,其实已经不是正式的称呼了。」
因为她的『分部长』遭到人事异动后,现在已经和她既没有上司,也没有属下的关系了。
如果说亚鲁特是笨蛋,那么她就可说是病态了。
米露亚让海风吹拂着头发,背倚靠在护栏上。
「你要自暴自弃是你的自由,但如果你只会扯我们后腿,那就请你游泳回去吧。」
「就算你这时候指着水面我也没办法啊。」
「我是认真的。」
「……我并不是说他奇怪啦……」
「那就快点去,你想被烧吗?」
好啦好啦,知道了啦。
亚鲁特看到她拿出雷击用的针,于是赶紧回到船内。
——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甲种魔术师每个都是个性奇特的人呢?
他前往的地方是马由尔号的船长室,在那里等待他的人应该是这艘高速艇的船长,以及那位『分部长』鲁杰,康司。
亚鲁特小跑步地在铺着红地毯的狭窄通道前进,船长室在最内侧。
「——对不起,我迟到了!」
「喂!不止迟到,竟然还不敲门,这样还算是骑士候补生吗?」
开门一看,只见鲁杰正坐在待客用沙发上。
一与亚鲁特对上眼,他立刻露出愉悦的笑容。
(这家伙也是个性奇特的人。)
他穿着开领衬衫,搭配狩猎用的背心和长裤,交叉绑带的长靴。既不是工地作业服,也
不是西装,这样穿着的鲁杰,亚鲁特也已经看习惯了。
如果要指责亚鲁特迟到,那么对方就是大白天就在饮酒吧。
会客用的矮桌上,除了摊开的海图之外,啤酒杯也摆在一起,而且杯子旁还放着巧克力
酱的瓶子,那大概是加入啤酒喝的吧,那样的组合真令人不敢想像会是何滋味。
「……别那样说啦。」
「啊啊,抱歉,应该是前·骑士候补生对吧?我忘记加『前』了,现在则是无业游民,是我搞错了。」
有时真想把他掐死。
想不到和这些曾经一度为敌,与亚鲁特战斗过的K&G管理局的人们,竟然会有像这样
和他一同搭船旅行的一天。
鲁杰利用遭到调职而空出的时间,开始对乙种魔术展开调查,也察觉到艾蒂莉西亚与教会间发生的战争。
一得知艾蒂与艾玛从凯杰尔出发前往禁域,他立刻选择开船追赶。
理由只有一个。
那就是可能是发财机会。
——虽说为了追赶艾蒂别无他法,但跟着这家伙一起来真的好吗?即便是现在,我有时仍会感到后悔。
「你不也是早就被贬职的小职员吗……」
「可是我不是无业游民,不管怎样我都有工作,这差距其实非常大喔。」
「你这家伙!」
「别吵了,无业游民。」
「你给我去大楼仓库换灯泡!」
「这里是海上。」
「请你们到此为止好吗?」
眼见快要动手的时候,船长终于介入了。
船长是个头发斑白,一脸困扰表情的男人,在外国人众多的马由尔号中,他也是少见的纯正艾密尔人。
「对、对不起。」
「算我拜托你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受到海风吹拂的脸则是晒得黝黑,眉间刻画着无法磨灭的深刻皱纹。
他和其他船员不同,自由时间时常在看书,亚鲁特也曾经窥见过,那是以诸如海洋之类为主题的诗集,或许他是个意外纤细的人,这就是相处这短暂时间,亚鲁特对他抱持的印象。
「虽说越是吵架,感情就越好。」
「我们只是在讨论啦,安洛古船长,那么我们就进入正题吧。」
「……我要说的就是,我们的船目前正以晚两天的航线追逐『目标』。」
他说着指向搁在海图上的两个砝码。
其中涂成红色的砝码代表马由尔号,而另一个大一号的砝码就是——帕帕,哥斯佛德的偷渡船。
(艾蒂与艾玛就在船上。)
那就是目标的船。
亚鲁特微戚紧张,在沙发的空位上坐下。
鲁杰向安洛古船长问道:
「那么骑士队的船大概在哪里呢?」
「虽然不敢确定……不过推测是在我们和那艘船的中间吧。」
「我们被他们追赶过去了吗?」
被坦白地指谪出来,船长皱起了眉头。
「对方只想着要早一秒逮捕那艘船,而我们的目的是接近岛屿对吧?我可不想为了和他们较劲,船还没靠岸就被逮捕呢。」
「啊啊,原来是这么回事,那我就能明白了。」
「既然我们已经知道目的地在哪,那么引人注目并不是上策吧?」
「照你这么说——你已经确定『禁域』的位置了吗?」
亚鲁特如此间道。
然而船长并没有马上回答他的问题。
只见他缓缓从衬衫的胸前口袋里,取出像是胃药的药袋,将药硬吞下去后,以一脸不情愿的表情,往四周张望了一下。
然后他更加压低声量地说道:
「之前为了补给,我们在几座离岛靠岸过了吧?经过我向当地部族探问,果然在部分的渔民间已经传开了,听说『忌讳之岛』事隔十年又要出现了。」
「忌讳之岛……?」
「那是我们对它的称呼,也就是康斯先生你们说的禁域,现场附近的潮流似乎异样的强劲,不过如果你们的推测正确,那么数天内应该就会稳定下来,目标的那艘船也是看准那个时机准备靠岸吧。」
大陆近海的更远处,是大地加护稀薄的广阔远海,远海之后则受到巨大瀑布所阻断,亚鲁特他们所居住的大陆,与大瀑布之间就是有这样绝对的关系。
而——据说『岛』总是从大瀑布的方向漂流过来。
船长手握着胃药的药袋,注视着海图上的两颗砝码。
也就是说,梦幻之岛已经出现在前方了。
艾蒂她们目标的那个岛,是为了达成亚特鲁所不知道的目的,而那里更是亚特鲁脱离的近卫骑士队与教会共同觊觎的地方。
(我绝对要追上她们。)
他要追赶她们,追上她们,至于之后该怎么做,等见到她们面之后再决定,总之先要将她们带回去,亚鲁特内心就是打定这个主意而来到这里。
「——思思,真棒啊,充满谜团与秘密的岛屿,散发出浓浓的发财气味呢。」
亚鲁特不自觉地板起脸,向旁边的鲁杰瞪了一眼。
「哎呀,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对于脸上始终笑嘻嘻的鲁杰,亚鲁特尽管不服气,也只能认同他。
正如亚鲁特有亚鲁特的目的,这男人也有他的目的,即便那目的是多么地不像话,现在这状况亚鲁特也不能置喙。
既然没有其他办法,即使心里无法认同,却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好,那么安洛古船长,还需要几天才能到达那个岛呢?」
「估计再航行个三、四天应该就会到了。」
「我了解了。」
相对于心情愉快的鲁杰,船长却是脸色不佳,或许是胃不舒服吧,只见他好几次手按上腹。
「……那个、你没事吧?哪里不舒服吗?」
「没、没有,只是酒喝得有点多。」
就在亚鲁特担心船长身体的时候。
从船长室的圆窗,突然看见一个巨大的影子掠过。
(刚才那个是什么?)
鲁杰似乎也看到相同的东西,他揉了揉眼睛。
「……啊,船长,刚才那究竟是……?」
「啊,你说什么?」
「刚才……好像有个像鱼的东西飞了过去。」
「不是飞鱼吗?」
「不不,大太多了,不管怎么说那也太大了。」
「我去看一下!」
亚鲁特不等他的回答,迳自奔出船长室。
一到了甲板,只见数道银色光芒掠过水面而去。
宛如流星一般,在湛蓝的波浪间滑空而过的并不是鸟,而是飞鱼群,在刚开始这趟船旅时,亚鲁特马上就遭遇过大量的飞鱼,那时让他着实吓了一跳,不过现在也已经习惯了。
而混杂在那鱼群之中,再度响起哗啦的一声水声。
「——噗噗!」
只见上半身是猪,下半身像是鱼的生物跳出水面,又消失在海中。
亚鲁特手抓着护栏,整个人愣住了。
「……喔、喔啊?」
感觉就像是做了奇怪的梦。
「亚鲁特、亚鲁特、亚鲁特。」
头上有人呼唤他的名字。
只见刚才那位达尔波站在屋顶的了望台上。
「什么?怎么了吗!?」
「那边!那边!」
他似乎是在说,你要找的人在船尾。
「谢了!」
亚鲁特一声道谢后拔腿就跑。
当他就这样奔跑至船尾的甲板,螺旋桨打水推进的声音也变得更吵了,而夹杂在那声音之中,亚鲁特听到一个少女的歌声。
『飞在天空的小猪先生,落入海中一半变成鱼。』
那是有如清脆的钤声般纤细纯真的女高音,而半猪半鱼的生物则是乘着歌声,在海面上弹跳着。
而且不止一只,而是一只接着一只,形成了一条无止境的奇迹行列。
『摇摆尾巴想再次飞上天却又落水,这次全部变成鱼呀变成鱼。』
「莫妮卡!」
亚鲁特一叫她的名字,歌声终于停止了。
只见身穿黑色礼服的少女,坐在大排气孔的下方。
手上拿着布面的素描本与十二色蜡笔,仰望亚鲁特那对静谧的眼眸,让人不禁联想到冰
冷平滑的黑曜石。
「刚才那个……是你做的吗?」
黑衣少女微微侧头表示不明白。
「你不用装傻我也知道啦。」
这次她的头则是往另一边歪去,亚鲁特不禁叹了一口气。
(真不知该怎么说。)
只见在素描本上有看似她画的海洋风景,以及刚才飞过眼前的谜样生物。
她的名字叫莫妮卡,是女王蜂之馆的魔女,同时也是与亚鲁特同行之人,
她应该是在这艘船中,唯一完全站在亚鲁特这边的人,同时也是唯一理解他的人,不过
这位沉默寡雷的魔女正如所见,实在让人难以捉摸。
在女王蜂之馆极少见她使出的奇迹异能,最近她有时很轻易地就表演出来。
「……你好像很开心?」
『我喜欢海。』
即便是这种程度的呢喃,她的声音也不可能就这样传达,直到刚才还是从左往右流动的风,突然掉头转变了风向,又往原来的地方吹了回去,这就是她的力量。
「你第一次看到海吗?」
她摇摇头。
「原来你以前也看过啊。」
『以前只能在船里看海,因为被关在船舱里。』
竟然是被关在船舱里啊。
听到她回答得这么顺口,亚鲁特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液。
此时周围又与莫妮卡的声音起了反应,谜样的生物从从素描本的缝隙间溜了出来,然而更令亚鲁特在意的是,莫妮卡注视着海面的侧脸。
被称为魔女的女性们,有时会被视为是异端的象征,因而遭到迫害,对此就算过去没有那样的经验,亚鲁特也有深刻的感受。
只是说话就能够引起奇迹的她,即便在魔女中也是特别异端的一类吧。
自从像这样一起乘船之后,亚鲁特与她谈话的机会也变多了,根据亚鲁特片断的了解,她似乎有一段超乎亚鲁特想像的波澜万丈的过去。
说不定她的年龄其实与外表并不相符,尽管心中浮起这样的疑惑,但亚鲁特没有勇气向她确认。
『亚鲁特。』
为什么会没有勇气呢?或许是因为像这样近在身边的她,无论何时都平静如常,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吧。
在引擎低沉的震动声中,莫妮卡开口问道,,
『你在害怕什么呢?』
不可思议的声音与深邃清澈的眼眸,轻抚过亚鲁特的心。
亚鲁特重新抬头仰望天空。好了,问题来了,如果被问到你究竟害怕什么,你要怎么回答呢?
眼前的天空不管是面积还是颜色,都与凯杰尔的天空明显不同,也与女王蜂之馆相异。
「我也不是害怕啦……」
没错,并不是害怕,他并不后悔踏出这一步,也不认为自己像米露亚说的自暴自弃,虽然他很不爽鲁杰·康司就是了。
「我只不过是对于没有任何身分的自己……不习惯罢了。」
自己就宛如眼前辽阔的大海一股。
三百六十度毫无遮蔽,甚至连个标记也没有。
太过辽远壮阔,彷佛连自己的轮廓随之淡薄了。这让他即使被说是笨蛋白痴,也无法停止与船员们的疯狂嘻闹。
『但是要走的方向已经决定好了吧?』
她这么回答的瞬间,只见船的左舷海面上,有一群海豚跳起。
激起闪亮耀眼的飞沫,他们陆续跳跃出水面,轻易地追越过高速艇离去,他们是天生的大海顽童。
『真美。』
刚才的表演是莫妮卡魔术的产物,还是单纯的偶然呢,亚鲁特难以判断,即使看着莫妮卡嘴角微弯的表情仍是不明白。
不过那大概是无关紧要的事吧。
「——是啊,说的对,既然知道方向,那就够了吧。」
既然当前的目标就在这艘船航行的前方,那么现在亚鲁特也只能随遇而安了。
「没办法,还要四天啊……相当久呢。」
说着他伸了个懒腰,这时有人叫了亚鲁特的名字。
只见达尔波领着数名船员,往这边走了过来。
「怎么了?达尔波?有什么事吗?」
莫妮卡重新抱起素描本,靠至亚鲁特的身侧。
达尔波安抚住连珠炮般说着安格斯语的同伴,他原本开朗的脸上,不知何故罩上一层阴霾。
「亚鲁特——」
「嗯?」
「我、听到、船长、康斯先生、谈话、了。」
「鲁杰和船长的谈话?」
「我知道、偷听、不好,但是想确认。」
「到、到底怎么了啊?」
「亚鲁特,这艘船、要去、诅咒之岛、真的吗?」
——他说诅咒之岛。
船员们的抵抗比想像中还要激烈。
「——什么?现在马上折返?不会吧?你是说真的吗?」
船员们表示,如果这艘船要继续开往禁域,那么他们将会不惜罢工。
争执了数日之后,船内的气氛也急速地恶化。
然后在用来举行倒立竞走的甲板上,变得更加消瘦,脸色也更差的船长,终于与愤怒难平的米露亚发生对峙。
「船长,都来到这里了,请别说那种傻话,你可是签过契约,答应要载我们到目的地的喔?」
「确、确实是那样没错啦……」
安洛古船长往背后偷看一眼,那里站满了全身散发敌意,坚决不肯退让的一群安格斯人,只见团结的船员们,双手盘胸地站在身后。
船长手按着上腹,畏惧地移开视线。
「我、我也很想带你们去啊,但是你看看,这些家伙竟然真的相信忌讳之岛的诅咒啊。」
「那是什么?」
「不该接触忌讳之岛,应该避开!」
船长的理由是下面这样。
据说关于亚鲁特他们要前往的禁域——亦被称为忌讳之岛的浮岛,因地方不同而存在许多谣言。
从它会出现消失的特性,有部族认为那是死者们所聚集的幽灵岛,也有部族认为那座岛是住在水底的人鱼们所创造出的幻影。
而共通的一点就是,即使看到也最好别踏入岛上的这条规定。
搭乘马由尔号的人们虽然来自各个不同部族,但对于禁域却似乎怀有共通的恐惧戚,因此原本不知情的船员们,这时也完全胆怯起来了。
「船长、没说、要去诅咒之岛,违反契约、违反契约!」
听到船员们一个词一个词地齐声唱和,米露亚狠狠地瞪着船长,让他不由得猛然吞了一口唾液。
「也就是你没对他们说明过?」
「我说过了,基本上有说,应该有……大概……」
船员们大声道:别撒谎!
「……或许是我忘了说……也说不定。」
「你这个人啊!」
「有、有什么办法嘛!如果照实说,根本就募集不到船员啊,也就无法在那样的情况下出港罗?光是这一点你们就该戚谢我了!」
「什么!」
米露亚被气到说不出话来,而船长则是铁青着脸继续抗辩:
「是啊,难道不是吗?那么一点钱就想去忌讳之岛是不可能的事,我没有错!我可没错喔……」
「……亏、亏你有脸说出那种不负责任的话,你敢再说梦话,我会把你烧成焦炭喔!」
「建议、放弃、会被诅咒。」
「少罗嗦!你们这群非科学集团!」
「好了好了,米露亚,这种时候就需要忍耐啊,这种事你应该学习到了吧。」
见到米露亚认真地想取出针,鲁杰制止了她,只见米露亚瞬间转变成少女的表情。
「可是分部长——」
「安洛古船长,总之我已经明白你的理由了,我也知道我们的要求强人所难,看来是让你辛苦了,我真是过意不去。」
船长仍是表情僵硬点了点头。
「没错吧?我就知道你一定能谅解——」
「可是欺骗船员并不是好行为。」
「不,所以说……」
「而且就我方而书,无论你是诈欺还是怎样,老实说我们根本一点都不在乎,因为那是你们内部的事情,我只不过是买了你和这艘船一个月的使用权,既然你要违约,那就要付违约金,这你应该还记得吧?可以请你连同利息一起赔偿给我吗?金额是这样。」
鲁杰特地从一封装在背心口袋里的信封里取出契约书。
上面列出了相当多数量的零。
「……呜——」
「咦?这下伤脑筋了,你付不出违约金,又无法说服船员们,这种情况下的解决方案是什么呢?我可不知道了。」
鲁杰一手拿着契约书,脸上仍是挂着爽朗的笑容,只是持续等待对方的反应,而被那样的鲁杰与船员们夹在中间,船长脸上的表情看来已是走投无路。
现场紧迫的气氛,让站在附近的亚鲁特都快窒息了。
鲁杰该不会想把在荷尔谷林村被村人们摆弄的仇,在这里讨回来吧?亚鲁特甚至不禁有这样的想法。
终于,船长像是被勒住脖子的鸡一般大叫道:
「……尽、尽可能靠近到最近距离,这样如何?」
「在那之后呢?」
「我会借你们船上的小艇,你们就用小艇到那座岛去,船员们就不让他们上岸,这样总可以了吧?好吗?好吗?」
他也向身后的船员们徵询同意。
「思,只有我们上岸吗?好吧,就算我们答应那样的做法,那回程的船呢?」
「我一定会去接你们,我向你们约定。」
「只是口头约定效力太弱。」
「那不然你想怎样!」
「安洛古船长,总之将你航海士的执照、全体船员的护照,还有你总是在睡前写的日记交给我。」
「什!」
船长惊讶得瞠目结舌。
「为什么连我的日记都要给你?」
「因为我听说那对你很重要。」
鲁杰若无其事地说道。
「……好、好不容易才找到出版社肯为我自费出版的说……!」
「是的,如果你想让自己写的宝贵诗集问世,只要把自己的工作做好就行了。不停靠任何港口,不乱跑也不逃亡,那样一来,你就不会被抓未携带护照和执照,就这样带着我们一起再次踏上大地。你只要彻底遵守这些规则就好了,很简单吧?」
只见船长脸色苍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而船员们听不懂鲁杰说了什么,看起来有些不安,米露亚则是注视着鲁杰,一副「不愧是分部长……」的陶醉神情,亚鲁特则是仰天无奈。
——我跟着这样的家伙们真的好吗?
「亚鲁特、亚鲁特,康斯先生、说了什么?他要船长、做什么?」
在亚鲁特回答达尔波的问题之前。
「…………我知道了,就那么办吧……!」
船长失魂落魄,鲁杰则是笑着说道「契约成立」,因此事情就此拍板定案了。
当天晚上。
亚鲁特因为闷热而难以入眠,于是从下面的船舱来甲板,却见到已经有人先到了。
(哇啊!)
头上是满天紧星,先到的鲁杰手边摆着一个小油灯,坐在木箱上,正在读一本书。
「喂,不用逃吧。」
亚鲁特本想乖乖掉头走人,却被他叫住。
「……谁逃了啊?」
「我不会吃了你啦,要乘凉就一起乘凉吧,来吧。」
即使在他招手的时候,他的视线仍没有离开手上的书。
亚鲁特不得已,只好将背倚靠在距离鲁杰十尺处的护栏上。
他并没什么话好说。
「那是小说吗?」
「不是,这是我代船长保管的日记。」
鲁杰轻轻将封面抬起来给亚鲁特看,那是一本使用已久的日记,封面写着『讨海人的追忆』。
「…………写、写得好吗?」
「不,老实说实在惨不忍睹,不过还可以打发一下时间。」
「真差劲。」
「别得那么难听嘛。」
「我是说你啊。」
然后还不忘提醒他不要搞错了,鲁杰听了耸了耸肩。
鲁杰本来是这样的性格吗?还是说经过那次事件而改变了呢?亚鲁特实在难以判断。
「我想……」
鲁杰一边阅读日记,嘴里一边喃喃说道:
「最大的原因大概是,我想确认这条路线究竟能够走多远吧,再说促成我改变想法的原因是你,我也想好好感谢你呢。」
「少来了。」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亚鲁特真心地露出厌恶的表情。
他非但性格变得恶劣,甚至仿佛会读心术一般,真叫人受不了。
「不管怎样都无所谓啦,就算只是表面也好,我们就好好相处吧,毕竟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你可别把艾玛她们也牵扯进去喔?」
「这个我当然会妥善处理啦,喔——这个不错耶,没工作的古斯塔夫小弟,你看看船长写的这首诗。」
「诗?」
「这个大概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感觉像是在哪个港口听当地人说的吧,算了。」
鲁杰吸了一口气,念出手上日记的部份内容。
那座岛自雾气中漂流而来,
神圣且邪恶,
黄金的咆哮撼动大地,
我等软弱无力之人,
忌讳之岛绝不宽恕,
奔逃躲避吧!那非我等所该触及探求之地。
「这一类的传说大多都会写得过份夸张,像是『神圣且邪恶』、『黄金的咆哮』,这些夸张的词句究竟是指什么,我感到很有兴趣,你的看法呢?」
在书页后方,看得到鲁杰的嘴角微扬。
「问我的看法……」
「你会怎么解释这首诗呢?」
亚鲁特欲言又止。
「……我对那种事完全不懂……不过我想一般而言,那应该是在警告人别靠近那座岛吧?」
「那么至少令妹是不把这种警告当成警告呢。」
他这句话亚鲁特也无法否定。
或者她是明知如此,却仍是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而不惜打破禁忌吧。
「不管怎么说,我也想看看那座不惜集众人之力,也要抹杀其存在的岛屿呢,察言观色的事,过去我已经做得够多了,今后我要随心所欲,走一步算一步。」
夹杂在海浪与引擎声中,鲁杰的话听起来似乎带着几分愉悦。
果然他在荷尔谷林村那件事之后,许多感情也随着地位一起舍去了吧。
当黑夜过去,亚鲁特他们真会见到他说的那个不为人知的世界吗?
***
之后,当了望手的望远镜,发现那个陌生的岛屿时,鲁杰·康司真的向船长和其他船员们,徵收了马由尔号全体人员的护照与执照,实在无血无泪。
「……好,我确实收到每个人的证件了,需要写借据吗?」
「你才要给我听好,你们一定、一定要给我平安无事回来喔……」
「讨厌啦,那不是当然的吗,别触我们霉头啦。」
「也别弄脏日记,拜托你千万要注意啊!」
与快哭出来的船长相反,鲁杰一副泰然自若的态度。他将当场接收的『人质』塞进背包里,然后把袋口绑紧。
这时米露亚奔了过来。
「分部长!他们说小艇准备好了!」
「啊,是吗,谢谢你。」
他的手上除了探险的行李,还看得到闪闪发亮的甲种魔术银杖,鲁杰打点完毕后,于是回头面向亚鲁特他们。
「好了,那么——」
「要走了吧。」
「我们出发前往禁域吧,无业游民和魔女大人。」
所以就说别那样称呼了。
亚鲁特露出不悦的表情似乎也已是注定好的事了。
船的左舷有一艘附有发动机的小艇漂在海上,似乎要从甲板攀爬绳梯下去海面。
「莫妮卡,你能够从这里下去吗?」
亚鲁特感到担心,但是她却当场越过护栏,也不使用绳梯,突然往小艇跳了下去。
「莫妮卡——哇啊!」
咚。
仿佛遗忘了重力般,她的双脚轻松落地,然后以一副好似什么事也没发生的平静表情,抬头仰望亚鲁特。
「……你真厉害。」
亚鲁特也苦笑地随后下去。
当全员搭上小艇后,小艇于是往岛的方向驶去。
(就算我预先设想得再多,大概也是没用的吧。)
特别对于接下来要前往的禁域,除了关于诅咒的谣言之外,其它根本一无所知。
大海辽阔,而自己立身之处也不安定,然而前往的方向却只有一个。
岛上沙滩甚少,几乎都是陡峭的崖壁。
海浪涌来.在岩盘上激起雪白的浪花,即使在远处眺望,也看得到岩盘上草木生长茂盛,而在岛的中央则矗立着一座矮山。
那座岛给人的印象,并不像传闻中那么恐怖,只让人觉得是座绿意盎然的孤岛。
现在问题是,该从哪里上陆呢?
「有地方靠岸吗……?」
「这个嘛,我是希望有啦……喔!那里如何呢?看起来是最有可能靠岸的地方。」
船头的鲁杰看着望远镜说道。
那里就像是用汤匙将崖壁削去一块似地,形成一个小小的海滩,经过讨论之后,一行人决定从那里靠岸。
「莫妮卡,可以抓住我吗?」
到了要上岸的时候,莫妮卡乖乖地攀住亚鲁特,看来是判断自己无法在水上行走吧,于是亚鲁特就这样和莫妮卡一起下船,踏上岛的浅滩。
海水非常地清澈,甚至看得到长靴的鞋尖埋入白色的沙子里。
复数的鸟在上空盘旋,它们的羽毛和这浅滩的海水颜色相似,是鲜艳的翡翠绿。
「好美丽啊……」
「你还有心情说那种悠哉话啊?」
听到米露亚的话,亚鲁特回过头来。
只见一身战斗服的她,眉头深锁,注视着海滩与前方的森林。
「刚才的鸟是弗楼鹦鹉对吧?那种鸟应该不是栖息在这苍海的南侧,而是在芳杰的征海一带吧?那边的松树则是只有生长在艾密尔北部的原生林才对,而另一侧的蕨类是盖斯托卡的濒临绝种植物。」
「你的意思是……?」
「不懂吗?这里并不像先前我们停靠的离岛,只是植物生态不同那么单纯,而是一锅大杂烩。分布在大陆各地的植物,竟然会聚集生长在同一座岛上,这种岛我听都没听过。」
此时有树木的果实从亚鲁特的脚下流过.于是他一手抱着莫妮卡,一手拾起那颗果实。
那是凯杰尔公园常见的银杏果实。
那是连这种南方岛屿也有生长的果实吗?
「看来这座岛在世界各地漂流的传闻,并非全然是空穴来风。」
「但是那样的话——」
「喂;!你们两个,你们要聊天或收集样本都可以,但能不能晚一点再说呢?」
只见鲁杰已经一个人走到沙滩上了。
「如果这里真是被视为禁域的无人岛,那么那个——到底该做何解释?」
那个?
亚鲁特往鲁杰银杖所指的方向看去,顿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只见在近似苏铁的大片树叶之下,倒着一个男人。
「你、你没事吧!?」
亚鲁特将莫妮卡放在沙滩上,然后朝那人奔了过去。
「喂!别过去!」
即使鲁杰大声制止,他也完全不听。
那男人果然是艾密尔骑士队的人,见惯的第一种装备上,沾满了沙滩上的沙。亚鲁特拍打那人的脸颊,随即听到那人发出微弱的呻吟。
(还活着!)
亚鲁特姑且松了一口气,这个皮肤晒得黝黑的男人,外表看起来没什么受伤,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喂!你没事吧?振作一点!」
「……来人……」
「为什么你一个人?应该有人和你一组吧?别队的人呢?队长是谁?」
「……逃啊。」
「啊?」
正骑士抓住亚鲁特的袖子,猛然睁开双眼。
「——快逃啊!!」
快逃啊,他确实是这么说的。
在那个瞬间,只见鸟群从眼前的森林一齐飞起,除了方才亚鲁特看到的蓝色的鸟之外,还有各种大小和颜色都不同的鸟。另外从遮蔽视线的丛林深处,传来某种异样的地鸣声——就像是巨大重型机器排山倒树移动的声音。
然后。
那东西从树枝之间出现了。
那是一只身上覆盖茶褐色的厚鳞,外型像是蜥蜴的生物。
只不过那只蜥蜴是用双脚站立,而且巨大无比。
从头到尾,长度大约接近十五尺吧,长长的尾巴如鞭子般甩动,前脚异样的短,后脚以三只脚趾抓住大地。
闪耀金光的双眼,瞳孔呈纵向细长的形状,巨大的下颚之间,数度露出锐利的牙齿与细舌。
尽管尚未与它对上眼,但是——它会吃人。
像亚鲁特这样的人类,那样的下颚大概能够轻易咬断一、两个吧。
亚鲁特曾在书中看过同样的生物,也曾在教会的彩绘玻璃上见过,也见过博物馆展示的骨骼标本,没错,圣名七十二碑上也刻有它的名字—
「——龙!?」
米露亚发出悲鸣。
回头一看,鲁杰正捣住她的嘴,开始沿着海岸奔逃,而稍迟一些,莫妮卡也奔逃而去。
(好过份!连莫妮卡也抛下我先逃!)
亚鲁特也拔腿就跑,想要拉开距离,而且为了怕它从背后扑上来,亚鲁特还不时回头观看,同时也拼命地加快脚步。
然而又有别的事物从密林中冲出,阻挡了他们的去路。
(什么!?)
那并不是龙那种奇迹的怪物,而是人类。
那是数名近卫骑士队员。
「就这样包围它!」
「绝对不能射偏喔!」
他们站在沙滩上,闪耀黑色光泽的来福枪,指着他们刚才冲出的丛林暗处。
只见两只龙随后探出头来,那和亚鲁特看到的是同一种类的龙。
骑士们一齐扣下板机。
噗咻!只见细小的针状物飞出,刺进龙的鳞片。
龙对针显得十分厌恶,激烈地摆动身体,但是针却没有因此脱落,渐渐地,龙的动作开始缓慢下来。
(是麻醉枪吗?)
看来那些乙太枪有被写入那一类的代码。
「你、你!亚鲁特!亚鲁特,古斯塔夫!」
「笨蛋!别看旁边!它们还在动!」
亚鲁特大叫回应正骑士。
龙被麻醉枪射中,本以为就要跪倒在地,却突然高高抬起头来。
——吼!!
它的口中猛烈喷出红莲之火。
最前线的一名骑士因为闪避不及而被火吞没,就连悲呜也发不出来。
亚鲁特不自觉地停下脚步。
(——这种事!)
这真的有可能吗?真的是现实发生的事吗?
龙正在袭击人类,应该早已绝种的圣兽,却出现在亚鲁特眼前。
「可恶啊啊啊!」
队员喊叫成为导火线,亚鲁特毫无准备动作地伸手拔出腰上的乙太枪,枪口对准龙的头,手指将板机——
「——喂!你们看这边!」
少年的声音早一步阻止了他。
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穿花纹上衣和牛仔裤,戴着护目镜的少年从树枝间跳下,将银杖敲击在沙滩上。
「拉·库鲁苏·露!」
顿时激烈的闪光在龙与骑士间炸裂,以那样的光量,若是再稍微晚一些转身背对,或许亚鲁特的眼睛也会一起遭到灼烧。
「趁现在!快点跟我走!」
少年——邻人大声喊道,然后转身回去森林中。
莫妮卡抱着素描本,率先跟随在后。
鲁杰与米露亚也通过眼睛被光灼烧的龙身旁,追随邻人身后而去,「快点!」鲁杰喊了好几遍后,亚鲁特也终于快跑跟上。
即使如此,他的脑中仍然想着龙与被龙火焰卷入的骑士。
进入森林后,视界一口气暗了下来,而且感觉得到浓厚湿气。
「加上你就全员到齐了吗?」
在前方带路的邻人喊道,亚鲁特勉强地点点头。
「那是什么?怎么回事?那真的是龙吗?」
「那种事晚点再说,这里很危险,我们快移动吧!」
邻人随口应付米露亚的提问,快步往森林中跑去。
无数的藤蔓从头上的树枝垂下,而在藤蔓之间则有蜥蜴——不,是介于鸟与蜥蜴之间的小型龙滑空而过,只听见远处又传来树木倾倒的声音,以及貌似龙的野兽叫声。
一边拨开阻挡视线的藤蔓,亚鲁特戚觉到一股微妙的异样感。
(这里……真的是无人岛……对吧?)
这里有龙,生态系或许也不太正常,但是亚鲁特脚下这条道路尽管狭窄难行,却绝非天
然形成的道路。
虽然看起来也像普通的兽径,可是树枝被开拓出一个人能行走的宽度,地面看来也像被人踩踏稳固后的状态。
宛如是经过人类的手花费多年岁月,到处都做过一番整理——
「危险!」
就在亚鲁特一边思考,视线一边四处巡视的时候,突然看到有东西在动。
只见旁边的树丛晃动,从那里窜出一只体型约人类成年男性大小的龙,它张开尖嘴,朝鲁杰吐出黏液。
鲁杰身子一避,只有上臂一部份沾到液体,却听见他发出痛苦的叫声,亚鲁特急忙挡在鲁杰的身前,扣下枪的板机。
随即射出以乙太代码产生的冰块,贯穿了龙的一只眼睛。
龙痛得发出怒吼。
「分部长!分部长!」
就在米露亚奔至鲁杰身边的时候,龙飞扑过来,想要用爪子朝亚鲁特抓去,亚鲁特又连续开了第二、第三枪,可是子弹虽然命中,却无法完全阻止龙飞扑之势,结果整只龙撞了过来。
本以为会和龙一起倒进树丛里,没想到背部却是落空。
(咦?)
「亚鲁特——」
那大概是莫妮卡的声音,她那能引起奇迹的声音也急速地远去。
亚鲁特和龙一起滚落陡峭的斜面。
身体好几次打在岩石和断木上,途中龙就离开他逃走了,而在下一个瞬间,亚鲁特的身体被包覆在冰冷强劲的水流中。
(水——?)
那是压倒性的水流,他甚至失去上下的戚觉,身体不断往水中下沉,终于意识宛如被扯断一般,溶入黑暗的水底。
他看不见,听不见,感觉不到,坠落完全的黑暗之中。
***
「一人重伤,两人轻伤吗?」
「……是的。」
「可恶!」
刚侦查回来的正骑士全身僵硬,脸色依然苍白。
从亚鲁特他们停船的岸边再往西前进的另一处海滩,一艘竖立艾密尔王国旗的高速船就停泊在那里。
张设在海岸附近的营地帐篷内,艾密尔王国军近卫骑士队长弗雷德,沙札兰德,正在听取部下的报告。
「快点逃就好了说。」
「那个、队长,属下到现在还是不敢相信,那、那真的是龙吗——」
「那种事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先以替负伤者包扎为优先!喂,亚敏祭司大人!」
沙札兰德刻意提高声量。
帐篷里侧有一张组合式的桌子,一个男人正背对着这里祈祷着,白色的法衣正是扎伏特正教祭司的证明。
向沙札兰德所属的王国军请求协助,要求逮捕艾蒂莉西亚,古斯塔夫的,就是这位希姆,亚敏所属的正教会。随军同行的他除了治疗负伤者外,应该也有义务提供各种情报给沙札兰德。
「这是怎么回事?这里非但不是高贵圣兽的乐园,甚至还到处都是蜥蜴怪物喔?」
「那不是怪物,是龙。」
「那又如何?我是问那只龙难道有吃人的特性吗?你说啊 !?」
沙札兰德大步走了过去,拳头往桌子上重重一敲。
顿时祈祷用的圣杯的水洒了出来,亚敏用手扶住杯子。
然后他将眼镜镜片后的细长眼眸转向沙札兰德。
「我听说这里是这地上最后的龙的栖息地,我应该跟你说过,人类的道理在这里可不管用喔。」
「你的手在抖喔?祭司大人。」
应该被亚敏扶住的杯子,里面的水却又快要溢出来。
沙札兰德这才明白,原来他也在害怕。
这也难怪,沙札兰德他们登陆岛上,马上就遭遇了大型肉食龙,那种体型二十尺长的龙
竟然有三只。
——快撤退!不然会被吃掉喔!
——现在不是咏唱圣句的时候了!
——总之快逃啊!
虽然即时应变而得以回到船上,但是只要一步走错,这个亚敏的下场可就不只是受重伤那么简单了。
「遇到这种事,你还要求我们只能携带麻醉枪程度的武器吗?」
「那是上面的指示,不可以消灭禁域的生物,不可以做出那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大地啊……!」
亚敏口中又开始咏唱祈祷的圣句,沙札兰德不禁想要咋舌。
到了这个地步的圣职者已经不讲理了,因为再怎么不合理的事,他们也会以神给予的试炼来解决。
「我很幸福,竟然能亲眼见到那位阳光神直接赐名的高贵玉体……与那相比.我区区的践躯就跟尘埃一样……」
「你啊——」
「找到艾蒂莉西亚·古斯塔夫就好了,只要那样就可以了,如果那女孩企图在这岛上证明的事情传扬出去,到时不止是王国,甚至世界的秩序都会完全毁灭,所以我们要快点找到她。」
为什么这群家伙会拼命到这种地步?
看到亚敏非比寻常的表情,沙札兰德一时语塞。
在来到这座岛前的期间,他听说了某种程度的情况,他也自认明白非那样做不可的理由,但——奇怪的事还是很奇怪。
沙札兰德他们要为了『世界的秩序』这种东西,追捕一个不过刚从魔术学院毕业的少女,
而且对方还是那个亚鲁特,古斯塔夫的妹妹。
这场劳师动众的捉迷藏游戏,终点站竟然是应该已灭绝的龙所横行的岛屿,当鬼的除了
沙札兰德他们之外,亚鲁特他们也登录在内。
「不过祭司大人,身为近卫骑士队长,唯有这件事我不能退让,唯有武器我们不会再用麻醉枪那种半调子的东西,而要携带火力足够的武器,因为我不能再让部下遭遇危险了。」
——而且你也别死喔,亚鲁特。
至少在胸中暗自说道。
在昏暗的帐篷中,隔着一层布传来陌生的野兽叫声,那真的是野兽吗?还是龙呢?
说不定那个艾蒂莉西亚,古斯塔夫也已经被龙给吞下肚子里了——
脑中角落闪过这个让人笑不出来的想像。
「好,五分钟后开会!开始行动!」
沙札兰德开始向部下下达新的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