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鲁特·古斯塔夫……他在救我的时候跌落山谷了。』
『因为刚下过雨,水位升得很高,水势也很湍急,当我们下去救他时,已经不见他人影了。』
——即使如此还是必须前进,这个道理其实大家都明白。
自从邻人和鲁杰·康司会合之后,水边的营地就稍微热闹起来了。
就担任保镳的邻人来说,人数增加了固然能壮胆,但同时也是麻烦,毕竟谁也不知道,
潜沉在湖底的古代龙何时会阴错阳差地开始大闹,也必须赶走在外围徘徊的伪龙,更麻烦的是不知何时会被登陆的骑士队发现。
(……去巡视还顺便带了人回来,这也是我自找的。)
他不禁想抱怨自己的笨拙。
总之,营地周围是由一起搭偷渡船来的帕帕,哥斯佛德的手下们,与邻人共同把守,崖
下只有一条路通往湖边,而且崖上有良好的视野,两边都有人轮流监视。
现在则是到崖上接替的时间。
「……时间到了,我来接班。」
听到邻人叫唤,在那个地方抬头仰望天空的凯杰尔黑帮成员则是若无其事地回答:
「喔,怎么这么慢?」
「我可不是在睡觉。」
「你在说什么呀。」
对方想要和他拳头互击玩闹,但是邻人却不奉陪。
想说自己无聊就随便说吧,邻人并不打算让自己的个性改变到那种地步。
「有异状吗?」
「如你所见,完全没有,那些家伙该不会真的被龙吃掉了吧?」
「真是那样就省事了。」
目送男人回去营地后,邻人坐在阳才男人坐的岩石上。
如果真的有那么走运的事就好了。
「……不过那样一来,那个人的生还也就希望渺茫了吧。」
就在他开始进行监视,经过还不到五分钟的时候。
「喂!?」
又有一个人从男人离去的那条道路走了上来。
「……你来做什么啊。」
「不,其实没什么事啦。」
那人是鲁杰·康司。
他和邻人同样,右肩扛着甲种魔术师的展开杖。
只不过杖本身是收在盒子里,他的左手也缠着绷带,那是被小型伪龙袭击时所受的伤。
「因为下面看来也很忙啊,这里的景色真不错呢。」
「你很碍事。」
「你真坦白呢。」
即使如此,鲁杰还是毫不在乎地露出苦笑,邻人无视他面向前方。
「圣兽眷属论——是这样叫的吧?你们还真是提出了一个不得了的理论呢,确实为了证明那个理论,至少需要一、两只活生生的龙,这个做法会碰触到教会的逆鳞也是可以理解的事,嗯,这真是一条艰难的道路啊。」
「别说得你好像很了解似的。」
「基本上我可是打算支持你们的喔。」
明明是昨天今天才听过大略说明的人,邻人才不想听他说什么大话。
「我说啊,凯杰尔黑帮是不错啦,不过K&G的招牌也是很有用的喔。」
是啊,我当然知道,可恶的菁英份子!
鲁杰·康司是知名魔道具执照厂商K&G管理局的职员,对于他任职于自己曾向往就职的优良企业,属于『吉诺』的那部分感道隐隐刺痛,但是他绝不显露在脸上。
「……又没人拜托你们,说来你们别追来不就好了。」
「那可办不到。」
「办不到也得办到,至少那就不会让她哭泣了。」
莫妮卡来到这个营地,鲁杰和米露亚也来了,却只有亚鲁特,古斯塔夫下落不明,一听到这个消息后,艾玛当场昏倒了。
而妹妹艾蒂则是勉强撑住,没有晕倒或哭闹,但是她的表情和说话都明显减少了。
虽说没有大吵大闹,她也不可能不受伤。
表面看起来如冰一般冷静,但是内心却燃烧着激烈的愤怒与自责的火焰,那才是艾蒂莉西亚,这种事邻人也知道。
——吉诺同学,该做的事我们还是要做,因为我们就是为了这个目的而来。
现在,两人正咬紧牙关,想要证明圣兽眷属论,原本因危险而延宕的以古代龙为对象的魔术实验,她也说要开始正式进行了。
只有这条路可走了,她那副义无反顾的模样,让人看了不禁心疼。
「你们真是笨蛋,枉费我们替你们设想周全之后才离开。」
「很抱歉,我想我们没有别的选择,不管再试几千几万遍,我仍是不会放过剩下最后的机会,而亚鲁特,古斯塔夫也同样会搭上船,到那里为止都是一样的,我甚至可以跟你打赌。」
「——那么换成亚鲁特·古斯塔夫在我面前,而你死掉的情况不是也很好吗?」
本以为他会强词夺理的回嘴,他却停顿了一段时间。
「当然,那种情况也是有可能的。」
他竟坦率地肯定了邻人的话。
发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眺望着眼前生态系有如奇美拉般扭曲的森林——特别是他们遭到袭击的方向,邻人更是格外后悔。
「你说的很对,一点也没错,邻人小弟。」
可恶。
明明极力假装沉默寡书,自己却还是在差劲的场合踩到地雷。
「当然,我还不打算放弃,米露亚和莫妮卡小妹也去找他了,那么——关于这件事,邻人小弟,可以请你看一下这个吗?」
鲁杰突然以右手单手打开展开杖的盒子,然而里面装的并不是杖。
邻人立刻明白他想说什么了。
「……看起来还很新吧。」
「你是在哪里发现的?」
「就在那条河的附近,上面还装着鸟的羽毛。」
那是一支虽然折断破裂,但是确实装有箭羽的q箭……
从没听过天下闻名的近卫骑士队会使用弓箭这种原始武器。
——不是他们,那么是谁呢?
鲁杰向沉默不语的邻人问道:
「这座岛真的没有人类定居的记录吗?」
***
现在想来,自己只有身体强壮这个优点,几乎没有因为感冒而卧病在床。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对于少数久病的记忆就特别有印象。
比如说很久以前,他曾因为染上流行性麻疹而卧病在床。
高烧到几乎无法说话,意识也朦胧不清,在充满眼泪的视界角落,妹妹的脸时而出现,
时而消失(很快地她也倒下了,大概是被传染麻疹了吧,症状甚至严重到住院,所以我讨厌生病啊!)。医院开出的药是既甜又苦的药水,当药水流过发烧的喉咙时,那股药味令亚鲁特回想起童话中的魔女。
这是毒药,妈妈是魔女,我说不定就要死了——五岁小孩却有这种悲观想法。
但是现实中的魔女却不一样。
他遇见住在蜂蜜色洋馆里的见习魔女。
居住在森林哩,培育药草,以将智慧与技术分享给人们为乐的贤人们。
胸怀远大的目标,另一方面却也有许多像是年轻女孩之处。
亚鲁特还记得,那座跨越湖面的石桥,搭乘货物马车奔驰过的葡萄园,骑着扫帚飞在空
中时,她那无拘无束的背影,在阳光的照耀下,她雪白细致的后颈与红铜色的马尾,映照得
更加闪亮耀眼,她回过头,眼露笑意——
——亚鲁特,亚鲁特,好了,快点起床了,
亚鲁特终于醒来,却发现自己在一个全然陌生的房间里。
正确说来,那个地方不知能不能算是房间,那是一间年代久远的简陋草屋。
柱子和梁虽是木材,但墙壁是以藤蔓和竹子编成,通风非常良好,屋顶则是稻草铺成。别说是钢筋,连石头、砖头都没有使用,幸好现在的气候高温潮湿,不然没有比这更靠不住的建造方式了。
亚鲁特躺在一张只在稻草上铺床单的简陋床铺上。
泥土地上随意竖立着使用已久的菜刀,以及手制笊离等日常用品。
还有就是—
(好臭……)
这股难以言喻的生臭味就竟是从哪里来的呢?
「什么啊,结果你这小伙子还是起来了啊。」
亚鲁特慌张地跳了起来,然而随后侧腹传来的疼痛,立刻让他痛不欲生。
「…………呜喔、呜!」
「哈哈,愚蠢的家伙,是战士的话,至少该先确认自己负伤之处啊,肋骨断了一根,左手裂伤,还喝了很多水,占据了我的床。」
强忍着痛楚,亚鲁特确认声音的主人。
那是一个老人,披着一件彷佛用泥土染成的破烂斗篷,头上还缠了好几圈的头巾。
看他的模样——比较接近安格斯的沙漠之民。
一张长睑呈浅黑色,尖锐的轮廓彷佛是将所有的赘肉都削去了,但却完全没有孱弱的印象,即便是他看着这里的一个眼神,都让人产生一种被大鹰瞪视的感觉。
老人缓缓踏入泥土地上,将手上拿的行李放在中央地上,那是箭筒以及猎来的蜥蜴。
受伤的左手与侧腹有以布和软膏包扎过,看来是这湿布的气味,让他从药联想到魔女了。
(……艾玛——)
梦中是美丽的艾玛,但是现实中却是一个长相奇怪的老人。
「那是蜥蜴对吧……」
「——你啊,这不是蜥蜴的话,不然你看像什么?」
「不,只是我的错觉而已!很抱歉!」
由于被锐利的眼神瞪了一眼,亚鲁特急忙腰杆打直,瞬间又痛得呻吟,而老人的眼神又变得更加冰冷了。
(……我、我是想说那该不会是龙吧!)
老人将蜥蜴的皮剥得一干二净,再用竹串刺进肉里,开始烧烤。
逐渐地,芳香的味道甚至飘到亚鲁特躺的床那里。
「那个……」
「什么?」
「……我……不对,请问我睡了多久呢?」
「最多两天半吧。」
「那么久!?」
「你说梦话还不断叫着女人的名字。」
轰~~~~
脸上羞得都快喷火了。
亚鲁特张着嘴欲书又止,这时老人又回到他的面前,只见他切开串烧的蜥蜴,装进到处凹陷的铝盘里。
「现今的战士变得这么软弱,真是令人感叹啊,总之快吃吧。」
「不、我那个……」
「不用客气,吃吧。」
「可是……」
「你不吃吗?」
「虽然您这么说……」
「吃还是不吃,不能明白一点吗!」
「吃、我吃!」
他彷佛要开动了一般,一把抓住竹串,将那块放在床边的肉一口吃掉。
刚烤好的肉,既像鸡肉也像猪肉,肉的表面被火直接烘烤得香喷喷,里面则是充满了肉的美味,明明没有用调味料,也没有洒上香辛料,但是却让人吃了还想再吃。
「好吃吗?」
「真的很好吃!」
「是吗,因为今天抓到了好龙啊」
「噗喔!」
亚鲁特忍不住喷饭。
「您、您刚才说过不是龙了!」
「谁说过那种话了?我吗?我是用这张嘴说的吗?」
老人得意地扬起嘴角笑了出来。
「擅自猜测误会的人是小伙子你吧,战士怎么可以这么粗心呢,呼嘿嘿嘿!」
——死老头。
他真是个可恶的老头。
「……我吃了圣兽啊……」
「那就是你生涯初次吃到的美味吧。」
这种难以言喻的『破戒』戚是怎么回事?
明明自己并不是那么虔诚,反而他对现在的正教会只感到不信任,但是他现在却感觉若是不忏悔一下,大概是无法得到原谅的吧。
「不用担心,我所杀的是下等的伪龙,智力和身体都远远不及本尊。」
看到亚鲁特按着上腹苦恼着,老人对他如此说道。
「老爷爷是什么人?」
「外号沙漠之鹰的就是我。」
别说得那样自信满满啦,听了都很害羞了。
在呛鼻的肉与药草的禁忌气味围绕下,这就是亚鲁特与『鹰爷』的初次相遇。
鹰爷是个蛮横的老人。
「哼,既然你有吃饭的力气,那劈个柴应该办得到吧,你就劈柴来报恩吧。」
他突然交给亚鲁特一把短斧,把他赶下床。
亚鲁特没办法,只好下床绕至小屋后。
确实身体各处仍戚疼痛,不过或许是处理得宜吧,他的伤势还不至于动不了。只见在劈柴用的断木旁,摆放了堆积如山的砍断后的原木。
总之,用斧头和断木,把那个劈开就好了吧,劈开就好——
但是要怎么劈呢?
「喂,小伙子,你愣在那里干嘛啊,别发呆快劈啊,难道是伤口裂开了吗?」
不是,不是那样的。
对于一脸疑问的鹰爷,亚鲁特只好老实地坦白。
「……请问、这个要怎么劈啊?」
「啥?」
「直劈?横劈?哪一个比较好?」
鹰爷惊讶地张大了嘴。
「……什么啊,你是哪家的少爷啊,吃饭洗澡是谁帮你准备的?」
「不,那种事有魔导具的热水器可用……」
「惹衰气?」
「也就是说不需要特地去劈柴……」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
鹰爷发狂了。
「艾密尔!那个最爱甲种魔术的软弱国家!终于堕落到这种地步了吗!」
「对、对不起。」
「枉费我说破了嘴,贪图安逸绝不会有好事啊!喝!喝!喝!!」
「真的很对不起!」
虽然不明所以,不过面对这种老人还是道歉比较好。
「……不过即使在艾密尔,也只有在凯杰尔这种札夫塔利卡度数高的城市才是那样啦……」
「不用找藉口!拿来!你那样还算是战士吗!」
鹰爷强行夺过短斧,亚鲁特只好在一旁观摩。
只见他举起手,轻轻地将斧刃砍进木材中,接着双手一口气挥下。
硿!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粗粗的木材被砍成两半。
「喔喔!」
「如何?只要抓准中心点,就像这么简单。」
「好厉害啊!」
「我再做一次,你要看仔细罗。」
或许是亚鲁特坦率的佩服让他心情良好,鹰爷在那之后仍继续劈柴的工作。
而亚鲁特则是将劈好的木柴,堆放在小屋的墙边。
他们也自然而然地开始聊了起来。
「——那么老爷爷已经在这座岛上待了五十年以上了吗?」
「我没有认真数过呢,从战争即将结束前到现在,大概有那么久吧。」
铿硿!随着声音响起,木材被劈成两半。
据他所说,他本来出身于安格斯的某个部族,因从军参加苍海战争而来到这里。
虽然听起来相当离奇,不过他曾经待过军队似乎是事实。
毕竟这老人仅管发音有些不准,但说的却是相当正确的西艾姆尔标准语,身为艾密尔人的亚鲁特也能正常与他沟通就是证据。
安格斯与艾密尔结盟战斗的大战时所遗留的影响,据说比起最近才移民来的年轻人,有从军经验的老人更能够流畅地对话,看来传闻所言不虚。
「和我一起来的人都有船接他们回故乡了,我则是选择留下。」
「为什么?」
「因为能够留下来看守的人只有我而已啊。」
「看守?」
「就是看守这座岛啊。」
他的话中似乎别有含意,感觉他似乎在笑。
不过话题到此就结束了,因为从亚鲁特他们后方传来一阵悲鸣。
(那是什么?)
那彷佛像是鸡被勒住脖子般的尖锐叫声,鹰爷不管瞠日结舌的亚鲁特,往发出声音的树丛走了过去。
「老爷爷,没事吧?」
「呼哈哈,你看,小伙子,抓到一只很肥的猎物呢。」
只建在树丛之后,一只脚踝被藤蔓卷住的小型龙被倒吊在树上。
颜色是绿色逐渐转桃红色,咕咕、咕咕,它的叫声真的就像鸡,头上还有鸡冠,但是却没有羽毛,具有能以三只爪的双脚步行的骨骼,不是鸟也不是蜥蜴,而是一只龙。
「那个、你该不会是想……」
「当然是拿来吃罗,不然我干嘛设陷阱。」
「果然是那样啊!」
老人用短斧的斧刃,往那只可怜龙的腹部戳了戳,看得亚鲁特的腹部也跟着阵阵发痒。
——确实,能够这样适应岛上自然的人应该不多吧。
「喔,还有同伴啊。」
而且附近有一只像是伴侣的龙正准备逃跑,他却对着那只龙掷出斧头,还来不及眨眼的
瞬间,龙的头就身首异处了。
「…………老爷爷……」
「唔嗯,看来这附近可能有大家伙在大闹。」
鹰爷说的话很快就成为现实。
因为从两只龙来此的方向,传来沉重的地鸣声与树木倾倒的声音。
而且伴随着脚步声一起,还听到答答答答!重型火器的发射声音,亚鲁特不禁吞了一口
唾液。
如果不是亚鲁特听错,使用那个重型火器的应该是骑士队集团。
鹰爷回到小屋里,拿起靠着桌台竖立摆放的剑与弓,披上那件斗篷转过身来。
「你也要来吗?」
「是、是的!拜托您了!」
「那就快准备吧,你身上带的武器在那里。」
只见乙太枪连同皮带的枪套,一起摆放在泥土地上,亚鲁特将皮带系在腰上,随即鹰爷递给他一把带有剑鞘的剑。
「剑是战士的灵魂喔。」
从剑柄的触戚可知用已久,瞥眼一看,剑锋的保养也是一流。
「怎么?还是说软弱的艾密尔战士连剑也不会用了?」
「不——请借我一用。」
亚鲁特点头接过剑,「是吗。」鹰爷略戚意外的咧嘴一笑。
两人走出小屋,开始往声音的方向移动。
在森林中,走在前头的是鹰爷,他以令人惊讶的矫健身手,在简陋得称不上是道路的森林小径上前进,身体各处仍在疼痛的亚鲁特,光是为了不被拉开距离就已使尽全力。
(这让我想起追赶莉莉卡大师的时候。)
但是那时候他也办到了,因此这时他绝不能落后。
「听好了小伙子,杀龙时必须一击毙命,除了砍脖子之外,别去想其他的事。」
此时从旁边的树丛中窜出一道黑影,那是只大嘴的中型龙,鹰爷立刻纵身一跳,拔出腰上的剑一挥,正如他所说的将脖子一刀两断。
(好厉害。)
只见一颗和亚鲁特的头差不多大的头颅,掉落在地面滚动,而本体彷佛活着一般,倒在地上不住痉挛。
「就是这个呼吸和距离。」
不管怎么看,那都不是老人的动作,戚觉甚至还有点超出人类的领域。
不过现在不是佩服他的时候。
「危险!还有别只!」
在头脑尚未思考之前,身体就已经有了动作。
面对从树丛中跳出同种类的龙,亚鲁特挥剑横扫,顿时温暖的液体在视界飞散开来,一个和亚鲁特差不多大小的身体倒落地面。
「好、好险啊。」
「——哦,你的身手也不错嘛。」
「是、是……」
尽管受伤处痛得要命,看来总算是成功了。
虽然至今一直在士官训练学校练习剑技,但是亚鲁特从没想过,自己会有斩杀人类以外生物的一天。
「看来已经很接近了,我们埋伏等对方过来吧。」
鹰爷擦掉剑上的鲜血,命令亚鲁特埋伏在倾倒的树木旁。
于是亚鲁特依言伏低身子,就在过了两、三分钟的时候。
咚!随着一声巨大声响,眼前的地面被炸了开来,紧接而来的是第二、第三发。
「那是什么魔术吗?威力相当夸张嘛。」
「不……那大概是实弹。」
「那很好,因为那些家伙对人类的魔法抵抗力相当高呢。」
明白那是王国军采用的榴弹炮,亚鲁特咽了一口口水,果然没错,他们放弃容易使用的魔导具乙太枪,怀着子弹用尽的心理准备,决定使用最强大的火力。
而做出那种决定的人,应该是近卫骑士队长沙札兰德吧。
亚鲁特的眼睑里浮现出,被龙息烧死的正骑士的模样,他们已经付出惨重的牺牲了。
只见一个巨大生物,从林木间走了过来,那是一只比记忆中的龙更大上一号的肉食龙。
然而那只张牙舞爪的龙摇摇晃晃,已经濒临死亡了。
第四发榴弹炮打在它的背上,那只龙终于不支倒地。
「还不行,只是打倒还不能安心,必须把头打烂。」
鹰爷如此自言自语道。
话才刚讲完,重装备的骑士们就从树丛中出现,如他所说地挥动枪剑,那只尊贵的圣兽终于完全毙命。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也涌起一股苦涩的情绪,他们对龙至此已不怀任何敬意,就和狩猎动物没什么两样了。
「好了,我们差不多该回去了,小伙子。」
「咦?」
鹰爷拉了拉他的袖子说道,亚鲁特则是惊讶万分。
「那我们到底是为什么来——」
「只要知道龙不会踩烂我的小屋就够了,好了,要走罗。」
他拉着亚鲁特离开,但是亚鲁特却不能接受。
放着他们不管好吗?这样艾玛和艾蒂不会有危险吗?难道要这样默默地袖手旁观吗?
「你该不会是他们的同伴吧?想回去的话也没关系喔?」
「我不是!」
「别那么大声,笨蛋!」
看到鹰爷皱起眉头,亚鲁特继续说道:
「那个……我……我也曾是刚才的部队的一员,可是现在不是了,我们目前在找寻同样的人,而对方想要排除她们,我……大概是想保护她们……」
「真是不干脆的说法,为什么说大概?那是你自己决定的事吧?」
或许是因为自己曾经一度被拒绝的关系吧。
于是亚鲁特决定对鹰爷说出来到这里之前的事情经过。
当自己还是骑士候补生时,妹妹昏迷不醒,自己不惜代替她到魔女之馆进行实地研修之事。
然后也告诉他,自己认识的魔女和妹妹,是为了什么目的来到这个禁域。
「……事情就是这么回事,妹妹似乎一直战斗至今,在这之后,我想她也打算把我排除在外,自己一个人战斗。但是连艾玛也走了,然后要我接受这样的安排,我怎么可能答应,我也有不想失去的事物啊……」
「你说的那个……和在山脚湖畔扎营的奇妙集团有关系吗?」
「!」
就是那个!亚鲁特差点叫了出来。
「没错,您看见她们了吗?她们叫艾玛和艾蒂,她们有没有受伤?」
「那种事我怎么知道,我对于平凡人类没有兴趣,不过原来是这样啊,嗯——原来如此——魔术的研究者啊——」
鹰爷一个人自言自语,手按着下颚思索了一下。
「喂,小伙予。」
「是!」
「我再说一次,这附近的龙算不上是龙,就算把它们烤来吃,别说不会受到天罚,充其量也只能果腹而已,如果被它们杀死那也是自找的,人类之间要玩战争游戏那也请便,但是——」
「但是?」
「真正的龙出来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那是简短的禁止之言。
亚鲁特尚不能理解,他又继续说道,,
「真正的龙大多潜在水中不出来,甚至抛弃那些堕落成笨蛋的同族,他们是真正的圣兽,也是超越者。」
「超越者……?」
「对,我认为最糟糕的事,是怕有人不小心刺激到真正的龙,触及它们的逆鳞。」
「如果触及逆鳞——会怎么样呢?」
「会怎么样?」
老人语气不带一丝讽刺,只是平淡地陈述事实。
「我记得很清楚,它们轻描淡写地这么说:再有下次就毁灭人类。」
***
弗雷德,沙札兰德率领骑士队的部下,在森林中前进。
上岸第一天就出现大量死伤者虽是严重的打击,但是他们在那之后重整态势,现在已逐渐能与凶暴的龙对抗了。
舍弃一切私心,不把对手当成神圣的龙,将之视为敌人一个小队,再以彻底的火力压倒对方。自从采取了这样的方式之后,队上才没有再出现重伤者。
唯一对此抱持异议的人是正教会的希姆,亚敏。
「您还在不满吗——祭司大人。」
现在眼镜后方也射出一道看似冷静,实则指责的视线。
「龙是圣兽,我们必须为我们的罪孽深重而忏悔。」
「回去之后要忏悔几次都行,但是梦话请你晚点再说好吗?」
「我们迟早会受天罚的,不管是我还是你。」
只会说出打击士气的话,那种人一律赶出队伍,这就是弗雷德,沙札兰德带兵的信条,不过他却有不能那么做的理由。
「总之……当务之急是找出对方的藏身之处。」
「是的,关于这点我也没有异议。」
亚敏点头赞成。
像这样动员所有人,在视线恶劣的森林中披荆斩棘地前进,为的是追踪两道车轮轨迹
艾蒂莉西亚·古斯塔夫等人上岸后似乎是以车辆在岛内移动。
「行吗?」
「请等一下。」
亚敏面对快要消失的轨迹,开始小声地咏唱圣句。
『——主啊,创造我的伟大大地呀,请在此展现您的祝福——』
随即,消失在雨后泥泞的轨迹,感觉稍微浮现得更加清晰了。
这就是无法舍弃他的理由,亚敏的特殊能力。
「很了不起——不过不论何时看,我都不明白这是怎样的原理。」
「就只是祝福而已,向大地祈祷得来的成果。」
亚敏脸上浮现冷冷的笑容。
对于沙札兰德而书,祭司的祈祷与魔女的诅咒或咒语,其实没什么差别。
然而这样的话可不能说出口,他也很明白自己的立场,他是王国的剑,遵从王的命令就是他的使命。
反过来说,不以此为骄傲的人就不适合当骑士。
(可恶!)
他想起与亚鲁特·古斯塔夫交战,银针刺入脖子的感触。
不管再怎么才华洋溢,将来多么受到瞩目,缺少这一点的人就无法成为骑士。这让他感到一肚子火——
「你说库洛布的MVP冠军?」
第一次意识到亚鲁特的名字,那是在士宫训练学校送来的文件之中。
「凯杰尔上级学舍出身,艾斯特力修的七号,喂喂,真是,帝王h啊。」
「你对他戚兴趣吗?沙札兰德卿。」
在近卫骑士队驻守所的一隅,达尔向盯着文件看的沙札兰德如此询问。
以教官身分派逦至训绅学校的迷尔,看来沙札兰德惊讶的模样,也完全在他的计算之中。
「那是当然的啊,学生选手权锦标赛我也有看……他想当士官啊。」
「似乎是那样。」
「两度称霸全国,获颁MVP,于是时机成熟,想要成为王国的骑士了吗……」
感觉有些完美过头了。
对于从一介兵卒的身分开始,历经千辛万苦才爬到现今地位的沙札兰德而书,不免对他
有些反感,想说他一定是个傲慢自大的运动精英。
不过沙札兰德也曾看过报导,『帝王』并非贵族阶级的人,他是以运动绩优生的资格进
入上级学舍就读。
(我想想——)
性格矫正不是问题,多少有些碍眼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个同样出身平民,又受到国民高度支持的素材,应该相当『有用』吧?
「好,我知道了,达尔教官,这家伙就由我预约了,等到开始实习就叫他过来吧。」
「可以吗?他并不是你想的那种人喔。」
「我最擅长整治骄傲的精英份子。」
然后当本人被派遣过来时,沙札兰德大吃一惊。
「我是亚鲁特,古斯塔夫!请多多指教!」
尽管罗列了辉煌彪炳的资历,但是他的内在却是单纯朴实得让人惊讶,简直就是个未经过历练的库洛布傻瓜。
他之所以想成为骑士,也不是因为野心或精英意识作祟,只是因为教练推荐,觉得不错就来了。
「我……不对,在下先前就只有打库洛布而已,因为父母过世必须要赚钱,但是却想不到其他有什么事可做。啊,不过在下觉得队长很了不起!同样平民出身,只凭实力就攀升现在的地位,在下的目标就是成为像沙札兰德队长一样的人。」
看到他充满期待的眼神时,沙札兰德着实感到后悔,真是采用了一个不得了的人。
达尔打从一开始对亚鲁特就没有好评价。
那是因为达尔注重骑士的品格才会如此,不过明明心里觉得不适合,却仍无法停止对他期待的沙札兰德,就某种意义来说或许更为罪过。
而现在事情已经发生,后悔也来不及了。
「——队长,看到了,有人。」
走在前头的正骑士呼叫沙札兰德。
沙札兰德一听到就一口气清醒了,他快步跑上前去,取走部下手上拿的双筒望远镜,将
镜面朝向林木之间。
「在那里,崖上有两个男人。」
「……我看看,啊啊,什么啊,有一个与其说是男人,倒不如说是小孩啊。」
「小孩的话那就是吉诺,拉提修。」
旁边的亚敏立刻回答。
「别名『邻人』,是艾蒂莉西亚,古斯塔夫的同伴。」
看起来他一手拿着杖,站在那里警戒。
只要就这样追寻地上的轨迹,应该就能到达他们潜伏的场所了。
虽然是漫长的搜索活动,但是总算找到结束这件事的线索了。
「要怎么办?祭司大人,就这样接近冲进去吗?」
「我想想看——不,在那之前,我要向那少年讨回他欠我的债。」
沙札兰德双眼离开双筒望远镜。
只见旁边的亚敏注视如豆粒般的少年,舌头确实舔了一下嘴角。
***
艾蒂说不管是哪种魔女术都好,所以艾玛就如往常一样,决定照着飞行术的步骤走。
那她最为擅长,且可以轻松使出,感觉就像是最适合自己的法术。
「那么——我要开始罗,艾蒂。」
艾玛站在湖前,手腕上延伸出的管线,彷佛是连接这里的锁链。
被验者艾玛的双手手腕上,装有能感应乙太流向的管线,线路的另一端则是接在上计测器。
艾玛向后回头,与艾蒂对上了眼,她站在有如风琴的计测器前,向艾玛点了点头。
「希望你尽可能慢慢地,仔细地。」
「我知道了。」
她们彼此没有多余的交谈,只集中精神在测试上。
一想到阻挡在两人之间的问题,艾玛就会想站都站不起来,自责之情会让她无法行动,所以……
(为什么要来?)
亚鲁特来了,明明跟他说不要来的说,这是我的错?难得他要成为骑士了说。大家的亚鲁特,开朗的亚鲁特,芙丽娜的亚鲁特,再也见不到了,我不要那样,不可以那样,我绝对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今晚是宴会之夜,夜会的开始。』
她也咏唱平常不使用的飞行咒文,瞬间,全身的毛孔彷佛一口气打开了,即使肉眼也看得出,指尖和红铜色的头发在发光。
这很可能就是——那个被称为乙太的物质所引起的反应吧。
据说乙太就是人类奇迹的泉源,就艾玛的情况来说,有可能是从大地以外的存在取得。
『云层掩月,聚集在篝火处高高地跳起吧!』
即使如此,她的脚仍不离开地面,她更加地吸气,继续汇聚、储存力量。
「就这样不要动。」
是艾蒂的声音,可是她想飞,好想飞起来。
体内的血液在翻腾。
艾玛拼命地控制不住上浮的扫帚,静待艾蒂的指示,终于艾蒂举起了手,那是『G O』的信号。
(好!)
艾玛准备周全,乘着扫帚,脚离开地面。
随即身体以猛烈的速度往上飞升,甚至令人不禁担心究竟会飞到哪里去呢?不过受到系在双手手腕上的管线妨碍,使她不致于再急速飞升。
展开在眼下的景色,是弦月型的湖和白色沙地,只见身影变成小小一粒的艾蒂,看起来
似乎暂时离开了机器。
(咦?她是要上哪儿去呢——?)
艾玛在上空静观事情的发展。
——有人类定居在这座岛上,那种事有可能吗?
邻人坐在岩石上,拿起鲁杰带来的箭。
「……我们一个人都没有见到啊。」
「但是就算有人也不奇怪吧,这座岛之所以被说是禁域、忌讳之岛,实际上就是有人登朋后又平安归来,所以才俞有迸样的名称吧。」
「是那样没错啦,但这可是十年才会出现在近海一次的岛屿耶。」
「不然就是在那之前就已经在岛上,会是十年选手还是二十年选手呢……我看如果撞见他们的话,试着问他们苍海大战是不是还在打好了。」
「大叔,你是傻瓜吗?」
「请你订正,我可不是大叔。」
「傻瓜就没关系啊?」
「吉诺同学,可以打扰一下吗?」
此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加入。
回头一看,艾蒂正朝这里奔上来。
鲁杰惊讶得睁大了眼。
「咦?你不是要做实验吗?Sister同学。」
「现在不是做那种事的时候了,有点奇怪啊。」
「奇怪?」
「刚才我操作器材的时候,龙的情况不太对劲。」
「那可不妙了。」
这个时候,在下面的湖边差不多也该开始进行实验了。
艾蒂的表情显得沉痛万分。
「不对劲是怎样的不对劲?」
「在这里不方便说明,总之你们下来看吧。」
「我知道了,我过去看看。」
「谢谢您,康斯先生,吉诺同学也快点。」
「艾蒂。」
邻人在岩石上叫了艾蒂一声。
「你知道这个是什么吗?」
艾蒂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
「是箭啊,我都说很急了,快一点!」
只见邻人从岩石上一跃而下。
『爱鲁·菲格·玛!』
在着地的同时,展开杖插在地上。
乙太所引起的风之刀,在艾蒂脸颊划出一道长长的伤口。
「呀啊!」
「喂,邻人!」
邻人举着杖,瞪视捣着脸不断喊痛的对方。
「怎么可能会痛,你是谁啊?」
「问我是谁,是我啊,吉诺同学,你看了还不知道吗?」
「就是不知道才问的啊,至少看到安格斯塔古候族的传统箭镞,社长才不会只说是『箭』就算了呢。」
对方似乎大吃一惊,睁大双眼愣住了,而旁边的鲁杰也是差不多的表情,但是邻人的话还没说完。
「你们想说我怎么会说出这么冷僻的知识?我也不想记这种东西,可是就算我不问,社长也会把塔古候族的历史与特征,甚至武器样式在咒术上的功用,叨叨絮絮地对我说个不停!我都说够了,她那个人还不肯停下来!烦死人了!」
那个化成艾蒂模样的人脸上流着血,拔腿就跑。
「喂,站住!」
奔跑的方向是眼前的陡坡,对方把红土剥落的岩石当成踏板逃逸,而邻人则是追赶在后。
每当对方一个跳跃,少女般的长发与派克大衣的帽子,就会随之在空中散开。只见对方娇小的身子躲入岩石后,再出来的时候就已经不是艾蒂的模样。
那是身穿白色法衣,相貌清秀,戴着银色眼镜的男人。
只有划开脸颊的红色伤痕,形状与化身成艾蒂时相同。
「你——」
,——主啊,创造我的伟大大地呀,请在此展现您的祝福——。
希姆·亚敏回过头来咏唱圣句,向大地祈祷,只见从岩石之间的红土里,藤蔓猛烈地窜了出来。
身子悬空的邻人及时扭转身体,避过藤蔓穿身之祸,但是却无法顾及到着地,只见脚下岩石崩落,他一个失去平衡,最后一口气从陡坡滚了下去。
(这算什么!)
途中撞到树根,他才得以避免掉落谷底。
抬起头一看,只见亚敏的法衣掩盖了整个视界,随即一阵冲击,他一记加上体重的脚踢,对准邻人的身体踢了过来,两人一起倒在地上。
「可恶的魔术师,接受你的报应吧!扰乱和平的邪教徒!」
「……我、我们没有信教!不管是艾蒂、老师还是我,我们都是探求真实的学徒!」
「即使那样会扰乱现在的秩序也一样吗?」
「谁管你什么秩序!崩坏最好!」
邻人擦了一下破裂的嘴边大叫道。
魔术师在本质上,大概就存在那样的部分吧。
不管是活在怎样的日常生活中,再怎么习惯枯燥与平凡,再怎么认为自己是普通人,但是看到错误还是会想要纠正,将如泥泞般沾满这世界上的传统与束缚全部洗净,只殷切盼望见到真正的骨架。既然决定跟随那样的少女,自己也是同罪。
「回答我!为什么要消去老师的记忆!」
他还记得很清楚,一刻也无法忘怀。
在那命运之日,黄昏的大圣堂前,夺走恩师记忆的两人组,伤心落泪的艾蒂,一切都是从那里开始。
他们一路走到这里,无论下雨刮风也从未停下脚步。
「为什么你们——」
「你——甚至没有交给弗罗大人的价值。」
亚敏彷佛要粉碎一切般,做出了死亡宣告。交涉破裂,邻人迅速从腰间拔出展开杖。
「爱斯·塔古。」
『——主啊,创造我的伟大大地呀,请在此展现您的祝福——』
「假装用魔术,其实用揍的!」
在展开杖即将插在地上的前一刻,邻人翻转手腕,挥动展开杖往亚敏的下颚打去。
咏唱到途中被杖命中下颚,亚敏身子摇摇晃晃,跟着第二、第三击又毫无间隔地继续打下去。
终于身穿法衣的身体往斜面倒了下去。
邻人的肩膀上下起伏,气息紊乱地喘着气。
「……知道厉害了吧,这就是凯杰尔魔术学院传授的最终奥义『展开杖揍人』……」
崖上的鲁杰·康司正大喊「没事吧?」,不过邻人现在无法回答他。
「嘿,这点程度还算不上报了老师的仇呢——」
「我无所谓喔。」
「——你说什么?」
希姆,亚敏仰躺在地上,满是鲜血的嘴开口说道。
「你人在这里,我的目的就等于是达成了。」
看到他一脸满足的表情,瞬间邻人的皮肤冒起鸡皮疙瘩。
他往身后回头一看,从那颗岩石跑了一段距离,而且又滚落斜坡,从这个位置看不到相反侧的湖。
(喂——大叔。)
笨蛋,现在不是看这里的时候,快往后面看,看后面啊。
「大叔!」
「你没事吧邻人小弟,我现在就过去那边!」
「——别管我了,快回去湖边!情况不对,有危险的是艾玛和社长!」
等了一会后,只见艾蒂又回到器材前,她似乎是一边看着厚重一本的使用说明档案,一边进行细部的调整。
艾玛重新调整一下呼吸,然后决定下降高度,朝着湖中心位置飞去。
(普罗特梅多克斯。)
(听得到我的声音吗?)
(我真的有借助你们的力量?我是你们的眷属吗?)
水面还是一样平静无波。
明明见到它们就会害怕,现在却怎样都想问它们,自己身为人的源头,艾蒂的圣兽眷属论结果如何?
「回答我,我是谁呢?该怎么办才好呢?你们应该有听见吧?」
连接陆地的观测用管线又开始微微晃动,「艾玛,你太过去了,稍为控制一下。」艾蒂对她大声喊道。
「可是我已经……我所剩下的——」
磅!一道尖锐的破裂声响起。
(什么?)
那是从营地入口的方向传来,只见手持手枪的黑帮份子纷纷奔了过去,紧接着又传来枪响声。
然后接下来出现在岸边的,并不是去支援的黑帮份子们。
而是艾密尔王国——近卫骑士队。
配带乙太式的枪剑与实弹的重武器,这些采第一种装备的正骑士们无言地开始展开压制,
首先是第一个人,一个黑帮想要举枪攻击,却有三名骑士挡在他的面前。沿着山崖搭设的怅
篷倒塌,露营车的玻璃被射成了马蜂窝。
(骗人的吧!)
在湖上的艾玛赶紧返回岸边。
「艾蒂!」
「现在不行!」
艾蒂莉西亚在测量仪器的下方,她在发出喊叫的同时,将原本摆在脚下的银色展开棒往上一挥。
『马古·鲁·库亚!』
杖的前端敲击在地面上,艾玛与艾蒂眼前立刻隆起一面巨大的冰壁,随后乙太枪的子弹打在冰壁上,尽管冰块有一半以上被破裂的火焰弹消融,不过冰壁仍是充分发挥护盾的效果。
这是艾玛第一次看到她使用甲种,而不是乙种的魔术。
她眼神凌厉地继续举着展开杖。
「艾玛,这里由我来拖住,你去叫吉诺同学过来,他应该在那边……在那个山崖上。」
「你可以吗?」
「不行也只能放手一搏了,快去!」
同时第二发又击中冰壁。
「我必须要保护研究资料——」
看来艾蒂打算拼了命也要把实验的结果带走。
「——我知道了,你要加油啊,艾蒂,我马上就去把邻人带回来。」
艾玛点头答应,然后将绑在双手的管线甩掉,重新飞往湖的对岸。
骑士队的目标分散成艾玛与艾蒂两个方向。希望子弹尽量往我这边来,艾玛一边如此祈祷,一边以高速飞行。
(就快到了。)
过了湖的一半时,她似乎已经脱离射程范围,突然不再有子弹飞来,正因为如此——当对岸的树丛出现分遗队时,她不禁大惊失色。
只见枪剑的枪口一同开火。
「!」
子弹有如枪林弹雨般落下,艾玛拼命操纵扫帚闪避,最后一发却打中扫帚尾,于是艾玛在半空被扫帚甩了下来。
她以倒栽蒽的姿势落入水中。
(……呼!)
即使想挣扎,手脚却是不听使唤,哪边是湖底?哪边是水面呢?
这时有人从下方将艾玛的身体推了上去。
她就这样被推上水面。
「噗哈!」
吸了一口气她才发现,小龙普罗特从眼前游过。
普罗特直直登上近卫骑士队埋伏的岸边,喉咙深处发出呜噜噜的低沉威吓声,它是想用它弱小的身体守护艾玛。
队员里有一个块头特别大的男人,艾玛记得他的长相,那是弗雷德·沙札兰德,艾玛在艾斯巴列特塔曾经和他说过话,他是亚鲁特的上司『队长先生』。
然而沙札兰德的表情却不像那时一样平易近人,他看也不看艾玛一眼。
「队长,是龙。」
「是啊,我知道。」
他以完全抹去戚情的冰冷表情,注视阻挡在前方的普罗特。
艾玛只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拜托不要!它还只是个孩子!」
王国军的近卫骑士队长却是冷酷地下令。
「——开火!」
***
——它说会毁灭人类。
森林中,老人苦涩说出的这句话,让亚鲁特一时哑口无书。
「开、开玩笑的吧……?」
「谁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它们办得到啦,我也是在五十多年前亲身经历才知道,同时也付出了巨大无比的代价……」
得到阳光神尼尔斯”亚基那赐名的存在之一,地位等同于大地的圣兽,那就是龙。
即便它们是踏足神话世界的存在,那种事真的办得到吗?实在有点难以置信。
亚鲁特还在半信半疑,鹰爷却是往岛上的某个方向望去。
「不过……它们基本上既佣懒又讨厌人,如果不是相当的事情,它们不会主动采取行动。」
「比如说呢?」
「嗯?」
「发生什么事它们会有动作?」
对于亚鲁特的这个疑问,鹰爷思考了一会儿。
「唔嗯,我想想……虽然不太可能……不过比如说亲人受到伤害的时候吧?」
就在那个瞬间,天空霎时转暗。
(啊!)
一声轰然的巨大声响。
雷鸣声震耳欲聋,巨大的闪电落在岛屿的一角。
突来的天候变化之快,不是一句话可以形容,白天瞬间变成夜晚,雷电交加之中,天上开始下起雨来。
亚鲁特与鹰爷愣愣地仰望天空,一时之间呆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即使是迟钝的自己也能隐约感觉到,这岛屿的一角有某个,生物b在那里。
仿佛从深沉的睡眠中苏醒一般,突然能够感受到那个存在。
「该不会——那些家伙!」
「老爷爷。」
「要用跑的了,小伙子!发生万一了。」
自称岛屿看守者的老人一手拿剑,奔跑在雨中的森林里,亚鲁特也跟随在他的身后。有什么事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