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转自 负犬小说组
图源:路过的汤
录入:Lafrente
1
这已经是众所皆知的事了,但是还是得不厌其烦的再说一次。「宝生集团」是一个从钢铁、电力、精密机械,到食品、药品、钓鱼用品,甚至是报章杂志及本格推理小说等等,各种产业无不涉猎的巨型复合企业。而财团总裁宝生清太郎的城池·宝生邸,则是坐落东京西边的国立市一隅,以占地广大到几乎让附近人家感到困扰而闻名。
被高耸围墙所包围的宽广建地里,矗立着风格独具的西洋建筑,有时髦的别馆、诡异的仓库、无用的喷水池;庭院里还有两只鸡、还有狗有马有鹿,还有大象与长颈鹿悠然地吃草,还有狮子恣意地来回奔跑——种种谣言不断的在国立市市民之间流传。不过,这些当然都只是都会传奇罢了。任谁也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又有什么是插科打谭的闲话。对于大多数市民而言,宝生邸内部一直是个无法窥探的秘境。
三月下旬的某个早晨,宝生邸庭院内的樱花正开始绽放的时候。
在挂着帐幔且缀饰着华丽蕾丝的床——也就是所谓的「公主床」上醒来后,宝生丽子突然「哈啾!」地打了一个很没有大小姐风范的夸张喷嚏。
嘶嘶——丽子才吸了几下鼻子,随即又补上锦上添花的一发。「嘿啾!」
丽子把羽绒被子拉到睡衣的胸口前,「呜呜,好冷。」肩膀不禁颤抖了起来。
「——话说回来,我刚才的喷嚏也太不可爱了。」
身为富豪千金之人,即便是突然打个喷嚏,也得讲究气质。可不能跟那些口沫横飞噪音惊人的中年男子等同而论。再说——
若是被那男人看见自己失态的一面,到时候又免不了会招来一阵嘲弄了。
「只有这点绝对不能容许……我得小心才行。」
这么告诫自己后,丽子摇响床边的摇铃,唤来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其实指的是侍奉宝生家的年轻管家·影山。摇铃才响不到五秒,身材高瘦、戴着知性的银框眼镜、搭配西装打扮的管家,已经来到丽子寝室的门口,敲了敲门。
「早安,大小姐。」一踏进寝室内,管家首先对床上的丽子恭敬地行了一个礼。然后,他面露警戒的环顾床铺周遭。「…………」
「怎么了?影山。有哪里不对劲吗?」
「不,没什么。」影山以沉稳的语气说:「只是,刚才走在走廊上时,我好像听到哪里传来了仿佛中年大叔般的嘶吼声,为了慎重起见,我必须提高警觉。」
「喔、喔喔……」讨厌啦,那个「大叔般的嘶吼声」难不成是在说我吗?我打喷嚏很像大叔吗?丽子内心受到严重的创伤。「这、这里可没有什么老头子或大叔喔。一定是爸爸在他房里打喷嚏的声音啦。」
「原来如此。的确,老爷是不折不扣的大叔了……」
影山对雇主做出了略嫌欠缺敬意的发言:「话说回来,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大小姐。」
「当然,就是有事才会叫你啊。」丽子故意可爱地轻咳几声。「我好像感冒了,早餐就吃粥好了。还有,把体温计拿来。我一定发烧了……咳,今天工作要不要请假呢……」
这么说道,丽子斜眼确认一下管家的反应。可是影山的侧脸只看得到一如往常的冷静表情。
过了一会儿,在宝生家的餐厅里—
「若是大小姐真的如您所想的感冒了,那恐怕是因为今天早上气温骤降的关系吧。这正是人家常说的花冷(※日本气象用语,意指樱花绽放的初春天气多变,冷气团会突然南下导致气温骤降。)。昨天之前,还是带有春意的宜人气候,到了今天突然变得像是回到隆冬一般的寒冷。」
影山这么说着,同时以优雅的动作将盛在托盘上的早餐摆放到丽子桌前。
丽子注视着冒出蒸气的中式咸粥,表情依旧无精打采。听到「哔」一声的电子音后,丽子将手伸进怀里,掏出体温计,随即口气平板地念出液晶荧幕上的数字。
「三十七点……哇,三十七点二度!」丽子睁大眼睛,得意似地将体温计拿给身旁的管家看。「你看,影山。我猜得没错,果然发高烧了。这下子,今天是不可能去上班了。毕竟,烧到三十七点二度了呢!」
不过影山却对丽子投以冷静——应该说是冷淡的视线。
「恕我冒昧,大小姐。只因为三十七度出头的发烧就想请假,这简直跟讨厌上学的国中生没什么两样。再怎么说,大小姐也是身为公仆的警察。若是因为这点程度的小事就请假的话,市民们会在背地里指责您为『税金小偷』喔。这样好吗?」
「这、这样当然是不行啊……」不过,你说「跟国中生没什么两样」是什么意思啊!
丽子不满地鼓起脸颊。这样的她,职业正是警察。而且还是任职于警视厅国立市警署、货真价实的现任刑警。的确,只因为低烧就旷职,这不是值得赞赏的行为。
「可是,你也不用说成是『税金小偷』吧?毕竟国立市缴最多税的,就是宝生家呢……」
丽子说出乍听之下似乎很有说服力,但实际上却又狗屁不通的辩驳,「我知道啦,我去上班总行了吧。」然后怨叹了一声,拿起汤匙。「哼!今天一整天我要勤奋工作,如果回家之后突然因为高烧而倒下的话,那全都是你害的!」
强词夺理的同时,丽子机械式地把早餐的粥吞进肚子里。
影山露出满意的笑容,看着这个模样的丽子。
于是,丽子忍受着「高烧」,今天也照常到国立市警署上班去了。
丽子身穿黑色裤装,配上黑框的装饰眼镜,一头长发绑在后脑杓,打扮得十分朴素。外观活脱脱就是个平凡的新人女刑警。谁也猜不到她会是宝生家的千金大小姐。况且,聚集在国立市警署办公室内的男刑警们个个粗枝大叶,完全缺乏观察力与服装品味,所以谁也没有察觉到丽子的真面目。在他们眼里看来,Burberry的裤装与Armani的眼镜,看起来全都像是在「丸井国分寺店一带买来的东西」。
——现在才放马后炮批评是不太厚道啦,但是,这些人居然还能当上刑警啊。
丽子对这些过于平庸的同僚们感到愕然。
在这些人的围绕下,丽子开始了一天的工作。不过很理所当然地,她脑袋昏沉,身体佣懒,喉咙干渴,双眼仿佛弃犬般水汪汪的。等到午休时间,她重新测量体温,竟然高达三十七点三度!丽子开始认真地考虑请假早退事宜。
看来今天顶多只能适度地假装整理文件(意思是不必认真的整理文件),然后赶快回家了。丽子一心等待着傍晚的到来。
然而,倒霉的事,总会在倒霉的时刻来临。
国分寺发生事件的第一手通报传到国立市警署,是下午两点的时候。
丽子只好鞭策着热烘烘的身体,冲出办公室。
2
丽子前往的地方是国分寺西区。被称为恋濩的这一带,是保留着武藏野风貌的宁静住宅区。附近有座被取了「X山」这种神秘昵称的杂树林,而且到处还残存着以前的菜田。
事件现场为一栋日式住宅,巨大的瓦片屋顶令人印象深刻。几名制服巡警正在保存迹证时,丽子与同僚们乘着巡逻车赶到了现场。确认过写着「桐山」的门牌,丽子便穿过气派的桧木大门进入玄关,在巡警的带领下,往宅邸深处前进。
「就是这里。」巡警指向半开的门。
丽子很有气势地打开那扇门进入房内,结果眼前出现的并非浑身是血的尸体——
「嗨,早啊,小姑娘。今天特别冷呢。」
是风祭警部。见到讨厌的上司出现,丽子差点忍不住想掉头就走。
警部照例一身刺眼的白色西装,此外还套着黑色大衣,系上红色围巾。这正是他今年冬季的典型穿着。
说不定会被误认戍黑道老大,因而成为火拼子弹下的牺牲品喔——差点脱口提出多余的忠告的丽子,还是恭敬的低头行礼说:「您、您辛苦了,警部。」
风祭警部乃是国立市警署中首屈一指的精英刑警,年纪轻轻才三十几岁就拥有警部的头衔。他的真实身分其实是「速度快,但缺点却是容易坏」的汽车制造商——「风祭汽车」创业家的少爷。简而言之,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当上了精英警官。俗话说不知人间疾苦,就是像他那样子吧?丽子这么心想,完全无视于自己的出身。
顺带一提,在仅仅一个月前的事件中,将丽子从穷途末路的大危机之中拯救出来的就是这位风祭警部。就这层意义上而言,他无疑是丽子的「救命恩人」。然而在丽子心中,这个事实却是充满耻辱的记忆。那正是她想要抹消的过去——也就是所谓的「黑历史」。
只不过令丽子庆幸的是(另一方面也是警部的不幸),他的大脑似乎彻底遗漏了那段决定性场面的记忆。有些被害者遭受到强烈冲击而陷入记忆障碍,这种情况屡见不鲜。警部大概也是其中一例吧。
拜此所赐,丽子与风祭警部的关系至今始终没有丝毫的改变。
「话说回来,警部,您今天不是轮休吗?因为从早上开始就没看到您,我觉得好清静——不,是觉得好像少了什么呢。」
「这样啊。对不起,让你感到寂寞了。」
「…………」这是风祭警部特有的自恋风格。这男人真的丝毫没有改变。
「今天我不是轮休,而是请了有薪假。其实我一早就发了高烧。以这种状况实在是禁不起繁重的勤务。咦?你问几度——三十七点二度喔。怎么样?确实是高烧对吧?」
「……三十七点二度。」丽子皱起眉头,然后露出得意的微笑。「——嘿嘿。」
哇——我赢了!这次绝对是我赢!毕竟我没有请假嘛!
丽子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感受到胜利的喜悦,露出了今天最灿烂的笑容。
「不过,既然有重大事件发生,当然就不能继续请假了。所以我才取消了有薪假,赶来现场。好了,闲聊就到此为止——如何?宝生。今晚下班后,要不要跟我在能欣赏夜景的高级餐厅共进道地的法式料理……」
「警部,闲聊就到此为止,可以赶快进行事件的调查吗?」
「这、这个嘛,你这么说的确也是。」
晚餐的邀请被回绝后,警部脸颊微微抽动着望向室内。丽子也从警部背后定睛凝视现场。
那是男性的寝室。木质地板上摆放了一张结实的木床。旁边有张小桌子。房间角落有台薄型小电视。显眼的家具就只有这些,房间整体给人一种简陋的印象。在这之中——
床与桌子之间横躺着一位身穿睡衣的男性。头发全部花白了,脸上布满深深的皱纹,是个年龄大约七十几岁的老人。乍看之下没有外伤。既没有被刀械所刺,脖子上也没有缠着绳子。不过从那化为苍白的脸色看来,他显然已经断气了。
「唔,我听说是杀人事件才赶过来的,不过看起来好像不是这么一回事。死因是什么呢?」
警部歪头思索。丽子也谨慎地将视线扫过尸体及其周围。
老人死时消瘦的身躯弯成了「く」字型。在半开的嘴角周边,遍布着他的呕吐物。老人可能是在剧烈呕吐之后才死亡的。
将目光移向床上时,可以看到枕边有手电筒与收音机。被子凌乱地掀起了一半。黄色毛巾随意放置在垫被上。床边的桌上有一支五百毫升的宝特瓶及茶杯。宝特瓶内装了八分满的透明液体。虽然标签被撕掉了,但内容物看起来好像是水。往茶杯内一看,里头也残留着少许透明液体。
然后丽子与警部稍微蹙着眉头,凑近一点端详老人的尸体。
在那一瞬间,杏仁味窜进了丽子的鼻腔。氰酸性毒物会散发独特的杏仁味,这点法医学的教科书上一定都会教。照这么看,难道这是氰酸——
「是氰酸钾!」风祭警部大叫一声,马上往后跳开,并且对丽子提出警告。「小心啊,宝生!最好不要随便把脸凑过去。那个茶杯跟宝特瓶也不能碰。毕竟有误触氰酸钾的危险性啊——嗯嗯,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啊。我知道了,这个老人是被氰酸钾毒杀的!」
「…………」什么氰酸钾氰酸钾的,也不用像个笨蛋似的,老是同一句话一直说个不停吧…:
丽子怀着败兴的心情反驳说:「警部,氰酸性毒物不等于氰酸钾喔。再说,就算真的是氰酸钾致死的,那也未必是他杀吧?老人也很有可能是服毒自杀呢。」
「自杀?」警部的眉毛抽动了一下。「当、当然。我是考量过这种可能性之后,才又提出了他杀的推论喔。难道你听不出来吗?」
「…………」虽然听起来完全不像是如此,但丽子还是说:「原来如此,警部说得是,这起事件似乎有必要朝自杀及他杀两个方向进行调查呢。」
她完美地为警部打圆场。像这样克尽部下的职责是很累人的。
撇下叹了一口气的丽子,警部自顾自地询问站在一旁的本地巡警。
「对了,这位老人的身分是?」
「是。这位老人名叫桐山健作,是这个桐山家的当家——」
根据中年巡警的说明,桐山家是家世悠久的农家,祖先代代都在恋洼从事农业。听说他们在宅邸周边持有耕地,桐山健作本人也从事农耕。顺带一提,农业是国分寺不为人知的地方产业。特产是土当归,丽子没有吃过。
「不过——」巡警接着解释。「健作先生也不敌岁月的摧残,在去年就已经不再务农的样子。毕竟儿子夫妻无意继承农业,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桐山家的家庭成员是?」
「住在宅邸里的有健作先生与其妻信子女士、儿子夫妻,还有就读大学的孙女,是个五人家庭。此外,还有一名通勤的帮佣与一只家猫。」
听说最先发现尸体的是妻子信子。既然如此,应该先找她来问话吧。于是丽子与警部把桐山信子叫到了其他房间。
桐山信子今年六十九岁,是个身材消瘦的老妇人。面临丈夫的骤逝,她并未表现出惊慌失措的样子,只是带着僵硬的表情出现在刑警们面前。
无论什么都请尽管问,信子夫人摆出毅然决然的态度说。风祭警部以多疑的眼神注视着这样的她。凡事都很单纯的他,是那种会老实相信「第一发现者就是头号嫌犯」的人。
「可以请您先说明一下发现尸体的经过吗?」
听完警部的发问,信子夫人轻轻点了点头,然后以压抑情感的语气回答:
「因为外子有点感冒,今天吃完早餐后不久,又窝回了自己的寝室里。他好像吃过药就睡了。为免打扰他的安眠,我刻意不接近寝室。可是过了下午一点之后,外子还是没有起床。我担心他中餐要怎么解决,便在下午一点半过后去敲外子寝室的门。不过外子并没有回答。我打开门往房里看时,寝室就已经是那个状态了……」
说到这里,信子夫人突然为之语塞,同时以有些做作的动作掩住了嘴。
警部带着冷漠的表情,向信子夫人进一步地询问详情。
「健作先生进入寝室的正确时间是几点呢?」
「我想应该是上午十点左右。当时我正在院子里晾衣服,外子隔着起居室的窗子说『我感冒了,要在寝室里休息。不要吵我喔』。我只回了一句『知道了』,就这样在院子里继续做事。所以外子应该是在那之后就马上回寝室了。」
「健作先生进寝室后,您都没有去看过情况吗?」
「是的。我想说反正他只是在睡觉,而且外子也吩咐过『不要吵他』了。」
「原来如此,所以才会拖到下午才发现啊。那么,你发现健作先生过世时做了什么呢?」
「当然是冲向倒卧地上的外子,然后摇晃他的身体呼喊他的名字。可是外子却毫无反应。而且外子的身体冰冷得吓人……所以我忍不住大声惨叫……听到我的叫声后,帮佣的相川小姐也来到了寝室。相川小姐代我检查外子的脉搏。不过依旧是回天乏术。她默默地摇了摇头,然后扶着我走出寝室。帮忙报警的也是相川小姐。」
「寝室的状况跟您发现尸体时一样吗?您没有碰过那张桌子上的宝特瓶或茶杯吧?」
「是的。宝特瓶跟茶杯,还有垫被上的黄色毛巾、枕边的收音机和手电筒一直放在原来的位置,我全都没有碰过。」
「这样啊。哎呀,那真是太好了。」风祭警部郑重地低下头,随即转向后方,在丽子的耳边悄声说:「那个现场有什么黄色毛巾跟手电筒吗?咦?有喔?这样啊,不,那就好。」
「…………」欠缺观察力的刑警,这里就有一位……
丽子瞥了警部一个白眼后,便主动开口询问夫人。
「方便告诉我,您看过现场后的印象吗?看了健作先生那个样子,您是怎么想的?是他杀,还是自杀?」
面对丽子过于直爽的问题,信子夫人吓一跳似地瞪大眼睛。
「您说他杀?这是不可能的。难道您的意思是谁杀了外子吗?这么可怕的事情,我根本无法想像。」
然后信子夫人以说服自己般的语气接着说:
「我想,外子会不会是自杀的呢?不,我也想不到什么导致外子自杀的线索,可是不知怎么的,就是这么觉得……」
3
丽子与风祭警部回到现场的寝室时,桐山健作的尸体已经被运走了。鉴识人员似乎把遍布尸体旁的呕吐物全都带走了,地板变得十分干净。宝特瓶跟茶杯也正在鉴识当中。
风祭警部在床缘坐下,摆出一副好像非常认真思考的姿势。
「今天早上健作先生说有点感冒,于是进了寝室。不过,其实他心里正考虑要自杀。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后,他把宝特瓶的水倒进茶杯。然后将事先准备好的毒物放入嘴里,配着茶杯的水服下,终于如愿以偿地死了——」
警部好像很满意自己的假设般用力点了一下头。
「唔。这么一想,原来如此,健作先生自杀也并非毫无可能。虽然没发现遗书,但是自杀时没留下遗书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你说是吧?宝生。」
「是,确实如此。」丽子姑且表示赞成,但同时却也产生了一个疑问。
容器不见了。装有毒物的容器消失到哪里去了呢?「那个,警部……」
当丽子正准备提出问题时,
「问题是容器!」警部打断她的话大叫道:「氰酸钾不是那种可以随手拿来拿去的东西。假使健作先生在这问寝室内服下了自己准备的氰酸钾,尸体旁边没留下容器就说不过去了。怎么样,宝生!」
「…………」虽然警部面露得意地这么问她,但由于丽子的想法也完全相同,她并不觉得特别钦佩。丽子面无表情地回答:「您说得是,警部。」
接着警部慢吞吞地下了床,摆出匍匐姿势,开始仔细地搜索地面及床底下。他大概是在寻找消失的容器吧。莫可奈何之下,丽子也效法起上司的动作。
可是不管再怎么窥视,床底下还是找不到任何东西。相反地,丽子在墙边的地板上找到一条细长的棕色橡皮筋。「——警部,我找到了这个。」
「嗯?」警部把脸凑近丽子手指捏着的物体,并将眼见的事实如实地说出来。「什么啊,这不是断掉的橡皮筋吗?这种东西跟事件有什么关系吗?只是区区的垃圾吧。」
这个嘛,要说垃圾确实也只是垃圾啦。丽子把捡到的橡皮筋放在桌上,视线再度落向地面。
过了几分钟后,刑警们不惜像狗一样在地上爬的执著,终于有了成果。
「我找到了,宝生!」
警部看着放在床边的薄型小电视的电视柜底下大叫。
被他当成战利品高高举起的东西,是个细长透明的筒状容器。是药盒。那原本是装药剂的容器,但也可以用来保管毒药。里头是空的,不过盒子底部可以看到残留有些许微粒。
警部以指尖弹开扣在本体上的盖子,将鼻头凑近盒子。
「错不了的,这就是氰酸钾的容器。健作先生自行服用了放在这个容器里的氰酸钾,然后丢掉盒子,喝下茶杯内的水。被丢弃的盒子滑过地板,藏进了这个电视柜底下。这样就说得通了。我说得没错吧?宝生。」
「…………」原来如此,这样的确是说得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丽子突然不安起来。
仔细一想,过去只要风祭警部发表合理的假设,到最后多半会证明那是错的。如果依据这个经验法则的话,桐山健作的死就不是自杀了。这是一起伪装成自杀的杀人事件……不,是我想太多了吗……警部偶尔也会有猜中的时候吧……可是,之前都连续惨败,这次八成也……
丽子越想越觉得桐山健作的死令人费解。
过了不久之后——
丽子与风祭警部从微微打开的拉门后方窥探着桐山家大厅的情况。五名男女各自以不拘小节的姿势坐在宽敞的榻榻米房间内。丽子轻声对警部说明之前收集到的情报。
「健作之妻信子您知道吧。在她身边的中年男性是儿子和明。他在国分寺开了一家使用无农药蔬菜的有机餐厅,简单来说就是餐饮业者。顺带一提,和明是信子的拖油瓶,跟健作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
「喔,这情报可不能置之不理呢。」
「在和明身边,妆化得很夸张的女性是他的妻子,名叫贵子。她虽然是专业主妇,但家事大多丢给信子夫人处理,自己日复一日沉迷于个人嗜好与才艺练习。后面那个无聊的拨弄着头发的年轻女孩是独生女美穗。听说她今年才刚进女子大学,现在每天都忙着参加社团活动跟联谊的样子。」
「不是还有另外一个人吗?」警部把脸贴近拉门的缝隙问。
「您是说穿着围裙的年轻女性吧。她叫相川早苗,如您所见是个帮佣。」
「原来如此,我清楚了。」警部将脸抽离拉门的缝隙,无聊似地喃喃自语,,「可是啊,健作先生十之八九肯定是服用氰酸钾自杀。就算对关系人进行讯问,感觉也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妄下结论是侦办的大忌喔,警部。而且,警部应该很喜欢这种情况不是吗?」
听了丽子带有嘲讽意味的一番话,风祭警部露出了美男子式的微笑。
「当然,我最喜欢了——那么要上罗,宝生。」
警部双手置于成对的门把上,啪一声地将两扇拉门迅速往左右拉开。丽子完全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要如此招摇地强调自己的登场。
不过,在所有关系人的注目下走向大厅中央的风祭警部,无疑的心情很好。他宛如歌舞伎演员般瞪视着一千人等,然后开口这么说:
「桐山健作先生过世了,可能是服用氰酸性毒物而死——」
对警部这段发书迅速反应过来的是和明。
「是氰酸钾吧。爸爸服用了氰酸钾自杀对吧。」
「哎呀,请等一下。」警部装模作样地歪着头反问。「我从来都没有说过健作先生是自己服毒喔。他杀也是极有可能的。另外,虽然这是枝微末节的小事,但为了慎重起见,我还是得言明在先,氰酸性毒物可不等于氰酸钾。」
喔喔,不愧是专业刑警!真有两把刷子!这种与现实不符的错误氛围一口气在大厅里蔓延开来。刚才那个在拉门后头断言「十之八九肯定是服用氰酸钾自杀」的是哪一位啊?丽子暗自叹了口气。
「这、顺便请教一下。」和明语带颤抖地说:「家父大概是几点过世的呢?」
「关于推测死亡时间,据法医的看法是上午十点前后。由于信子夫人正好于上午十点与生前的健作先生交谈过,健作先生的实际死亡时间应该在十点过后不久……」
「上午十点!」还没听完警部所有的话,和明便放心地大叫:「太好了。这样的话,事情就跟我无关了。我在上午九点离开国分寺的店,外出采买。在那之后我也一直留在店里。员工们应该可以替我作证才对。」
「等一下,老公,你这是什么意思嘛。」发出不满叫声的是妻子贵子。「只顾着主张自己的不在场证明,想借此摆脱嫌疑不成?真是太狡猾了。这样的话,上午刚过十点的时候,隔壁家的太太也来接我,一起出门练习茶道去了喔。之后我就一直跟大家还有茶道老师在一起了。」
「妈妈,那能够算是不在场证明吗?」女儿美穗指摘说。「爷爷就是在上午刚过十点的时候死掉的喔。就算妈妈先喂爷爷吃下毒药,然后再出门练习茶道,那也一点都不奇怪啊。」
听了这番毫无忌讳的言论,贵子吊起眼角尖声叫道:
「美穗,你说那什么话!妈妈怎么可能喂爷爷吃毒药呢?」
「就是说啊,美穗。不要随便怀疑家人。」和明也告诫女儿。「话说回来,上午十点的时候,美穗人在哪里做什么呢?」
「你倒是很开心的在四处怀疑他人嘛!」美穗以完全符合时下女大学生的语气咒骂父亲。「我才没有什么不在场证明呢。上午十点的时候,我一直待在家中自己房间里。没记错的话,搭朋友的车一起去学校应该是十点半的事。之后我就一直跟别人一起待在大学里了。」
然后美穗一改粗鲁的口吻,转而面向警部。
「不过请您相信我,刑警先生。我并没有杀害爷爷。」
「唉,这不是我相不相信的问题啊……」
风祭警部露出困惑的表情看着和明、贵子及美穗三人的睑。
「各位似乎误会了什么的样子。在本次事件中,就算再怎么主张自己有不在场证明也毫无意义喔。毕竟健作先生是服毒而死的。假使是他杀的话,犯人只消事先在健作先生可能食用的东西里下毒就行了,并不需要在推测死亡时间的上午十点多出现在现场。下毒的时间可以是早上七点或八点,也可以是前一天晚上。不,搞不好在一周前就已经下毒了呢。比方说掺在健作先生平时服用的药物、维他命,或者是感冒药里……」
听了风祭警部所说的话,桐山家的人们顿时紧张起来。另一方面,警部舍弃了刚才的「自杀说」,改口断定这是一起毒杀事件。他大概是认定这样会比较有趣吧。
于是之前还十分重视不在场证明的三人,态度突然急转直下。
「仔、仔细一想,不在场证明什么的根本就不重要。因为爸爸是自杀死的啊。」
「就、就是说嘛,爸爸最近老是碎碎念说身体不好。」
「这么说起来,高龄者自杀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报纸上也常看到呢。」
面对这名为杀人嫌疑的惊涛骇浪,原本四分五裂的家族突然提升了凝聚力。
默默看着一连串闹剧的信子夫人,摇了摇头说:「真是可悲啊……」
这时,站在信子夫人背后的帮佣——相川早苗小姐轻声叫道:
「哎呀,这不是小白吗!你跑到哪里去了!」
相川早苗的视线投向刚才警部打开的拉门后方。丽子转头往那边一看,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那里出现了一只全身雪白的猫。
大概因为是只白猫,才取名为小白吧。对了,桐山家的家庭成员之中,还包含了一只猫,丽子回想起来了。不过之前都没看到半点踪影……
「嗨,你回来啦,小白。」和明抱起白猫向刑警们说明。「其实小白这家伙大概从一个礼拜前就失踪了。爸爸找了它好久,可是却哪儿都找不到——你说是吧?贵子。」
「是啊。爸爸很疼爱小白,每晚都抱着它睡觉。所以它不见之后,爸爸好像很落寞的样子。是这样没错吧?美穗。」
「嗯,爷爷曾说小自已经不会再回来了,好像已经放弃的样子——啊,说不定小白失踪也是爷爷自杀的原因之一呢。」
「嗯,这是有可能的。」和明一边点头,一边抚摸着猫的头。「高龄者失去宠物后失魂落魄,突然走上自杀一途——这种事情常发生吧?刑警先生。」
「唔——自杀的原因是走失的宠物吗?」
风祭警部右手拨起头发,自言自语似地低声说。
「的确,这也并非毫无可能……」
4
结束大厅的讯问后,两名刑警坦诚地交换起彼此得到的印象。
「老人因为家猫走失而自杀,这的确是有可能的事情。难道真是自杀吗……」
「警部原本就说是自杀了。而且现场还遗留着毒物用的容器。」
「不过和明与贵子夫妻,还有女儿美穗,这三人的反应又该怎么解释呢?他们非但不为桐山健作的死感到哀痛,还拼了命地强调自己是无辜的。这样反而可疑啊。」
「的确,我们连问都还没问,他们就主动提出了不在场证明。所以说,真凶就在他们之中吗?」
面对丽子无心的提问,风祭警部就这样顺势借题发挥。
「嗯,是啊。就像你所说的,对健作先生下毒的真凶就在他们之中。十之八九绝对是这样没错。我的看法也跟你完全相同喔,宝生。」
「…………」丽子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搭霸王车的计程车司机。可是这个国家没有法条可以取缔窃占部下发言的上司。丽子只能苦笑了。
顺带一提,丽子自己也难以判断桐山健作的死是自杀还是他杀。儿子夫妻对死者的冷漠态度实在不值得赞赏,可是那也有可能只是为了要自我保护而已。话虽如此,要断定是自杀感觉也太单纯了……
不过经过讯问之后,至少可以确定一件事情。就是风祭警部针对本次事件,内心并没有明确的见解,只是一味地见风转舵罢了。不过,要说他一如往常,也确实是一如往常。
或许又是临时起意也说不定,这样的风祭警部带着丽子前往桐山邸的厨房。这时帮佣相川早苗正好在喂白猫吃猫食罐头。小白专心地大口吞咽着罐头饲料,看来是饿得饥肠辘辘的样子。
「啊啊,相川小姐,这下正好——哎呀,小白也在啊。」
警部大概是受内心的冲动驱使,而意图扮演「爱好动物又和蔼可亲的刑警」吧。明明也没多喜欢,他却一边说「嗨,可爱的小猫咪」,一边蹲在白猫面前逗弄似地伸出手指。
白猫喵地叫了一声——然后喀吱地咬了警部一口。看来它似乎把警部的手指误认成小热狗还是其他什么东西似的。警部瞬间涨红了脸。
「不行喔,小白。」相川早苗斥责白猫。「那种东西就算吃了也不好吃喔。」
实际上好像也真的不怎么好吃的样子。小白呕呜地吐出警部的手指。
确认过自己的指头没有少掉一截,「……这、这猫真不可爱呢,哈哈哈。」警部露出僵硬的笑容瞪着小猫。
「是,刑警先生说得没错,小白这只猫实在不太可爱。」
嘴巴上这么说的相川早苗,似乎也是个不怎么可爱的帮佣。她的用字遣辞太辛辣了。
「喔,是这样啊。不过,从刚才在大厅里的对话听来,感觉健作先生非常疼爱这只白猫。甚至到了每天晚上要一起睡的地步。」
「这个嘛,谁知道呢?」出乎意料地,相川早苗一脸难以认同的表情。「我是每天通勤上班的帮佣,所以对晚上的情况不太清楚。可是就我所见,老爷感觉起来并没有那么疼爱小白。毕竟是共同生活的猫,老爷对小白是有一定程度的关爱,不过看越来并不像是特别喜欢的样子。」
「唔。也就是说,健作先生对猫的爱只有普通程度。他不爱猫是吧?」
「这个嘛,老爷还算是关心猫。」「所以是溺爱罗?」「不,只是关心的程度。」「意思就是溺爱嘛。」「不,老爷对猫并没有特别溺爱。」「健作先生不爱猫吗?」「不,老爷是关心猫的。」「你看,这不就是溺爱。」「不,老爷只是还算……」(※溺爱的日文为猫可爱がり,也可以解释为爱猫。)
「警部!」丽子不耐烦地插嘴说。「『溺爱』这个字眼可以用在猫以外的话题吗?这样只会让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而已。」
然后丽子代替警部向眼前的帮佣发问。
「健作先生对小白并没有投注太多的关爱。所以说,小白一个礼拜前行踪不明的事,跟健作先生的死无关吗?」
「我是这么认为的。虽然和明少爷他们都说是自杀,但小白失踪这点事情不可能对老爷的精神上带来多大打击。就算多少有些失落,也不可能走上自杀一途。」
「那么你是说本次事件不是自杀,而是他杀罗?」
「这个嘛……」相川早苗一瞬间答不上话。「不,这我也不晓得。」
她摇了摇头。丽子研判继续追问下去也没意义,于是结束了问话。
另一方面,警部尝试从不同的方向刺探。
「你最后一次看到生前的健作先生,是在什么时候呢?」
「就在老爷回到寝室前不久,我曾在这个厨房里见过他,那就是最后一次了。老爷是来吃药的。」
「药?」警部双眼闪闪发光。「那是什么药呢?是感冒药?还是其他常备药品?又或者是氰酸钾呢?」
「…………」吃下那种东西的话,人可是会当场死亡喔,警部。
丽子在心中吐槽着上司的发言——不,等等。我记得好像有方法可以让人服下氰酸钾却不会当场死亡,丽子转念一想。
「老爷吃的是感冒药跟降血压药。感冒药是市售的药粉,降血压药则是医生开的胶囊。」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警部显得异常兴奋,一把抓住了眼前的帮佣。
「胶胶胶、胶囊!那那那、那个药放放放、放在哪里?」
面对咄咄逼人的警部,相川早苗僵住了脸,脚边的猫则是白毛倒竖。
「降血压药在那个冰箱里。是的,老爷习惯把每天要吃的药放在冰箱里保存。您要看吗?」
这么说完,她打开置于厨房角落的冰箱的门,取出塑胶制的药盒。收放在半透明容器内的是黄色胶囊。
「健作先生把医生开的胶囊以这种形式保存,并每天固定服用。可是这种保存方式太草率了,反而可说是让犯人更好下手……」
风祭警部沉思似地将手按在下巴上,「宝生!」然后劈头询问身旁的丽子:「你明白这个胶囊具有什么样的意义吗?」
胶囊具有让药效延迟发挥的功能。即便是吃下一个挖耳杓大小的分量就会即刻死亡的氰酸钾,一旦包裹在胶囊里,吃下去也不会马上致死。就算健作先生于上午十点前在厨房吃下的药,等到十点过后才在寝室床上发挥药效,那也没有什么好感到不可思议的。只要利用这个胶囊,犯人便能轻易让健作先生服下剧毒。面临这意想不到的发展,丽子也不禁兴奋地开口。
「警部!犯人把毒药装进这个胶——」
「如果你不懂的话,就让我来告诉你吧,宝生!犯人把毒药装进了这个胶囊里。不知情的健作先生以为是平常的降血压药,就直接吃了下去,然后回到寝室里。不久,胶囊在胃中溶解,毒药便蔓延健作先生全身——就是这么一回事。怎么样啊?宝生。我的推理之中有任何疑点吗?」
「……不,警部所言甚是。」
丽子以不带感情的声音表示赞同。把任谁都想得到的经过,当成好像自己专属的独特推理,还洋洋得意的宣告,此乃风祭警部惯用的绝技。
警部看了丽子的反应之后心情大悦,重新转头面向相川早苗。
「健作先生吃完药后做了什么呢?」
「嗯……对了,老爷拿着宝特瓶离开了厨房。」
「你说的宝特瓶是放在寝室桌上的那瓶吧。」
「是,我想应该是同一瓶。老爷先拿着宝特瓶往起居室走去,然后好像隔着窗户对院子里的夫人说了两、三句话的样子。」
「『我感冒了,要在寝室里休息。不要吵我喔』,是这段对话吧。信子夫人之前作证过了。健作先生是在这之后回寝室的吧?」
「是的——」帮佣先点了点头,随即又像取消似地左右摇了摇头。「不,在回到寝室之前,老爷又一次来到了厨房。」
「喔,那是为什么呢?」
「那是因为,这个……我想大概跟事件无关吧……」
「有没有关系交由我们来判断。无论什么事情都请尽管说。」
「是,那么。」相川早苗下定决心似地抬起头。「老爷问我说『有没有橡皮筋?』,于是我把围裙口袋里的橡皮筋抽出一条交给老爷。老爷应声说『嗯,这个好』,就这样带着橡皮筋和宝特瓶往寝室去了。」
「什、什么,你说橡皮筋!」警部拉高嗓门叫道。「说到这个,现场的地板上确实遗留着一条断掉的橡皮筋……可是,那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呢?装水的宝特瓶可以猜到是要喝水用的,可是为什么要把橡皮筋带进寝室里呢?」
「这个嘛,我也觉得不可思议,可是,又觉得这种事情不值得刻意过问……」
结果相川早苗并没有问起橡皮筋的用途,就这样目送着健作先生离去了。那就是她跟生前的健作先生最后一次见面的状况。
最新浮现出来的神秘证物是「橡皮筋」。丽子与风祭警部无法确实掌握个中意涵,只能露出困惑的表情面面相觑。
在那之后,丽子也跟着风祭警部继续进行搜查。她不怕惹人嫌地一再讯问关系人,同时执拗地观察现场,几乎到了快要将现场状况烙印在脑海里的程度。此外,还跟警部没完没了地反复讨论。桐山健作是遭到杀害?还是自杀?他在临死之际要了一条橡皮筋的用意何在?在找不出答案的情况下,调查持续到了深夜。结果——
今天一整天奋力工作的丽子一回到宝生邸,就因为高烧而昏倒了。
5
「你看,影山~~这全都是你害的~~」
丽子躺在「公主床」上把羽绒被拉到下巴处,发出软弱无力的呻吟。
这样的她,今晚以感冒药取代豪华晚餐,并以葛根汤代酒佐餐。舍弃布偶改抱着热水袋钻进被窝后,丽子将发高烧的责任强推给身旁的管家。
「都是因为你说什么税金小偷的,事情才会变成这样~~」
「啊?您是说体温从三十七点二度变成三十七点四度是我害的吗?」
影山神情自若地看着手上体温计的刻度,一点都没有担心的意思。
然后影山轻轻以指尖推了推银框眼镜,仿佛怂恿丽子似地开口。
「大小姐的身体之所以会恶化,我想恐怕是今天的事件所致吧。既然如此,您不妨跟敝人影山谈谈如何?对大小姐而言,事件获得解决应该是最好的特效药才对。」
「才没这回事呢。就算事件解决了,我的感冒也不会痊愈。感冒跟事件又没有关系。毕竟我人在国立,事件却发生在国分寺嘛。」
「喔,舞台是在国分寺吗?那是在国分寺的哪里——」
「在恋洼住宅区的一角喔。没错,还有农田呢。被害者以前也从事农业。不过,现在还不确定能不能说是被害者。毕竟也有可能是自杀……」
嗯嗯,原来如此,影山适时地附和。
在管家这般诱导之下,最后丽子道出了今天事件的详情。影山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认真地听她说话。
不过现阶段丽子还无法解释事件的全貌。毕竟桐山健作的死还不能确定是杀人事件。在这种情况下,就算影山再怎么以卓越的推理实力为傲,也不可能厘清整起事件的来龙去脉。既然如此,至少听听看他对于自杀或他杀的判断也好。这是丽子最真实的心里话。
「——那么,你认为如何?影山。」丽子把事件从头到尾说完后,坐在床上询问影山的见解。「桐山健作是自杀?还是被杀的呢?」
「在回答您的问题之前,我想先请教几点。」
影山不改沉着本色,开始发问。
「从大小姐的描述听来,健作先生跟儿子夫妻之间似乎处得不好的样子。原因是什么呢?因为和明先生是信子夫人的拖油瓶吗?」
「这也有关系吧。不过主因好像是和明不肯继承桐山家的农业的关系。健作强烈希望和明能承袭自己的衣钵,为桐山家守住代代相传的田地。可是,和明却跑去经营餐厅。和明跟贵子之间并没有生下儿子,至于女儿美穗似乎也无意继承的样子。」
「所以健作先生最后终于放弃了代代相传的田地……」
「不对。的确,健作引退不再务农了,但即使如此,他还是不打算卖掉田地的样子。听说健作的远亲之中,有个今年刚从农业大学毕业的男性,健作似乎考虑让那个人继承自己的田产喔。比方说,透过收为养子之类的方法。」
「这对儿子夫妻来说相当不利呢。分得的遗产可能因此大幅减少。原来如此……顺便请教一下,和明先生餐厅的经营状况如何?」
面对影山的问题,丽子压低声音回答:「听说已经火烧屁股了。」
简而言之,现在这个时间点,和明与贵子杀害健作的可能性相当高。听完丽子的回答,影山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么请容我再问下去。关于毒物的种类,确实是氰酸钾没错吗?氰酸性毒物还有其他种类呢。」
「嗯,是氰酸钾喔。就结果来说,这点倒是和风祭警部的臆测不谋而合。」
「原来如此,接着是下一个问题。现场的桌上放了宝特瓶跟茶杯,里头装的确实是水没错吗?就算外观是透明的,那也未必会是纯水吧。」
「当然,这点鉴识组已经调查过了。宝特瓶的内容物和茶杯里剩下的透明液体,全都是纯水,错不了的。」
「那我继续问了。宝特瓶的种类是什么呢?」
「啊?什么宝特瓶的种类,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宝特瓶的标签似乎被撕掉了的样子。这样的话,就算里头装的是水,宝特瓶也有可能本来是装其他饮料的容器。比方说,把喝完的乌龙茶宝特瓶拿来装自来水,重复利用,有很多人都会这么做吧。桐山健作先生也有可能是这种人。」
「啊啊,你是说这个啊。的确,那个宝特瓶原本好像不是拿来装水的。瓶装水的宝特瓶多半是用柔软的材质做的,可是现场的瓶子不一样,是强度更高的硬质宝特瓶。那原本大概是装茶的宝特瓶吧——我说啊,你这是什么问题?宝特瓶的种类跟桐山健作的死无关吧。」
「不,这可大有关系了。哎呀,您还不明白吗?既然如此,请容我再问大小姐一个问题。」
这么说完,影山面对着躺在床上的丽子,以恭敬的口吻提出重大的问题:
「为什么经历了这么多起重大事件之后,大小姐还是没有一丝一毫的进步呢?难不成,您是故意的吗?」
「…………」
丽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儿。不久,她闭着嘴巴从被窝中起身,「影山,把睡袍给我。」这样干咳着对管家下令。丽子套上递过来的粉红色睡袍,摇晃着身体在床边坐下,缓缓地抓着枕头高高举起。
「影山——!」
然后呼唤着叛徒管家的名字,同时将枕头随着怒火一同扔出。
「呜!」以脸接下枕头的影山,伸手扶正被打歪的眼镜,说道:「请、请您冷静一点,大小姐。若是感冒继续恶化下去的话,恐怕会影响到明天的工作……」
「才不会影响呢!区区三十七度出头的热度根本算不了什么!」
在激动到连感冒病毒都会逃走的状态下,丽子一步步逼近影山。
「你说没有一丝一毫的进步!开什么玩笑。别看我这样子,跟以前相比,好歹我也进步了五公厘或是十公厘吧!」
「这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吧,大小姐。」
「你·少·罗·唆。」丽子面对着影山噘起嘴唇说:「啊啊,是喔。看来你已经知道这起事件是自杀或他杀了吧。这下正好,说来听听啊。」
然后丽子扑通地一屁股坐在床上,翘起脚来,向管家挑衅说道。
「好了,快说。要是你的推理说服不了我,我可饶不了你。」
影山无奈似地叹了口气,「遵命。」就这样站着恭敬地行了一礼。接着,他缓缓地开口说了。
「虽然当着大小姐的面这么说,犹如关公面前要大刀,不过,毒杀事件其实非常棘手。有别于刺杀或绞杀,毒杀这种情况,犯人无须于事件发生的那一刻出现在现场。犯人可以事先在食物或食器上下毒,或是将毒物交给想杀害的人,谎称是药物。像这样自己吞下毒物而死,警方很难在事后判断被害者是自行服毒、还是被他人下毒。」
「没错。所以我才会伤脑筋啊。」
「那么,厘清事件的关键是什么呢?」影山微微勾起嘴角露出笑容,然后突然提出了奇怪的问题。「话说回来,大小姐——您知道猫跟宝特瓶的共通点是什么吗?」
「啊?你问我猫跟宝特瓶的共通点……两者都是『PET』吗?」
听了丽子简洁的回答,「原来如此。」影山好像被杀得措手不及似地,发出赞叹的呼声。
「很棒的回答。大小姐丰富的想像力,令敝人影山钦佩之至。」
「咦,所以我说中了吗?」
「不,您的答案跟我预想的不同。啊,还有装水的宝特瓶可以用来驱赶电线杆旁的猫等等——这些也不是我想听到的正确答案。慎重起见,请容我先声明。」
「啊啊,我正想说这个呢!」
丽子当真懊恼不已。她是个讨厌认输,玩猜谜时无论如何都想答对的女孩子。
「等一下喔,影山。先不要讲出正确答案……我一定要答对给你看!呃,猫跟宝特瓶,猫跟宝特瓶……」
「大小姐,很遗憾,时间到了。」
影山无情地这么说完,便暂时打断这个话题,转而提出其他疑点。
「让我们换个话题吧。关系人的证词有两派,包括健作先生最喜欢家猫小白,还有不怎么喜欢小白。您知道这部分证词的分歧,代表什么意义吗?大小姐。」
「那只不过是每个人的体会不同吧?」
「不,不光是这样而已。重点在于健作先生『每晚都抱着小白睡觉』这一部分。因为每晚都抱着睡觉,家人才会觉得健作先生十分溺爱家猫。相对地,在每天通勤上班而不知此事的帮佣眼里,健作先生却不像是有多么爱猫的样子。是这样没错吧?」
「的确,或许真是你所说的这样——所以呢,你到底想说什么?影山。」
「每晚抱着猫睡觉的理由,这才是重点。以健作先生的情况来说,理由不是对猫抱有深厚的爱情。他对猫并不怎么眷恋。然而这样的健作先生却刻意每晚抱着猫睡觉。此举最合理且最现实的理由,我几乎只想得到一个。也就是说——」
影山竖起一根手指,堂堂正正地道出结论。
「抱着猫睡觉很暖和很舒服。既不用花电费,而且把身体弄暖入睡又不会感冒。健作先生抱着猫睡觉的理由恐怕就是这个。」
「咦,理由是这个吗?」丽子一时之间愣住了,不过她越想越觉得影山说的没错。「的确,猫咪的身体很温暖。尤其在冬天,或许更是方便。」
「不过遗憾的是,桐山家的小白大约一周前失踪了。」
「也就是说,这一个礼拜以来,桐山健作并没有抱着猫睡觉罗。」
「正是如此。此外,今早突然变冷,气温降到了这一阵子的最低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今天健作先生好像有点感冒的样子。所以用过早餐后,健作先生便吃了感冒药独自窝进寝室里。不过,总是与他共寝的小白依旧下落不明。这时,他突然想到可以利用某个东西,于是付诸实行了。」
「你说的某个东西是什么啊?」
影山仿佛摊开最后王牌般道出了那句话。「是宝特瓶。」
「在现场的那支吧。可是,装了水的宝特瓶要怎么用呢?」
听了丽子的问题,影山露出深感失望的表情。「啊啊,大小姐直到现在都还是误会了呢。健作先生在宝特瓶内装的并不是普通的水。」
「啊?影山,你在说什么啊?宝特瓶里面装的是水喔。鉴识组调查过了,所以错不了的。刚才我不是这么说过了吗?」
「不,无论鉴识组的调查结果为何,健作先生带进寝室的宝特瓶,里面装的并不是普通的水。」
「不要胡说八道了。如果不是水的话,那到底是什么?」
面对丽子的提问,影山十分明快地回答:「是热水。」
「热水?」出乎意料的答案让丽子一瞬间目瞪口呆。
不是水,而是热水。虽然两者在科学上是同一种物质,但热水确实跟水不同。「不过,为什么桐山健作要在宝特瓶里装热水带进寝室呢?是要喝吗?」
「如果要饮用的话,应该会选冷水或温茶吧?」
「说得也是。那么为什么会是热水呢?」
「装了热水的宝特瓶,有个相当知名的使用方法。」
影山顿了一下,才开口说出答案。
「就是热水袋的代用品。」
「热水袋?啊,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丽子总算明白了。「桐山健作为了取暖而抱着猫睡觉。那只猫失踪后,这回他打算拿装了热水的宝特瓶代替猫抱着睡觉。这下我终于懂了。『猫跟宝特瓶的共通点是什么?』,刚才那道谜题的答案是『两者都可以当成热水袋的替代品』吧。」
「正确答案,大小姐。」
影山郑重地行了一礼,向丽子表示敬意。
「不过,虽然我是有听过基本原理,但宝特瓶真的能拿来代替热水袋吗?」
「是的。我听说,实际上还满多人拿装有热水的宝特瓶代替热水袋,抱着睡觉。以柔软的材质做成的宝特瓶装入热水时会受热变形,导致热水溢出。不过装茶饮的宝特瓶耐热性佳,就算装进热水也不易变形——只是!」
影山在丽子眼前竖起一根手指,恐吓似地提出重大将告。
「慎重起见,请容我提醒您,宝特瓶终究不是暖气设备。宝特瓶热水袋并非原本的使用方式,所以绝不推荐您这么做。如果大小姐执意要试的话,后果请自行负责。」
「我才不会这么做呢!为什么我非得抱着宝特瓶睡觉不可啊!」
丽子抱着自己的热水袋大叫。顺带一提,丽子怀里的是宝生家祖先代代相传的白铁制热水龟。外头被套上了布套,还加上了头、脚及尾巴,整体造型看来就像只小绿龟。看着这个热水袋,丽子总算发现了。
「这么说来,现场的床上有条黄色毛巾。那会不会是拿来包裹宝特瓶热水袋的套子呢?」
「我认为事情就像您所猜测的一样。既然都知道这么多了,大小姐应该已经想像出神秘橡皮筋的用途了吧?」
「这、当然,那还用说。」
这么说完,丽子连忙思考起来。橡皮筋嘛,嗯——……「对了!橡皮筋是拿来绑住包裹着宝特瓶的毛巾。只是把毛巾包起来的话,毛巾会在睡觉的时候松脱,所以必须用橡皮筋固定住。」
「不愧是大小姐,果然慧眼独具。」
影山说着肉麻的奉承话,脸上露出微笑。
「那么,根据刚才的解释,健作先生把宝特瓶带进寝室代替热水袋使用就相当合理了。」
「是啊。如此一来,毛巾跟橡皮筋的用意也就很明白了。不过等一下,宝特瓶热水袋要怎么跟桐山健作的死亡之谜串起来呢?」
「是,这正是接下来才要进行的推理。」
银框眼镜底下,影山的眼眸变得更闪亮了。
「请您仔细想想,大小姐。假设健作先生窝回寝室之后,才突然决定自杀好了。自杀用的氰酸钾也已经拿到手了。如果情况真的是这样子,那么,为什么健作先生要用热水袋的里的热水来吞下毒药呢?」
「这……这个……」
「自我了断的行为,对本人来说应该是神圣无比的仪式才对。相较之下,热水袋里的热水,最普遍的用途,充其量是在隔天早上顺便拿来洗脸。虽说这是唾手可得的东西,但是健作先生却把热水袋的热水倒入茶杯里,用来吞服毒药!以自杀者的心理来说,这是极不合理的事情。」
影山缓慢地摇摇头,然后以平静的语气道出结论。
「因此健作先生并不是自杀,而是被某个人下毒杀害了。」
6
面对屏住呼吸的丽子,影山接着解释:
「如同风祭警部所猜想的,犯人恐怕在胶囊上动过手脚,掺进了氰酸钾吧。健作先生在厨房里将那个胶囊当成感冒药吞服下去。然后他带着装有热水的宝特瓶与橡皮筋回到寝室。寝室里大概原本就有毛巾吧。他拿毛巾包裹宝特瓶,并以橡皮筋固定住,就这样完成了一个宝特瓶热水袋。接着,他抱着宝特瓶热水袋钻进被窝里。可是在那之后不久,胶囊在胃中溶解,毒素蔓延全身,杀死了他。在临死前的痛苦挣扎中,他很可能抓着宝特瓶、用力拉扯着包覆在外的毛巾吧。所以橡皮筋才会断掉飞到墙边,毛巾与宝特瓶也才会散落分开——」
「那是上午十点过后发生的事情吧。然后犯人怎么了?」
「健作先生死亡后,犯人发现了他的尸体,并试图将之伪装成自杀。不过说的好像很难,其实也只是动点小手脚而已。犯人把装氰酸钾用的容器扔在现场,然后拾起掉在床边的宝特瓶,将水倒进茶杯里。只要这么做,就能让现场变成像是健作先生在寝室内自行服毒的样子——说到这里,您应该已经发现了吧。犯人的行动之中有个大失误。」
听完影山的问题,丽子马上回答:
「犯人误以为掉在现场的宝特瓶是拿来装饮用水的,所以才会将水倒进茶杯里。这就是犯人的失误。」
「您说得是。」影山用力点了点头,「而从这点便能找出杀害健作先生的真凶身分。」他随即大胆地宣告:「此时应当注意的是嫌犯们的不在场证明。」
「不在场证明?」
丽子带着讶异的表情反问。
「等一下,毒杀事件跟不在场证明无关吧。因为犯人可以事先在胶囊里下毒……」
「不,我说的不在场证明,并不是关于毒杀的不在场证明。而是犯人将宝特瓶里的水倒进茶杯时的不在场证明。请您仔细想想,大小姐。犯人在现场拾起宝特瓶之际,如果里头是很烫的热水,犯人会误以为那是饮用水吗?」
「原来如此。撇开很烫的茶不谈,很烫的热水绝不会被人当成饮用水。不过,会不会因此察觉那是热水袋就很难说了。」
「您说得是。可是犯人却错以为那是饮用水。换言之,犯人触碰宝特瓶时,里面的水已经不是热水了。想必已经彻底冷却,变成常温的冷水了吧。」
丽子默默点了点头。影山的推理总算渐入佳境。
「那么,做出这种误判的犯人是谁呢?这时就要看嫌犯们的不在场证明了。首先,桐山和明在上午九点前往国分寺的餐厅上工,然后外出采买。如果他在那之后也一直待在店里的话,要对现场动手脚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不是犯人。」
「没错。那么妻子贵子呢?」
「桐山贵子于上午十点跟邻居太太一起出门练习茶道。如果她要对现场动手脚的话,那就是在健作先生死亡后不久,也就是在十点过后邻居太太过来接人之前动手。可是,那时候宝特瓶里应该还是热水才对。贵子并不是犯人。」
「那么女儿美穗也一样罗。她在上午十点半跟朋友一起去学校。因为之前都待在屋里,这段期间内她是有办法对现场动手脚。不过在十点半的时间点上,宝特瓶内的水不可能冷却至常温。」
「我也有同感。这么一想,有可能产生这样的误会的人物,只有健作先生死亡后数小时,仍旧留在桐山邸内的两名女性。也就是桐山信子夫人或帮佣相川早苗两者之一。」
「嫌犯缩小至两人了呢。那么真凶是谁呢?」
「辨别真凶的关键在于消失的白猫。这次事件是他杀,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事实了。这样的话,大约一周前下落不明的白猫,应该就是犯人预先准备好的『自杀的借口』。失去重要的家猫而意志消沉的老人突然寻死——为了让众人相信这种平凡无奇的故事,犯人把猫藏了起来。然后在事件爆发后,犯人立刻放走藏起来的猫。也就是说,大家以为行踪不明的猫,其实还躲在桐山邸的某个地方。照这样说的话,把猫藏在宅邸里的会是谁呢?」
「通勤的帮佣办不到吧。」
「如果是通勤的帮佣,她应该会把猫带回自己家里,再把它丢得远远的才对。可是犯人却没有这么做。说不定,她自己对小白也相当依依不舍,所以才会只把它藏匿起来大约一个礼拜——」
「是啊。的确,事情似乎跟影山说的一样呢。」
有了信心的丽子自行道出最后的结论:「犯人是信子夫人。」
「恐怕就是如此。信子夫人杀害了不肯脱手农地的丈夫,试图用这笔遗产重振儿子的餐厅。」
像这样结束了事件的解谜后,影山静静行了一礼。
丽子暗自赞叹影山如常的敏锐。她心想,明天早上得要以关系人的身分重新审讯桐山信子了。
面对这样的丽子,影山用讨好的语调询问:
「您觉得如何呢?大小姐。希望这番推理有助于您的安眠。」
「你说安眠?哪里的话。」
披着睡袍的丽子,气势汹汹地从床边起身,对管家下令:「影山,去准备宵夜。我今晚没吃晚餐,肚子都饿扁了。对了,就吃宝生家特制的芡汁炒饭好了。」
「时间都这么晚了……那个,您身体还好吧?我记得您不是感冒了吗?」
「感冒?」丽子突然想起来似地将自己的掌心贴在额头上。「这么说起来,好像好了呢!」
原来如此,影山说得对,事件获得解决似乎真的是最好的特效药。
面对这样的丽子,影山露出挖苦的笑容,行了一个礼。
「那真是再好也不过了,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