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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诗篇2 Lebor Cyhiraet 死兆女郎之书

先不提店家的感想,长时间占据冷气够凉的速食店餐桌专注用功的学生确实存在。

「————」

这一天,带着暑假作业来到店里的白石月美,看见晚一步前来的朋友之后暂时哑口无言。

牧岛皐月与睦月这对双胞胎姊妹,是月美从国中就结识的朋友,月美当然近距离看着她们两人的变化至今,然而她今天目击的双胞胎变化——正确来说是姊姊的变化——即使是在班上逐渐建立起「冷面直言之士」这种地位的月美,也不禁哑口无言好几秒。

「呀呼~白石!古文作业借我看啦,古文!皐月难得一次几乎没写作业喔!」

一坐下就提出这种任性要求的睦月,在这个时期晒出健康的好肤色,月美对此并不是无法理解,既然田径社几乎每天都在跑步练习,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她要求借作业抄,也在月美预测的范围之内。

然而,战战兢兢坐在睦月旁边的皐月,月美终究无法跟上她的变化,个性正经的皐月还没写作业也是惊讶的要素,但是皐月的变化足以令月美觉得这是琐碎小事。

月美放下自动铅笔,以冰凉的可乐润喉做个深呼吸,然后低声询问:

「……发生什么事?」

「就……就算你问我发生什么事……」

皐月耸肩缩起身体,看着下方露出含糊的笑容。

「那个……算是心态,稍微变化吧——」

「这肯定是心态有所变化,但我不认为只是稍微变化。」

皐月暑假之前留到腰际的黑发,如今剪到及肩的长度,而且还挑染,如果是外向的睦月,形象改变到这种程度也不足为奇,但月美实在无法理解畏首畏尾又胆小的皐月,为何大胆将头发剪这么短。

月美眉心出现皱纹,探出上半身进一步询问:

「……该不会向宫本告白之后惨遭拒绝?」

「不……不是那样啦,真的!」

皐月以手帕拭去额头浮现的汗水,并且匆忙起身。

「——我……我去买饮料!睦月喝冰咖啡对吧?」

皐月没有听完妹妹的意见就慌张下楼,月美目送她离开并讶异眯细双眼。

「我说白石啊~女生剪头发等于被男生甩,这种想法在现代也太短路了吧?」

睦月擅自拿起月美的薯条吃,并且扬起嘴唇。

「那小睦知道小皐剪头发的原因?」

「至少应该不是被那个宫本拒绝喔?他们的交情反倒比以前还好吧?」

「是吗?」

「哎~当事人忸忸怩怩不肯讲清楚,我们也只能擅自想像就是了。」

「既然这样,为什么可以那样断然剪掉?难道宫本喜欢短发胜过长发?」

「我又不知道宫本的喜好。」

对于睦月来说,书虫宫本伊织恐怕完全不符合她欣赏的条件,这种毫不在意的回应反映出她喜欢的男生类型。

「——时间可贵,得赶快写作业才行。」

双手各拿冰咖啡与冰红茶回来的皐月轻声说着,不过音量形容成自言自语也太大了,很明显不想回锅刚才中断的话题。

皐月立刻打开习题与笔记本准备写作业,月美对她说:

「所以,为什么剪头发?」

「啊?就……就说了,这种事不重要吧,现在应该——」

「现在讲出来比较轻松喔?」

「这……白石同学!你为什么要这样……」

「因为啊,你到了新学期去学校,肯定会被问相同的问题喔?」

「唔——」

「会被女生们包围,还会在许多男生面前被逼供喔?在说明清楚之前不会放过你喔?」

「唔唔……!」

「留下这种类似公开处刑的回忆,或是只在这时候告诉我真相,新学期的时候由我帮忙搭腔说明,你要选哪一种?」

月美以指尖敲着一片空白的笔记本,促使皐月做出决定,多年交情使得月美熟知皐月不擅长应付这种连环攻势。

狡猾抄起月美笔记的睦月,以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说:

「白石,肯定是那样啦,不可能和那个宫本无关——皐月,我没说错吧?」

「慢着……睦月!?」

「小皐,是吗?」

「这……这方面——」

刚拭去的汗水再度从皐月的頟头不断浮现。

睦月斜眼一瞥,露出恶作剧的笑容。

「——既然皐月不说,我就以自己认定的结论随便说罗?」

「小睦,你果然知道?」

「没有啦,我也不知道详情,不过,宫本的……阿姨?那个女生在辈分上算是阿姨吗?总之有个美少女非常照顾皐月。」

「睦月!你先别说话——」

「是阿姨又是美少女……?」

月美蹙眉解读朋友这番话,从阿姨这个词产生的联想,无论如何都不符美少女这个词。

月美很快就放弃自己寻找答案,而是询问睦月。

「这是怎么回事?很奇怪吧,阿姨却是美少女?」

「我也不是知道得很清楚,不过那个宫本有个叔父吧?」

「啊啊……」

听她这么说就想到,忘记是哪一天,一名蓝色眼睛的美少女,哭着来到月美他们就读的学校找伊织,月美也记得当时的少女是伊织的堂妹——伊织叔父在美国还是在法国和当地女性生下的孩子。

「咦?不过记得那位叔父——不是因为太花心把老婆气跑?宫本后来好像说明过。」

「不,这是——」

「嗯,所以这次的阿姨,和之前气跑的人不一样,不是跑来学校那个女生的妈妈,是那个叔父在巴黎交往带回日本的女生。」

「法国人?难道很年轻?」

「嗯,从手机照片来看,和我们年纪差不多——对吧,皐月?」

「唔,嗯……大概十七……」

皐月尴尬点头,停顿片刻之后如此补充。

「十七!?」

月美微微起身放声惊呼。

「宫本的叔父几岁?」

「二……二十七……吧?他说他比古田老师大一届——」

「二十七岁勾搭十七岁的女生,这样不构成犯罪吗!?话说小皐,有照片就给我看啦!」

月美察觉到自己不同以往相当激动,抓住皐月的手不断摇晃。

「呃,等一下……!知……知道了,不要大呼小叫啦,真是的……」

月美的强求使得皐月轻易举白旗,取出手机让画面显示影像档。

「咦——」

画面上,和表情阴显困惑的皐月贴脸微笑的,是一名微橙色长发与棕色眼眸的美少女,无袖上衣展露出来的手臂毫无赘肉,而且修长耀眼。

月美察觉少女身穿纯白越南传统长衫,随口询问皐月:

「……山崎暑假之前提到宫本认识的旗袍美少女,难道就是她?」

「唔,嗯……」

「她该不会也和宫本同居?」

「嗯。」

皐月反覆点头回答月美的询问,月美叹出长长一口气,将手机还给皐月坐回沙发。

「……所以,这位宫本阿姨很欣赏小皐?」

「似乎是这样喔?你看,那边转角不是有栋全新刚盖好的大楼吗?」

「啊,一楼是便利商店的那栋?」

「就是那里,那栋大楼的二楼,是对我们来说门槛很高的美发沙龙,不过这个女生把皐月拖进那间店,回来就变成这样了。」

「…………」

月美身体稍微往后,从头到脚缓缓仔细观察皐月。

「……就我推测,今天这套衣服也是她搭配的?」

「你……你怎么知道?」

「还好啦,因为不像是小皐平常的打扮——应该说,我觉得小皐穿这样太有品味,何况你还露出难得一见的美腿。」

「…………」

皐月脸红轻拉细肩带束腰上衣的衣角,想遮住自己从短裤延伸出来的大腿。

「既然会不好意思,一开始别穿这样不就好了?」

睦月轻拍皐月的裸腿,无可奈何如此抱怨。

「因……因为——要是没做到这种程度,就不算改变……」

「你说改变?」

「我——希望自己能够改变。」

「啊?」

「我想改变。」

皐月如此反覆,将冰红茶的纸杯稍微捏凹。

月美纳闷看向睦月。

「她从不久之前就一直这样,动不动就说要改变。」

睦月吸了一大口冰咖啡叹息。

「……小皐,宫本果然对你说了什么吧?所以你才会讲这种话吧?」

「…………」

皐月没有回答,不过这股沉默正如同肯定月美的质疑。

「啊!」

皐月忽然起身。

「皐月,怎么了?」

「那个……我忽然有点事——」

「又外找?」

睦月无可奈何叹了口气。

「外找?」

「总之啊,那个阿姨最近经常找她,筒直把她当成跑腿。」

「我不是说过好几次吗,不是这样啦!」

皐月否定妹妹这番话,匆忙将刚打开的作业收回包包。

「——对不起,那我先走了。」

「是是是。」

睦月随意挥手送姊姊离开,对于只想靠别人写作业的睦月来说,几乎没写作业的皐月完全不算战力,有没有她都一样。

月美喝光可乐之后对睦月说:

「小睦,不要紧吗?她该不会任凭对方摆布吧?」

「以我的立场,反而觉得她强调想要改变的态度不对劲,有种事有蹊跷的感觉。」

「事有蹊跷?」

「一个人或许真的必须自觉要改变才会改变,不过皐月的状况实在是……如果只是想改掉畏首畏尾的个性就算了,希望她不要满脑子顾着想改变,却不小心冲错方向。」

「…………」

月美颇感惊讶凝视睦月,睦月看起来大而化之,却意外对他人观察入微,或许睦月只会仔细观察姊姊皐月,不过即使如此,月美依然很惊讶睦月想得如此深入。

「……什么?白石,怎么了?」

「没事,我只是希望你差不多该还我笔记本了。」

月美拿走睦月擅自抄写的笔记本,开始写作业。

「啊,等一下!那我要怎么写作业?」

「不就自己写?」

月美冷淡向睦月扔下这句话,露出浅浅的笑容。

宫本家只有书斋安装空调,而且实际上并不是为了住在里面的人们设置,是因为书斋里大量藏书需要适度控制温湿度而设置。

然而无论是为人还是为书,空调就是空调,炎热的日子持续这么久,还是只能躲进肯定凉爽的书斋。

「…………」

宫本伊织将习题与笔记本摊在父亲使用的桃花心木大书桌,忙于完成暑假作业。

这个家里最吵的小鬼正在庭院玩耍,第二吵的丫头宣称出门购物,叔父要到大学办事同样外出,因此家里现在只有伊织,托福写作业的进度比平常顺利。

以伊织的状况,不知道何时何地会卷入麻烦事,要是抱持着「暑假还有一半」这种山崎会有的想法把作业留到最后,万一暑假后期陷入无法自由行动的状况,就会目睹地狱。实际上在即将放暑假前,伊织就遭遇派屈克这个出乎预料的敌人,交战之后受重伤休养好几天。

「……呼。」

伊织将数学习题写到一个段落,看向早已见底的玻璃杯起身。

在厨房烧开水准备泡红茶时,外头传来克莉丝她们的嬉闹声,常叶今天去医院探望熟人,这段时间将莉莉瓯妮托付在这里。

平常总是不管伊织是否方便——毕竟是无知的小孩也无可奈何——大喊「伊织~伊织~!」缠在身边的克莉丝,只要和莉莉瓯妮在一起,两人就会自己玩得很开心,只要定时准备要称为点心有点多的食物就行,所以对伊织来说帮了大忙。

——伊织原本如此心想,但后院的状况似乎不对劲。

「?」

如果只有克莉丝与莉莉瓯妮的笑声就没问题,但不知为何还包括响亮的水声。

伊织连忙关火,从厨房后门探出头。

「你们两个……」

平常总是停放叔父机车的地方变成一座水池,而且是刚完成的。

至于池子里,则是有两只人鱼开心嬉闹,严格来说,挥动手脚戏水嬉闹的只有克莉丝,莉莉瓯妮只有戏水,即使在这种时候,这名少女依然沉默寡言。

伊织的意识集中在这种不重要的琐碎小事,应该是因为他想全力逃离这个现状。

「——啊,伊织!」

伊织就这么维持打开后门的姿势僵住,赤脚的克莉丝看到他,就放开水管前端的开关露出微笑。

大概是屈服于今天的酷热,两人都从头到脚淋得湿答答,但宫本家后院没有草皮也没有木地板,泥土地画当然变得又湿又滑,在这里玩耍的两人连衣角都沾满泥巴。

同样是沾满泥巴,只穿便宜细肩带洋装的克莉丝就算了,但莉莉瓯妮穿的是订制浴衣,既然是常叶学姊穿过的衣物肯定不便宜,不懂如何保养和服的伊织,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沾满泥巴的浴衣。

「……!」

伊织一时之间哑口无言,微微抽动脸颊思索该对她们说些什么。

克莉丝无视于这样的伊织,不经意看向莉莉瓯妮瞪大眼睛。

「——莉莉瓯,你这里滴到泥巴脏掉了。」

「……唔?」

「就是这里啊!脸颊的这里!」

克莉丝说完伸手帮莉莉瓯妮擦脸。

但她的手早就泥泞肮脏,明明平常总是受到伊织照顾,偶尔却想主动照顾别人,所以就落得这种下场,连莉莉瓯妮整张脸都被泥巴弄脏。

「啊,又脏了。」

「唔……」

莉莉瓯妮大概不知道自己脸蛋变成什么样子,表情没有特别变化,而且也伸出沾满泥巴的手,像是要包住克莉丝的脸蛋,将她涂得满脸泥巴。

「呀啊!」

「……泥巴敷脸对皮肤很好……」

「咦,玩泥巴对皮肤很好?那我也要跟露说!」

「可以清洁毛孔……应该很好……」

「耶~♪」

卸下最后防线的少女们,开心笑着为彼此雪白的肌肤涂抹泥巴,头发与衣领已经沾满泥土,而且脏污很明显入侵衣服内侧。

「……闹够了没?」

伊织套上凉鞋冲出后门怒目相向。

「——你们两个,我吩咐过未经我的许可不准乱来吧?」

即使没有大声怒骂,光是伊织慑人的语气,对于两名少女就造成充分效果。

「因……因为……」

克莉丝缩起颈子扬起视线看伊织,扔下水管以细如蚊鸣的声音说:

「……因为,伊织说不可以在那个房间吵闹……」

「我确实禁止你们在书斋吵闹,但也不记得准许在这里玩水,何况你们保证过想玩什么都要知会我,你们该不会同时忘记这件事吧?」

克莉丝与莉莉瓯妮转头相视,在泥巴里消沉低头。

这对克莉丝来说并不稀奇,甚至堪称司空见惯的光景,但伊织至今未曾对莉莉瓯妮责骂到这种程度,不过如果是常叶,要是她们做出这种事,应该也会同时厉声斥责她们,因此伊织也将克莉丝与莉莉瓯妮一起教谢。

「…………」

先不提两人是否打从心底反省,但她们被骂之后明显消沉。

「——真是的。」

伊织将愤怒情绪连同长长的叹息一起宣泄,把克莉丝与莉莉瓯妮分别抱在腋下。

「不准动,泥巴会乱喷。」

「是!」

「唔……」

伊织就这么抱着两名少女前往浴室,其实他很想当场以冷水将她们从头冲干净,但他不愿意在这种酷暑洒太多水,害得周围的绿意枯萎。

多亏将两人搬进浴室,伊织的的上衣也沾到泥巴,途中滴在走廊的泥水晚点再擦,现在得先把自己与少女洗干净。

「——你们两个,脱吧。」

伊织放下少女,冷冷地如此说着,这句话就某方面听起来是相当严重的问题,但伊织没有二意。

「唔咕咕咕咕……」

「唔……」

少女们拚命想脱掉贴在湿透肌肤的衣服,伊织脱下T恤扔进洗衣机,留下她们前往卧室。

「……总不能询问正在医院的学姊。」

伊织打开笔电搜寻浴衣的清洗方式,总之确认别使用洗衣精,以手洗是绝对安全的方法,他就快步回到浴室。

「伊织~!脱掉了~!」

「别拿着沾满泥巴的衣服乱挥。」

伊织从克莉丝手中接过细肩带洋装与内裤,将两名光溜溜的少女放进空浴缸,以温水从上方为她们淋浴。

「啊哇吧吧吧吧吧……」

「唔噗噗噗噗……」

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但两人都很开心,伊织简单手洗克莉丝的衣服之后扔进洗衣机,接着较谨慎地清洗莉莉瓯妮的浴衣,而且反覆换水,总之衣服上的泥巴看起来大致洗干净了,但外行人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之后只能向常叶说明状况并道歉,将后续交给她处理。

「……那个家伙,就只有在这么忙的时候不在家。」

伊织小声咒骂出门的露,重新坐在浴室凳子上,少女们乍看之下也变干净,不过得帮她们洗头发才算完工,毕竟她们连头发都沾满泥土。

「……好,再来要洗头发,其中一个过来吧。」

「咦~莉莉瓯,怎么样?你要先洗?还是后洗?」

「唔——」

少女们连这种小事都没办法立刻决定,对此感到些许烦躁的伊织没有插嘴,而是默默指向莉莉瓯妮,要是这时候先洗克莉丝,无法保证伊织在帮莉莉瓯妮洗头发的时候,她不会独自冲出浴室闹出什么麻烦事,但如果是莉莉瓯妮,不只可以自己擦乾身体与头发,反过来说也不会惹出其他害伊织费心处理的事情。

「唔……」

莉莉瓯妮如同要讨教武术般深深行礼,接着背对伊织抱膝坐在莲蓬头正下方。

「常叶……技术很好。」

「……啊?」

正要将洗发精抹在少女湿透秀发的伊织,听到莉莉瓯妮这句话赫然停止动作。

「……这是什么意思?」

「常叶擅长洗头发……技术很好。」

「……意思是你要求我也要有这种程度的技术?」

「没有……」

莉莉瓯妮轻声否定,但伊织怎么想都觉得门槛一下子变高,有点紧张洗起少女的头发。

奥托尼特抱着装有大吉岭茶叶的袋子,离开常来的茶馆。

相较于奥托尼特原本居住的爱尔兰,日本的夏天很热,最麻烦的是湿度很高,他依然无法适应这种紧贴肌肤的闷热。

奥托尼特脱下鸭舌帽往脸上掮风,稍做休息之后踏出脚步。

奥托尼特进入新生活至今还不到一星期。

以前奥托尼特几乎不会做梦,甚至得担心受到恶梦苛责的主人,但现在的奥托尼特经常梦见往事在半夜清醒,而且奥托尼特每次都会回想起新主人的话语。

「——啊。」

低着头前进的奥托尼特,眉心有种电到的感觉,不经意抬起头来。

前方有两位可爱的女孩并肩走来。

右边修长少女的背上,有一对亮橙色的翅膀,察觉到这件事的奥托尼特连忙转头环视。

要是在自己单独行动的时候遇见同类,总之不要多想,先找地方藏起来——

男性的沙哑声音,在奥托尼特的脑中复苏。

然而奥托尼特在路旁不知所措的时候,少女们就这么经过他的身旁,对方擦身而过时以诧异的表情一瞥,但只是因为奥托尼特看起来行迹诡异。

「啊……对喔。」

奥托尼特松一口气的同时想起来了。

如今的自己,不是她们的同类。

「……露缇琪雅小姐,你在看哪里?」

露缇琪雅在讲重要事情的时候看向旁边,使得皐月有点不高兴,声音稍微生硬。

「啊啊,抱歉抱歉,我看到一个可爱的孩子。」

「刚才的鸭舌帽男生?」

「没错,我有点欣赏他。」

「……我要向赖通先生告状喔?」

「没关系~因为阿通不会因为这种事生气,他有着成年男性的从容♪」

「真是的……」

皐月以手帕按住鼻头吸汗,并且叹了口气。

她今天原本想和妹妹与同学写暑假作业,暑假至今发生各种事,作业几乎一个字都没写,可以的话希望能在今天尽量写,却在正要动笔时被露缇琪雅找出来。

而且取消读书会赶过来,才发现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陪她出门买东西,所以更令皐月生气。

从巴黎前来的这个战争妖精真的不顾他人方便,行事过于自我中心,宫本伊织能和这名少女同居并连根斩除这种任性,皐月再度对他抱持尊敬之意。

露缇琪雅看到皐月噘嘴沉默,误以为她火冒三丈,连忙探头窥视皐月。

「——皐月,用不着这么生气啦!怎么了?担心高中作业没写完?那叫伊织借你抄不就好了?我想他现在肯定写得很顺。」

「……我哪可能提出这么如意的要求。」

何况皐月认为作业必须自己写才有意义,甚至拒绝给妹妹睦月抄作业,她在这方面真的是顽固又无法通融的人。

「……明明发生那么多事很辛苦,伊织同学在学校却不露声色,每天的作业也面不改色写完,期末成绩遗比我好耶?甚至比期中考名次还高。」

「是吗?不过仔细想想,伊织要是除去功课与阅读,就只剩下料理吧?他和阿通不一样,完全没在运动。」

「……我觉得露缇琪雅小姐没立场这么说。」

皐月瞪了露缇琪雅一眼再度噘嘴。

伊织卷入战争妖精与鞘之主的危险战斗,却依然打理好家事,而且学校成绩没有退步,完全不做家事的露缇琪雅没道理批评他。

「咦!?我也会做家事啊?比方说洗衣服!」

「只洗自己的贴身衣物吧?我听伊织同学说过。」

「唔——」

皐月停在杂货店橱窗前面再度叹气。

「——相较于伊织同学,我不需要做家事,所以至少得用功。」

「无所谓吧?伊织是伊织,你是你。」

「不可以这样……何况大路学姊也一样,虽然不用做家事却在练剃刀,成绩也总是名列前茅。」

「……你啊,比起向伊织看齐,其实更在意常叶吧?」

皐月和映在窗户玻璃上的露缇琪雅四目相对,不由得想要移开视线,但她连忙紧握拳头忍住。

「……我明白伊织同学与大路学姊忽然走得很近的原因了,不过就是因为明白,才不能继续悠闲下去。」

如果不怕误解直接讲明,就是皐月想超越常叶。

基于「和伊织拥有共同秘密」这一点,皐月总算得以和常叶站在相同的舞台,但她身为战士的能耐实在和常叶相差太多,女性魅力应该也还比不过常叶。

既然这样,无论是哪方面部好,皐月希望自己在某方面胜过常叶,皐月认为藉此得到的自信,或许能让自己和伊织今后的关系大幅改变。

「……我一定要改变。」

听到皐月轻声低语,露缇琪雅露出甜美的笑容挽住少女的手。

「既然这样,首先就得改变穿着才行!」

「咦!?又……又是这样?」

「既然发型变了,就得逐渐让衣服也有所改变喔!」

露缇琪雅拉着皐月,进入充满凉爽空气的服饰大楼。

若是今天的阳光没这么强——或者是紫外线不强,百货公司楼顶应该会有更多亲子档。

不过在一天气温可能最高的时段,连微风都没有,阳光毫不留情照耀的这个地方,不会有人刻意造访,用来美化市容而发放的各种丰富植物群,面对今天的烈日实在无力。

藤堂兰华站在几年前才改装,依然带着全新气息的空中花园,将手上照片塞进热裤口袋。

「呵呵~♪前来找传说中的眼镜小弟,却发现出乎预料的猎物罗~♪」

兰华将留着长长指甲的手举在额头开心笑着,装饰过度到无法再装饰的指甲,令人觉得已经影响到指甲原本的功能,但她本人应该没想过抛弃这种装饰过多的指甲。

兰华把玩着细肩带上衣胸前的金链,看向身旁的芭拉库里丝。

「不过话说回来,小芭的眼睛一样超好的。」

「不是眼睛,是耳朵。」

伫立在兰华身旁的芭拉库里丝,注视着刚才目击的两人进入商店街,将格子花纹领带重新打好。在炎炎夏日打扮成黑色皮制服装的庞克造型,光是旁观就令人汗流浃背,但当事人芭拉库里丝似乎完全不觉得热,只有偶尔将矿泉水瓶拿到嘴边,动作与表情异常平淡。

芭拉库里丝以手背擦嘴,然后歪过脑袋。

「——兰华,要怎么做?」

「再观察一下吧……不觉得她们很生涩吗?令我想起自己也经历过那段时光。」

「我个人没有。」

芭拉库里丝旋紧宝特瓶瓶盖,轻拨挑染的金色长发,她每次开口低语,周围就充斥浓烈的酒精味。

「小芭或许没有吧。」

兰华挽着芭拉库里丝白净的手臂,发出清脆的笑声,两名少女牵手或挽手的光景,在这个时代并不稀奇,不过兰华散发着最原始的女性气息,芭拉库里丝则是少年体型的中性外表,这样的两人挽着手臂,令旁观者不禁有种性别倒错的情色印象。

兰华看向芭拉库里丝挂在腰际的水平询问:

「……今天喝什么?这其实不是水吧?」

「伏特加。」

「好喝吗?」

「我不懂味道,但是对我个人来说似乎能消除疲劳。」

「你要喝也无妨,不过毕竟是酒,千万小心别被发现喔?毕竟小芭怎么看都未成年。」

「……这国家真麻烦。」

「不肯在这种地方下工夫,事情会变得更麻烦。」

兰华安抚着平淡抱怨的芭拉库里丝,拉着她踏出脚步。

外表令人印象深刻的少女们并肩离去,空中花园角落少数阴凉处设置的白色长椅,坐着一名身穿传统格子西装的高雅绅士。

老绅士手持拐杖目送少女们离去,并且询问站在身旁的五分裤少年。

「奥托尼特,你很在意她们的事情吗?」

「……『男爵』,您说的她们是指谁?」

「被当成下手目标的少女们——她们是你曾经交战过那名剃刀少女的同伴。」

「……对我来说,她们是今天第一次见到的人。」

奥托尼特少年即使如此回答,表情看起来依然略微紧绷。

「我想你应该明白。」

老者托起单边眼镜低语。

「——你已经不是战争妖精了。」

「是的。」

「你如今不能再介入他们的战斗,我们只被容许从旁守护他们的战斗……这也是实现格雷姆希望你活下去的遗志。」

奥托尼特静静点头回应老者这番话,并且感觉到一只柔软的手放在自己肩膀上,因而转身向后。

奥托尼特身旁站着一名身穿碧绿长礼服的女性,她不发一语露出慈祥笑容凝视少年。

「好啦,幸好周围察觉不到任性公主的气息——我们就继续监视吧。」

老者拄着拐杖从长椅起身,微微拿起帽子,这个动作宛如某种开关,老者、少年与美女的身影无声无息从现场消失。

在这之后,空中花园完全没有人影。

露缇琪雅拿起衣架上的连身裙放在胸前,以各种角度照镜子欣赏自己的身影,接着转身看向手拿两件裙子迟疑的牧岛皐月。

「……我说皐月?需要烦恼成这样吗?」

「唔,嗯……可是——」

露缇琪雅大致猜得出皐月为何烦恼,右边的裙子太短,左边的裙子太多荷叶边——应该是基于这种理由,两件裙子肯定都是皐月衣柜至今不可能会有的衣服。

露缇琪雅将连身裙放回原位,并且对皐月说:

「没什么关系吧?毕竟是夏天,你又是女生,穿这种长度的裙子也不奇怪啊?……你该不会觉得穿太短很下流吧?」

「我……我不会讲到下流那么夸张啦,呵是——」

皐月嘟哝越说越小声并且低下头。

一般来说,这年纪的少女来到这种漂亮又可爱的衣服一应俱全的地方,会无可厚非亢奋起来,但皐月反而退缩,她打从一开始就认定自己不适合这种风格,或许觉得要跳脱现有框架是非常丢脸的事情。

露缇琪雅抢过皐月手中的裙子抵在她腰际,夹杂着叹息说:

「——看,没你想像的那么短吧?搭上过膝袜与球鞋不就很可爱吗?」

「可……可爱是可爱,可是……」

「『可是』这两个字是多余的!为什么就不能率直说可爱?」

「唔,嗯……」

露缇琪雅看到皐月缩起颈子,不禁能够理解伊织的心情。

露缇琪雅将裙子还给皐月,再度挑起自己的衣服。

「——虽然你嘴里一直说要改变,不过到最后根本没什么变吧?」

「这……这是因为……我没办法这么快就改变……」

「不然要多久?一个月?半年?还是一年?你步调还真慢。」

「…………」

或许是察觉到充斥在两人之间——应该说是露缇琪雅单方面释放的险恶气息,服饰店的店员也刻意没有主动招呼两人。露缇琪雅戴上色彩缤纷的草帽噘嘴。

「你嘴里说要改变,却只有服用『魔性之血』冲动的时候才有改变吧?但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啊?任何人服用血都会变成那样——你想改变的不是平常的自己吗?」

「……嗯。」

「你认为自己的缺点,就是这种畏首畏尾的个性吧?既然这样,即使手段稍微强烈,也必须改掉这一点吧?」

「可是,就算这样——」

皐月把刚才的裙子抵在腰间,在镜子前面脸红,皐月连购买今天所穿的热裤都会犹豫,这种超迷你裙肯定是门槛更高的衣着。

露缇琪雅将草帽戴回假人头上,伸手指向试衣间。

「究竟适不适合,实际穿一次确认不就好?我去别间店逛逛,等会见罗。」

露缇琪雅不等皐月回应就走向电扶梯。

刚才露缇琪雅那番话,应该有说中皐月的心声,明明满嘴想改变,最俊却只能仰赖「血」的力量改变,这样的现实肯定令皐月自己也进退两难。

老实说,露缇琪雅对于皐月会以何种形式脱胎换骨没兴趣,无论皐月最后成为自我主张强烈的花俏辣妹,或是和至今一样当个爱阅读的少女,两种都无妨。

对于露缇琪雅来说最重要的,在于皐月是否能脱离现在这种举棋不定的个性,要是动不动就烦恼深思过度犹豫,要担任鞘之主实在非常不可靠。

皐月进入试衣间拉上布帘,朝着大镜子叹气,她在心中反刍露缇琪雅那番话,慢慢将超迷你裙试套在热裤上。

「…………」

穿之前就知道,但是果然很短,大腿几乎完全裸露,要是没注意就会轻易泄露春光,她实在不想穿这么短的裙子抛头露面。

「……就算穿上过膝袜,裙子长度也没变吧?」

皐月轻声说着,脱下裙子挂在墙上。

即使改变发型改变穿着,内在也不会这样就改变,虽然可能成为某种契机,但要是皐月自己没有改变,就不是真正的改变。

——皐月明白这一点,露缇琪雅动不动就找她出来,并且在各方面怂恿,直截了当来说就是想要改变皐月内向迟疑的个性。

最重要的是,皐月自愿成为鞘之主了,她为了和宫本伊织站上相同舞台,踏出再也无法回头的这一步。

「……这是我自己做的决定。」

皐月自嘲低语,做个深呼吸之后照镜子整理头发。

即使自己选择踏出的路并不平坦,但如今斤斤计较也是不公平又逊色的行径,伊织应该会冷眼看待这种人,事实上伊织自愿选择保护克莉丝塔蓓儿而战,即使好几次面临生死关头也从未逃避。

所以皐月也下定决心不逃避自己的抉择,即使中途好几次说出丧气话,也绝对不会驻足或回头,必须尽可能前进才行,否则自己和伊织的距离永远不会缩短。

皐月以梳子整理最近总算自己也看习惯的发型,在正要离开试衣间时听到那个声音。

「——咦!?」

阴郁的钟声——宣告通往「逢魔之刻」的门即将开启的晚钟传入皐月耳中时,她扔下随身物品冲出试衣间。

「这……!」

外头已经化为大幅脱离现实的异世界,华美亮丽的服饰专区失去鲜艳色彩,引发不安情绪的暗红色夕阳在各处造成强烈的黑影,皐月的咽息声在毫无人影的空间回荡得特别清晰。

下一刹那,皐月面前的天花板随着轰声崩塌。

「呀啊!?」

与其说崩塌,应该说被某种强大的力道打碎,直径好几公尺的天花板崩落,在尖叫后退的皐月面前堆出一座瓦砾小山。

「好痛……」

「露……露缇琪雅小姐!?」

皐月认出差点埋在瓦砾堆的是自己同伴,连忙快步跑去。

「怎……怎么了,露缇琪雅小姐!?」

「还问怎么了……看不出来吗……?」

露缇琪雅拉着皐月的手起身,仰望天花板眯细双眼。

「——你看,恶质的家伙正在看向这里。」

「啊?」

露缇琪雅这番话让皐月不经意抬头,发现天花板打开的大洞,吊着两张倒立的洁白脸蛋。

「咿?」

「……兰华,那个家伙刚才看到我们尖叫耶。」

垂着长长金发的少女,以宛如汪洋的表情看着下方的皐月。

「哎呀,难道是新人?就像是还没适应那样?」

看起来稍微年长的女性,就这么头下脚上凝视皐月而笑,但她的笑容绝对不友善,举例来说就像是发现猎物的猛兽所展现暗藏敌意的笑容。

只有战争妖精及搭档的鞘之主能位于逢魔之刻,而且一定要双方在场,那么正在俯视皐月她们的这两人用不着确认,肯定是战争妖精与鞘之主的搭档。

「……!」

皐月感到背脊一阵恶寒而缩起颈子,和露缇琪雅接吻。

火热血流滑溜流入的瞬间,令皐月软脚的恐惧情绪就麻痹,全身变得充满力气,与其说是战意更像亢奋感,毫无根据觉得自己现在无事不成的万能心情,令皐月嘴唇化为微笑的弧度。

「露,总之现在先重整态势!」

「啊,喂——」

瞬间化为超人的皐月,轻盈抱起依然板着脸的露跑离现场。

「说什么重整态势……皐月,给我等一下啦!你说的重整态势要怎么做!?你该不会想跟那两个家伙打吧!?」

「别管这么多,交给我吧!不要紧,我不会乱来!」

「你……真的一点都学不乖!」

降落在危险瓦砾堆的芭拉库里丝,轻拨长发打开宝特瓶。

「…………」

她喝一口烈酒环视四周,各处都已经找不到那两人的身影。

然而芭拉库里丝大致推测得到她们逃到哪里。

「——哈罗~小芭~♪」

芭拉库里丝听到呼叫自己的声音转身一看,兰华笑嘻嘻拿起另一头商店展示的靴子。

「这双是不是挺可爱的?」

「……或许吧。」

「挺可爱吧?对吧?」

「……兰华觉得可爱,那就可爱。」

「咦~?反应这么平淡是怎样?」

兰华鼓起脸颊抗议,然而即使如此,芭拉库里丝也说不出打圆场的贴心话语。

兰华扔下靴子叹息。

「……我不该徵询小芭的意见。」

「没错。」

芭拉库里丝平淡回应,接着迅速趴在原地,将耳朵紧贴地板。

兰华接连拿起靴子或凉鞋仔细端详,并且询问芭拉库里丝。

「——所以,状况怎样?」

「……还没逃离这栋大楼,大概在下下层楼。」

「这样啊——小芭,解决之后要不要逛逛买点东西?」

芭拉库里丝起身拍掉灰尘,转身看向兰华微微叹息。

「兰华,你太松懈了。」

「咦~?可是那个鞘之主,怎么看都是超级新手吧?」

「所以?」

「不用急着追也无妨吧?反正瞬间就能杀掉吧?」

「我个人不认为事情这么简单,先不提鞘之主,战争妖精立刻就对我们的偷袭起反应。」

「这是因为我们没有认真打吧?」

「所以我个人希望接下来认真打……难得找到的猎物,我不想被任何人抢走,而且那两人可能有同伙。」

「小芭,你今天真多话耶?」

兰华捡起地上的帽子戴在假人头上,侧目注视静静饮用伏特加的芭拉库里丝露出笑容。

「——这么想打?」

「我个人很想打。」

「小芭,我可以说吗?」

「可以,什么事?」

「那个战争妖精让我超火大。」

「……这样啊。」

什么东西美丽,什么东西丑陋,芭拉库里丝在这方面的审美观有着决定性的缺陷,她看到那个名为露缇琪雅的战争妖精并不觉得美丽,只不过是基于至今累积的经验,理解到露缇琪雅可以归类在某种美丽的范畴。

但因为露缇琪雅非常美丽,就成为兰华憎恨的对象。

芭拉库里丝走到兰华身旁询问:

「——兰华,如果我是那种类型,你会怎么做?」

「啊?捅死你~!」

兰华玩弄着卷发,若无其事笑着回答,然而芭拉库里丝很清楚她不是开玩笑。

总之藤堂兰华非常讨厌充满女人味,令人感觉到女性气息的美女。

皐月抱着露缇琪雅逃到下方楼层,躲在服务台内侧稍做休息。

「……那些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皐月窥视周围动静,低声询问露缇琪雅。

「我也不知道,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的战争妖精……」

「哪个是战争妖精?」

「金色直发的那个,盘超头发戴浓密假睫毛的是鞘之主。」

「我没看得那么仔细,总之敌人只有她们两个吧?那就不要紧!」

「哪里不要紧了……?」

皐月明明平常畏缩消极,服用魔性之血却会莫名积极,甚至乐观到有害的程度,如果光论气势绝对无敌,像现在她也毫无根据就断言不要紧。

露缇琪雅等待小伤愈合之后起身。

「——别讲这种傻话,快移动吧,」

「移动?要去哪里?」

「哪里都行,总之就是逃,直到那些家伙失去耐性再度开门撤退之前,我们要逃到天涯海角。」

「啊!?为什么非得做这种麻烦事?」

「……既然这样我想问你,为什么非得老实和她们打?」

「因为……我们不是能打吗!对方又不像上次人数远胜过我们,所以有志者事竟成!不要紧不要紧!」

「我不是说过,并不是不要紧吗?」

露缇琪雅烦躁叹了口气,注视着简直是冒失行事的皐月,刻意压低音调。

「听好罗?刚才看到的那两个人,是很有经验的搭档喔?能够使用和药子一样强的射击武器,而且毫不犹豫就攻击他人……坦白说,不是你我打得赢的对手。」

「这种事要试过才知道吧?」

「要是我认同你这种荒唐的意见,哪天遇见『吟游诗人』,你搞不好也会说同样的话展开特攻。」

「就算是我也不会讲那种话啦。」

皐月若无其事笑着搔了搔脑袋。

「因为吟游诗人是伊织同学或学姊都打不赢的对手吧?」

「你愿意听伊织与常叶的意见,为什么就不听我的意见?」

「因为,战斗资历比我们久的伊织同学他们,在这方面比较能信任——」

「……你真的让我烦躁。」

露缇琪雅对自己的鞘之主有四个要求——不会抗拒接吻的容貌、和敌人交战也不会死的实力、尽可能巧妙回避战斗的谨慎,以及服从。

然而她看中并且选上的牧岛皐月虽然第一项及格,除此之外却完全不行,第二与第三项只要逐渐成长就能自然学得,因此可以暂时不过问,然而最后一项是严重的问题。

皐月平常完全让露缇琪雅掌握主导权,但在服用「血」的最重要状态,会因为这份不必要的积极而毫不听话,这个问题在上次首度上阵就已经显现,可说是露缇琪雅人生最大的误算。

露缇琪雅静静深呼吸三次,平复情绪之后将手放在皐月肩上,尽可能避免胡乱大喊,以冷静的声音低语。

「……皐月,你听好罗?在看过不少战争妖精的我眼中,那两个人真的很难应付,懂吗?不只是实力确实在我们之上,毫不留情的程度也在伊织与常叶之上喔?平复心情冷静思考看看,你觉得应付这种对手有胜算吗?和对方比起来,我们哪里胜过她们?」

「露,不需要这么瞧不起自己——」

「我不是瞧不起自己的实力!真要说的话,是瞧不起你身为鞘之主的实力!」

皐月以打从心底同情的眼神凝视,使得露缇琪雅忘记一分钟前的决心,不由得放声大喊。

「总之,打不赢就是打不赢!我很欣赏你这份挑战心态!不过啊,如果是失败就会没命的莽撞挑战,请你不要波及我,自己去找她们挑战好吗?即使同样是莽撞的挑战,这可不是向伊织示爱却惨遭拒绝的程度啊!」

「慢着……你说惨遭——」

「实际上本来就是吧?不过啊,那种事就算失败也不会出人命,你在那方面迟疑这么久还需要别人拉一把,却在这种失败就没命的场面毫不犹豫就决定挑战,这样太奇怪了吧?明明这种时候更应该慎重行事啊!」

「因为要是不战斗,我与露都没办法变强啊!所以战斗吧!」

「皐月,别误会,我即使经历再多战斗也不会变强,只有打倒对方并且活下来才能变强,要变强的第一考量不是战斗,是活下去。」

平常的皐月如果连续受到残酷话语的批判,应该会轻易受创无法振作,所以露缇琪雅责备时也总是手下留情,然而要让现在的皐月改变想法,非得使用胜于以往的强烈攻势。

「——何况你上次就是这样,才狂扯伊织的后腿吧?你该不会为求方便忘记这件事吧?还是说药子中途前来协助,你就觉得圆满收场所以不成问题?既煞这样,别说是站上相同的舞台,你反而总有一天会杀掉伊织喔?」

「咦!?为……为什么!?」

「想一下就明白吧?你没实力却想打头阵,这是你的自由,遭殃的我会觉得很头痛,不过选上你的我也有责任,要是我没办法阻止你,我也会接受这是我自己挑人眼光不够好,不会怪罪任何人。」

露缇琪雅加入夸张的肢体动作继续说:

「——不过,要是伊织和你并肩作战,他再怎么样也没办法扔下你吧?你也知道伊织是这种人吧?」

「这……嗯,应该吧,因为伊织同学心肠很好——」

「直截了当来说,要是你这个生手和伊织并肩打头阵,伊织不只要顾及自己,必须连你也一起保护,你遭遇危险的时候,伊织或许不惜当肉盾也要保护你,结果伊织可能会为你丧命………我说你总有一天会杀掉伊织,就是这个意思喔?」

「————」

本应变得乐观的皐月,听到露缇琪雅这番话而沉默,换个方式来说,必须如此毫不留情灌输客观的现实给她,否则现在的皐月甚至无法察觉自己积极态度可能造成的危害。

「——可是……」

皐月咬唇思考片刻,说出这个转折连接词。

「这样的话,我不就没办法变强了?」

「在变强之前,先学会活下来的方法,这就是我要说的——现实上,伊织会信任常叶并且找她商量各种事情,就是因为常叶清楚理解这一点喔?」

「唔——」

提到常叶,皐月再度语塞。

露缇琪雅也不清楚自己为何在逢魔之刻——明明敌人就在某处觊觎她们的生命——对皐月说教,不过必须在这时候想办法纠正皐月的观念,否则她接下来会采取自不量力的行动,带着露缇琪雅一起跳进危险的漩涡。

露缇琪雅撇起嘴唇想要继续教育,却感受到某种难以用明确话语形容的恶寒,抓住皐月纵身一跃。

紧接着,天花板再度崩场。

「又……又来了!?」

光箭忽然穿越填满视界的粉尘射来。

「!」

「我不就说了吗……!」

露缇琪雅连忙挥动双手射出「魔箭」,将射向这里的光箭悉数击坠,不悦咂嘴沉入自己的影子。

「——话说在前面!要是我觉得真的没胜算,会不惜扔下你迳自逃走喔!?即使不知道事后伊织或阿通会怎么说,但我可不想因为配合你而丢掉性命!」

「不要紧不要紧!」

皐月紧握化为一把单刃长剑现身的露缇琪雅向后跳。

「——什么事不要紧?」

那两名女性从白色薄雾另一头悠然现身。

依照露缇琪雅的说法,右边假睫毛浓密的是鞘之主,左边金发哥德庞克造型的是战争妖精,但或许是瞧不起皐月她们吧,对方即使距离这么近也没有「变形」。

假睫毛女郎凝视皐月露出无惧的笑容。

「呵呵~♪这个女生刚才明明看起来胆小害怕,现在态度却完全不一样耶。」

「一般来说,服用魔性之血会让个性改变……但蓝华没什么变。」

金发少女将空宝特瓶当成纸张撕裂,让手指关节劈啪作响走向皐月,动作暴戾又凶狠,和她苗条的外型完全不同。

此时,她十根手指宛如食虫花张开,发出紫色的光辉。

「!」

摆出架式谨慎观察两人的皐月,判断金发少女想发射「重槌」扑向旁边。

「……外行人的动作。」

金发少女没有发射巨大的光桩,相对的,她将手中聚集的光辉捏碎,化为细小的光砾扔向皐月。

「!?」

落地的光砾迸出耀眼的光芒,这一瞬间,皐月不由得举起露缇琪雅护脸。

「笨蛋!怎么可以将目光移开敌人!?」

「——!」

皐月依照露缇琪雅的忠告睁大眼睛时,金发少女浮现冷笑的脸就在面前。

「……没本事。」

金发少女的鞋尖,深深踹入皐月的心窝。

「呃,呜……!」

皐月被踢得撞倒假人模特儿,粉碎橱窗玻璃飞到步道,倒在柏油路面缩起身体。

「……呼,唔——」

幸好多亏魔性之血,令她几乎感受不到痛苦,却因为呼吸障碍无法立刻起身,她好不容易只抬起头,凝视缓缓走出玻璃窗大洞的金发少女。

「……踢起来很痛快。」

「小芭~明明说接下来要认真打,你自己却玩起来?如果认真打,刚才早就打完了吧?」

「兰华,你错了——这是认真玩的意思。」

「天啊~♪小芭是虐待狂耶~♪」

「用不着称赞我没关系。」

「我又不是在称赞你~」

接着走到步道的假睫毛女郎——少女称呼她兰华——扭动身体靠在金发少女肩膀,以令人反感的声音哈哈大笑,皐月微微摇头撑膝起身。

「这……这两人,是怎样——?有点,不对劲……」

「有点不对劲的鞘之主与战争妖精并不稀奇,不提这个,皐月小心点!又要来了——!」

金发少女瞬间冲到好不容易起身的皐月面前,这次是拾腿踢向她的下巴。

「咕……!」

皐月基于本能防守,下颚骨托福免于被踢碎,但金发少女的腿力足以将人踢飞十公尺远,皐月被踢得大幅向后仰,同时放开露缇琪雅。

「皐月!?」

金发少女迅速踩稳轴心脚,当场俐落转身,朝着毫无防备的皐月胸口施展回旋踢。

「咕,呜……」

皐月再度被踢飞五、六公尺远,用力向后撞上护栏当场倒地。

「皐月!」

从半空中高速旋转落地的单刀长划,几乎在沉入影子的同时,恢复成露缇琪雅的样子跑到皐月身旁。

「……兰华似乎对那个战争妖精火大,但我个人比较讨厌这个人。」

金发美少女宛如格斗家轻轻挥动双手双脚,像是现在才开打一样活动全身筋骨,平淡扔下这番话。

「……我个人有意愿战斗,对方却太弱了,这么弱的家伙为什么能成为鞘之主?」

「应该是战争妖精没眼光吧:?」

兰华拿起和玻璃碎片一起落地的靴子与凉鞋,没看向皐月她们就如此嘲笑。

「——不过,调性似乎很好。」

金发少女看到露缇琪雅搀扶起身的皐月如此补充。

虽然不是肯定敌方说法,但皐月受到的伤害以结果来说算是微不足道,无论被踢中心窝或是挨了回旋踢都能立刻起身,意味着恢复量远超过受创总量。

然而,光是如此没有胜算。

「小芭,我说啊~」

兰华扔下凉鞋搭话,金发少女却只注视着皐月她们没有回应,金色双眼隐约释放着宛如冰冷火焰的异常光辉。

「小芭~?有听到吗?——喂,芭拉库里丝!」

「……什么事?」

「这么说来,我预约傍晚要去做指甲。」

兰华朝自己指甲吹口气,扬起眼神看向金发少女——芭拉库里丝。

「迟到就麻烦了,我想在三点前搞定~」

「……真拿你没办法。」

芭拉库里丝拨着长长的金发缓缓后退。

「那就换手吧……反正我个人对付这个鞘之主没办法来劲。」

「那么在这之前,补给一下能量吧♪」

「嗯。」

冷淡低语的芭拉库里丝与兰华,双手环住彼此的背紧密相拥,在皐月她们面前热吻。

「天啊,这……!」

「事到如今害羞又能怎样!?」

露缇琪雅轻拍皐月的背,再度沉入影子。

「——喝!」

皐月抓住再度化为单刃长剑现身的露缇琪雅,如同挥动网球拍一样,以正拍动作用力挥剑,剑尖释放的光箭射向兰华她们。

「唔呵♪」

兰华满足擦嘴的同时,芭拉库里丝的娇细身体一下子沉入影中。

「呵呵~♪真可惜~」

兰华轻盈一跳,大幅移动避开光箭,右手伸向路面不自然聚集成块状的芭拉库里丝影子。

「小芭~!」

「不用叫,我会出来。」

影子里蹦出一把外型奇特的剑,安装在兰华的右手。

这是护手与双刀直剑组合而成的漆亮武器,类似护手完全包覆前臂的构造尖端,拉出一根将近一公尺的笔直剑刃。

「……咦?那……那是,什么……?」

「是叫做拳剑的武器吧?你没看奇幻小说?」

「我会看奇幻小说……不过没在看书的露为什么知道这种东西?」

「……这种时候的你真没礼貌。」

「现在不是讲这种话的场合吧!」

兰华右手套著名为拳剑的武器,以厚底凉鞋猛踩地面,一鼓作气接近皐月。

「!」

拳剑的剑刃滑过单刃长剑的剑刃迸出火花,架开这记犀利突刺的皐月,没能挡住兰华近乎冲撞的力道单脚跪地。

「皐月!小心她的手!」

「啊——!?」

皐月听到露缇琪雅的声音反射性举起左手防御,手肘传来强烈冲击与瞬间的痛楚之后,她整个人弹飞撞进违规停车的脚踏车阵。

「怎么……呃……?」

连忙起身的皐月,左手肘裸露在外的白皙肌肤表面,冒出红色的烫伤水泡。

兰华左手与双脚脚尖,燃起类做鬼火的青白色朦胧火光,水泡应该是她左手鬼火造成的。

「你……就算有干劲,也没有天分——」

露缇琪雅的呻吟,使得皐月握着她的手不由得增加力道。

「没天分……咦?什么意思!?」

「服用妖精之血的你确实变得很积极,这我不在意,毕竟你没有受到残虐性格操纵而无法控制自己,而且和我调性很合,所以恢复力很好,不过——」

露缇琪雅有些自暴自弃继续说:

「——以你的状况,最大的问题在于欠缺战斗相关的天分。你有干劲,反射神经、身体能力与恢复力也是超人等级,却完全没有充分活用这些能力的天分。」

「完全没有!?需要讲成这样吗!?」

「就是完全没有啊……已经不是有没有武术或格斗技经验的问题,你也确实没有这种造诣,而且你铁定欠缺天分。」

「就……就算你这么说……也没办法忽然——!?」

皐月把说到一半的话吞回去,因为兰华随意拨开脚踏车从正面进攻。

「唔——」

皐月以露缇琪雅挡下这记斜砍,在兰华再度出掌时,抓住她的手腕压制。

「同样的招式,可不能反覆——」

「对吧?同样的招式不能反覆使用对吧?」

「——呃!?」

瞪着兰华笑嘻嘻表情的皐月,右脚忽然失去力气,在她察觉燃起鬼火的凉鞋使出下段踢命中时,她已经失去平衡瘫坐在地面。

「电梯向下~♪」

「————」

兰华在单脚跪地的皐月面前高举右脚,短裙底下的春光尽泄,但皐月的视线不在那里,而是追着举到远高于自己头顶的兰华右脚踝。

「就是因为这种时候还是呆呆张嘴停止动作,我才会说你没天分!快躲啊!」

在兰华脚踝宛如断头台猛然砸下来之前,露缇琪雅的剑刃射出一道小小的光箭,描绘弧度命中皐月的额头。

「呀啊——!?」

这箭的威力只能让命中部位红肿,皐月却多亏挨这一箭向后倒,使得兰华原本应该直接命中皐月头顶的脚踝完全落空。

「……啧。」

兰华不悦咂嘴,皐月连忙在她身旁起身,露缇琪雅则是冷淡询问:

『……你啊,真的想和伊织站在相同的战场?」

「那……那当然!」

「既然这样,就好好听我的指示去做,我不在意你充满干劲,但是毫无策略就大喊不要紧冲过去,这是傻瓜做的事情吧?伊织应该最讨厌这种得意忘形的傻瓜喔?」

「呜——」

听她这么说就觉得或许如此,不,确实如此。

回想起来,之前首度上阵时,皐月也好几次无视于伊织的指示擅自往前冲,每次都劳烦伊织协助脱困,当时就只是很高兴能和伊织并肩作战,想要协助伊织的心意过于强烈,没有余力想像伊织对她的看法,不过基于极为理所当然的逻辑,就能推测伊织肯定很气这样的她。

要是没有办法自律,今后战斗的时候,可能会害得伊织为了保护她而丧命——皐月回想起露缇琪雅刚才那番话,拚命压抑自己内心的亢奋情绪。

「并不是只要抢着打前锋就好……必须深思再突击——」

「你终究不肯放弃突击是吧?」

皐月的独自令露缇琪雅轻声一笑。

「——总之,你基本上是个聪明的孩子,只要照我的话去做应该行得通,明白吧?」

「嗯……嗯,明白了,不要紧,我们肯定办得到!」

「没错,不是只有你,是我们。」

「嗯,是我们!」

或许现在的自己也和平常的自己一样,被露缇琪雅巧妙驯服之后唯命是从。

但是皐月看开了,觉得暂时这样也好,在这种局面,历经数次严苛战场的露缇琪雅才正确,依照她的指示行事,存活机率肯定高很多。

「事不宜迟先叮咛,不要和对方距离太远……要是贸然远离,那种大炮可能又会射来。」

「明白了!」

要是维持充分的距离,兰华她们可以从容发射重槌,虽然不知道使出全力时会是何种破坏力,至少药子曾经射出好几发轻易击毁学校校舍的重槌,兰华她们使用这种强力射击武器的次数端看她们的余力,但是直接命中的话一切都会完蛋,因此肯定是一项威胁。

「还有,那种武器比起挥砍更适合突剌,所以要小心突刺。」

「被砍也不成大碍是吧!」

「只是比全力突刺好一点……有必要的时候,我会使出秘密王牌。」

「……兰华。」

兰华右手的拳剑微微颤动。朝自己的鞘之主述说。

「那个家伙刚才提到秘密王牌吧?」

「小芭认为呢?」

「可能……是幌子,或许是让我们误以为有秘密王牌,藉以牵制我们。」

「所以她们没有秘密王牌?」

「……或许是让我们如此认为,其实真的有秘密王牌。」

「到底有没有?」

「我个人认为有,但实际上不清楚。」

「……反正就算有,也不是什么高明的秘密王牌吧?」

兰华轻吻拳剑向前跑,皐月因应她的攻势高举单刃长剑。

「可恶!」

「……你这丫头为什么会这么想?简直是笨蛋。」

兰华以拳剑接下皐月这一剑,在位置对调之后立刻回头刺向皐月。

「皐月!蹲下!」

「嗯!」

皐月屈身躲开兰华的突剃,沿着地面大幅挥出单刃长剑。

「烦死了……!」

脚踝差点被砍断的兰华连忙向后跳,露缇琪雅释放的光箭在此时以美丽的轨迹追踪而来。

「——我不是说我没时间了吗!」

「兰华,冷静一点。」

「小芭闭嘴!」

兰华以左手鬼火打下光箭,跳到十字路口的红绿灯上,将拳剑尖端直指皐月。

「露!她那样该不会想射大炮吧!?」

「不用逃没关系!你先放手!」

「啊?」

「放开我!我让你见识一下之前刚学的新秘密王牌!」

「明白了!」

皐月依照露缇琪雅的指示,当场扔下单刃长剑。

「——啊?那个丫头在想什么?」

兰华看到皐月放开武器,不禁诧异蹙眉。

「……你就像这样得意忘形俯视别人,才会被乘虚而入吧?」

恢复为美少女外型的露缇琪雅,右手食指朝着天际画着小圈圈转动,一道明亮的橙色光环如同跟着洁白手指的轨迹诞生。

「……还不太习惯,但是这样就够了。」

不知不觉,橙色光环挂在露缇琪雅的手指上。

「兰华!」

充分聚集紫光的芭拉库里丝,发出至今没听过的慌张声音。

「——小心!是『光轮』!」

「那是什么!?这家伙能用这种东西——」

「excusez moi恕我先出招罗!」

露缇琪雅以漂亮侧投动作射出的光环,笔直命中红绿灯号志杆,轻易将其截断。

「这……!」

失去平衡的兰华,右手朝天际射出凶恶的紫色光辉。

「成功了!」

皐月抱住露缇琪雅大呼痛快,但露缇琪雅表情严肃,皐月诧异窥视她的脸。

「……露,怎么了?」

「到头来,我不懂你为什么开心成这样。」

「因为!刚才那不是很厉害吗!应该是伊织同学与学姊都不会用的必杀招式吧!就像是这样……咻啪!咻啪!什么东西都能砍断吧!」

「没打中就没意义了……我哦才是瞄准她们射的。」

「啊?不是从一开始就瞄准号志杆?」

「我们已经占下风了,手下留情有什么意义啊!为了容易操控,我已经尽量缩到最小最简单,却还是大幅偏离成那样!……要当成实战招式还太早了。」

露缇琪雅抓住悠闲开心的皐月奔跑。

「慢着——咦?现……现在要怎么做?」

「按照预定逃走!」

「为什么!?我依照露的指示就能赢吧!?」

「我从来没说过能赢!只说应该行得通!」

「可是——」

事到如今即使逃走,对方也不一定会放过我们——露缇琪雅如同看穿皐月的疑问低声说:

「虽然不是学你说话,但是现在肯定不要紧……因为她们看到刚才那招,就不会贸然和我们相互射击。」

「是吗?」

「光轮和仰赖数量弥补威力的光箭不同,被打中会很痛,要是贸然接招想挡,我们战争妖精的剑刃也会轻易受创,你被射中当然会被轻易切块,有看到刚才那种威力吧?」

「原来是这样啊——」

「……不过,我也是不久之前才『想起』这招的。」

露缇琪雅露出恶作剧的笑容,和皋月一起逃进附近的商店街。

兰华从缓缓倒下的红绿灯移动到附近银行楼顶,接着立刻寻找敌方身影,即使只在短短一瞬间移开目光,两人却已经无影无踪。

「真是的,居然用这种刁钻的小伎俩……!托福害我白白射了一记!」

「打从一开始别发射就好了……何况这原本就不是能够连续射击的招式,我个人好累,其实不太想发射。」

「那就算了,我会依照小芭的希望,以近战解决她们。」

「我不在意,不过……」

「怎么了?」

「取下我确认一下比较好。」

「确认?确认什么?」

「指甲。」

「不会吧!?开玩笑吧!?」

兰华连忙抽掉拳剑,张开右手观察自己的指甲。

「讨厌……!小指指甲裂开了啦!!」

「不是我的错。」

被随意扔掉的芭拉库里丝,恢复为少女外型轻拨金发,将双手抱在平坦的胸前。

阴郁的暗红色天空,吹过一阵和现实世界酷暑无缘的温湿微风,从某处顺风传来的细微轧蝶声,在此时确实被芭拉库里丝的耳朵捕捉。

「…………」

「喂,等一下啦!小芭你看!」

「反正已经预约美甲沙龙吧?我觉得顺便请店家修补就好。」

「可是——」

「停。」

芭拉库里丝制止想要继续开口的兰华,拨起盖住耳朵的头发。

「小芭,怎么了?」

「……好像有人『进来』了。」

「你说进来——是谁!?」

「没办法知道这么详细,我个人只知道有人进来这里——兰华有哪个朋友会无预警闯入这里吗?」

「没有。」

「那么,对方至少不是站在我们这边。」

芭拉库里丝露出冰冷的笑容,到头来,不可能有人站在芭拉库里丝她们这边,她们是彼此唯一的理解者——连结两人的是这种对内的共患难情感。

「……所以,怎么办?」

芭拉库里丝寻找对方的气息并询问兰华。

「问我怎么办也没用啊,到头来都是小芭得意忘形玩太久,才会用光时间吧:?」

兰华噘嘴扬起视线瞪向芭拉库里丝,看表情就知道她并非认真责备芭拉库里丝,最近已经很少看见了,但兰华真正生气时,讲话会变得不太流利。

芭拉库里丝重新绑好领带,面不改色扔下这番话:

「责备我就找错人了,既然这样,应该在刚找到的时候就立刻下手,该说会心一笑吗,当初讲一堆莫名其妙的意见观望的人是谁?」

「话是这么说没错——」

「所以,怎么办?对方应该已经察觉我们了。」

「……好吧,今天到此为止。」

兰华交互看着裂开的小指指甲与芭拉库里丝,大大叹口气并且耸肩。

「虽然没有彻底玩个痛快,但还挺开心的,所以就这样吧——对,就是这么回事。」

「既然兰华开心,我个人就不成问题。」

芭拉库里丝走向兰华,轻轻擦拭她沾上灰尘的脸颊。

兰华欠缺某种身为人类很重要的决定性要素。

如此心想的芭拉库里丝自己,也非常欠缺身为人类活在这个世界的必备要素,没有兰华这个「监护人」将很难生存下去。

所以芭拉库里丝认为,至少自己一定要保护遍体鳞伤的兰华。

老绅士整理好爱用帽子的形状重新戴上,拿起暂时交给淑女碧翠丝保管的拐杖苦笑叹息。

「……我自认尽量不动声色『进入』这里,看来还是被发现了。」

宁静的月台只有「男爵」、长礼服美女以及奥托尼特三人,拉长他们影子的阳光是阴郁的暗红色,明显证实此处并非日常世界。

奥托尼特聆听远方的钟声低语。

「……看来双方都离开这里了。」

「已经能察觉这一点了吗……你学得真快。」

「『男爵』,我想请教一下。」

少年听到这声称赞轻搔鼻头,抬头看向老绅士。

「……您入侵的时候,该不会是刻意让她们察觉吧?」

「奥托尼特,可不能向某位公主或女士一样误会喔。」

「男爵」擦拭单边眼镜的镜片重新戴上,微微露出笑容。

「偶尔会出现这种状况,我们原本确实应该更加谨慎,隐藏气息监视战场——不过人有失足,马有乱蹄,直截了当来说,我们『吟游诗人』也不完美。」

「我以为各位更加全能。」

阴郁的钟声逐渐响亮,明明早已听惯,奥托尼特却不知为何有种胸口紧缩的感觉,脱掉头上的鸭舌帽紧握在手中对抗这股不安。

「我以为您与各位大人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假设这个世界确实是神亲手创造……」

「男爵」将手放在少年肩膀上说:

「——以世界的样貌来看,这位神也称不上完美,创造我们的应该也是同一位神,不完美的神创造出来的我们,不可能超越神成为万能,对吧?」

「……是的。」

「我们吟游诗人的使命,是持续监视这个不完美的世界是否顺利运作,至于你们『秤之妖精』,必须和我们一起守护这场『战争妖精』争夺『妖精之书』的战斗。」

奥托尼特再度确认自己不再和她们属于同类,短暂闭气不语。

「……我方便再请教一件事吗?」

「什么事?」

「我听格雷姆先生说——名为克莉丝塔蓓儿的战争妖精是『书』的拥有者,真的吗?」

「……或许可以说一半是真的。」

「一半?什么意思?」

「『书』目前不能交给克莉丝塔蓓儿,还不属于任何人——不过,这种事其实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书』在最后选择谁担任『传诵者』。」

「传诵者……?」

「即使『书』暂时落入某人手中,要是资格不符就会立刻转移给他人,『书』会自行选择适合持有的战争妖精,适任者会自动得到它。」

「既然这样,战争妖精为了得到『书』的战斗,不就毫无意义吗?即使再怎么奋战胜利,『书』也会自己选择主人——」

「并不是完全没有意义——淑女,来。」

「男爵」轻轻挥手,一直默默微笑的翡翠礼服美女随即化为一只鸟,停在老绅士的肩膀。

「所有战争妖精都有权利成为传诵者,不过现实上,弱小的战争妖精无法在这座舞台停留太久。」

「男爵」如同下阶梯般轻盈跳下月台。

「——反过来说,搏续战胜并得到强大力量的战争妖精,成为传诵者的机率越高,所以他们的战斗具有相当程度的意义,必须是具备丰富知识与强大实力的优秀战争妖精,才能够成为传诵者。」

在这片黄昏世界,会动的事物只剩下老者他们,「男爵」像是走钢索般,在没有电车行驶的轨道保持平衡前进。

潇洒老者做出意外孩子气的举动,使得奥托尼特轻声一笑,一起享受极为安全的走钢索游戏,他再度戴上鸭舌帽,水平伸直双手,仰望天空颜色的变化踏出脚步。

「『书』尚未选择传诵者,不过距离这个身分最近的,应该还是克莉丝塔蓓儿与宫本伊织——那名少女在和派屈克·赫恩交战时吟唱过『书』,这就是最好的证据。」

「……这是什么意思?」

「奥托尼特,不可以急于只寻求答案。」

老者回头给少年一个眼神。

「——无论是否自愿,我们都有义务守护到最后。」

「客人——?客人?」

皐月迟迟没有走出试衣间,服饰店的店员终究觉得可疑,隔着布帘出声询问。

「啊,不,等一下——」

「客人?」

「啊啊啊啊,还……还不要打开!我……我没!我没穿衣服!」

刚从楼上回来的露缇琪雅,听着皐月极为惊慌的声音苦笑,抓起应该适合皐月穿的T恤走向试衣间。

「啊,不好意思~」

露缇琪雅随手推开店员,稍微打开布帘递入T恤。

「皐月,这件搭刚才的裙子看看。」

「唔,嗯。」

「要是合适,穿在身上结帐不就好?」

「嗯。」

布帘后方传出宪率声,表情诧异的店员离开之后,露缇琪雅将头探入试衣间,以外面听不到的音量低声询问皐月。

「——怎么样?」

「就……就算你问我怎么样……」

魔性之血失效,恢复原本性格的皐月,只穿着内衣在小小的室内发抖,遮住胸部的手握着那件短裙,以及露缇琪雅刚才拿给她的T恤。

「这有点——」

「情非得已吧?我一开始就主张逃走,谁叫你坚称不要紧选择战斗,只是一两件上衣报废算是很幸运吧?」

皐月她们得知蓝华与芭拉库里丝撤退之后,连忙在被逢魔之刻驱离之前赶回这间服饰店,不然原本位于试衣间的皐月忽然出现在众人面前会引发骚动,最重要的是皐月得换衣服,否则实在无法定在大庭广众之下。

露缇琪雅拿起皐月放在包包上带着焦痕的细肩带上衣,嘲讽扬起嘴角。

「……穿这种衣服会更加引人注目喔?」

或许该称为激战的代价,皐月的细肩带上衣不知何时各处撕裂烧焦,成为罩肩露肚脐的造型,至于短裤则是在臀部连同内裤大幅撕裂,要是穿着这种衣物走到外面,可不是引人注目这么简单。

皐月套上T恤,战战兢兢将裙子递给露缇琪雅。

「……内裤都破掉,我没办法穿这么短的啦……」

「收到。」

露缇琪雅耸肩接过裙子,改拿一件比较长的帆布裙给她。

「——这件就行吧?」

「唔,嗯,谢谢。」

皐月穿上裙子遮住臀部,把化为可燃垃圾的衣服塞进包包,简单整理头发走出试衣间。

「不……不好意思,我想直接穿着结帐。」

「好的,请稍待片刻。」

皐月在柜台剪标签的这段时间,露缇琪雅坐在电扶梯旁边的长椅,凝视一张皱皱的照片。

「——露缇琪雅小姐,久等了。」

「嗯。」

露缇琪雅朝着前来的皐月一瞥,递出手上的照片。

「这是什么?」

「伊织的照片,刚才捡到的。」

「——啊?」

皐月蹙眉审视照片。

确实是宫本伊织的照片,但很有可能是没经过当事人许可拍摄的照片,看起来像是在远处拍下伊织行走的身影,并且进一步扩大显像而成。

皐月坐在露缇琪雅身旁,悄悄环视四周之后询问:

「……这在哪里捡到的?」

「就掉在旁边地上……难道是你的?」

听到露缇琪雅回问的皐月摇了摇头。

「既然不是你的,会是谁掉的?」

露缇琪雅从皐月手中拿起照片翻过来看,背面以英文写着伊织的姓名与年龄。

「不会讲日文的侦探在打听伊织同学的情报……应该不会是这样吧?」

皐月以抽搐的笑容提出这个可能性,露缇琪雅一笑置之,将照片塞进皐月裙子口袋。

「只要你没有委托国外徵信社,应该不可能吧?既然这样,推测某个鞘之主盯上伊织与克莉丝并展开各方面的调查,听起来反倒煞有其事?」

「……难道是刚才那两人——?」

「你打电话给伊织吧,我打给他经常不接,但他应该不会不接你的电话。」

「唔,嗯。」

「我连络阿通——也得找机会通知常叶与药子。」

露缇琪雅与皐月并肩坐在长椅一起拨打电话。

在旁人眼中,这是随处可见的少女身影。

然而她们早已完全沉入常人无法想像的非日常性界。

「唔哇~……」

盛夏阳光终于减轻威力的午后,从大学研究室返家的宫本赖通,看见平常停放机车的后院一角泥泞不堪而蹙眉。

随意弃置的水管、孩童的脚印、开启的后门,应该是泥水滴落之后的斑点——现场物证如此齐全,大致推测得到这里发生过什么事。

「喂~伊织!不要紧吗?需要帮忙嚼!?」

赖通关上后门,绕到玄关进入屋内,呼唤侄子的名字走向浴室。

「——咦?动作真快。」

浴室已经没有人影,只晾着修改成迷你裙长度的浴衣。

「喂,伊织——」

抱着安全帽的赖通打开书斋门,看到在凉爽空气熟睡的侄子等人之后闭上嘴。

伊织以坐垫当枕头,躺在没有铺毯子的地板,大概是刚洗澡,他身穿T恤加五分裤的清凉穿着,但睡脸绝对不算安详,像是做恶梦般眉心深锁,而且紧咬牙关。

至于身穿同款衬衣的克莉丝与莉莉瓯妮,则是克莉丝躺在伊织胸口,莉莉瓯妮把伊织肚子当成枕头躺着一同熟睡,伊织感觉睡不好的原因,肯定在于这两名少女的重量。

「在别人眼中是会心一笑的光景……但在我面前毫无防备睡成这样,这群家伙真大意。」

赖通暗自欣喜,以手机拍下三人的照片,群组传送给常叶与皐月她们,伊织事后应该会非常恨他,不过侄子最近颇为傲慢,这么做足以当成一种报复,而且肯定会受到少女们的好评。

「——喔。」

刚寄出邮件,露缇琪雅就打电话过来。

「喂?怎么了?」

赖通关闭空调避免孩子们感冒——再怎么样应该三十分钟就会醒——并且离开书斋。

伊织和眼镜一起放在矮桌上的手机,收到今天不晓得第篾次的来电而震动,不过当事人大概要三十分钟之后才会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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