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看到『他』的笑容时,爱丽丝的内心不禁一阵激荡。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爱丽丝遇到的尽是些想要杀掉她的人。在这种情况下,遇到了对她展露笑容的人,照理说应该感到安心才是。
但是,可能是因为心里还残留着之前的恐惧感,看到那温柔的笑容,爱丽丝反而愈来愈紧张。
「咦……?」
之前在心之城待了那么久,爱丽丝本来以为自己已经完全了解这个世界有多么异常。但是像现在这样,眼神一对上的瞬间就被人笑着拔出武器相向的情形,还是让她感到很震惊。
(以某种奇妙的层面来看,说不定我已经习惯了这个国家呢。)
不管是将自己带来这个世界的佩塔,或是心之骑士艾斯、女王碧巴迪,大家都对她非常亲切。虽然他们在某部分的个性上有些怪异,但是他们对爱丽丝都是一片好意,甚至常常好过了头。
尽管自己没打算这么想,但是也许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把这些好意当成是理所当然。
『想要在这个世界里活下去,首要条件就是得让大家都喜欢你。』
她想起了梦魇——那个戴着眼罩的神秘男子所说的话。
爱丽丝之前听到这句话还没有什么感觉,只是漠然地觉得「啊,是这样子啊」,但这句话并不是每个地方都适用。
甚至,别说适不适用,在这个地方,一切根本就不是这样子的。
因为还没说上两、三句话,她就差点被杀了啊。
(别说是让人家喜欢我了,居然一见面就嚷着要杀我,这什么鬼啊?)
爱丽丝在心里吐槽。
因此,她很晚才发现到这么重要的事。
「这位小姐,你是外地人吧?」
向她搭话的青年,头上戴着一顶华丽的帽子,上面还插着红玫瑰。
高贵的白西装下包覆着高挑结实的身材。
他是个拥有美貌的青年,但黑发跟冷峻的外表,令人不禁联想到雕像。
不过,爱丽丝惊讶的并不是他的美貌。
「咦?」
爱丽丝似乎曾经听过这温柔低沉的声音。
不仅如此,他的美貌也是爱丽丝十分熟悉的。
拥有同样美貌的那个人并不在这个奇妙的国度里,而是在爱丽丝原来居住的世界。
他是爱丽丝仰慕已久的家庭老师,也是她的初恋情人。他长得就跟眼前的这个青年一模一样。
照理说,爱丽丝一开始就该为了这件事内心动摇。但因为现在是晚上,她又陷入差点被杀掉的困境,整个人吓坏了,所以根本无心去注意青年的长相。
(而且,那个人绝对不可能打扮得这么奇怪。)
尽管眼前的青年跟自己熟识的人长得很像,外表跟声音也几乎如出一辙,但是除此之外的部分却完全不同。
即便是身处在一群毫不犹豫就能杀掉初次见面者的莽徒之中,他那种从容不迫的锐利眼光跟气息,都是那个温和有礼的家庭老师所没有的。
看到爱丽丝露出疑惑的眼神,戴着帽子的青年露出了笑容。
「这位外地人小姐,不介意的话,是否愿意跟我一起喝杯茶呢?」
他又再度使用了『外地人』这个字眼。
来到这个世界后,爱丽丝已经非常习惯『外地人』这个字眼。不管怎么想,她都不认为对方会接受她。虽然她不喜欢这个字眼,但是心之国的人似乎都是这样称呼从其他世界来的人。
「喝茶……?」
爱丽丝讶异地看着他们。
现在是深夜。
空中高挂着几乎要满溢而出的无数闪烁星辰。
这种时间,要在外头喝茶吗?
一个长着兔耳朵的高个子青年,穿着不同颜色衣服的双胞胎少年们,各自肆意地看着爱丽丝。他们和那个叫做布拉德的青年似乎是伙伴。
(他们三个人都长得很好看呢。)
在这种情况下,照理说应该要保持警戒,但是爱丽丝却被他们的美貌迷住了。
「布拉德,这家伙就是……外地人吗?」
兔耳青年的体格很强壮,加上一头橘发,给人一种狂野的印象。他比布拉德还要高,爱丽丝必须要抬起头才有办法跟他对话。只要他不掏枪相对,光看外表,的确像是个好人。
「喔,大姐姐是外地人啊?」
「我第一次看到外地人耶。」
双胞胎少年们的个子比爱丽丝小,年纪应该也比她小吧。两人穿着不同颜色的制服跟帽子,看起来像是学生。如果他们真是学生的话,充满魅力的灰绿色头发跟一双凤眼,肯定会让他们大受欢迎。
但是即使长得再怎么好看,很可惜的是,他们的笑容里都带着杀意,简直浪费了他们的美貌。
总而言之,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刚聊他们眼里蕴含的杀意已经消失了。
布拉德悠然地点点头。
「啊啊,对了。这位……外地人小姐,我是布拉德·都普雷。这位是我的部下艾略特·马奇。这对双胞胎是我们的守门员,双胞胎·迪跟双胞胎·达姆。」
爱丽丝虽然紧张,但是还是很有礼貌地回话。
「初次见面,你好,我叫爱丽丝·里戴尔。有件事可以麻烦你吗?」
「什么事呢?」
「我希望你不要再叫我外地人。」
「原来如此,这的确让人听了会不太开心呢。」
布拉德说完话,不知为何莞尔一笑。
「不过,你这个外地人真的很有趣呢。面对帽子屋家族的老大,居然毫不胆怯地侃侃而谈。」
「帽子屋……家族?」
爱丽丝蹙眉,重复了布拉德的话。
她曾经听过这个名字。
之前,爱丽丝还在心之城的时候,白兔佩塔曾经跟她说明过这个世界的情况,这个名字就是当时听到的。
黑手党『帽子屋家族』,是心之国三股势力的其中之一。
布拉德·都普雷的名字也是那时候听到的。
爱丽丝虽然讲得很小声,但是布拉德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喔,你好像认识我们耶?是谁告诉你的呢?」
布拉德的脸上带着笑容,但是他的回应却有着些许恶意。
不过爱丽丝无法理解布拉德的态度,因此只是略感讶异地老实回答。
「呃呃,是佩塔说的。」
「佩塔?佩塔·怀特吗?心之城的宰相……」
艾略特明显地表现出厌恶的样子。
「啊,嗯嗯。」
相较于艾略特露出对于敌对势力的厌恶,布拉德则是强忍住笑意。
他那俊美的脸庞,隐隐浮现出嗜虐的表情。
爱丽丝感到有点可怕,不禁退了几步。
「小姐,想必你一定是在心之城待不下去才会跑出来的吧,真是可怜。」
布拉德讲话的语气像是在演戏一样地夸张。
「也、也不是那样子的啦……」
「那当然啦,跟那些家伙生活在一起,不管是谁肯定都会受不了的。」
艾略特很认真地点头。
从他的样子看起来,纯粹是在发泄对心之城里众人的不满,这跟布拉德那种话里有话的感觉不一样。
「喔喔。」
「原来如此啊。」
双胞胎好像若有所悟,露出贼笑对着布拉德点点头。
爱丽丝的表情不禁变得有点僵,布拉德一副就像是在叫仆人准备上茶的语气,直率地说:
「这样应该会很有趣吧。心之城的那些人发现客人被抓走,肯定紧张得手足无措吧。」
「怎么会……」
爱丽丝暗叫不妙,意图逃跑。
但双胞胎却在不知不觉中挡在她面前。
她完全不知道该逃到哪里去。
「大姐姐,比起待在心之城,这里要好得多喔。」
「是啊,大姐姐。」
双胞胎说话的语气,听起来似乎十分天真无邪。
但他们却能一脸天真无邪地下手杀人。别说是无法放心,爱丽丝根本就怕死他们了。
「不、不要这样。」
也许,她根本不应该离开心之城。
爱丽丝只是因为宰相佩塔跟艾斯突然厮杀了起来,才忍不住逃出来而已。她并不是因为讨厌那里才离开的。
厮杀这件事在这个世界里的每个角落都是司空见惯的事。与其被这些人抓住,她还不如待在心之城。
「不用那么担心啦!跟那种地方比起来,我们这里简直是天堂呢。」
「还有,我们会很小心地呵护你,不会让你感到不自在的。」
「当然会不自在啦,我根本就不是自愿留下来的嘛。」
「这个嘛……只要你愿意留下来不就好了吗?把她带去客房,要对她客气点喔。」
「嗯嗯。」
艾略特听从布拉德的命令,轻轻松松地就想把爱丽丝扛起来。
「放手!」
爱丽丝虽然尽全力想要推开艾略特,但两人的力气实在差太多,最后她还是只好放弃。
被艾略特抱起之后,爱丽丝还是很努力地想要踢腿逃跑。但是明明艾略特没有很用力地抓紧她,她还是使不上力。
「大姐姐,你的裙子掀起来了耶。」
「呀啊!」
「喂喂喂,稍微安分一点。」
「谁会愿意安分啊!」
但,就在爱丽丝缩起身体的时候,艾略特便一把抱起了她。
结果,爱丽丝就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被带进大宅,丢进一间房间里。
爱丽丝被带到了一间看起来很豪华的客房。
如果她今天是去贵族家里作客的话,对方应该就会安排这种房间给她吧。
被丢进房间里的爱丽丝马上起身想要冲去开门,但是门已经被锁上,因此她无法得偿所愿。
「喂,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啦!」
「你就乖乖待着吧。会给你送饭来的。」
艾略特在门的另一头如此说道,便随即离去。
「放我出去!就叫你们放我出去啦!」
爱丽丝敲门控诉了一会儿,但是门外根本没人。
她叹了一口气。
如果自己一直抗议也没有人回应的话,那还不如冷静一下。
(这个世界里到处都是这样子的吗?)
爱丽丝坐在房间里豪华的大床上,开始动脑起来。
之前她待的心之城虽然也很怪,但这个帽子屋家族的怪异程度绝对不会输给心之城。这样子看来,和帽子屋家族跟心之城三强鼎立的另一个阵营·游乐园也是这个调调。
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爱丽丝曾经跟另一股势力,也就是时钟塔的主人——尤里乌斯·蒙雷讲过几句话,但是对方很明显地不喜欢让外人进入时钟塔,因此爱丽丝当场就被赶了出来。
(说真的……跟姐姐聊天的时候,根本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子呢。)
爱丽丝原本并不是住在这个世界里。在一个晴朗的午后,她本来在等待回屋里拿扑克牌的姐姐罗莉娜,没想到在庭院里小睡片刻之后,居然就被突然出现的佩塔给强行带进洞穴里。
当然,这样的洞穴照理说根本不应该存在于庭院里。
而且,爱丽丝还被迫让佩塔嘴对嘴喂她吃药,遭受了这样屈辱的事情之后,佩塔还跟她说喝了药的人一定得要参加游戏。
之后,她被尤里乌斯从时钟塔里赶出来,完全不了解发生什么事的爱丽丝,只好追在佩塔身后前往心之城,最后甚至在心之城住了下来。
结果滞留的心之城也是一样莫名,那里的人根本不把爱丽丝的想法当一回事。
虽然心之城的人们十分古怪,但比起为了让爱丽丝吃药,竟不顾两人是初次见面就夺走她的吻的佩塔根本不算什么。不知不觉中,爱丽丝也连带地认同了心之城里那些人的做法。
被称为『无役者』的那些普通人,不只对爱丽丝十分亲切,甚至还满足她的愿望。至于那些人称『持役者』的有力人士,就算说得好听些,他们也实在不像是会听人家说话的人。
特别是佩塔跟艾斯,嘴巴上虽然说喜欢爱丽丝,但是却完全不在乎她的感受。爱丽丝已经表达出厌恶的态度,他们却还是在她面前毫无征兆地就开始厮杀,也难怪爱丽丝无法再忍耐下去。
而她在无意中闯入的这个帽子屋家族,在无视爱丽丝意志的这方面跟佩塔他们一模一样。
『这样应该会很有趣吧。心之城的那些人发现客人被抓走,肯定紧张得手足无措吧。』
爱丽丝的脑海里响起布拉德那佣懒的声音。
他长得太像自己的初恋情人,害得爱丽丝根本无法冷静思考现在的情况。
『他』跟布拉德的个性实在差很多。
温柔有礼的『他』,绝对不可能那样视人命如草芥或任性行事,而且『他』的个性也不适合当黑手党的老大。看到外表与『他』相似,但内在却截然不同的布拉德,爱丽丝还是觉得无法适应。
(看到有人跟自己认识的人长得很像,实在是不太舒服,尤其布拉德简直可以算是让人非常不舒服的等级。)
这个跟自己心仪的人长得很像的男人,可是半开玩笑地下令囚禁其他人呢,爱丽丝当然会感到震惊。即便布拉德跟『他』长得不像,他所做的事也无法令人原谅。更何况两人长得很像,这让爱丽丝觉得更无法接受。
把人家的心意踩在脚底,把人当成是道具一样的男人,实在是太差劲了。
什么叫做应该会很有趣?什么叫做紧张得手足无措?
以某个层面来说,爱丽丝多少已经习惯别人无视于她的意志,不但如此,还把自己当成是道具的话,这她就无法原谅了。
爱丽丝愈想愈生气。
(我一定要逃离这里。)
爱丽丝轻轻闭上眼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如果想从犯罪组织脱身,她得要更冷静才行。
首先得要确认到底能不能逃出去。爱丽丝靠近门,手搭上门把,但门当然一动也不动。
(说不定可以从窗子逃出去。)
爱丽丝毫不沮丧,紧接着走到窗边。
她走到窗边后,伸手拉了拉窗子上的把手。这不是要掩人耳目,也不是要偷偷摸摸地杀人,但窗子却关得很紧,一个也打不开。
别说是从窗子爬出去了,就连要丢信出去也无缝可丢。
(要靠自己的力量出去,恐怕……很难吧。)
既然如此,虽然危险,恐怕只能等仆人送饭来的时候趁机逃走。
爱丽丝认为自己肯定打不过艾略特或双胞胎等布拉德的心腹,就算他们赤手空拳,自己也必输无疑。
但话说回来,爱丽丝连是否能打赢在他们手下工作的仆人都没有自信。
如果这里跟心之城差不多的话,那应该连最下层的女仆身上都带着枪。
当然,对方也有可能根本不给她食物吃,那就真的束手无策了。没办法,爱丽丝只好静静地等着有人进来房间。
(……看来是没指望了。)
送饭来给爱丽丝的女仆,个个都理所当然地带着枪。
她们都很有帽子屋家族的风格,每个人都像布拉德一样戴着华丽的帽子。尽管她们的态度闲散,但爱丽丝根本无机可趁。
要说到配枪的话:心之城里的仆人们也全员都有配枪,看来要逃出去这件事几乎是不可能了。
在这里,女仆们也对她很亲切,绝对没有遭人嫌恶。但她实在很难接受这些人轻怱人命的心态。
(如果我因抵抗而受伤,那些人应该也不会在乎吧。万一没弄好,说不定就连我死了,他们也毫不在意……)
当然,爱丽丝对于自己遭受囚禁一事也感到很气愤。但她随即想到,那些对自己很亲切的人居然不把生命看在眼里,她就忍不住全身发麻。
虽然她也想过要跟布拉德沟通解决,但自从爱丽丝被关在房间后,布拉德连一次也没有来过。
她完全无计可施。
可以想到的方法都没有用,爱丽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后,扑倒在床上。
倒下的瞬间,口袋里的小瓶子滚了出来。
(这个瓶子……里面是什么呢?)
爱丽丝回想起当初来到这个国家时,佩塔嘴对嘴喂她吃药的事。不知道为什么,她无法狠心丢掉这个药瓶,一直随身携带。
这大概算是爱丽丝唯一的私物吧。
所有的药应该都在那时候喝光了,但不知不觉中,瓶子里却稍微增加了一些份量。
爱丽丝本来以为是佩塔偷偷加进去,但如果他有空来帽子屋家族做这种事后再回去,那他铁定会顺便带走自己才对。
「唉……」
也许是自己想太多了。
精神方面受到了太大的打击,让爱丽丝觉得有点想睡。
之前她一直全心全意思考要如何逃出去,现在精神状熊已经非常疲累,所以爱丽丝的身体愈来愈沉重。
她本来就会趴在床上想事情,因此不知不觉中就睡着了。
(啊……)
那是爱丽丝很熟悉的地方。
正确来说,或许不能说是『地方』。那里没有地面也没有墙壁,眼前只有宛如被云包覆的扭曲视野。
在心之国睡着时,她偶尔会来到这里。
平常就跟在原来世界作梦一样,几乎没有意识。不过一旦来到这里,爱丽丝就会想起他。
「梦魇。」
爱丽丝抬头看着浮在空中、戴着眼罩的黑衣青年,他还是一样脸色苍白。
不知道是否因为周围的看法导致远近感有些不明确,这个病假慑的梦魇随时都有可能吐血,这让爱丽丝觉得头很晕。
「怎么了?爱丽丝。」
「布拉德他……」
说不定,他也跟爱丽丝一样,是被带到这个国家来的。
也许,他的性格并没有那么古怪,是自己误会了。爱丽丝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居然怀抱着这样的期待。
「布拉德·都普雷不是你的家庭老师喔。」
尽管爱丽丝没有开口,梦魇还是能读出她的心思,回应她的想法。
刚开始的时候,爱丽丝会觉得他插嘴得很不是时候,但现在已经习惯了。
「两个人不一样吗?」
「这点你自己应该最清楚吧,这里是梦境世界啊。」
梦魇曾经说过,这个世界是爱丽丝的梦境。布拉德会长得像她以前的家庭老师,也许只是因为反映了她心里单纯的愿望。
虽然那个家庭老师已经移情别恋,喜欢上自己贞洁贤淑又美丽的姐姐罗莉娜,但爱丽丝一定希望他可以再回心转意看看自己吧。家庭老师跟布拉德两人在个性上会有这么大的差异,想来是因为爱丽丝算计着,如果布拉德的个性跟以往恋人的个性正好相反,也许就会喜欢上自己。
她真的很受不了自己居然对那个人如此念念不忘。
「糟透了……」
爱丽丝睡醒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房间里一片黑暗。
她连忙打开房里的灯。
这世界的时间并非以早上、中午、晚上的顺序进行,有时候星星闪耀的夜晚之后会变成傍晚,或者一直都是绵延不绝的早上。
爱丽丝最初不太习惯,但只要不去在意倒也还好。
就算是在原来的世界,有时候午觉睡醒,也有可能还是白天,或已经入夜,所以只要把在这里睡觉的情形当成是在睡午觉,就不会那么复杂了。
想睡的时候就睡,想吃的时候就吃。
肚子饿了,只要按铃叫女仆来就好。因为不知道时间什么时候会改变,所以仆人们是轮番交替工作,不管什么时候都有人可以应对。
跟原来的世界相比,这里的生活也许很随便,但它还是以它独有的方式运作着。
因为自己是异类份子,所以不适用于任何一个时间带所区隔出来的规则。实际上,其他人都很认真地在工作。
(不过,被关在房间里的话,这种感觉也会变淡呢。)
她得这样一直被监禁在房间里,不能与人交谈吗?
爱丽丝希望可以维持最基本的日常生活,因此她整理了一下衣服后,开始确认起房间内的摆设。
沐浴设备跟厕所一应俱全,也有最起码可以泡茶的设备,连衣服都准备得很齐全。
她再度确认了门跟窗户,但完全没办法打开。女仆们离开的时候,她并没有听到钥匙插入钥匙孔的声音,所以应该也没有上锁。但不知道为什么,门还是打不开,爱丽丝也还是出不去。
「唉。」
就在她绝望地叹了一口气时,突然听到有人敲门。
「是谁?」
「是我。」
是布拉德的声音。
就在她思考着也许可以趁机逃走时,门也打开了。
「唉呀呀,你看起来很有精神呢。」
看到爱丽丝的神色,布拉德大概也料到发生了什么事。
他忍住呵呵呵的笑声。
「布拉德,你……到底想对我怎么样?」
被关起来的时候,爱丽丝一直无法释怀。她真的搞不懂为什么自己会碰上这种事。
布拉德并没有回答爱丽丝的问题。
「这个嘛,你觉得我应该要对你怎么样呢?」
布拉德依然保持脸上的微笑,回问爱丽丝。
(这个人在寻我开心。)
爱丽丝感到某种嗜虐的气氛,她的脸瞬间僵住。
「你做这种事情一点都不绅士,不觉得可耻吗?」
「不绅士又如何?那种所谓绅士的男人实在是无聊透顶。」
『他』绝对不会做出这么粗鲁的事情。
但长得一模一样的布拉德,却直率地否定了绅士的定义。
「你说无聊……」
「我最讨厌无聊了。」
布拉德叹了一口气。
(仔细一看,这个人还真是佣懒啊。)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在夜晚的茶会,当时爱丽丝因为突然被抓,整个人还处于震惊的状态下,因此没特别意识到,布拉德讲话的态度一直都很佣懒。
这个语调让爱丽丝不禁想起了梦魇。他也是这种慵懒的语气,不过,那应该是因为会吐血的虚弱体质而引起的吧。
布拉德的身材十分精悍,看起来就是个黑手党的老大。要是他露出严肃的表情,那跟佣懒实在是完全扯不上边。而且他虽然长得俊美,却没有贵族少爷那种常见的软弱印象。
(啊……)
爱丽丝想起自己在原来的世界里,也曾经看过几个会这样说话的人。
大致上来说,上流阶级的人并不需要工作,他们通常也不会主动想要做些什么事情。贵妇们只会想着要如何打发空间时间,爱丽丝发现,布拉德跟那些女人散发出来的气质很像。
如果真是如此,说不定布拉德也是打从心底感到无聊。
「你该不会是想要打发无聊才抓我的吧?」
「那又怎么样?」
布拉德没有否认。
爱丽丝本来想狠狠揍他一拳,但想到比力气的话绝对是会屈居下风,爱丽丝只好叹了一口气。
看来这好像还不是最糟的情况。
爱丽丝曾经提到了心之城的事,说不定他们是为了在两股势力对抗时想占上风,所以才抓了爱丽丝。不过,从布拉德的态度看起来,似乎不是这么一回事。
既然他们抓她不是要马上杀掉她,或是故意想给心之城难看,那爱丽丝就不应该再保持沉默,得马上跟布拉德交涉离开这里的事才对。
爱丽丝的嘴唇抿成一条线。
「你的表情看起来很不安呢,不过,这样子也很可爱唷。」
爱丽丝瞪着语气轻佻的布拉德。
「你们都把时间浪费在无聊的事情上呢。」
「就算无聊,我们也有花费时间的义务。」
「根本不需要那种义务吧。」
布拉德要怎么无聊地运用他的时间是他的事,但爱丽丝不希望他连她的时间都随便地浪费掉。
爱丽丝叹了一口气。
「不过,我不是那种可以拿来打发无聊时间的人喔。说不定因为我在这里,会使得你们跟心之城起无谓的争执呢。」
爱丽丝刻意把自己讲得好像很重要的样子,如果布拉德只是随性把她关起来的话,这种说法也许能够让他改变主意。
「应该吧。」
布拉德轻轻地笑了。
「所以,这样才能打发无聊时间啊。」
「啊?」
爱丽丝脸上的表情交织着愤怒跟惊讶。
如果帽子屋家族跟心之城的势力杠上,应该会有很多人因此丧命吧。身为黑手党,帽子屋家族想必很强,而心之城那边也有正规军,一定会是场惨烈的战争。
布拉德居然把这当作是打发无聊时间所做的事。
「这怎么会是打发无聊时间该做的事,这根本什么都不是。」
「唉呀呀,我好像惹你生气了呢。」
「当然生气啊。你不要再开玩笑了。」
爱丽丝瞪着布拉德。
「你到底打算关我关到什么时候?该不会要一直关到我死掉为止吧?还是直到跟心之城交涉时才善罢千休?」
「没特别一定要关到什么时候耶。」
「那就放我走啊。门打不开,窗户也打不开。一个人被关在这种地方真的很烦耶。还是你以为我是心之城派来的间谍吗?」
「我们没什么秘密可以给外行人知道。你能够知道的情报,心之城的人应该也都知道了吧。」
「那就没必要把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生关在这里啊?」
爱丽丝很努力忍住抓狂的情绪,继续逼问。
「平常很难看到『外地人』呢。你就让我好好开心一下吧。」
「所以你只是为了排遗无聊,才把我关在这里吗?」
「实际上,你的确很适合让我排遗无聊啊。」
「那就没有必要把我囚禁在这个连窗户都打不开的房间里吧。还是你担心要是放着我不管,万一被我轻易逃脱,你会被心之城的人耻笑吗?黑手党还真胆小呢。」
「唔唔,我本来还想说你只是个普通的女生,没想到还挺伶牙俐齿的嘛。」
「虽然我还不到你们那种等级,但要是没有跟人交涉的能力,可是会活不下去的呢。」
爱丽丝没有告诉代替母亲照顾她的姐姐·罗莉娜,其实她有个秘密,她曾在出版社工作,累积了不少交涉的经验。因为她并不是个干金小姐,个性糊糊涂涂可是活不下去的。
布拉德垂下眼帘,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事情似的,随即又马上抬起头。
「好吧,小姐。只要是待在大宅内,你爱去哪里就去哪里,去庭院散步也可以。」
「只要是在大宅的腹地里都可以吗?」
「虽然只有在腹地里,不过帽子屋家族的领土全部都是我的腹地。在这里散步应该算宽阔了吧。」
「是啊。」
如果是这么广大的领土,也许有地方可以逃走。
而且,一定有地方是监视不到的。
爱丽丝并不是想要回去心之城,但也不想待在这里。她的目标是找到从这个奇妙世界回去原来世界的方法。
既然如此,她就需要更多的自由。
「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呢?」
「如果要睡在这里的话,我希望是窗户可以打开的房间。如果窗户没办法打开的话,这样还是觉得我是被囚禁的状态。」
「窗户?」
布拉德瞄了爱丽丝一眼,他露出浅浅的微笑,伸手开窗。
喀嚓。
一个轻微的声音响起,窗户打开了。
爱丽丝睁大了眼睛。
「咦?为什么……我碰的时候……根本就不会动啊。」
「在这个地方,身为主人的我可以决定一切。只要我允许的话,之前进不去的地方都能进去,打不开的门窗也能打开。」
「啊。」
「你可以试试看。」
布拉德这么一说,爱丽丝也试着打开旁边的窗户。
确认了窗户能够顺利打开后,爱丽丝又将窗户关上。
也就是说,之前爱丽丝没被『允许』开窗。事情就这么简单。
在心之城里,包含女王碧巴迪的房间在内,任何地方都可以自由进出,所以爱丽丝并没有特别意识到有什么不妥。如果心之城也照布拉德所说,必须一一取得女王碧巴迪的允许才能进出,那在心之城里也会有爱丽丝不能进去的地方了。
虽然这份自由有附带条件,但爱丽丝也许还是得感谢赋予她自由的布拉德。
「……谢谢你。」
爱丽丝表情僵硬地向布拉德道谢。他露出了有些惊讶的模样。
「在跟心之城的人玩一把之前,看来你应该可以让我开心好一阵子。我会把你当客人招待。」
「能不能称得上是客人选很难说吧。我不是自愿留在这里的,连这个大宅的腹地都走不出去的人还算是客人吗?你还真敢说呢。」
「这位小姐,你的头脑动得很快嘛.」
尽管爱丽丝都在抱怨,但布拉德却丝毫没有半点不高兴的样子-
「对了,上次见面后你就没有好好吃过饭吧?我来帮你办场茶会。你当初来的时候,我没请你喝茶呢。」
「……都是因为你把我关起来啊。」
布拉德向抱怨的爱丽丝伸出手。
若只是论姿势的话,他简直就是完美的绅士。
「那之后我弄到了很好的茶叶,你可以喝喝看。」
「谢谢。」
之前爱丽丝都只能自己一个人吃送来的餐点,她已经很久没有跟人一起吃饭了,刚好可以转换一下心情。
而且……时间带虽然换了好几次,但她都没机会出去透透气。尽管现在的状况未明,但能够出去走走,还是让她感到很开心。
爱丽丝牵住了布拉德的手。
尽管她还是很担心自己什么时候会被杀,或者被拿来当成是抗争的道具,但总而言之,布拉德似乎愿意让她过比较正常的生活。
既然如此,在回到原来世界之前,当然是过得轻松点比较好啊。
进来的时候因为是被艾略特扛进来,所以没办法看得很清楚。现在能够自由移动,爱丽丝便觉得布拉德的大宅与其说是黑手党的巢穴,其实更像是上流贵族的府邸。
她踩着美丽的绒毯下了楼梯,朝着大门往前走。
如果是一般的淑女,应该不能东张西望,要很优雅地走,但爱丽丝却尽情地欣赏了整个大宅。
「你好像很喜欢这个大宅呢?」
「嗯嗯,真的……很漂亮。虽然它的主人是很过分的家伙,不过大宅本身是没有罪的。」
她之前待的是充满心形图案,到处都是一片鲜红色的心之城。虽然看到建筑物会觉得很可爱也很豪华,但却不会让人想要多看几眼。
因此,现在光是走在走廊上,爱丽丝便觉得十分充实。
「我们出去吧。」
不知不觉中,爱丽丝停下了脚步,驻足在原地。
(要看建筑物的话,以后多的是时间呢。)
确认到爱丽丝跨出脚步,布拉德也以同样速度的步伐前进。
他接待女性的方式简直无懈可击。
两人来到了一扇大门前,在没有人碰触门的情况下,大门静静地开了。
「哇啊。」
夜晚的庭院里灯影闪闪,光跟影的交叠十分美丽。爱丽丝之前虽然也常趁夜晚在心之城里散步,但现在因为她被关了很久,所以特别有一种解放的舒爽感。
微风轻抚过爱丽丝的脸颊跟发丝,树木的香味柔柔地包覆住她。
「庭院在这里,我已经准备好茶了。」
一走出户外,光是视野所及的腹地就已经十分广阔。
熟悉的桌子跟小草丛就在不远的位置。
仆人们送来刚做好的点心跟三明治,女仆们排着餐具。
桌子大到差不多可以开派对的程度,该不会还有其他客人要来吧?
「对了,布拉德,其他的客人呢?」
「没有其他客人,只有艾略特会来。」
「那就是只有自己人的茶会罗。」
「嗯嗯,放轻松就好。」
艾略特闪过拿着茶壶的女仆身边,早爱丽丝跟布拉德一步来到桌子旁。
虽然是跑过来的,但他完全没有气喘吁吁的样子。
「喔,爱丽丝,今后请多指教罗。这个大宅里的厨师做的红萝卜蛋糕超好吃,你要多吃点喔。」
「红、红萝卜蛋糕……?」
「还有红萝卜饼干跟红萝卜奶酪。」
的确,摆在桌子上的点心,看起来都是橘色的。
「布拉德,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爱丽丝小声地提问。
布拉德很明显露出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什么问题?我大概猜得到,不过你还是问吧。」
他尽可能不去看桌上那一片橘色的点心,有点苦闷地小声回应。
「莫非……黑手党的作风追是什么的有规定,用餐时一定要吃这些红萝卜点心吗?」
「怎么可能有这种规定。这些是艾略特的嗜好。要是黑手党有这种规定的话,我早就退出黑手党了。」
「是、是喔……」
布拉德默默帮爱丽丝拉开椅子,无形中阻止了爱丽丝继续发问。既然如此,她只好优雅地坐下。
布拉德在爱丽丝对面、艾略特旁边的椅子坐下。
「之前你不是没吃到好吃的点心感到很失望吗?今天多吃点吧。」
桌上尽是散发出浓郁香味的红茶跟红萝卜颜色的点心。虽然也有一些其他的点心,但因为红萝卜色太抢眼,所以毫不醒目。
「我开动了。」
爱丽丝首先尝了一口看起来很道地的红茶。
红茶冲泡得很完美,不但香气浓郁,茶味也很醇厚。当然,这应该是仆人冲泡的吧。因为实在是太好喝了,爱丽丝不禁睁大眼睛。
「太好喝了。」
「很棒吧。这是我从最近开拓的新管道弄到手的最高级茶叶。」
布拉德以有点陶醉的声音呢喃后,喝了一口茶。
看来,他非常喜欢红茶。
「你也试试看这个红萝卜蛋糕嘛。很好吃喔!」
满满的一桌红萝卜点心,让爱丽丝有点倒胃口。她看着满脸笑容地向她推荐的艾略特,接着不由得瞄了布拉德一眼。
「请务必连我的份一起吃了吧。可以的话,希望你把桌上的橘色一扫而空。」
满脸笑容的艾略特跟苦瓜脸的布拉德,虽然用意不同,但都热情地劝爱丽丝多吃点心。爱丽丝害怕要是拒绝,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所以只好无奈地用叉子叉起一口在她面前的蛋糕送进嘴里。
「啊,好好吃。」
这应该是厨师使用最高级的材料跟顶尖的技术做出来的吧。
虽然爱丽丝对于加了蔬菜的点心有点提防,但真的很好吃。
不过,布拉德看起来像是看到这一桌橘色的领域就觉得很烦的样子。
大概是因为每次茶会,桌上就会几乎堆满红萝卜类的点心,所以他似乎根本不想碰红茶以外的东西。
连在喝茶的途中,布拉德也趁艾略特看向旁边的时候,迅速地将自己的点心放到爱丽丝的盘子上。然后又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跟艾略特聊天。
(他应该是真的很讨厌红萝卜吧。)
要是自己每次都被迫吃同样的东西,说不定也会变得跟布拉德一样吧。爱丽丝决定在觉得红萝卜点心还很好吃——也就是味觉还没腻掉之前,好好地大吃一顿。
茶会结束后,爱丽丝向两人鞠躬致谢。
虽然是有条件的自由,但既然被招待来参加茶会,就应该道谢。
「今天我很开心……好久没有跟人一起喝茶了,正好转换一下心情。」
「有机会再一起喝茶吧。今天没有上桌的红萝卜塔也非常好吃喔,下次我再请厨师做。」
「有你在真的是帮了我一个大忙,我终于不用一个人跟橘色奋斗了。」
两个人的感想正好成对比,但他们都对爱丽丝露出笑容。
「只要你来餐厅的话,随时都可以用餐。有需要的话,也可以叫女仆帮你送到房间。有任何觉得不方便的地方就说喔!对吧,布拉德。」
「嗯嗯,看你高兴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谢谢。」
光是要逛一圈这么广大的腹地,想必就得花上很多时间。看来布拉德他们并不想让爱丽丝觉得不方便。
像这样聊天,爱丽丝甚至觉得他们好像一开始就是朋友了。
但,这只不过是表面而已。
即使露出一脸和善的态度,他们终究是黑手党。爱丽丝根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被杀。
而且……尽管布拉德跟『他』长得一模一样,但布拉德会毫不在乎地贱踏别人的心,这一点,爱丽丝到现在还是难以接受。
想必,快乐的时光只有现在而已吧。
「那,我回房间去罗。」
爱丽丝彬彬有礼地一鞠躬后,走回到大宅去。
布拉德跟艾略特目送着她消失在大门里。
「喂,布拉德。」
「什么事?」
「外地人真的是很不可思议耶。真的有人是没有防备之心的耶。」
「……好像是吧。不过,她那样子应该算是一直都在防备着呀。」
「我很喜欢她喔。果然因为我们是黑手党,所以她对我们有所防备吧。」
「不,我想应该不是道个原因。」
布拉德露出充满谜团的笑容,看着爱丽丝身影消失之处。
「我本来是打算拿她来威胁心之城的那群家伙,现在看起来,她本人也很能取悦我呢。我比想像中……还要更喜欢她。」
布拉德的声音十分温柔,要是爱丽丝听到了,一定会感到很惊讶吧。
爱丽丝回到房间里的时候,外面已经变成了中午。
(时间带变了啊。)
时间的变动通常都乱七八糟,但也有时候会像这样十分规律地变换。对于『时间理所当然地变动』,爱丽丝突然觉得有些感伤。
她现在就像是在原来的世界喝完茶,要回到家里一样的感觉。
(明明最近已经不会再想这些了……)
当然,会让她有这种错觉,都是因为布拉德的关系。
(他们长得太像了啊。)
要是长得不那么像就好多了。要不然,干脆跟『他』连个性、言行举止都一样,这样爱丽丝还能早些做好心理准备。
她想起过去的痛苦,不禁低下头。
爱丽丝以前心仪的对象总是对她很亲切。刚开始的时候,对方可能是对于爱丽丝这么倾慕他感到很开心吧。
也许,他只是觉得这个认真的学生很可爱罢了。
不过,当时的爱丽丝并不这么想。只要对方对她温柔,或者对她露出笑容,她的心里就会小鹿乱撞。
要是她跟布拉德能够一点一滴地加深感情,最后也许就能成为属于对方的伴侣。
但事实并非如此。
(布拉德……不是『老师』啊。)
两人真的只有脸、声音和动作像,内在完全不同。爱丽丝不禁觉得,产生这种想法的自己实在是很丢脸。
「为什么……」
外貌跟声音相像这点,布拉德一点错都没有。但爱丽丝却因为自己的心意动摇,而憎恨起布拉德。
那是别人。
是别人啊。
她不停地告诉自己。
(我一定是因为对老师还有依恋,所以才会做这种梦……真是太糟糕了。)
两个人的内在之所以不同,说不定也是因为爱丽丝心想,如果布拉德的个性跟原来的『老师』不一样,也许他就会接纳自己。
即便她之前没这个打算,那也只是因为就算在自己的梦境里,她也无法坦率地直接表达出自己的愿望而已。
苦恼的同时,爱丽丝无聊地看向窗外,抬头仰望天空。
不知道看了多久,最后爱丽丝想着『老师』的事也累了,她渐渐感到想睡。
爱丽丝换好衣服,坐在床上。
不愧是最高级的床,弹簧的弹性也刚刚好,睡起来很舒服。
以前因为心力交瘁,爱丽丝根本不记得这张床睡起来是什么感觉。但今天应该可以好好地睡一觉。
比起烦恼以前的恋情,现在要面对的问题才是让爱丽丝身心俱疲的主因。身为一个人类,理所当然会这么想。
自己居然不顾现在身处险境,烦恼起『老师』跟布拉德长得一模一样这件事,想必是因为自己还没被逼到绝路吧。
(没什么,这没什么。)
爱丽丝关上灯,躺在床上。
在意识逐渐迷蒙的时候,她想起了一张俊美的脸。但那是『老师』还是帽子屋家族的老大,直到睡着了爱丽丝还分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