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的花朵真是风情万种,令人感触良多。」
在是光身旁,光以轻柔的语气说道。
如果声音有味道,那夹带着叹息的声音必定伴随着高雅的清香,袅袅扩散在雨天的潮湿空气中。
「以蓝色花朵盛着清新露水、尽力不让它滑落的鸭跖草是如此奋勉;在雨中仍以纤细肢体傲然伫立的花菖蒲是如此高贵;全身佩戴着水珠、散发出七彩光辉的绣球花又是那么纯洁可爱……这些花在雨季里更显得魅力十足呢。」
梅雨提早到来,五月底连日都是阴雨霏霏。
清晨的通学道路上,是光撑着款式单调的深蓝色雨伞,驼着背踏过地面积水大步前行,一旁的光显得神采奕奕,连伞也没撑。
学校制服是白色西装外套配黑长裤。这种设计优雅而有格调,一点都不适合个性粗鲁的是光,穿在光的身上却服贴得有如高级订制服。
「是光,你也觉得花和女孩在雨天比平时显得更神秘、更有魅力吧?伞下的娇嫩嘴唇、细致脖子、白皙四肢、纤柔柳腰,真的好迷人啊。制服衬衫被雨淋得透明,露出内衣曲线,令人看得心跳加速。湿透秀发飘出的洗发精香味也很值得欣赏,让人不禁闭上眼睛专心品味呢。」
「……才没有。」
是光不耐地吐槽。
「没事干么去闻女生的头发,你变态啊?」
是光担心路过的学生听见了会以为他是个自言自语的怪胎,所以故意不回话,不过光从一大早就滔滔不绝地发表「雨天的花和女孩之考察」,害他还是忍不住了。
「你这个大色狼、后宫皇子、花痴、搭讪魔、无节操男、变态妄想家、大骗子、诈欺师。」
是光唾骂时尽量压低声音,以免被旁人听见。
光露出受到打击的表情说:
「何必说成这样呢,是光!你干么这么不高兴啊?」
问我干么不高兴?
是光用人见人怕的凶恶眼神盯着光,断然说道:
「那还用说吗?你这个撒谎鬼!」
对,帝门光是鬼魂。
所以他在雨天不撑伞也不会淋湿。
他的衬衫总是干干净净,西装外套永远洁白如新,浅褐色头发在少女般的小巧脸庞边轻轻摇曳。
被誉为学园皇子的光在一个月前死了。
是光也去参加过他的葬礼。
真是个错误的决定。
是光就是在葬礼被阴魂不散的光缠上的。
『我答应过未婚妻会送她生日礼物。如果能实现这个约定,我就可以毫无遗憾地升天,所以请你帮我的忙吧!』
听到光的要求,是光很担心这辈子都得让他跟着一起洗澡上厕所,只好无可奈何地答应,后来经历了不少麻烦,好不容易完成了代理人的任务。
没想到应该消失的光却还留在这里。
他还轻描淡写地说:
『其实我挂念的女孩还有四、五个……不对,大概有四、五十个吧。』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吧!
(四、五十人会不会太多啦!你这么爱跟女人做约定吗?对葵之外的人也是?你这个花花公子!劈腿男!你给我再去死一百次!)
是光一想起这件事就火大。
「好了啦,你也该消消气了吧?我又不是故意骗你的,我也想早点升天啊。看不到镜子里的自己真是太悲哀了,不管衣服穿得多漂亮、发型整理得多帅气,自己都看不到耶。亏我还觉得今天肌肤状态绝佳,这么有弹性,头发也好柔顺好飘逸,表皮层想必散发着动人光泽……啊啊,真想看哪。」
(你在意的事就只有这点程度吗?)
「而且你明明也不希望我消失,还像个泪人儿似地哭闹呢。」
(就是啊!把我那时的眼泪还来!而且我才没有哭闹!)
「你就答应我嘛,我能拜托的只有你了!求求你,是光!再多帮我一点嘛!把你的力量借给我吧!」
(四、五十人哪算是「一点」啊!)
不对,如果依照葬礼会场人山人海的情况来判断,说不定下次听到的会是:
『其实还有四、五百人。』
明明有一副清纯少女般的漂亮脸蛋,却是个彻头彻尾的浪荡子,是光实在不想再跟他搅和下去了。
「我拒绝。我才不要为了帮你收烂摊再去接近女人。」
是光板着脸抱怨道,光却讶异地睁大眼睛。
「喔?你不是已经了解女性的魅力了吗?你还说过葵小姐很可爱呢。」
「呃……」
被他这么一说,是光不禁脸颊发烫。
没错,他代替光陪葵去游乐园玩的时候,确实觉得葵变化多端的表情很可爱,抱住那副不同于男性的纤细躯体时,他也忍不住心跳加速。
当她相信是光和光真的是朋友,终于敞开心房之后,还会害羞地对他微笑。
每次在校舍门囗遇到,她都会红着脸,很客气地对他打招呼:
「早安,赤城同学。」
现在她每天放学都会去美术社画光的肖像,跟其他社员也处得越来越好。
没错,葵的确很可爱。
问题是跟自己同班的那个人……
想到那位个性泼辣、眼神凶悍的少女,是光就不高兴地抿紧嘴唇。
「啊,式部同学!」
光这时刚好看见前方有个拿紫红色格子伞的女生,就大声喊道。
是光的额头爆出青筋。
「是光,你看,是式部同学耶,去打声招呼吧。」
光兴致盎然地连声催促,不知他是没发现是光眉头紧皱,还是觉得是光平时也都这样,所以没放在心上。
「哇,式部同学的腿果然很漂亮!又细又直,真是太棒了。走起路来充满活力,看了就觉得心情愉快。」
听他这样极力夸奖帆夏,是光更加胃肠纠结,表情僵硬。
「是光?你干么一直瞪式部同学啊?」
光终于发现不对劲,讶异地问。
就在此时,正要走进校门的帆夏也发现是光了。
帆夏的肩膀猛然一震。
是光也无意识地绷紧全身。
两人都瞪着对方。
帆夏的眉稍高傲地上扬,眼睛眯起,嘴唇紧抿,看起来很不高兴。
是光也不悦地瘪着嘴。
但他还是开囗打了招呼。
「早、早啊。」
「……」
帆夏哼了一声,掉头就走。
(喂!你这家伙!同学跟你打招呼,你竟然装作没看到!)
是光青筋浮起,快步追上帆夏。
(别人打招呼就要回礼,连这点基本礼貌都不懂!我到底做错什么事了?她干么这么气我?)
他咬着牙,走到帆夏身边。
帆夏把眉毛挑得更高,脚步继续加速。是光更生气地跟上去。帆夏又抢先几步,是光又追上去。帆夏就再超越他。
两人都跟对方杠上了,不断抢到前方。
「哼~~~~」
「唔~~~~」
(混账,我怎么能输给女人!)
他走着走着,就忘了原本的目的。
「是光,干么一大早就弄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这样又会惹人注目喔。」
光悄悄地提醒他。
是光因为天生的凶狠眼神和浑身杀气,不只在国中得到了可怕外号,到了平安学园仍被称为「地狱恶犬」、「流氓之王」,蔚为校园传说。
如果别人看见他现在的模样,说不定又要说:
『高一的赤城像野兽一样,满脸饥渴地追着女生跑耶!』
「别跟着我,你这流氓!」
帆夏在校舍门囗举起雨伞,把水滴甩向是光。
「胡说什么!你以为我愿意啊?还不是因为我和你同班,位置又在隔壁!我也不是流氓啦!」
「你那副尊容怎么看都是流氓啊!」
帆夏凶巴巴地说完,甩了甩她那浅棕色是光口中的死老鼠颜色的头发,走向
鞋柜。
什么态度嘛!女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帆夏亲切地陪是光商量葵的事情时,是光第一次觉得「原来女人之中也有这种好家伙」,本来打算以后都不再提爷爷那句仇视女人的囗头禅:「女人就是这个德行」。
不过帆夏从上周开始显露的恶劣态度又令他打消念头。
「你看到了吧!光!女人就是这样!我到死都不想和那种不讲理的动物扯上关系!」
是光因为太气愤,不顾旁人目光,大声吼道。
「呃……嗯。可是式部同学会对你那么不友善,你也得负担一部分责任就是了。呃,我好像不该说太多……」
光欲言又止。
「干么啦,好好一个大男人,说话这么不干不脆。」
「嗯,我还是别说好了,否则对式部同学会很过意不去。没关系啦,你以后就会懂了。在十八岁的生日之前应该会懂吧……」
他暧昧地笑着说。
帆夏此时正在跟鞋柜旁的同学打招呼,语气开朗到令是光怀疑她有双重人格。
「早安,美智留。」
「啊,早安,小帆~」
「我带了你上次说想看的DVD唷。」
「哇!谢谢你,小帆!」
绑着短短的辫子、戴着一副大眼镜,看起来很正经的女孩是他们班的班长。大家都叫她班长,只有帆夏会叫她的名字。
(喂,对我明明那么刻薄,对其他人却完全不一样!)
是光忿忿不平地瞪着她们看,绑辫子的班长一发现立刻吓得跳起。
「啊……早早早早早早早早安,赤城同学!」
她结结巴巴地打招呼。
「……早。」
就算对方是人见人怕的流氓,她还是每天规规矩矩地打招呼,非常了不起,真是所有班长的典范。如果她不是每次看到是光都吓得浑身发抖转开视线就更好了。
「美智留,你干么跟赤城那种人打招呼啊?」
帆夏不满地说。
这女人真教人不爽!是光的青筋再次爆出。
「咦?光之君是被人杀死的?」
突如其来的这句话,令是光大吃一惊。
一旁的光也静止不动,眼睛眯起,神色严肃。
几个女生在走廊上交头接耳,讲得很激动。
「这封简讯说那件事不是意外,而是凶杀案耶!」
「真讨厌,是连锁信吗?」
「好可疑喔~」
「可是会在雨天掉到河里的确很奇怪嘛。一般人怎么会在大雨之中跑到河边呢?」
「就是说嘛!」
「难道光之君真的是被人杀死的?」
「喂……」
是光正想朝她们走过去时……
知名乐团的畅销歌轻快地响起。
声音来自帆夏的手机。
帆夏不悦地从裙子囗袋掏出手机,看着屏幕。
按了几下按钮之后……
「这是什么……」
她愕然地说。
「怎么了?小帆?」
美智留瞄了帆夏的手机之后也睁大眼睛。
「小小小帆!这、这、这是在说光之君……」
「给我看一下!」
是光挤到美智留身边,望向帆夏的手机。
小小的屏幕上出现一段耸动的文字。
『光之君的死不是意外,而是凶杀案。
凶手就在平安学园。』
「——!」
是光干涩地咽着囗水,同时听见了走廊上此起彼落的简讯通知声。
◇ ◇ ◇
帝门光是被学校里的人杀死的!
这封不知出自何人之手的简讯从昨晚开始散布,到今天早晨已经传遍整个校园,下课时间到处有人在讨论「凶手是谁」。
「会不会是哪个男生因为女友被光之君抢走,所以对他怀恨在心?」
「不对,一定是那个后宫皇子甩掉的女生干的。」
「凶手应该在高中部吧?」
「说不定是国中部或大学部呢。」
「连老师都有可能。」
是光闷闷不乐地听着这些蜚短流长,走向禁止进入的顶楼。
天空一片昏暗,绵绵细雨仍然下个不停。
他站在门口附近的屋檐下,靠着墙壁躲雨,低声向光问道:
「……你不是自己摔到河里淹死,而是被人杀死的?」
新闻社的近江雏对是光说过:
『有这样的传闻——听说光之君不是死于意外,而是被人害死的。』
她还说她正在挖这条新闻。
那个时候光只是敷衍地回答:
『毕竟我是个喜欢拈花惹草的后宫皇子……想杀我的女人应该不少吧。』
他以成熟的语气说道。
流露黯淡眼神,不置可否。
后来是光一直找不到机会好好问他,所以没有认真看待,只觉得那是无凭无据的谣言。
没想到那件事到了现在竟又传得沸沸扬扬。到底是谁在散布这些简讯?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难道简讯说的都是事实?
那时是光看着帆夏的手机,脸颊抽搐、僵立不动,而光始终沉默不语,眼神平淡得看不出感情。
光一反平时多话的常态,只是淡淡地微笑,自言自语地说:
「是谁传的呢?」
然后他就没再开口了。
是光看到光这个模样,实在不知道该不该问他实情究竟如何。上课的时候也依然牵肠挂肚,胃壁痉挛得想吐。
(如果光不想说,我还是别问比较好吧……)
现在是光来到顶楼,无须再顾忌旁人目光,大可直截了当地问,但他还是犹豫不决。
(说不定这件事和他无法升天、一直纠缠着我的理由有关。而且有些事情或许得由别人问起才说得出来吧,所以也只能先施压一下看看……)
是光天生长得一副流氓样,班上同学向来对他敬而远之,光还是他第一次交到的朋友。
因此他不知道可以深入探究到什么地步,也不知道该如何拿捏力道才不会伤到对方,没有一件事是他搞得懂的。
既然如此,干脆单刀直入地问问看吧。
是光想试探这个乍看单纯却又深不可测的麻烦朋友会有什么反应,也想搞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
「光,你怎么想?」
在这场静静洒落的雨中,是光不自然地问道,同时仔细观察光的表情。
光没有转过头来,只是轻轻地微笑。美丽的睫毛缓缓垂下,那是个脆弱且孤独的笑容。
「真头痛。」
他轻声说道。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传闻呢?不管死法如何,我已经死掉的事实也不会改变嘛。」
是光的心脏怦然作响。
他又想逃避话题了?
「可是,是光……」
光慢慢转头,凝视着是光。
(呃!)
他一脸认真,对着竖起耳朵,屏息倾听的是光说:
「如果我说我是被人害死的,你会抓出杀我的凶手吗?」
◇ ◇ ◇
(好破烂的房子。)
是光撑着伞,肩膀挂着书包,愕然地仰望面前的建筑物。
放学后。
从学校出来走了二十分钟后,他来到一间年代久远、彷佛大风一吹就会倒塌的木造公寓。
这栋房子有两层楼,大约隔成四户,四周围着薄木板钉成的围墙和篱笆,灰色的墙壁布满裂痕。可能是雨天昏暗的缘故,看起来更加残破不堪,充满恐怖片的气息。
(我家已经够旧了,不过和这里比还是差远了……)
杀死光的凶手真的躲在这里吗?
『你会抓出杀我的凶手吗?』
光如此问道。
『你知道凶手在哪里吗?』
是光睁大眼睛,心想:难道光真是被人杀死的?
『唔……我也不太清楚,只是觉得有可能在那里。』
光回答得很含糊。
『好,我去报警!』
是光马上掏出手机,光却制止他说:
『我还不确定啦,而且如果凶手不在那里,你一定会被警察骂的。再说,你要用什么理由叫警察去搜查凶手的住处?』
『呃……』
是啊,总不能说是死者指示的吧。
『我们先去看看情况再说吧。』
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地跑去……
是光虽然不赞同,但光的语气和表情比平时多了五成的积极和严肃,所以他只好勉为其难地听从了。
「真的是这栋破烂……呃,像古迹一样别致的公寓吗?」
是光再次确认。
光一走出校门就变了个态度,此时他以平静而怀念的眼神望着被雨淋湿的肮脏篱笆。
「嗯,错不了。你看这里的墙脚开着白花,颤抖不已的柔弱花瓣都被雨水打湿了呢……」
这些坚韧的花朵又绽放了啊……光露出做梦般的迷蒙眼神说道。
「这种时候就别再谈花了。」
是光很受不了。
「是哪一户?」
「一楼的最后一间。」
那个房间窗帘紧闭,室内一片漆黑。
不过里面好像有人影在动,是光警戒地眯起眼睛。
「好,我们走。」
他们经过篱笆,走向那栋建筑的后门。
房子和后面的住宅近得几乎贴在一起,黑影笼罩着小巷,视线昏暗不明。是光紧张得快要胃抽筋了。
他们停在最后一户的门前。
因为找不到门铃,是光只好直接敲门。
没有回应。
(没人在家吗?不对,刚才我明明看到窗帘里有人影在动……)
此时……
门里传来「叩叩」的声响。
声音低沉又轻微,几乎听不见。
是光紧张得后颈发痒。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他低声说着,又一次地敲门。
小小的声音再度从门底传来。
(好像怪怪的……)
为什么里面有声音,却没人开门?发出声音的位置也很奇怪。
(听起来好像是从下面传来的……难道里面的人昏倒了?)
说不定有个手脚被绑住、嘴巴也被塞住的人趴在门边,死命地用肩膀和头撞门。
这个画面瞬间闪过是光的脑海,他急忙双手抓住门把,用力扭转。
他的雨伞落在小巷里。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回音,但是好像有呻吟的声音,是光越听越惊慌。
「混账!」
是光一边转门把一边撞门。大概是铰链太旧,立刻被他撞得脱落,门把也喀的一声掉下来。门开了!
他立刻冲进去。
「没事吧!」
玄关的墙边有瓦斯炉和水槽,另一边则是厨房。
这个三坪大的狭小空间没有开灯,视线很差,到处堆着分不清是家具还是垃圾的东西,简直是一座废墟。
「喂……咦?」
没有人?
怎么可能……
是光正在错愕时,突然听到脚边有声音。
「喵……」
他低头望去,有只白猫态度冷静地坐在地上,眼睛在黑暗中发出诡谲的光芒。
难道刚才的撞击声和呻吟都是这只猫搞的?
(惨了,我弄坏人家的门了。)
是光冷汗直流,又突然发现阴影之中有个缩成一团的东西。
「……!」
他再次愕然屏息。
眼睛适应黑暗之后,他渐渐看出房间里的情况。
左边有一架双层床。
正前方是挂着窗帘的窗户。
地板中央有个圆形小矮桌,桌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右边那个是电风扇?还有椅子?衣架?置物柜?高尔夫球袋?除了这些杂物以外,还有贴在墙上的照片和几张纸。
此外……
置物柜和电风扇之间的空地有个状如小山的东西。
毛毯?
不,那是一个披着毛毯的人……一位少女。
她蹲在墙边,一小片白皙脸庞从毛毯底下露出,以担忧的眼神望向是光……注视着这个破坏大门非法入侵的红发少年。
什么?
这家伙是谁?
她在这里干么?
是光满脑子都是问号。
我来这里是要抓出杀死光的凶手吧?这家伙就是杀人凶手?看起来也太弱了点。
他张口结舌地望着光。
光却一脸轻松地经过是光身旁,走向那位少女。
只有是光看得到光的魂魄。
少女用小小的手轻轻拉紧毛毯,一边偷瞄着是光。滑出毛毯的长发,软弱无力地盖在她的额头和脸上。
光走到少女面前蹲下,露出怜爱有加的温柔眼神说道:
「别害怕,夕雨。是光是我最可靠的朋友,他会代替我实现『约定』的。」
听到这里,是光才发现自己上当了。
(你这个诈欺犯!满口谎话的后宫白王子!说什么「你会抓出杀我的凶手吗」!装得一副正经八百的样子,竟然又是在唬我!你现在就给我下地狱,让阎罗王拔掉舌头!)
是光在心中咒骂。
不过他再怎么火大也改变不了现状。
就算动手揍他,拳头也会穿透他的身体,完全不痛不痒,只会让自己看起来更愚蠢。
而且少女看不到光,她正战战兢兢地盯着是光。
连那只白猫也抬着头,一双冷淡的眼睛貌似打量地望着他。
(喂,我现在要怎么办啊?)
是光紧张得满头大汗,咬紧牙关。
光蹲在少女身旁,露出「接下来就交给你啰」的笑容。
(可恶,你笑什么啦!)
是光努力吞下几乎脱囗而出的吼叫,站在玄关对少女解释状况。
「那、那个……我不是坏人,我是光的朋友,是他拜托我来找你的。」
「雨……」
几乎溶化在黑暗中的轻柔声音从少女的唇中发出。
「啊?雨?」
少女的视线望向是光身后那扇还没关上的门。她的眼中浮现出比刚才更明确、更强烈的恐惧。
是光沿着她的视线望去。
雨好像变大了,传入耳中的雨声逐渐增强,横向飞舞的水滴敲打着躺在小巷里的雨伞,又滴滴答答地弹开。
「抱歉,我会把门修好的。」
是光扶着摇摇欲坠的门,转头望向少女。
这时少女像细线突然绷断似的,忽然倒地。
「怎么了!」
是光急忙脱下鞋子跑过去。地板轧轧作响,靠在墙边的杂物也跟着震动。
「喂!振作一点!」
他望着少女的脸庞大叫。
「混账,太暗了,什么都看不清楚!」
他打算开灯,拉拉天花板垂下的绳子,可是电灯好像坏了。
「没事的,夕雨很胆小,她只是昏倒而已。」
光在一旁出言安抚。
「这样哪叫没事?别讲得那么事不关己!」
是光吼道。蓝色眼睛的猫一脸厌烦地耸耸肩,舔起前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