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葵的家门前碰到那只低级野狗(是光)的隔天,朝衣还不到中午就出门了。
因为要思考一些事,所以她叫司机不用开车,自己挺直腰杆,以固定的步伐喀喀喀地走在宁静的住宅区。
她要思考事情时,经常像这样一个人走路,这么一来就会整理出重点,找到解决之道。
但是夏季艳阳散发出能令柏油路冒出蒸气的残暴热力,渐渐夺走了朝衣的冷静。
这几天,朝衣最关心的事,和帝门家继承人有关的权力斗争越演越烈。
蔷薇派支持帝门家当家的前妻、一朱的母亲弘华,藤花派支持现任妻子藤乃——两股势力过去一直平分秋色,而朝衣把藤花派捧成接下来的主流,一直勤奋地努力着。
继承了当家血脉的孩子,现在只剩长男一朱,可是一朱如果成为下一任当家,弘华和她的娘家右楯家就会得到权势。弘华暴躁和偏执的性格是出了名的,让柔顺的一朱成为当家并无不可,但是让他母亲得到权力就麻烦了,不少人抱持着这样的忧虑。
基于这个理由,朝衣倾向支持藤花派。
当家的孩子只有一朱。
真的是这样吗?
藤花还有王牌。
还有这样的流言。
也因为在经营方面支撑着帝门家的头条家倾向藤花派,所以得到了不少成果。
但是,蔷薇派这一阵子开始有了大动作。
契机是一朱在公开场合制住了母亲。
在此之前,一朱看起来只像个温和乖巧又散漫的典型良家公子哥儿。
不,应该说是他「故意让人这么觉得」。
在一场帝门家相关人士聚集的宴会上,因为帝门家旗下企业的社长的些微失言,弘华以响彻全场的音量破口大骂,一朱竟然劝止了母亲,控制住场面。
由于这件事,帝门家的相关人士发觉一朱并不是对母亲言听计从的蠢材。
既然如此,让长男一朱继承也没问题了。
朝衣最大的失策,就是头条家的当家雅之也向一朱靠拢,这令头条家继承人头条俊吾不甘心地捶打桌子。
『一朱根本不适合当领导者,他的本性是右楯的蜘蛛——六条。但是我父亲说,不管内在如何,只要有办法在人前隐藏真面目就无所谓。局势已经倒向一朱了,头条家会支持一朱成为帝门家下一任当家。』
一朱的残酷。
深藏心中的疯狂。
朝衣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如果对葵那样执着的一朱成为帝门家的当家,葵一定无法全身而退。
而且「光的秘密」也有可能被一朱发觉。
「唔……」
朝衣感觉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握紧,忍不住发出呻吟。
光是那样地死命隐瞒,为此丢了性命,如果一朱发现这个秘密,一定会喜不自禁地去宣扬、暴露、污衊、伤害。
光和他留下来的东西也会蒙上肮脏漆黑的罪名。
(我非得制止这件事发生不可,绝对不能让一朱得到权力。我要化为剑和盾牌,就算两败俱伤也在所不惜。)
朝衣的父母很不高兴她插手帝门家权力斗争的事。
原本已经孤立无援,状况危急,如今却连葵都对她避不见面。
去了左乙女家,别人说她出门了,要在里面等,佣人又说这样他们会很困扰。
葵的父母也很伤脑筋地向她道歉说:
「对不起喔,小朝,你今天先回去好吗?」
「葵到了敏感的年纪,真的很对不起,小朝。」
葵很明显地是假装不在家,打电话给葵的手机,也只听到葵养的猫在喵喵叫。
既然这样,朝衣干脆去葵打工的咖啡厅,但是来服务的却是其他店员,葵连看都不看她,只是咬紧稚嫩的嘴唇,绷紧苍白的脸,一脸顽固地从朝衣面前经过。
就算朝衣叫她,她也说:
「我正在工作。」
然后转开脸,快步走开。
朝衣等到下班时间再开口叫她,她也说:
「我还有事。」
立刻坐上车离开。
简直就像光刚死时的情况,当时的葵就像全身覆盖着盔甲,对人充满警戒。
即使如此,她也不曾像这样回避过朝衣。
朝衣一点都不明白葵在想什么。
她和葵从小时候就认识了,这种情况是第一次出现,令朝衣焦躁异常。
一定是受了赤城是光的影响。
一定是那只野狗对葵说了什么闲话。
若非如此,实在无法解释葵何以对朝衣表现出这么反抗的态度。
炽烈照在头顶的盛夏阳光,就像那个我行我素的男人。
令人不快、烦闷……原本理智的脑袋因愤怒而发烫。
(就算葵相信那种低级愚蠢的男人是光的朋友,我也不会承认的!)
没错,因为那只野狗不可能知道,光全心全意追求的是什么,光为什么会抛下他的所有花儿而死去。
在童稚的岁月,白皙肌肤满是伤痕的光,静静地注视着朝衣。
——小朝……我不可以哭。
他那如同柔弱少女的身影,始终没有滴出透明水滴的寂寞眼睛……在那天感受到的绝望无力感,和气愤一起浮上脑海,胸口兴起一阵剧痛。
「……为了那一天和光做的约定,我绝不能退让。」
朝衣低声地喃喃自语。
我无计可施——头条俊吾在电话里丧气地这么说。
虽然她本来就没想过要依靠男人,但他实在太懦弱了。
明明还有最后的手段。
五之宫家对帝门家的权力斗争有着若干影响力。这几天,朝衣常去见五之宫的当家。
如果能从「朝颜姬」的手中拿到书法,做为支持的证据……
局势就会出现转变。
从天洒下的阳光越来越炽烈。
夏天的太阳真令人不快。
赤城是光的脸又在脑海里掠过,焦躁和厌恶感仿佛在烧灼她的体内。
那只狗所说的想必都是谎话。光乍看之下很软弱,但他绝不会把藏在深渊底部的真心话告诉别人,无论多么痛苦、多么绝望,他也不会开口求救。
心思深沉的光怎么可能去拜托那只鲁莽的狗,光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心交托给别人。
但是,如果……
万一那只狗真的是光的朋友……
(我或许有必要宰了那只狗。)
朝衣难受地扭曲脸孔,擦汗的手刚放下。
眼前出现了这世上最让人不愉快的东西。
朝衣的目的地是五之宫的宅邸。
在宅邸紧闭的老旧木门前。
朝衣正考虑杀掉的男人就站在那边。
鲜艳的红发映着阳光,嘴巴不悦地抿成「へ」字,如火炬般的眼睛望着朝衣。那个男人……不,「那只狗」叫了。
「我以光代理人的身分来实现光和你做的约定。」
◇◇◇
——小朝应该会去五之宫家。
光严肃地告诉是光。
昨天,那个花心的悠哉皇子殿下跪坐在马路中央,光滑白嫩的额头贴在地面。
『拜托你,是光,请你帮我实现我和小朝最初的约定。』
其实光这只鬼魂的头和腿一接触地面就陷了进去,这景象要称为下跪也太诡异了。
『好啦我答应啦,快起来吧!』
是光满头大汗地连声叫着。
朝衣至今都把是光当成低贱的野狗,是光对她的事实在提不起劲,不过散漫的光这么严肃地拜托他,他实在无法拒绝。
就这样,是光依照光的指示,先到五之宫家的门口等朝衣。
(可恶,讨厌的事就尽早解决吧。)
朝衣用一副看见脏东西的眼神瞪着是光,像是不理解是光为什么出现在这里。那眼神仿佛正打算出言讥讽,不,应该说是想让是光从这世上消失。
是光很想说「我也不想一大早就看到你这张脸啊」,但是一看见光在旁边全神贯注地观望,只好默默忍耐,压下攻击性的情感,把一张纸举到朝衣的面前。
「总之我会陪你去做这些事。」
朝衣冰冷的视线从纸张的开头扫到尾端。
是光在爷爷的书法教室用细毛笔写在横幅宣纸上的是:
·去山上找土龙。
·去河边钓河童。
·去山丘和UFO通讯。
·摸摸夏眠中的雪男。
诸如此类的一长串「暑假计划表」。
朝衣的脸颊顿时变红。
那不是害羞,而是愤怒,她挑起的眉梢、颤抖的嘴唇、越来越冰冷的眼神都清楚地这样传达着。
「你在小学的时候和光约好了吧。」
光说过「小朝直到小学三年级都还相信有圣诞老公公呢」,还说她在暑假计划表上面写了要去找土龙、钓河童,两人还商量着要抓土龙回来繁殖,打造土龙乐园。
对于完美无瑕的冷面学生会长朝衣而言,这毫无疑问是耻辱的历史。
上次是光在公园照顾昏倒的朝衣时对这些事纠缠不休,以致朝衣赏了他一巴掌,还叫来警察,说他是色狼。
朝衣散发着冰冷的怒气,抢过计划表。
「沙沙」的摩擦声之后,是「劈里」的撕裂声。朝衣撕破那张纸,接着继续撕成碎片。
「啊!那是是光全心投入写出来的耶……」
光遗憾地叹道,不过是光早就料到朝衣的反应。
「很可惜,我还有备份。」
他又拿出另一张纸。
朝衣再次抢过来撕破。
「还有喔。」
是光接连不断地拿出备份。
朝衣露出西伯利亚永冻土般冰冷的眼神,一再抓起纸张撕碎,是光和朝衣的脚边洒满了雪花般的细碎纸片。
重复几次以后,朝衣疲累地喘着气。
「你有完没完!」
「我才想说这句话咧,你就认命吧。」
「为什么我得和你这种人去找什么土龙?」
「小朝,是光是我的朋友啊,他是来为我实现和你之间的约定啦。」
光在旁边努力地恳求,是光也认真地说:
「我会管你的事是因为我和光是朋友,因为光低头拜托我实现他和你做的约定,他一直惦记着没有和你一起去找土龙的事啊!」
听到是光这样大喊,朝衣的眼底掠过冰冷的刀光,眼中冻结着愤恨。
从以前就是这样。
每次是光声称自己和光的朋友关系,朝衣就会摆出想要杀了他的表情。
她踏过散落的纸片,跨开双脚站着,用暴风雪般冷冽的声音大叫:
「像你这种人才不是光的朋友!」
由于朝衣毫不掩饰的恨意,激得是光也回敬了绝对零度的冰箭,凶狠地大喊,
「不管你怎么想,我和光都是朋友!」
正当两人怒目相向,火花四溅时……
「不好意思。」
有个忍无可忍的声音传过来。
漫长木制围墙的小门边,有个穿着围裙的女人探出头来。
「请不要在我们家前面乱丢垃圾,扫起来很辛苦的。」
「——!」
「——!」
是光和朝衣顿时哑口无言。
「非常抱歉。」
朝衣屈辱地红了睑。
「不好意思,我会收拾的。」
是光立刻弯下腰。
朝衣也跟着捡拾散落的纸片,一边用充满恨意的语气说着「都是你害的」。
「什么!纸明明是你撕的啊!」
是光也回了嘴。
「啊啊,别再吵了啦。」
光合掌恳求。
这时传来木头摩擦的轧轧声,正门打开了。
蹲在地上的朝衣愕然抬头。
是光也转头望去。
站在门前的是穿着清凉浅绿色和服、系着银腰带,气质很高雅的瘦小老婆婆。这位站姿笔挺优美的女性以柔和、怀念的眼神看着是光。
「自称光的朋友的人是你吗?」
◇◇◇
广大的庭院里,开满了蓝色和紫色的朝颜。
建筑的柱子和栅板都爬满了青嫩的藤蔓,朝颜伸展着圆形的花瓣。庭院一角有个石头围起的空间,只有那边种了一些低矮的草木,其他全都是朝颜,缘廊上也摆了几个种植朝颜的花盆,其中也有奇形怪状的品种,有些花瓣前端是尖的,有的像金鱼尾巴那样不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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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全都是朝颜?真厉害……)
从缘廊走向和室的途中,是光看着庭院,惊讶地屏息。
即使是光不像光那么爱花,看到这么鲜艳清新的成片朝颜,也不禁被吸引住。
刚才责备是光他们「不要乱丢垃圾」的女性端茶进来,配茶的点心不知为何是腌渍芜菁和小黄瓜,不过是光不爱吃甜食,这样反而比较好。
在是光的身边,一脸不高兴的朝衣直挺挺地端正跪坐,对面坐的则是邀请是光他们进来的老妇人。
这位女性虽然身材娇小,却有一种奇特的存在感,她挺直的上身、内敛的表情都能感觉得出坚定的意志。
她介绍自己名叫五之宫织女,是这宅邸的主人,和一对孙辈的夫妇住在这里。
「光小时候一到夏天就会跑来我家,坐在缘廊撑着下巴欣赏朝颜。简直像是看着情人一样,表情非常甜蜜幸福呢。」
她像是很怜爱、很怀念地眯起眼睛。
光就像织女说的坐在缘廊边,双手撑着脸颊,面带笑容,用温柔的眼神看着大片朝颜。他柔软的浅褐色头发在阳光下显得金光灿烂而透明,白皙的肌肤也显得更白,嘴唇淡红,手脚纤细,五官如少女般柔和,仿佛是个天使。
「光眼神清澈,头脑聪明,是个体贴的好孩子……我一直期待着今年也能见到他,没想到他这么年轻就过世了。」
织女的表情黯淡下来。
朝衣轻轻握住摆在腿上的双手,忧郁地垂下眼帘。看到她这个模样,是光也觉得胸口刺痛,有一种很感伤、很寂寞的心情。
(光,你现在明明就在这里……明明一脸幸福地看着花,其他人却看不到你……)
他突然感到一阵鼻酸。
(糟糕,眼睛要流出盐水了……)
真希望自己这脆弱的泪腺可以改善一点。
是光绷紧眼旁的肌肉,以免朝衣发现。
织女难过地继续说:
「光的父亲一定也很消沉吧,毕竟那是他最爱的人留给他的孩子。」
(最爱的人,是说光的妈妈吗……?)
不是正房,而是情妇。
是光在光的房间看过一个年轻女人抱着婴儿时代的光的照片,长得和光一样,非常漂亮。
光没有提过家人的事,不过他在母亲死后就被父亲接回家住,可见正如织女所说,光的父亲深爱着生下光的女性。
就算她的身分是情妇。
垂着眼帘的朝衣突然静静地抬头。
「虽然失去了桐花,但是伯父的身边还有藤花。」
她严肃地注视着织女,以意志坚定的语气说。
「为了让伯父所爱的藤花继续盛开,希望织女夫人能相赠一幅墨宝。」
(织女……夫人?)
对于更年长的头条都能直呼其名的朝衣竟然这么客气,是光不免感到吃惊。
(喂,这个婆婆是那样的大人物吗?)
是光望向光,而光却好像很担心、很忧愁地看着朝衣。
织女静静地回答:
「对不起,朝衣小姐,我只是个来日不多的老女人,没办法如你所愿地帮上忙。」
朝衣不肯就此作罢。
她以肃穆得能令空气冻结的眼神说:
「不,我身边没有一个人不认识『朝颜姬』。」
(朝颜姬?她跟人讲手机时好像也提过?说什么想要书法的?斋贺这家伙到底想干么?)
是光竖耳倾听,身体自然地往前倾。
这时,从缘廊吹来的风把是光怀中的备份计划表吹了起来。
因为朝衣无情地撕破很多张,剩下的只有这一张。
最后一张计划表从是光伸出的手中溜走,轻飘飘地落在织女的腿上。
是光的嘴巴张成「呃」的形状,朝衣表情僵硬,光睁大眼睛。
织女用布满皱纹的纤细手指拿起纸来看。
她的眼睛稍微睁大,仿佛很讶异,又像是很有兴趣,仔细看了一阵子,抬起刻画着皱纹的小脸。
「这是你写的吗?」
「呃……是啊。」
「很抱歉,织女夫人,让您看到这么不堪入目的东西。那是他写好玩的。」
(喂,为什么是你道歉啊,斋贺?而且还说那是不堪入目的东西!)
是光正觉得不高兴,织女却感慨地说:
「这个字写得真漂亮……」
「咦?」
朝衣呆住了。
是光知道对方在夸奖自己,也睁大了眼睛。
光则是开心地笑着,仿佛被夸奖的是他。
织女继续仔细望着计划表上写的字。
「洒脱率直,笔力雄健,真是坚定有力的漂亮书法。现在的年轻人很少写得出这么漂亮的毛笔字呢。」
不习惯受人夸奖的是光,听得脸都热起来了。
「啊,我爷爷是开书法教室的,所以我从小就开始写书法了。」
他尴尬地回答。
织女点点头,又喃喃地夸奖着「难怪字写得这么漂亮」,让是光的脸更烫了。
坐在一旁的朝衣很不满地抿紧嘴巴。
「织女夫人的兴趣是书法,不只自己会写,也常去参观书法展,还当过评审。能够得到她的认同,你真的很厉害耶,是光!」
连光都对他大力称赞,让他更是困窘。
(笨蛋,别说了,很不好意思耶。)
「赤城小弟,如果你方便的话,能不能写几个字给我看看呢?」
听到织女的要求,是光有些不知所措,朝衣则是怒目瞪着他。
「不好意思。」
明明在自己家,却穿着像是外出服的华丽迷你裙、脸上画了浓妆的年轻女人粗鲁地推开纸门走进来。
「吃药的时间到了,奶奶。」
她冷冷地说完,把盛着茶杯的小托盘捧到织女面前。
「还是快点休息比较好吧,太勉强的话会生病喔。」
这番话听起来很客气,但她却频频用不耐烦的眼神瞄向是光他们,暗示他们快点离开。
织女好像很犹豫,稍微皱起脸庞。
「哎呀,都到这种时间了。」
「叨扰这么久真是抱歉,等到织女夫人身体好一点,我会再来拜访。」
她客气地敬礼。
拿茶进来的女人用敌意的目光看着朝衣,织女却温和地笑着。
「嗯嗯,有空再来玩吧,赤城小弟也一定要再来喔。」
她看着是光说。
朝衣立刻挑起眉毛。
是光也没想到织女这么喜欢他,受宠若惊地回答:
「呃……好啊。」
光看到是光这副表现,很开心地展露笑容,但他随后望向送茶来给织女的女性,又若有所思地皱起眉头。
离开五之宫家以后,朝衣的焦躁升到最高点,肩膀颤抖,双手握紧,咬着嘴唇。
「喂,事情做完了吧?既然有空,就来解决我这件事。去找土龙吧。」
是光只是很平常地对朝衣说话。
但是……
「哇!是光,现在要是说这种话……」
光着急地制止,随后是光就被朝衣狠狠地踩了一脚。
「好痛!」
朝衣像是看准了他的右脚趾,猛力一踩,令是光感到一阵贯穿脑袋的痛楚。
「要我陪你这只狗,我连〇.〇一秒的时间都没有。」
她冷冰冰地说道,不管蹲下按着脚趾的是光,大步走开。
「混帐!一点都不可爱!脚好痛!」
是光痛得迸出眼泪,一旁的光轻盈地浮在半空,把手贴在额头上。
「刚才那种情况,就算是小朝以外的其他女孩也会生气啦。」
◇◇◇
回家的路上,太阳仍放射着闪闪光辉。
光很认真地说明着朝衣目前所处的情况。
「现在帝门家之中,父亲的前妻和现任妻子之间引发了权力斗争,大概是因为父亲的病情很不乐观……」
「你的老爸生病了吗?是哪里出问题?」
「他的心脏不太好……两年前动过手术,或许又复发了。」
光的声音很郁闷。
「这样……真让人担心耶。」
「嗯。」
光神情黯淡的点点头,但是他平时从来不提家里的事,所以是光也不清楚他父亲的病情究竟有多严重。
沉默片刻以后,光又继续说。
「支持前妻的是蔷薇派,支持现任妻子的是藤花派,小朝也是藤花派的。」
为此,她正在努力召集支持现任妻子的人马。帝门一族之中,地位高、有发言权、拥有不少股票的五之宫,是她急欲拉拢的对象。
「这不是高中生会在暑假里做的活动吧?」
是光有些错愕。
不是还有很多好玩的事吗?譬如去海边或哪里放烟火、办户外音乐会之类的……但他自己也没资格说别人就是了。
(那家伙好像跟我一样没有朋友……而且现在又和葵吵架了……)
光的眼中浮现忧郁的神色。
「织女夫人是五之宫的当家,光看这点就很有分量了,不过不只如此,织女夫人的墨宝有特别的意义。」
「啊?墨宝?」
「帝门家现任当家、前任当家、前前任当家,都收过织女夫人赠送的墨宝,而且慎重其事地裱框挂起来,所以有人说,能收到织女夫人送的墨宝,就等于得到帝门家当家的任命状。当然,织女夫人的智慧和人脉也是理由之一。『朝颜姬』的墨宝现在应该仍有改变帝门家势力分布的影响力。」
「斋贺好像也提过『朝颜姬』,她说她的身边没有人不认识『朝颜姬』。」
「因为五之宫的宅邸里种了很多朝颜,而且七夕的织女公主又叫做『朝颜姬』。朝颜是奈良时代末期从中国引进的花,种子的汉名称为『牵牛子』,因此朝颜也叫牵牛花,这让人联想到织女公主,所以又有了『朝颜姬』的名字。」
因此不知不觉间,大家也都怀着敬意和崇拜的心情称呼织女为「朝颜姬」。
「朝颜的原品种是蓝色的喔。它比任何人都早起,在大家仍沉睡梦乡时凛然地绽放。是有如认真勤奋、抬头挺胸的干练女性一般的高贵花朵——很符合织女夫人,也很像小朝。」
光原本黯淡的眼神出现了柔和的光辉。
他以深情的温柔声音说:
「小朝也是个像朝颜一样的人,就像织女夫人一样,是另一位『朝颜姬』。」
是光每次听到光大谈花和女人都很不耐烦,这次却意外地有同感。
朝衣的确很像朝颜。
(那家伙绝对不会让人看见她刚睡醒的模样吧。)
她看起来就像是比谁都早起,梳理头发、全身穿戴整齐,表情冷静地做完一堆工作,还会讽刺别人:
『你起得真晚,已经没有事可以让你做了。』
对了,小学时代好像有过每天观察朝颜的暑假作业。朝颜开花的那一天,是光因为睡过头而错过了,醒来时,朝颜已经开出深蓝色的花朵,令他不甘心地跺脚。
「该怎么说咧……我和斋贺是不同类型的高中生,权力斗争那种事我一点都不了解,不过我只要能帮你实现约定就好了。」
「嗯。」
光露出「可以交给你吗?」的表情抬头看着是光。
「既然如此,我就拼命缠着她,把她拖出去找土龙。」
是光如此回答,脸上露出一点都不像笑容、比怨灵更可怕、在同学之间评价差到极点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