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之宫——!我回来罗!」
一朱回到度过私人时间用的公寓,一打开客厅的门就带着满面笑容说道。
涂上鲜红口红的嘴唇扬起,柔软鬈发和长裙下摆轻轻晃动,一朱踏着舞蹈般的步伐,抱住大理石边桌上的笼子用脸颊磨蹭,轻笑出声。
笼中的绿色变色龙面无表情,吐着舌头。
「成功了!我骗到跟赤城是光关系很好的式部帆夏,把她关进地下室啦。她彻底相信我是奏井夕雨了耶。拚命叫着『奏井同学!奏井同学』呢!笑死人了。我在门前烧了香,所以她现在一定在看奏井夕雨被刀子狂捅的幻觉吧!还是说是看到她把奏井夕雨勒死的幻觉呢?管他是哪个,明明成为现实的话就好玩了说——三之宫。」
一朱蹭了好几次笼子,招待蟋蟀给变色龙吃,变色龙立刻伸出舌头,捕获到处乱窜的蟋蟀,将它吞入腹中。
一朱陶醉地看着这个画面,用圆润甜美声音继续说道:
「式部帆夏开始在交易现场徘徊、进入聊天室时,我是很惊讶没错。不过只要说是奏井夕雨把她关起来让她吸毒,就可以让赤城是光更痛苦唷。我们就让她吸一整个晚上的香,明天再报警吧。大获全胜耶——三之宫!」
他拉起裙摆,在原地旋转。
一朱用全身镜欣赏自己这副模样——
「嗯——这发型果然不怎么好看。」
然后皱起眉头。
「卷卷的恶心死了,颜色也是谈茶色,看起来有够脏……竟然会看中拥有这种头发的女人,光也好,赤城是光也罢,品味都太差劲了。」
他一边吐出恶毒话语,一边拿下波浪鬈假发,戴回自己中意的黑色长发。
一朱看着发量充足的亮丽黑发从单薄肩膀垂至细腰,用手指确认它冰凉的触感,终于露出满足笑容。
「看,这样漂~亮多了嘛。欸,三之宫也这么觉得对吧?」
一点起喜欢的香,甜甜的香味就在房内扩散开来,让一朱觉得心情越来越好。
「女孩子果然就是要黑发,而且还要直发。真希望鬈发、茶发的非处女全都去死。奏井夕雨也是,她最好被赤城是光骂『你这个不是处女的浪荡婊子』,用菜刀割断颈动脉自杀。这样一来,赤城是光大概也会疯掉吧。」
一朱之所以接近跟住在澳洲的母亲一起生活的夕雨,是为了伤害是光。
他藉由调查得知,赤城是光对光昔日的一位恋人——夕雨抱持好感。
首先先取得夕雨的信赖,拉拢夕雨。
一朱的声音跟光一模一样,只不过是用这个声音跟夕雨搭话,再一如往常露出有点笨拙的好人笑容,夕雨就轻易对一朱卸下心防。
所以说轻浮的非处女就是这样。
竟然跟刚认识的男人两人独处聊天,还红着脸对对方笑,这个行为跟张开大腿对别人说「请您自便」没什么两样。
一朱在内心鄙视夕雨,一边继续装成光平凡敦厚却温柔的大哥,成功将夕雨带到日本。
然后他让夕雨跟是光见面,在让她度过甜蜜时间的同时——
『不要跟赤城提到我。』
又对夕雨下了封口令。
『女朋友跟其他男性那么亲昵,他一定不会好受。没必要特地做这种会让人误会的事。』
起初用开朗的语气——
『因为赤城对我有所误解。因为他讨厌我。我身边没半个人可以相信。』
途中则开始引起她的同情心。
「女人真是的,明明那么会算计却蠢到不行,马上就被骗啦——!」
一朱一直很讨厌女人这种生物。
他做为帝门家总帅正妻的独生子被养育成人,一直被人耳提面命「因为你是长子兼继承人」。众人皆知他个性苛刻的母亲动不动就发脾气,每天都会无理取闹,对周遭的人怒孔。
明明是她自己说想吃松饼,装盘端到她面前时,她却说「吃这种涂了一堆奶油和糖浆的东西会胖!」而大发雷霆。明明是她自己说「麻烦的户外宴会最好因为下雨停办」,当天真的下雨,却又会气得说「这样我不就不能穿我特地新买的礼服了吗!」。
对一朱也是,明明是她自己说「只有考试拿到好成绩是不行的,你必须成为能使唤他人的人」,一朱让朋友帮他写作业时,她却气得半死。一旦一朱的成绩稍微退步那么一点点,就骂他丢人、无法做底下的人的表率,又对他发脾气。一朱的家庭教师也被她扔过参考书、三角板和圆规。
女人很不讲理。
女人很任性。
而那些全都会因为「她们是女人」这个理由被原谅。
一朱的未婚妻月夜子也是,每次见到一朱就胆颤心惊的,让他看了就火大。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月夜子是亲戚,她工整的五官和一朱的母亲很相似,带有光泽的红发也令他想起去过一次会员制理发厅染头发的母亲鲜艳到不自然的发色,让一朱越来越讨厌月夜子。
月夜子那么内向又爱哭,连打个招呼都不会,练舞也是错误百出,没办法做到完美,却因为她是女生就能被原谅吗?明明就只有我老是被母亲骂。
女孩子令人憎恨。
不费心力就能穿漂亮的红色洋装,实在太诈了。
明明我穿起来一定比月夜子更合适。
因为是男生,所以不能拥有漂亮和可爱的东西。
明明我比较喜欢女孩子的衣服。
明明我比较喜欢女孩子的颜色。
真不想生为男生!
那段期间,一朱知道月夜子家庭院一角有座隐密的祠堂,用来祭祀「六条」。
据说六条是活在平安时代的恐怖女人,她变化成蜘蛛,把丈夫和他的情妇都咬死了。
听到这个故事时,一朱一点都不觉得可怕。
他反而觉得「六条」制裁了肮脏的女人,对她心生憧憬。
一朱被妖艳、凄惨又残酷的「六条」深深吸引,为之怦然心动、脸颊发热,他期盼假如我是女生,希望是像「六条」那样子的人。
一朱的母亲是右楯家的人。
一朱体内也流着右楯的蜘蛛之血。
在那之后,一朱变得一碰到轻飘飘的红色裙子、柔顺的黑色长发、散发甜蜜香气的东西等他喜欢的事物时,体内就会躁动起来,听得见「你能够接受我,和我合为一体唷。能够得到蜘蛛之力,向肮脏的女人们复仇啃」这句呢喃。
第一次穿上红色连身裙时,镜中妖艳、惹人怜爱的模样令他陶醉其中,下意识用脸颊磨蹭镜子。
看,我果然比月夜子更适合。
不——是「人家」才对。
在那之后,一朱一再抢走月夜子的衣服,也会从母亲放衣服的房间偷拿衣服,在镜子前面凝视逐渐变美丽的自己。
他希望能让别人看看这么美丽的自己,希望有人称赞自己,然而那却是无法实现的愿望。
一朱见到光这个弟弟时也在那段时期,光比女孩子还要可爱,宛如纯洁无垢的天使。
看到光露出的微笑,一朱震撼得觉得心脏彷佛被射穿。
『不能跟他说话唷。』
母亲讨厌光讨厌得彻底。她说光不应该被生下来。说光是这个世界上最污秽的女人生下的恶魔。
但一朱眼前的光宛如笼罩着清净光芒。光脸上的笑容,比他看过的所有小孩都还要纯洁。仅仅是看着他而已,就让人觉得内心被逐渐净化。
光眼中始终只有女孩子,没有回头看过一朱一眼。
所以某一天,一朱穿着从月夜子那边抢过来的衣服,打扮成女孩子的模样,在派对上接近光。
光面带微笑,和一朱牵着手,想把他带到花坛。
『我种的郁金香开了喔,很漂亮,去看看它吧。』
一朱放开光的手,对他说:
『我得回去了。』
光就跟他打了勾勾:
『那下次见面再一起玩吧。』
光很笨,一下子就被骗到了——可是,下一场宴会时,他还是看都没看穿男装的一朱一眼。
那令一朱心生憎恨。
无论过了多少年,一朱都无法忘记当时感受到的悔恨,每次看到光被少女们包围,他就会气得脑袋发烫。
穿洋装的我,明明比你花园中的任何一朵花都还要美丽。那才是我真正的模样啊!
为什么光没注意到!
为什么要花时间在那些不是我的女孩——那些肮脏的女孩身上!
他憎恶、怨恨到快要无法呼吸。
一朱觉得,光之所以会死,也是因为他被那些污秽的女人碰过。碰到不洁之物,害光也被玷污了。是那些女人杀了光。
然而光就连死后,都还要让赤城是光那只下贱的野狗去拯救那些女人。
一朱的希望,是破坏光留下的事物。
跟把龌龊的爱人吞噬的六条一样,他要成为讨伐丑陋肮脏之女的女人。他要把光的女人们——尤其是光的「最爱」撕得粉碎。
那就是一朱对直到最后都没有注意到他、没实现约定就去世的光的复仇。
对侮辱一朱的是光的复仇——
首先利用奏井夕雨除掉碍眼的是光,之后再从光的「最爱」手中抢走光的孩子,由自己养育他。让他眼中只有一朱。让他只爱一朱一人。
「希望会是男孩子。如果是女孩,就让她做变性手术,把她变成男生好了。」
一朱抱着变色龙的笼子,像在梦呓般喃喃自语。
这时,客厅的门传来粗鲁的开门声。
「你这个变态还是一样恶心。」
◇ ◇ ◇
是光站在客厅门口,用蕴含沉静怒火与轻蔑的眼神瞪着光同父异母的哥哥——帝门一朱。
一朱抬起头。
在弥漫室内的甜蜜香气中,艳丽的黑发从白皙的脸颊边垂到单薄的肩膀,再从平坦的胸膛垂到纤细腰肢,宛如生物般流泻而下。
是光第一次在明亮的场所看到一朱穿女装,但可怕的是,他看起来完完全全是个「女人」。
从体格上来看也是如此,不过除此之外,眯细的双眸、不悦地扭曲的红唇以及他身上散发出的甜腻氛围,就像把女性最黑暗、黏稠的部分抽出来,再将其塑造成人形一样。
一朱眯着眼睛,故意将是光——以及在他旁边缩起身子的夕雨从头到脚审视一番,扬起嘴角。
那抹妖艳笑容令人背脊发凉——是「女人」的笑容。
夕雨轻轻倒抽一口气。
光像要支撑夕雨般站在她身后,面无表情地凝视流着一半相同血液的哥哥。
一朱用跟光一模一样的圆润甜美声音说:
「啊啊,都忘记我把钥匙卡给夕雨了。」
夕雨肩膀又颤了一下,虚幻的双眸中浮现惊愕与恐惧。
是光回到夕雨的医院把帆夏交给医生照顾后,准备冲去找一朱,夕雨则自己提议要跟着一起去。
是光很后悔把夕雨带来,他觉得对夕雨来说,这种事情的刺激果然还是太强了。所信之人竟然骗了自己,还打扮成女人的模样嫣然微笑。
一朱嘴唇越来越歪斜,限中逐渐浮现残虐光芒。他像要用言语嘲弄他人般,慢慢一个字一个字说道:
「竟然把其他男人带到我房间,夕雨意外地厚脸皮呢。啊,可是,好像也没那么意外耶。夕雨本来就是这种人嘛。毕竟我跟你才刚认识,你却乖乖跟着我,跷课跑到日本玩。交通费和住宿费也全!部都拜托我出呢。」
「我没有……」
夕雨表情僵硬,低声呢喃。
是光的眉头高高竖起,他正准备对一朱怒吼,一朱视线就移到是光身上,从他的额头看到脸颊、下巴,有如在舔舐他。
「欸——赤城,你喜欢的夕雨是这种女人耶。幻灭了对吧?其实我是想等夕雨被抓后再告诉你啦。露馅得早了那么一点。」
「——!」
低吼声自喉咙深处传出。
他还是第一次气到说不出话。眼前的男人——不,「女人」就是如此令人恼怒。
明明应该有察觉到是光全身散发怒气,一朱仍然没有住口。
笼中的变色龙面无表情,吐出长舌。
「嗯,算了!夕雨卖掉从那边带过来的毒品赚零用钱,这个事实又不会改变。拿着虞美人草的毒品卖家,最近在地下网站好像很有名喔。欸!喜欢的女孩变成名人了,你感觉如何呀!」
(真想打死这家伙!)
是光想冲过去抓住一朱的脖子,把他压在地上打。怒气中明显参杂杀人念头。
一朱的眼神、声音,以及弥漫屋内的香甜气味,在在都从是光的心中拖出一头发狂的野兽。在是光快要被冲上心头的危险冲动支配时——
「卖那些药的人不是夕雨,是你。一朱大哥!」
站在夕雨身后的光用清澈声音说道,彷佛要贯穿这邪恶的空气。
光坚定的语气和眼神将是光拉了回来,是光也呐喊道:
「那是你干的吧!」
「现在这个时节,日本买不到虞美人草,花店也还没开始卖它。但一朱大哥能靠空运或用帝门家的栽培设施培养虞美人草。夕雨则做不到这些。」
「日本十一月不会有虞美人草吧?要不是因为你给她,夕雨才没有办法弄到虞美人草。」
起初是扔在沙发上的那一朵。
在那之后,每当是光造访夕雨的房间,地上都会散落薄得彷佛透明似的红色花瓣。
然后,茌是光收到密密麻麻的不祥简讯的当天晚上,放在沙发上的虞美人草花束中,掉出一袋毒品。
电脑里的浏览纪录也好,明显过头的交易过程也好,一开始就是要让夕雨被怀疑、害她变成犯人的计划。
夕雨只是照一朱的要求,拿着虞美人草花束到老年人家当志工罢了。
一朱则在那段期间涂上口红、戴上波浪鬈的长假发,面带邪恶笑容暗中活动。
「因为葵小姐那件事,一朱大哥很恨是光。于是你为了报仇接近夕雨,把她带到日本,想栽赃她是毒贩。」
「你装成一副好人样,把夕雨骗得团团转,在门缝塞美工刀刀片、在走廊放图钉、在她房间挂被墨水弄脏的雨伞,搞这种卑鄙的花招、骚扰她,还一直传简讯告诉我!真是下三滥的手段!除此之外,你竟然还想害夕雨变成毒贩。」
一朱母亲的老家——右楯本家有座禁忌的祠堂。
里面封印着变成蜘蛛,吞噬了丈夫及其情妇的女人,叫做「六条」——这是以前是光从月夜子口中听说的。
她说,右楯家的女人会继承六条的特性。
眼前这名亮丽黑发包覆住纤细身躯、鲜红嘴唇扭曲、带着甜腻微笑的女人,正可谓蜘蛛的化身。
他吐出目不可视的细丝,结了一大片网子,躲在暗处等待猎物上钩。
「实际卖药的人是一朱大哥!你戴着假发、穿女性的服装、手拿花束,装成夕雨的模样——」
「打扮成女人卖药的是你这个死变态!」
是光的吼叫声响彻房内。光的眼神和是光的眼神同样带着怒意,紧盯着邪恶的黑发女性——「六条」。
红唇缓缓扬起。
一朱露出微笑,宛如蕴含毒素的愉悦感化为甜蜜吐息,从口中溢出。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耶。」
如同黑暗的漆黑长发散发出邪恶气息。
「图钉还是雨伞什么的,我完全不记得——」
一朱像在撒娇般拉长语尾,开心地眯起眼睛。
「啊——不过,医院柜台的那个女孩呀,好像想当我的爱人,把夕雨视为劲敌,说不定是她做了什么坏事喔。夕雨是会让人想欺负的类型嘛,顶着那张看起来很乖的脸,感觉就会到处招人怨恨。」
是光已经不知道今天是第几次愤怒到想冲前去掐住他的喉头。
这家伙在讲什么鬼话!
他为什么能这么厚颜无耻、理直气壮。
为什么能把自己做的坏事推到别人身上。
「赤城的同学式部同学,会带着很可怕的表情跟在夕雨后面喔。可是,女孩子这些复杂的关系与我无关。」
是光再度握紧拳头。身旁的夕雨脸色铁青。看到夕雨睁大的双眼怯弱地游移不定,令他心如刀割。
对一朱的愤怒也同时加剧。
「式部拍到的照片中,也有你穿女装的样子。这样你还要装傻吗?」
「只有你才会把那看成是我吧?因为你不想承认夕雨是犯人。明明夕雨并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种女孩的说。」
「你说什么!」
夕雨好像快哭出来了。是光一举起拳头,一朱就愉悦地眯细双眼。
「夕雨因为自己卖药的事被式部同学发现,就把式部同学关起来,让她吸毒耶。」
「……我知道。式部现在在医院。不但被你害得闻到那些药,还差点被烧死。」
「咦——酿成火灾了呀。可是我不知道这回事唷。」
「我赶到式部那边时,夕雨人在医院房间。她在前往你吩咐的地点当志工的途中,发现自己忘了东西,所以回房间拿。从时间上来看,夕雨不可能有办法把式部关起来!而且之前你交易毒品的时段,夕雨都在当志工,有不在场证明,她的访问对象会帮忙证明这点吧,医院的人应该也有看到夕雨进出!」
没错,夕雨不是虞美人的证据,以及一朱是虞美人的证据,多得数不清。
状况对一朱来说应该是压倒性的不利。
(但他为什么还能那么镇定?戴着假发穿着裙子,打扮得跟女人一样。)
这让是光觉得反而是他们被逼到绝境,不禁坐立不安。
「哦?既然如此,就让他们作证啊——?」
一朱眯起来的眼睛发出妖异光芒。他扬起嘴角,轻笑幽声。
「虽然大家应该都会回答『不知道』吧。」
「什么——」
光沉痛地对哑口无言的是光说:
「是光,没用的!访问对象和医院的人,一定都会配合一朱大哥。他都设计好了。」
「全都是一伙啊!」
做为一朱的手下行动的,不只是柜台的女性,而是全部跟夕雨有关的人吗?
或者是他在夸耀,身为帝门家继承人的自己,拥有就算现在才开始教唆,也有办法让所有人做出虚假证言的力量?
比起一朱的所作所为,一朱对他自己卑劣的行径一点罪恶感都没有,这个事实更让是光觉得不舒服到起鸡皮疙瘩。
这家伙的精神构造是不是有问题啊!
「我没说过吗?无论我做什么都不会有人说话的。」
一朱拿出手机,像在歌唱般用圆润甜美声音说:
「这里面存着夕雨用『虞美人』这个名字贩毒的证据唷。把这些散播出去的话,会怎么样呢?」
光倒抽一口气,夕雨表情僵住。
是光也感到一阵心寒。
(一朱手机里存的不是证据,只是捏造出来的东西。是诈欺。可是万一跟一朱说的一样,医院和志工对象都做出对一朱有利的证书——)
万一夕雨抱着红色花束的照片被无差别散布,被旁人残酷的好奇心盯上呢?
柔弱的夕雨有办法承受吗?就连现在,她也在是光旁边眼眶泛泪,快要晕过去的样F。
一朱高高举起手机,手指抚上传送键。光将手伸向手机,却穿了过去。
「来,同时对全世界传送吧。」
「住手——!」
是光扑向一朱。吐出甜烟的香炉被撞倒,黑色长发如蜘蛛丝般在空中飞舞,妖艳地在地板上散开。
「啊,传出去了。」
他仰躺在地,按下手机传送键。
「!」
是光全身僵住。光和夕雨也愣在原地,神情僵硬。
笼中的变色龙吐出舌头,抓住虫子吞了进去。
一朱站起身,笑着走近桌子,打开放在桌上的笔记型电脑,按下电源。
「欸,来看看嘛。这个投稿网站很有趣喔。啊——太好了,有成~功送出去呢。夕雨的脸也照得这么清楚——」
带着满面笑容看着电脑的一朱,脸色突然大变。
他瞪大眼睛,彷佛看到什么令人无法相信的东西。
是光和光也探头望向萤幕,吃了一惊.
(这是……怎么回事?)
电脑萤幕上鲜明显示手拿红色花束的女性照片。
女性穿着长裙,身材纤细,茶色长发有点波浪鬈。
肌肤白皙,脸蛋小巧。
涂上口红的嘴唇。
别有用心的眼神。
(……这人不是夕雨。)
照片中的,是穿女装的一朱!
「——」
一朱紧紧咬住嘴唇,睁大眼睛拚命点击滑鼠,萤幕上显示出一个个新画面。
那些抱着红色花束的女性也全都是一朱,而且连一朱平常没穿女装时的照片都上传了,还标记他们是同一个人。
照片似乎是在饭店大厅的派对上拍的,戴眼镜的一朱身穿做工精致的西装,单手拿着起泡的香槟,从容微笑着。
「为……为什么!为什么我的照片会——!我传的应该是夕雨的照片啊!」
一朱用颤抖着的手指不断点击滑鼠,表情越来越扭曲,豆大汗珠滑落,呼吸越来越乱。
这时,冰冷的声音传来。
「你送出去的,是你自己为非作歹的证据。」
一朱激动得抬头一看,头发都乱了。
是光也望向声音来源。
一名身材高挑的知性美人正好走进客厅,长发在空中摇曳。
「小朝!」
光惊讶地大叫。
是光也瞪大眼睛。
「斋贺!」
接着又传来其他人的声音——
「我已经到各个地方安排过了。就算你用上帝门之名,这么多证据都摆在眼前,也由不得你推卸责任。」
露出成熟端正脸庞的,是头条俊吾。
随后传来的,是开朗明亮的声音。
「哇——浏览数越窜越高了耶。辛辛苦苦把图片掉包也值得了。」
理应因为意识不明而被送到医院的新闻社秘员——近江雏,看着手机兴奋说道。
然后,宛如一尊洋娃娃般,楚楚可怜的少女——葵从雏身后走出,她紧咬着下唇,拚命做出坚强表情,却不发一语。
(连葵都来了!现在到底是怎样!)
光彻底愣住,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是光的表情八成也一样错愕。
一朱用力跺脚,神情扭曲,歇斯底里地大吼。
「干么!你们为什么要来!我不记得我有招待你们!是说为什么你们进得来?朝衣又威胁管理员开门吗?为什么大家总是更听朝衣的命令?没一个派得上用场的!解雇啦,解雇!」
一朱甩着长发目露凶光的模样,在不好的意义上也俨然是个女人。
朝衣轻蔑地看着一朱,开口说道:
「管理员不是听我的话,是遵从帝门总帅的意志帮忙开门的。」
「我不懂啦。」
一朱对朝衣投以憎恨目光。
(总帅是指一朱和光的父亲吗?我记得他好像卧病在床……)
「就算身体状况再怎么差,看到长子惹了这么大的麻烦,帝门家领导者也不得不履行他的义务吧。」
「你们让父亲看了吗!」
「是啊。」
朝衣冷漠地点头。
一朱气得瞪大眼睛,面容整个扭曲。
「为什么——!为什么要做、要做这种事一—!过分,太过分了。朝衣太过分了!欸,三之宫。朝衣好过分喔!跟恶鬼一样!我是哪里惹到她了吗!鬼!你这个恶鬼!」
一朱抱着变色龙的笼子诉苦,朝衣眉头紧蹙。
「——『想免于遭到赤城是光的制裁,就把湿手帕藏到「葵之花」的抽屉』,传这种诡异简讯给我的人是你对吧?选择无视后,我的抽屉当天就出现一条湿手帕,在那之后,我还收到要我放蟋蟀尸体、放剑山等越来越过分的要求。每次收到简讯,我的抽屉都会被放进简讯中提到的东西。」
——我知道从烹饪教室拿菜刀放到我抽屉的人是你,葵。
——不关我的事。小朝才是,你不是把花道社的剑山放到我的鞋柜吗?
是光回想起朝衣和葵在学校走廊上,不顾众人目光争执起来的事。
那时听到菜刀和剑山这种东西,是光吓了一跳。
之后,她们还提到简讯——
——我没有传简讯给你。是你传了好几封奇怪简讯给我吧,葵。
——我们还在绝交,我怎么可能会传简讯给你。
「跟我没关系啦——!朝衣个性那么严苛又冷酷,跟鬼一样,是学校里讨厌你的人干的吧。」
「嗯,对呀。是学校里的某人被你命令这么做的吧。」
一朱无言以对。
他抗议朝衣胡说八道的声音也变了调,大声不起来。
「你大概是想让我怀疑葵吧,不过你的计划失败了。我之所以会在众人面前跟葵吵架,就是为了让你大意。」
朝衣挺直背脊,带着锐利目光告诉一朱,然后轮到神情紧张的葵接着说:
「我也有收到叫我在『朝颜之花』抽屉里放图钉和菜刀的简讯,抽屉里也会被放一样的东西。简直像小朝做的——可是。」
葵眼中浮现坚强光芒。
「无论她再怎么讨厌我,小朝都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身为青梅竹马的我是最明白这点的。」
朝衣像在努力压抑情感般,面无表情地听着。
然后冷静说道:
「……我怎么可能怀疑葵。你搞错想操纵的对象了,一朱。」
朝衣这句话令葵脸颊微微泛红,露出像是高兴,又像是自豪的表情。
光看着她们的眼神也很柔和。从夏天开始,葵和朝衣就一直渐行渐远,让光很担心,现在知道两人之间的信赖并没有消失,他应该很高兴吧。
相对地,一朱的面容越来越扭曲,他抓住变色龙的笼子。
「不、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欸,对不对?三之宫。」
一朱像要把笼子蹭到变形般不停磨蹭,跟变色龙说话。
变色龙只是吐出舌头,没有为一朱辩护。
一朱面无血色,陷入沉默,大概是因为心爱的宠物这么冷酷无情,让他大受打击。
是光完全没办法同情他。
雏露出少年般的狡猾笑容:
「敝人也因为伪装成意识不明住院,这段期间可以自由行动,真的太好了。」
跟朝衣她们的争执一样,雏被救护车载到医院,看来也是一场骗局。
(真是,这群家伙——)
在松一口气的同时,是光也觉得有点火大,心想「可以先跟我说一声啊」。
你们知不知道我因为这些事,胃痛得有多厉害。
不过,朝衣等人也在是光看不见的地方烦恼,一边受疑心和不信任感所苦,一边不屈不挠战斗着吧。
朝衣跟葵吵架时在旁边不知所措的头条,现在也恢复成以往的他,沉着冷静地说:
「即使你用帝门的权力把这起事件抹消,逃过法律的制裁,被扩散得这么厉害的事实也没办法一笔勾销。那些推荐你当帝门下一任总帅的人也会重新考虑吧。我的父亲也是——」
蔷薇与藤花以下一任总帅为中心的竞争。
蔷薇象征一朱的母亲弘华,藤花则象征光的义母藤乃。
头条在此宣布蔷薇的败北。
一朱将脸整个贴上变色龙的笼子,身体微微颤抖。
朝衣说出击溃一朱的最后一句话:
「你的母亲想必气疯了吧。你最好想想该怎么讨她欢心,免得人家觉得已经不需要这种儿子,对你见死不救。」
背对着是光等人的一朱,颤抖得更加厉害。
「……的事……不关我的事啦。简讯也好,毒品也好,就说不关我的辜了。」
断断续续的声音越来越高亢,转变成具有攻击性的语气。
「我只不过是把夕雨带回日本几天,觉得如果能向对我做了过分的事的红毛狗复仇,应该会很愉快而已——!讨厌讨厌讨厌!讨厌!如果有收手就好了。其实光是跟光碰过的女人说话,我就觉得好脏。」
一朱突然回过头。
黑发垂在脸上,眼底散发憎恶之光,他狠狠瞪着在是光旁边默默缩着身子的夕雨,张开红唇,像在嘲讽她般大声说道:
「对嘛!装什么清纯啊,反正你一定是高兴地在那栋破烂公寓被光上的妓女!」
一朱八成是因为没办法针对朝衣等人的总攻击反击,才会把矛头指向最柔弱的夕雨。
(这人性格到底有多差劲啊!)
光脸颊抽搐,是光则握紧拳头探出身子,头条也几乎在同一时间向一朱迈出一步,一脸不悦。
这时,划出一道柔和弧线的长发掠过是光身旁。
(咦?)
是光的动作在这一瞬间停住。
这段期间,夕雨走到一朱面前,「啪!」一声往一朱的右脸打下去。
(!)
是光瞪大眼睛。
打下去了!
夕雨她!
光也震惊到飘在空中张大嘴巴,朝衣、葵和雏也面露惊讶神情。
至于头条,他睁大眼睛失神了——本以为如此,他却突然跪到地上,双手抱头。
他相信夕雨是名柔弱乖巧的少女,偷偷对她抱持好感,而如今,不管是在什么情况下,夕雨竟然打了男人一巴掌,头条想必大受打击。
「这是场恶梦……」他喃喃自语。
被赏耳光的一朱也一样,就算他有预料到说不定会被是光等人揍,应该作梦也想不到夕雨本人会还击吧。
他愣在原地。
夕雨看着一朱的脸,小声说道:
「你刚才说的,是对我和光……无凭无据的侮辱。」
一朱瘫坐在地上。
「真不敢相信……所以我才会……」
含糊不清的声音,从口红有点掉色的嘴唇传出。
然后——
「所以我才会讨厌女人——!」
他放声大哭。
「女人这种生物……女人这种生物!又弱,又笨,是丑陋的劣等生物,明明乖乖低着头就好,却要去勾引男人,软弱地靠在男人身上,诱惑人家『没有你我活不下去,你要保护我唷』,实际上神经大条身体也很强壮,杀都杀不死啊。关在家里让自己看起来很柔弱,藉此欺骗男人,还会满不在乎地打女孩子的脸啊啊啊啊。」
捩水不断从眼眶滴落,睫毛膏、眼影和粉底都被哭花了,看起来非常狼狈。
假如一朱现在去照镜子,说不定会羞耻到选择自杀。
(是说你这家伙不是女孩子吧。)
在场所有人恐怕都想到跟是光同样的事,不过谁都没有指出这点。
想必是因为哭成一张大花脸的一朱实在太像小孩子、太过难堪,让人没那个心情吐槽吧。
「呜呜!可是,为什么光他,要喜欢女人这种生物啦——!明明我比她们可爱好几倍。我又白、又瘦、又漂亮的说。为什么——为什么光就只会对女孩子温柔!对……对我,对我……看看看都不看一眼——!明明光身边的女生尽是卖淫的非处女!意思是,呜呜,我比不上那种头发是脏死人的茶色的母猪吗?怎么可能——!」
起初,是光并不明白一朱在哀叹什么。
一朱提到光非常多次。这跟他觉得自己比较可爱有什么关系吗?
朝衣眉头紧蹙,葵睁大眼睛。
头条仍然抱着头,雏一脸正经——默默看着抽抽搭搭地哭着的一朱,看起来有点寂寞。
「……」
夕雨的眼神也很哀伤。
还有光——
光对一朱投以跟夕雨一样的目光。
「母、母亲说——光是低贱情妇的儿子,所以不能跟他说话……叫我无视他……也、也不能跟他对上目光……如果不小心对上,就把脸别开……可是,一直被光无视的人,是我啊啊啊啊。」
沾到睫毛膏的黑色泪水沿着一朱的尖下巴滑落。黑色污渍逐渐在裙子上扩散开来。
正妻之子与情妇之子。
被培育成继承人的小孩,以及被人在暗地里骂不该出生的小孩。
任谁都会觉得一朱的地位比较高、身在耀眼的顶端吧。
然而实际上,闪耀光芒、用甜美笑容吸引周遭的人的,却是本来应该是影子的光。
——光,无论碰到什么事情都要笑喔。这样大家才会喜欢你。
如果有人欺负你,也要拿出一片真心露出笑容——在光年幼时就去世的母亲,经常对他这么说。
是光知道,光听从母亲的忠告,掎续对身边的人散播爱、持续笑着,成长为一名不会哭的少年。
也知道光很寂寞。
不过在一朱眼中,总是面带甜美笑容的光,看起来说不定比不自由的自己更加幸福。
是光直到前一刻都觉得,他是不是因为这样才嫉妒光、憎恨光,想要夺走光最爱的专物?
但或许有点不对。
这种负面感情当然还是有。不过,并不只是如此——
(这家伙对光——)
一朱吸着鼻子。
「呜呜……我穿着月夜子的红色连身裙,接近光之后……他明明笑咪咪的,紧紧握、握住了我的手……还跟我打勾勾,约、约定下次见面要再一起玩……可是穿男装的我就算在他附近……一直盯着他,他也只会对其他女生笑——看都不看我一眼——!」
(其实,他对光——)
光看着脸上挂着好几道黑色痕迹,不虚张声势也丝毫不觉得害羞、嚎啕大哭的兄长,眼神十分哀感。
究竟光记不记得那位身穿红色连身裙、跟他打勾勾约定过的女孩呢?
听到几乎没有交谈过的兄长的告白,光现在是什么心情呢?
澄澈双眸带着忧郁之色。
「因为我是男孩子,呜……所以不愿意看我一眼吗?假如我穿着红色的衣服,一~直当女孩子,他就会来找我说话吗?他就会跟我一起玩吗?他就会让我看庭院里的郁金香吗?欸?光!告诉我啊!光!」
被一朱悲痛地呼唤着「光」,令光哀伤地蹙起眉头。
朝衣、葵、头条和雏分别板起脸、眼泛泪光、露出复杂的表情、缄默不语。
是光低声询问。
「……一朱,原来你喜欢光吗?」
你嫉妒、憎恨的不是光,是光所爱的那些花儿吗?
一朱披着一头乱发,瞪向是光。哭得像小孩子的那张大花脸一点魄力都没有。
尽管如此,一朱还是拚命虚张声势:
「当、当然是讨厌啊——!光无视我,跟花心的非处女卿卿我我,移情别恋到比我还要丑比我还要蠢的废物月夜子身上——!我最最最最讨厌他了——!」
一朱放声呐喊,叫到都破音了。
夕雨用跟光同样哀伤的眼神看着一朱,轻声低话:
「一朱先生……曾经跟我说过……你很想跟光说话。那不就是……一朱先生……真正的心情吗?而且……我说赤城帮我实现我跟光的约定时……你也说『因为,这对我来说是不可能的』,看起来很寂寞……」
一朱怯弱地垂下眉梢。他嘴角下垂,脸上露出无肋表情,却马上挤出声音说:
「哼、哼……那是……为了骗你而说的谎……我最讨厌光了。所、所以……光种的郁金香也全都被我拔掉了。即使如此,光还是没注意到是我做的……大家都以为是月夜子恶作剧……光也是,隔天他就跟小葵和朝衣一起种其他花的种子……」
葵和朝衣睁大眼睛。
光他们年幼时,曾经发生种在葵家花坛的郁金香被月夜子拔光的事件。
不过那却是一朱穿着月夜子的衣服干的。
原来那不是比起一朱,更想成为光的未婚妻的月夜子在骚扰葵吗?
一朱过于扭曲的思考模式令是光傻眼,同时也觉得心底涌上一股怒气。
那个事件不只是对葵,也对月夜子造成严重的心灵创伤。
这家伙怎么这么任性、麻烦啊!性格有够乖僻!
「——一朱,你是因为希望光回头看看自己,才试图让他恨你吗?你白痴喔!」
所有人都望向是光。
一朱对是光投以受到侮辱的愤怒目光,恨恨地说:
「我、我可不想被野蛮人骂白痴……」
是光没有听到最后,狠狠瞪了一朱一眼,继续说道:
「光之所以没注意到你,是因为你完全没有试图接近他!光很想要朋友,只要你跟他说想跟他做朋友,明明他就会摇着尾巴扑过去。」
是光想起自己和光的事。
光为了和他成为朋友而有所行动。
光在中庭走廊等他,问「可以借我课本吗」。
要是没有那场邂逅,他就不会跟光成为朋友。
那时,要是光没有朝他走近、没有向他搭话,他们就会是毫不相干的人。
「想交朋友啊!是需要努力的!想跟人家当朋友的话,不管有多么难为情、多么害怕,都需要先接近对方,跟他说话啊!」
像那样拉近距离。一句又一句地交谈——然后再靠近一点,了解彼此,慢慢成为朋友。
是光和光就是这样当上朋友的。
光高兴地——一脸泫然欲泣地倾听是光的话语。然后慢慢走近一朱,用圆润柔和的声音对他说:
「大哥……即使那位穿红色洋装的女孩脱下衣服、拿下假发,邀我一起玩,我也会开心地回答『好啊』。在那之后,我会牵着他的手,带他去看郁金香喔。」
光脸上的微笑虽然有点僵硬,却清新又温柔。
一朱一定一直渴望着这抹笑容。
但连这样执着的他,都看不见光的身影。
一朱跟其他人一样。
跟失去光这道光芒、被关在忧伤迷宫中的其他少女们一样。
他又吸起鼻子。
「努、努力也没用啊……因为——光已经不在了。」
「交给我吧。」
是光低声说道。他面向沉浸在忧郁情绪中的挚友,告诉他「交给我吧」。
然后大声喊道:
「我来代替光跟你做朋友!我哪里都陪你去!你对葵、月夜子学姊和夕雨做的事是犯罪,是人不应该做的事,是最差劲的行为,我绝不原谅——!可是,不管你之后怎么算计我,我都不会无视,也不会逃避——!我会堂堂正正面对,陪你吵架!如果你又做了不对的事,我会追你追到任何地方,大声告诉你不能这样,阻止你!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允许你要任性,只有我不会允许——!」
瘫坐在地的一朱张大嘴巴,抬头看着是光。
「你、你在……你在说什么啊……」
他喃喃低语,嘴巴一开一阖,看起来非常混乱。
不只一朱,朝衣等人也说不出话来。
是光对一朱伸出手。
首先是第一次的招呼。
「跟我当朋友吧!郁金香也是,你想看的话,我带你去看!」
一朱嘴唇仍在微微开阖,被花掉的睫毛膏弄得像熊猫的双眼不停流下泪水。他似乎是想吐出恶毒话语,但发不出声音。
是光用力抓住一朱的右手,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一朱没有抵抗。
被是光握住的手没有甩开他,垂下来的乌黑长发盖住脸庞,一朱低声哭泣着。
◇ ◇ ◇
嘿,是光。
我一直以来,说不定都在亲手让自己的世界变狭隘。
希望能交到朋友,实际上却没采取任何行动。
就算被男孩子躲也好,被欺负也罢,也许我不应该屈服,而是要不断尝试走近他们才对。
也许我不知不觉,自己就放弃去找他们说话了。
是光,在遇到你之前。
在学校走廊,在葬礼会场。
我无论如何都想接近你,希望你回头看看我,所以才会跟你搭话。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的世界就变开阔了。
然后在跟你相处的期间,我体验到至今从未经历过的事,发现了之前没注意到的心隋。
也注意到我明明很自负关于女孩子的事,我什么都知道,事实上却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我明白了女孩子绝对不弱小,绝对不会一直被人保护。
也明白为了軎欢的人,她们可以是最傻的、最高尚的,也可以是最能奉献自我的。
没错,花儿并不只是柔弱。
她们坚强又温柔。
人们会爱花,但花儿也会爱人。
是光,你怎么看?
看到夕雨的坚强。
看到式部同学的奉献。
现在在你心中绽放的花——
你已经知道那朵花的名字。
在从你口中听见那个名字前,我也想做个了断。
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不会再逃避。
我的爱、我活到现在的历史——请你务必见证。
我想去见那朵藤花,知道我所不知道的她的内心。
所以,这是我对你的最后一个请求。
你愿意陪我吗?
你愿意看到最后吗?
在我在地球的这段期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