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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世界变革的子弹 序章 疫病之王

台版 转自 负犬小说组

图源:路过的汤

录入:请给我SSR的西撒酱

造型仿造男神的喷水池流下了无色清净的液体,清水一边溶入青空一边垂直落下,水珠碎裂后将清凉的气息送进了鼻腔。

纯白的少女缓缓弯下膝盖,摘掉长手套,慢慢将手浸入水中。

冷冽的清水在盛夏中令人感到格外舒畅,波涛起伏的水底则沉着被腐蚀的一圆硬币以及生锈的十圆硬币。

在水中翻转着手腕,童心未泯地享受戏水的乐趣,感觉就连俗世的尘埃都被冲洗掉了一般。只可惜,这短暂的舒适时光并没有持续太久。

背后响起了鞋子摩擦石板地的声音。

「时间到了,圣天子陛下。」

「已经找到『首』跟『所罗门戒指』的所在地了吗,菊之丞贤卿?」

东京地区国家元首——圣天子头也不回地说,而背后的主席辅佐官也面不改色地回答:

「目前尚在搜索中。」

「还没告诉里见先生那件事吗?」

「关于这点,我本身就反对把事情托付给那家伙。」

圣天子边站起身边回过头,只见那位白胡的壮硕老者的眉宇间散发出怒气。

「如果我问为什么,会不会太自讨没趣了?」

「那家伙只不过是个民警。圣天子陛下太过重用那家伙了。」

「安德烈·里多维杰夫的部下们已经进入了东京地区,没错吧?」

「是的。」

圣天子叹了口气。

「前途真是多灾多难。」

「首先要应付的是眼前的会谈呢。」

「…………」

「您对此不感兴趣吗?」

圣天子有好一会儿闭上双眼,之后才终于缓缓睁开。

「我们走吧。」

随着菊之丞走过飞石步道,在整齐修剪的草皮与树木前面,出现的是一道正发出轰隆声响的水壁。

不过当圣天子站到水壁前方时,水流便戛然而止并浮现出通道。这是由感应器搭配促动器制作而成,一旦感应到人便会启动的出入口。

通过冰冷潮湿的凉亭,从另一头的人工瀑布出来之后,突然从旁吹来一阵风,让圣天子不禁按住帽子。

草原摇曳,树叶发出沙沙的摩擦声。圣天子自帽子的缝隙仰望上空,一栋白垩外墙的建筑物矗立在万里无云的晴空下。

那是迎宾馆赤坂离宫。

经过原肠动物大战后虽进行了增改建,但包括了花岗岩的黄灰色调,以及左右对称的设计,都并没有改变。

走过环绕着建筑物的黑衣警卫们当中,并从正面进去之后,宛若圣居的绚烂华丽内部装潢立刻迎面而来,在一人的带领下,圣天子抵达「白凤之室」的大门前。

「重头戏来罗。」

「……依据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演变,将会改变东京地区的未来吧。」

隔着手套的掌心被汗沁湿了,以双手捣住胸前,便传来了激烈的悸勤。

千万不可大意,圣天子提醒自己。更何况对手各个都是擅长陷害他人的老汀湖。

她吸了一大口气,原本打算悄悄推开门,但门扉却出乎意料地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房内的谈话声止息了,在里面的人一齐将视线投射过来。

这是预料中的反应,所以圣天子并未感到胆怯。

仿造十八世纪末法式风格的室内,充斥着足以刺痛肌肤的寂静。

天花板有壁画,窗帘也混入了金线编织。室内色调被统一为黄灰色与金色,重量搞不好达八〇〇公斤的豪迈枝形吊灯,则是发出了足以烤焦双眼的强烈光芒。

圣天子走到占据房间中央的桌子前,在由菊之丞拉出的椅子上坐下。

「您这是摘花去了吗,圣天子大人?」

这是在讽刺自己的女性身分吧。面对这种抛来恶质玩笑话的对手,圣天子更有必要努力维持脸上冷静的表情。

「很抱歉,我来迟了,齐武大总领。请继续吧。」

这位脸孔像是狮子一样狰狞的人,就是大阪地区国家元首——齐武宗玄,他露出扫兴的表情后,似乎很不爽地用鼻子哼了一声。

圣天子环顾这群全都比自己年长的与会者后,为那显赫的阵容低声叹了口气。

大阪地区国家元首、仙台地区国家元首、博多地区国家元首,以及北海道地区国家元首都出席了。

——五个主要地区的首脑会议(summit)。

由于过去没有范例,所以这是否能称为日本版的G5(五大工业国组织)也不知道,不过身为议长国的东京地区,责任绝对不轻。

「总之就是,日本的国旗问题!」

这位突然拍桌站起身的人,应该是博多地区的——

「海鉾首相,请问您的意思是?」

晒成浅黑色的皮肤搭上宽大下颔,头发灰白斑驳。粗而浓的眉毛给人深刻印象的海鉾雅守博多地区首相,这时愤然地说道:

「如今的日本国旗是日章旗。不过那红色圆形会让人联想起原肠动物的眼睛,因此住我们的地区很不受欢迎。所以想趁这次机会,不管是黄色或黑色都好,希望能马上换掉。」

「既然如此就选黑色吧。我国是錵的出产国,用黑色非常合适。」

如此轻易就答应的人,是坐在他隔壁的新任北海道地区首相。

北海道地区首相不时玩弄着自己的黑框单边眼镜,嘴角还残留着剃掉胡须后的明显痕迹,那张马脸笑起来就像螳螂一样。

然而话说回来,这并不是以圣天子的立场能坐视不管的话题。

「十造寺首相,我们的祖先所守护的事物一定含有意义,请考虑一下传统的意义吧。」

「那么国民的观感就不必考虑了吗?」

圣天子重新转向海鉾。

「我记得没错的话,海鉾首相也将要面临下一次的选举了吧。不过光对国民察言观色以致不断朝令夕改,这是否也会对一个国家的品格造成影响呢?」

博多地区的领袖愕然地闭上了张开到一半的嘴,并气得扬起了半边眉毛。圣天子察觉到对方偷偷骂了一句「这个小妮子」。

对于自己明明没错仍遭受到的咒骂,她冷静地回应了句「您能理解这点真教人高兴」。

搞不好真的能顺利度过这次的会议。现在的自己,要跟老练的政治家海鉾或十造寺交手,或许都能势均力敌。

就在这时,齐武举起骨骼隆起的手,边睥睨周围,边发出粗鲁的声音。

「那么,我也有一件事。是关于『仙后座计划』……」

来了吗——圣天子立刻回应对方。

「关于那点,我希望能尽远推行。」

以隧道潜盾机挖掘庞大的地下铁系统,以连结日本五个地区的「仙后座计划」,乃圣天子的政策主轴,也是她的壮志,不论如何她都希望能够实现。

圣天子依序环顾每个人的脸庞后,朗朗地说道:

「一旦地下铁开通,不仅能刺激经济活动,也是五地区和平共荣的证明,另外充当人类反击原肠动物的狼烟,各地区的国民也能因此感受到不小的希望。」

「我可是反对的啊……」

圣天子的背脊感到毛骨悚然了起来。

如此喃喃打断这话题的人,是至今始终保持沉默的仙台地区首相。

对方的毛发自得连眉毛都变得雪白了,发线则后退至仅残留在耳际,严重前秃的脑袋显得油油亮亮。宽大的额骨配上一双小眼睛的模样就像大猩猩,发出充满强烈猜疑心的光芒。

圣天子不自觉挺直了脊梁。

被怀疑曾派人暗杀自己的齐武宗玄,还有虽与齐武相较略为逊色,但以激进且攻击性的言论引人侧目的海鉾雅守,以及担任国家元首的能力依然是未知数的十造寺月彦。光是这三人就很难应付了,但事实上,圣天子认为或许会成为这场高峰会台风眼的人,还是仙台地区首相——稻生紫麿,不作第二人想。

稻生装模作样地一字一句喃喃说着。

「我认为这个提议太超脱现实。阁下知不知道这项工程究竟得花费多少经费与时间?圣天子阁下或许没有关系,但搞不好落成典礼时,我们都老得爬不动了呢。」

这番话感觉好像是想搞笑一下,但在僵硬的气氛中,却以冷场告终。

「稻生首相您或许还不知道吧,当今的技术日新月异,假使东京地区与仙台地区双方都采用潜盾机,在不久的将来两个地区就能互通往来了。」

「嗯……可是啊。」

稻生滞重地搔了搔脑袋,正如圣天子所忧心,对方并没有同意。

一旦五个地区能通过地下铁相互连接,运输成本就会大幅下降,北海道地区便宜的农产品,擅长重工业的大阪地区工业制品,以及世界第一錵产出国的东京地区錵原料,就会压倒其他各地区自身的制品了。

仙台地区的农业团体及工业团体想必有施压吧,而稻生所仰赖的智囊团,一定也会让他朝着保护既得利益的方向前进。

圣天子忍不住涌上一股讽刺的情绪。

仅仅十年前的日本还是个团结一致的国家,但到了二〇三一年的现在,大家已经很难称得上是万众一心了。

无论如何,圣天子都想趁自己还在世时,达成五地区的重新统一,与日本这个国家的复苏。然而这个目标最大的障碍,搞不好根本就不是原肠动物。

该说是稻生事先的设想实现了吗,仙后座计划没能达成协议,沦落被搁置的结果。

尽管其余四人以「在本次会谈就决定一切还为时过早」为由,将此议案带回本国商量,但拥有裁量权的他们都不下决断的话,究竟又有谁能拍板定案呢。

等其他议案包括总体经济、能源问题、地球暖化问题等都浮光掠影地讨论过一轮之后,这当中始终保持沉默的稻生,又以「话说回来」做为开场白,开敔了另一个话题。

——搞不好,他就是想锁定自己松懈警惕心的时刻呢。

「圣天子阁下,关于东京地区的『七星的遗产』啊。」

圣天子瞪大双眼,与站在身边的菊之丞对看了一下。

「您怎么会知道『遗产』的事?」

稻生表情阴沉地笑了。

「我们这里也好歹设有情报机构之类的啊。虽然我觉得这是无稽之谈,不过根据我所掌握的情报,东京地区能以『七星的遗产』这项谜样物体为触媒,召唤出阶段Ⅴ——也就是黄道带原肠动物。这应该不会是真的吧?」

「无可奉告。」

圣天子不假辞色地回道,然而稻生的眼眸深处却闪起充满怀疑的光芒。

「阁下这是怎么了?若刚才那番话是无稽之谈,尽管一笑置之无妨。」

「无可奉告。」

「哎呀哎呀,一直提倡五地区共存共荣的阁下,也有事情隐瞒大家啊。」

圣犬子不知该怎么回答。

俞议渐渐酝酿成质问自己的气氛,圣天子感觉很不妙。

「真的是非常抱歉,但那会触及东京地区的机密事项。」

径自中断话题的圣天子失去了冷静的思考能力,甚至顾不得稍稍缓和现场的紧绷气氛。

而这件事并没有当场继续深究下去,高峰会也以无法觅得妥协点的结果告终了。

——结果这两位领袖轻微的争执,几天后却发展为动摇整个世界的事件。

「不准停下手边的工作,快回去各自的岗位!」

犹如被这声在洞内回荡的工头责骂催促,拿着钻岩机握把的手,将坚硬的凿子压到地上。

按下节流阀后,送进钻岩机的压缩空气推动铣制的凿子,并敲碎了正下方的岩盘。令人窒息的泥土气味,以及弹回手臂的强烈反作用力,让人忍不住闭起半边眼睛。

高温潮湿的空气造成极高的温湿度指数,几度都不得不放开握把,擦拭额头的汗水。

在无罩式白热灯泡的微弱照明下,跟自己同样挥动着钻岩机的男子们都面如土色,并将打碎的岩石运到传送带上。

阴暗的洞穴中,就连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都无法判定。

对神栖人志而言,这种处境就好比人生整个掉进了蚁狮所挖掘的陷阱里。

人志所在的位置是在巨石碑之外,也就是「未探查领域」的錵矿山之一。

二〇二一年爆发了原肠动物大战。在那之前以进口、贩卖外国化妆品为业的人志,于大战的同时便失业了。

在大战后到处充斥着原肠动物的巨石碑外,法律规定民航机有义务寻求民警的护卫机护航,以防遭受鸟型或飞虫型原肠动物的袭击,自此之后,空运的成本就巨幅上升,进口贸易的风险与报酬比例也崩溃了。

人志回忆起学生时代老师曾说,「能在这个世界存活下来的并非最强或最聪明的生物,而是那些能适应变化的生物」。记得这是出自达尔文的名言没错吧。

就此层面来说,一切都发生巨大变化的原肠动物大战后的世界,毕竟不是他所能适应。

尽管他个人储蓄的资金足以东山再起,但他已失去了斗志,比起果敢挑战并接受失败,他宁愿选择寅吃卯粮。

过了十年,钱都理所当然地花光了。

被债主所委托的流氓以近乎掳人的方式带走后,人志身为矿工的人生便展开了。

这份工作的内容无比单调,完全看不出将来有何展望。

坐在名为笼子的电梯下降到人志的职场「B3F」后,这里不仅幽暗,而且越往深处走越窄,支撑天花板的钢筋也觉得很不牢靠。

虽说现今的技术能力提高了,工作伙伴也说不会像以前那样发生崩塌事故,但在黑社会经营的旗下公司盗挖非法矿山,那所谓的「技术能力」是可以信赖到什么程度,倒也是充满了问号。

早上被吵起来并吃掉一点也不可口的早餐后,就得一直工作到深夜,才能倒进粗陋的毛毯里。

手表或手机之类有时钟的东西,早在一开始就被没收了,所以也无法精确地说自己究竟工作了几个小时,但生理时钟的感觉上大概是十三到十四个小时吧。

最令人不耐的是,要挖出一盎司(大约等于卅一公克)的錵,就得拼死挥动钻岩机打碎上百公斤的岩石。

晚上睡觉时,因为听见原肠动物粗暴的低吼声,被吓得飞身跳起来,也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

尽管民警廿四小时都在警备着矿场,但该说是物以类聚吗,黑社会组织找来的民警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在他们的任务里,监视工人避免逃亡的成分还大一些。

此外所有矿工都有认知,那些用钱雇来的家伙们,一旦遭遇强大的原肠动物,绝对不会赔上性命来守护自己这些工人。

「喂!你这家伙要说多少遍才会懂啊,手边的工作不准停!」

人志轻轻啧一声,并回到工作之中。

就在这时,突然传来咚的一声沉重震动。灯泡顿时闪烁,天花板的泥土也撒落下来。

矿工们的不安像波纹般扩散开来。

本来以为是正在使用矿山炸药,但很快又来咚的一声,头顶上的泥土又纷纷撒下。

冷汗缓缓滴落,心脏也剧烈地跳动着。

人志有股很不祥的预感。

声音也间歇性地逐渐变大,到第七次时已经大到称得上是强震了,人志一个没站稳就摔到地上并扭伤了腰。

声音正渐渐接近。

没错,这简直就像是——

「某种玩意儿的脚步声吗……?」

人志不自觉喃喃自语了一句,这番话就宛如内心不安的种子一般。

很快地,种子发芽了,恐惧的藤蔓纠缠住他全身。

「快逃!」

在谁率先这么大叫之前,人们就先采取了行动。

虽然工头发出尖锐的吼声拼死要大家回去,但人数占于劣势的他们,毕竟不可能阻挡压倒性的人流。

电梯挤满了几乎要超重的矿工后,伴随着喀哩喀哩的金属摩擦声,迟钝地动了起来。

在天花板不知是否会崩陷的恐惧袭击下,在矿山工作的壮汉们纷纷缩着肩颤抖不已。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好不容易抵达地面,一伙人粗鲁地推开栅门。

他们急忙自塔式起重机的窗槛探出身子。

射来的锐利阳光令他们发出呻吟。现在好像是白天啊。

不过,在下一个瞬间,太阳隐形了,天色忽然暗了下来。

他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于是仰望天空。

——接着,就看见了那个。

让人们对尺寸的度量衡失常——只能这么形容了吧。

从塔式起重机上仰望的那玩意儿,是一团正发出缓而微小起伏的蠢动肉块。其身体两侧前端具备无数生有刚毛的疣足,表面还发出油光。

人志的视野都被那家伙占据了,甚至要形容其尊容究竟有多么庞大都失去了意义。

那玩意儿会让人误以为是万里长城的横长身躯,乍看下像是水蛭或蚯蚓之类的环节动物。漫长的身体抬到半空中,垂降在地面的长肢则分为数个体节,其中最粗最长的前肢呈镰刀状。

这只收缩着步行肢攀登矿山的超级原肠动物,刚好跨过了人志所位于的塔式起重机。

太阳因此被遮蔽了,矿工们先前看到的惊悚部分,正是原肠动物的腹部。

悲鸣与怒吼形成连锁效应,护卫的民警不知是否该逃跑,最后还是完全放弃矿山,并做鸟兽散。

原肠动物每踏出一步,下腹部就会咚地发出迟缓的振动敲击地面,只见它边卷起尘埃边轻而易举地压垮了小型的携带巨石碑。

这时,原肠动物下腹部并排的大量袋状物体映入了人志的眼帘。

乍看下像是卵的那些东西,与遥远的记忆契合了。

「病毒囊?怎么会……难不成……」

人志发出呻吟,后退了一步。

原肠动物之王,黄道带原肠动物——

「——是『疫病王』天秤座……!」

不会错了,它就是十年前凶狠蹂躏世界的黄道带原肠动物之一。

当新闻传达到位于东京地区第一区的政治中枢——圣居时,已经是矿山骚动的两个小时以后的事了。

圣天子处理政务的圣居西塔办公室充斥着紧绷的气氛,工作人员为了求证情报及采取对策而忙得东奔西跑。

「所以,天秤座是在那座矿山停止行军的吧。矿山的地点是?」

圣天子坐在巨大的办公椅上,双肘撑着桌面努力保持平静地说道。

菊之丞则面不改色地绷着一张脸挥挥手。房闲的照明立刻暗了下来,空中浮现出巨大的全像投影,并在那上头显示了地图。

记号所在的位置,是东京地区跟仙台地区小刚宽广的「未探查领域」。

「那边是十年前称为栃木县那须岳的附近。由于没有向国家提出采矿权的纪录,想必是座非法矿山。」

圣天子在幽暗中紧盯着发出光芒的全像投影荧幕。

「……出现的位置刚好是在东京地区跟仙台地区的中间吧,天秤座现在的状态呢?」

「正盘据在矿山正上方,名副其实地卷成漩涡状。」

「所以它停止活动了吗?」

菊之丞摇摇头。

「这点不清楚啊。」

「印象中天秤座的能力是——」

「——在体内合成数万种只会以人类为宿主的致命病毒,并散布到空气中。不只是呼吸,就连皮肤沾染到都会被那些病毒入侵,因此想以物理方式阻挡天秤座的病毒感染,就只能靠最新式的防护服了。此外那家伙合成的致命病毒不怕紫外线,还能通过巨石碑的磁场。十年前那家伙通过的俄罗斯简直变成了地狱,染上前所未见怪病而痛苦身亡的人们堆满了街道,其腐臭气味据说还远远传到北京去。」

「——所以它才得到『疫病王』的浑号……对吧。现在天秤座腹部的那些病毒囊呢?」

「已活性化了。」

「请委托分析班研究病毒什么时候会释放吧。」

「遵命。不过,考量天秤座的能力,如今仙台地区的人应该会比我们更慌乱才是。」

「怎么说呢?」

「现在吹的是偏西风。」

圣天子恍然大悟地以手捣嘴。

「您似乎理解了。假使天秤座在那个位置释放病毒,虽说还得看天气状态,但沿着风向直击仙台地区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吧。」

「以普通兵器打倒黄道带原肠动物的机率几乎是零。希望仙台地区不要慌张到发射飞弹刺激天秤座才好。」

圣天子望向在旁待命的政策秘书官。

「请转达稻生首相,『东京地区期待仙台地区做出明智的判断』。」

「不好了!」

就在这时,另一名秘书官上气不接下气地以用身体撞开门的劲冲了进来。

「什么事?」

「稻生首相占领了仙台地区的东京地区大使馆,并逮捕大使馆员!他们还封锁机场,停止所有前往东京地区的航班!」

圣天子感受到一股仿佛被铁鎚从侧脸殴打的冲击,不自觉以让椅子发出声音的大动作,使劲地站起身。

「这是……怎么回事?」

「对方好像认定是我们用手中的『七星的遗产』将天秤座召唤到矿山,试图毁灭仙台地区,所以不断重复要求我们让天秤座离开。现在电视正在播,请陛下快看!」

秘书官忘我地挥着手叫出另一具全像投影荧幕,不必转台直接就能看到稻生首相正站在台上,紧握拳头激烈地诉求着:

『诸位国民!十年前因原肠动物战争而荒废的仙台地区,在大家的辛劳奉献下独自复苏了,如今也被联合国承认具有独立国家的地位,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但现在,却出现了威胁我国主权与永续存在的对手。』

稻生首相隐藏在下垂肥肉中的双眼这时突然瞪大,并一拳打在讲坛上。

『那就是东京地区!我方的情报机构,逮到了东京地区隐藏起能任意操纵黄道带原肠动物此一技术的事实。』

「说谎!『遗产』根本没有那种力量。」

即使知道这么吼没有意义,但圣天子还是忍不住叫道。

『也就是说,如今天秤座带给仙台地区的毁灭性危机,全都是东京地区一手造成。不论东京地区的意图为何,显然他们都逾越限度了。我们为了排除天秤座的威胁,只好对圣天子政权采取报复行动。我请求仙台地区的诸位国民——』

已经到了极限。

她挥手关闭荧幕,垂下脑袋摇摇头。

办公室陷入了一片死寂。

——地区间的全面战争。

她明白这几个字正在所有人的脑海中浮现。

最后她终于以虚弱的表情抬起头,所有工作人员都注视过来。他们正等待着指示。

双手握紧胸前的玫瑰念珠,只有那坚硬的触感可以抚慰圣天子受挫的心灵。

她大大吸了一口气,并吐了出来。

「对于这项控诉,我方立刻提出否认的声明吧。」

「对方会相信吗?」

「越晚发出,就会让东京地区看起来越像是凶手。除此之外,还要派特使秘密前往仙台地区。」

秘书官之一这时怯生生地望了过来。

「趁这个机会向他国公开『遗产』的事,如何?」

「即使向其他四个地区完全公开『遗产』的情报,我也不觉得他们会想和平地利用。此外,事态都已经恶化到这种地步,现在也无法期待仙台地区会相信我们了。最好的手段就是,我们凭自己的实力排除天秤座。」

感觉很有知性的秘书官以中指推了推眼镜,目光落在附属的文件上。

「老实说,如果办得到的话十年前就该动手了。集结了数十万种生物的DNA并加以进化,天秤座的积层装壳能弹开各种现代兵器。要说唯一有效的攻击方法,就只有核……」

「不行。」

圣天子未等对方说完就拒绝了。

「尽管那里现在已成为『未探查领域』,但在过去的日本领土使用核武会违反『新堺条约』。」

这时,一名分析官说了声「失礼了」,并走进办公室,对其中一位秘书官窃窃私语。那位秘书官听完点点头。

「分析结果好像出来了。以现在的病毒囊成长速度,开始释放病毒是在五天后。另外,仙台地区也发出四天内不撤走天秤座,就要攻击东京地区的最后通牒。」

「四天……」

代表倒数计时的秒针似乎在脑中喀嚏喀嚏地响了起来。

「立刻讨论跟对方谈和的途径,并找出排除天秤座的方法吧。再这样下去,世界只会被憎恶填满而已。」

「圣天子陛下……」

回过头,只见先前始终交叉双臂、闭目养神的菊之丞掀起了眼皮。

他眼中闪烁着毛骨悚然的寒光。

「我们也立刻封锁仙台地区的大使馆,采取报复行动吧。」

圣天子平和地摇了摇头。

「不行。憎恶只会带来憎恶,这种连锁的根将会一路延伸至地狱去吧。况且这起事件,搞不好背后与『所罗门戒指』跟『首』有关……」

「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讨论那个也没有意义了!」

这位身穿白色和服下裳的辅佐官大喝道。霎时,职员都停下了脚步,室内笼罩着寂静。

过一会儿,他以低沉而清晰的声音,继续说下去:

「圣天子陛下,仙台那帮家伙以东京地区大使馆的无辜馆员作为人质,还把飞弹的矛头转过来。恐怕东京地区的国民也被激怒了,舆论想必会倾向开战吧。假使不采取任何对抗措施,您就会被国民指责软弱而被迫退位。」

「我不在乎。如果那是国民的决定,我会欣然接受。」

「除了您之外,还有谁能成为东京地区的象征?将眼光放远来看,有时死霸着权力宝座不放,反而对东京地区才是好事,为什么您就是不懂这个道理呢?」

「只有这次,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听贤卿的建议。」

正当圣天子吸了一口气想让菊之丞退开并对秘书官下令时,菊之丞倏地平伸出手打断了她。

「万万不可。」

菊之丞扬了扬下巴朝别的方向示意,圣天子的身体两旁便被突然闯进房间的黑衣壮汉给把守住了。

一时之间,她没搞懂对方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做什么?」

「圣天子大人,请您先回自己的房间休息一下吧。」

菊之丞脸上严峻表情的意义,圣天子终于理解了。

「……也就是说,这是政变吗?」

菊之丞垂下眉尾,首度显露出悲伤的神情。

「一九六二年的古巴危机之际,美国跟苏联彼此用足以毁灭世界七次半的核武器瞄准对方,而手就放在发射钮上。虽说时任苏联最高领导人赫鲁雪夫,接受美国谈判并回避全面核战争的判断是正确的,但那也被国民视为软弱,结果日后成为他下台的理由。请记住这点,圣天子陛下。有时候正确的决断也会变成一种罪过,而前任圣天子陛下托付给我的职务,就是不能让您失势,这也是我这把老骨头紧抓住辅佐官地位的唯一理由。」

「无耻!竟然想以蛮力来解决一切!」

「任何人都无法评判决断的善恶,就连史书也是。」

「既然如此,审判就等死者从坟墓底下苏醒,要选出是去天堂还是地狱时再揭晓吧。」

「我不在乎。地狱就由我去吧——把陛下带走。」

对打算架起她的黑衣男,圣天子凛然地说了句「我自己会走」,接着望向菊之丞的脸好一会儿,才终于转身离开办公室。

三叉烛台的灯火在眼前温暖地摇曳,让幽暗所占据的走廊逐渐恢复为由理智及理性统治的世界。

她讨厌晚上的圣居,尤其是圣居中没有人的地方。

这位政策秘书官中唯一一位女性——加濑清美,踏着蹒跚的步伐前进。

由知名画家创作的美女画,今天看起来也像是在暗处屏气凝神,自背后偷偷窥探自己。

几乎已经忙了一整个星期的政策秘书官,今天又面临了快把圣居掀翻的业务量。

当下自窗口望向西塔还是能看见那边灯火通明,今晚大概又无法熄灯了吧。

相较之下,圣天子寝室所位于的西塔角落,就宛如某种不可入侵的圣域,除了照顾她的人以外,很少会有谁造访。

清美左手端着托盘,上头有正冒起热气的汤与面包。被软禁的圣天子如今还是关在自己的房间里,她已经好几次去送饭,却完全没有吃过的痕迹。

清美再次抹去好歹要让陛下吃点东西才行的念头,站到走道深处的门前之后,她放下烛台,敲了几下门。

「圣天子陛下,很抱歉这么晚打扰您。」

凝视着上头有藤蔓般曲线装饰的门扉,但只有拒绝的寂静回应清美。

她再度敲门出声,还是毫无回应。

正当她叹着气想转身回去时,突然感觉钥匙孔有风吹出,于是用手掌在上头挥了几下。

不是错觉。

不知为何,她有种不祥的预感,说了声「恕我失礼」之后便插入备份钥匙,连转动钥匙都教人觉得焦急,随后便冲了进去。

有些昏暗的室内空无一人,有顶篷的床上也是空空如也。

风咻咻地吹入,让丝质的窗帘摇晃着。右侧的窗帘好像从轨条上取下了,奇妙的是,被取下的窗帘怎么也找不到。

当清美举着烛台来到露台时,疑惑厘清了。

窗帘绑在露台的扶手上,轻飘飘地随风摆动。被撕裂的窗帘垂直连接成绳索状,从三楼垂挂到一楼。

当理解到这意味什么时,清美摔落了手中的烛台,双手掩嘴。

「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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