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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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大人,我、我可以把这些全都吃掉吗?」

诗怜前面摆放著几十个大盘子。

所在地是高级饭店的餐厅。

里面的自助餐区。

「只要你爱吃当然可以吃呀。我已经徵收饭店最高的楼层当作你的住处了。依照契约,你可以每天都在这里吃饭。你想想看嘛,盖个宫殿般的住处要花大钱,而且还特别引人注意吧?保全之类的可是很伤脑筋的。所以,眼前只好无奈先住在饭店。还有——」

采理稍微强调地补充道:

「吃饭果然就是要选吃到饱的呀。这是最基本的对吧?」

「不愧是母亲大人,非常了解用餐的本质。用餐本来就是自由自在的事情,应当要从每天的束缚中解放出来,想吃的食物就尽情去吃——这才是用餐的精华妙趣所在!」

「正因为是我的女儿,所以你才能深深——」

还没听完采理的话,诗怜就已经使劲把料理放到自己的盘子上。

「汉堡排、炒蛋、烛烤、筑前煮……差不多都吃够了,该拿第二盘了吧。」

接下来的一盘,各类料理依然气势惊人堆积如山。

马上完成了 一盘宛如以大分量料理自豪的店家才会有的装盘。

「咖哩分三种是吗?这样的话,白饭就得分成三份才行吧。这点小意思应该吃得下吧。汤品也有三种是吗?三份的话应该喝得下吧。要吃白饭还是吃面包?哎呀,两者都吃就好了。」

「诗怜,这里并没有规定客人必须吃到每一种料理。」

「我希望您不要小看我。说什么要选哪个这种话太傲慢了。对制作料理的人如此失礼,这种事我做不出来。就算吃到撑我也要硬把全部都吃下去。」

以前,吃东西并不太能随心所欲。

诗怜先从汉堡排吃起。

「这个道理,就跟有七个小孩的人一样呀。因为有七个小孩,所以那个人会觉得可以不去爱其中一个小孩吗?不可能有这种事。他应该会想要每个都给予一样多的爱——意思就是,吃到饱也是同样的道理。」

「诗怜,一段时间不见,你长大了呢。」

采理也在莫名其妙的地方感动不已。

双眼甚至微泛泪光。

「这样的话,我也要奉陪到底,也来个每种料理都吃好了。」

咀嚼咀嚼咀嚼咀嚼。

采理也跟随诗怜猛吃。

她装盘装得比诗怜漂亮,但是,分量和盘数都比较多。

冬仓采理,是个不逊于女儿的大胃王。

几分钟后,本来应该是八人座的桌子摆满了母女俩的盘子。

「那么,我们就来乾杯庆祝神圣血族帝国的繁荣吧(诗怜已经开始吃东西了)!」

「好的,母亲大人。」

采理拿起倒入红酒的玻璃杯。

诗怜也拿起倒入番茄汁的玻璃杯。

铿。

玻璃互碰发出冰冷的声音。

「赞!好吃!每道料理都没有破坏食材的滋味彻底发挥!调味料没有和食材打架,简直可说是臭味相投的合作无间。没错,正是如此。这不是藉著烹调方式和厨师的能力硬要扭转食材味道的行为,而是彻底地配合食材,引导出至高无上的美味。这里的大厨掌握到了这一点!」

诗怜以惊人之势不断将料理送进嘴里。

不知不觉中,连嘴边都沾上了番茄酱。

「就是说呀。前帝国铁定没有这么高水准的厨师吧?」

「前帝国是说秋之宫的血族帝国吗?」

陌生的说法,让诗怜疑惑地歪著头。但是,用餐的手可没停下来。

「没错。这里是新帝国,那边是前帝国。当然,前帝国并不是不存在了。不过,现在还是先专心吃饭吧。」

「您说的正确至极。这种高雅的味道前帝国是拿不出来的。以前我常常会想叫女老板过来,但是,由于经费缩减,帝国连城里都没有女老板。」

「我想,那大概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城里本来就没有女老板……」

「一流大厨是有啦,不过超一流的就没有了。超一流的料理,不是只有美味,而具备某种思想。」

前帝国的弱点就在于封闭,流动性低。

就算是帝国最厉害的大厨或厨师,顶多也就是在几十万人口国家里闻名。

但是,这个神圣血族帝国就像是设置在日本的大城市中的某个机构。

所以,甚至连领土的概念都没有,总部就在日本国。

不过,因为这样,才能和全世界的国家保持联系。

「诗怜,这也是种教育喔。」

「教育?我一听到跟功课有关的字汇就会起莼麻疹……」

「你对课业的抗拒反应也太激烈了……我说的不是学校的那种功课。」

「那么,是哪一种教育?」

「你可是神圣血族帝国的皇帝。皇帝的味觉如果太廉价可就让人头疼了。反正,以前你大概都是吃些平民阶层的东西吧?」

「是呀……我吃的是粗茶淡饭……手头也很拮据……」

尽管因为年金制度领得到钱,但王花为人吝啬,金额非常低。

「不过,平民零嘴也有独特的优点。味道虽然廉价,但创造出来的幸福在全世界——」

「诗怜,这不用你说我也十分清楚。因为我曾经为了品尝只在某个区域贩卖的零嘴到处奔走。」

一副彷佛是在说「我体会深刻」的表情,采理有些严肃。似乎只要一提到食物,这对母女就会认真起来。

「但是,也有的美味是不出高价就品尝不到的喔。诗怜千万不能不懂这种味道,因为你是皇帝。」

「是呀。我想要了解全世界的所有味道。」

诗怜尽管一副「自己说了这句话挺帅的」的表情,模样却没有特别帅。

「从现在开始,你就尽情奢侈下去吧。要培养出身为皇帝该有的威严。」

「这里是天堂吗?」

「这里不是天堂。这里是新帝国——神圣血族帝国。」

嘴巴里面空了之后,采理继续说道:

「我想,王花成了皇帝之后一定也是在做类似的事。」

「这么说起来她应该也有专属的大厨……」

「我的目的之一,就是提供你不逊色于那边的皇帝的环境。这一点我决不妥协。」

「为什么?」

采理怜爱地望著嘴巴沾了番茄酱的诗怜。

「王花和诗怜都是皇帝的亲生女儿呀。可是,诗怜因为有我这个母亲,所以被迫过著非常吃亏的生活。因为天生的血缘而让姐妹受到差别待遇,这样是不行的。」

「啊……」

诗怜终于有些明白这是属于采理的一种关怀。

「所以,王花有的东西我全部都要让诗怜也有。我创立神圣血族帝国这个国家,目的也是为了让诗怜当皇帝。」

「可是,我并没有姐姐那么优秀……要我当皇帝我……」

依然,对自己变成大人物没有真实感。

王花的能力和努力,诗怜都一清二楚。

王花光是为了要胜任皇帝这个位置,便吃了许多苦头。失去父亲之后也不曾叫苦,认真重建了尚未建国之前的组织。

所以,王花行使皇帝的权力是理所当然的。诗怜也不认为王花是只靠著血统就得到优待的人,即使对自己过得坎坷有所怨言,但对自己没当皇帝一事并没有不满。

「诗怜就有能力办得到。」

采理对自己的女儿投以微笑。

「我也会以大司教的身分协助你。我不会要你这把年纪就独自运作组织的。」

「不过,我考试的平均分数,大概只有五分。」

「这……这确实有点糟糕。」

采理深刻感受到女儿的愚蠢。

「这样呀……得找个顶尖的家教给你才行。」

「有没有那种只要边睡边听成绩就会突飞猛进的教材?」

「不能这么狡猾啦,你要好好用功读书。」

诗怜想轻松度日的居心就此告终。

「不过,这点小事情随便怎么样都好啦。因为这个国家能替全世界的血族带来幸福,这个新帝国就是为此成立的。」

采理露出从容不迫的笑容。

她应当以自己的方式完成了精心的准备。

「好,我会试试看!」

诗怜一口气喝光杯内的番茄汁。

为了稍微下定决心,一鼓作气。

番茄酱过后这次残留在嘴唇上的是番茄汁。

接下来要在采理身边,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从选择和采理一起来日本的那时候开始,这便是注定好的。

现在的自己,只要专心以神圣血族帝国的皇帝身分行事即可。

因为,自己身边有采理在。

办得到。铁定办得到。

只不过,依然有种缺少了什么的感觉。

眼前明明摆放著吃到饱的所有菜色,接下来明明就要在饭店的房间过起豪华的生 活——却有种空虚。

(我还是别想了吧。)

诗怜封锁了自己的思考。

因为她觉得愈去思考事情就会变得愈不妙。

新闻一直在播神圣血族帝国的事。

刚起床,脑袋还没清醒的良太能理解的就是——

虽有国家的名号,但那并非是一个独立国家。

原则上,就是站在反对位于秋之宫的血族帝国的立场所创建的组职。

诗怜是皇帝,采理是大司教。

这里的人则是觉得:新帝国方面似乎称本帝国为「前帝国」,真的很让人遗憾。但是,由于容易区别,就随他们这么说吧〜(针对这一点,良太也如常觉得这里真是个松懈的国家)。

就只有这么点资讯而已。

剩下的部分再怎么样应当也不是看电视新闻快报便能掌握的等级吧。

「变成不得了的大事了呀……」

在医院病床上醒来的时候听到的新闻,让良太愣愣地脱口而出如此的感想。

打击太大,脑袋还没跟上。

「事情真的非常严重。」

「唉,竟然在我睡觉的时候变成这个样子。要是愚人节的玩笑我会欣然接受,但现在季节又不对。」

「王花陛下应该很忙碌吧,为了抚慰心灵,我打算大量生产王花陛下的布偶。虽然全部都是手工,但只要加快速度,我一天就可以做三个出来。」

「不必了。那种东西一天一个都嫌多——奇怪?」

床边站著莎莎拉。

她好像浑身是伤,拄著丁字拐撑著身体。

「没想到竟然是受重伤的我先醒过来。」

「莎莎拉,你身体还好吗?」

「还好的话就不会用什么拐杖了呀……我要暂时静养了……」

「抱歉……我都没帮上忙……」

采理与莎莎拉战斗的时候,良太完全只能当个局外人。

不如说,只是因为莎莎拉的专注力耗尽,才下场凄惨。

「如果你要给我这种没有意义的赔罪,我会痛揍你一顿。」

莎莎拉轻轻地瞪了良太一眼。

「那个时候,我们彼此应当都已经尽了全力。结果虽然败下阵来,但也是逼不得 已。还是说,你其实手下留情了?」

「怎么可能!」

「那么,不就好了吗?」

莎莎拉浅浅一笑。

安稳的表情甚至让人想不到她受了伤。

「谢谢你,莎莎拉……」

「我没道理接受你的道谢。那么,我要回自己的病床去了。」

良太的病床边的通道另一侧有张空病床。

「奇怪?你说的该不会就是那边吧?」

「因为我们都是急诊病人所以只好挤在同一间病房内了。本来你一直没醒过来我很担心,但看样子你总算是恢复意识了。」

「你一直在关心我吗……谢谢……」

「我、我就说了呀,我没做什么要让你道谢的事情啦!」

莎莎拉的脸颊突然泛红。

「我想,已经没有我出场的余地了……」

然后小声地,带著寂寞地这么说道。

「那么,我就回那张病床去了一直站著我也满难受的——啊」

莎莎拉身体一歪。

似乎是失去平衡。

就这样直接倒在良太身上。

接著传来丁字拐落地的声音。

「喂,你没事吧?」

「我是没事啦……可是没有丁字拐我就站不起来……」

「你的意思是,你动弹不得吗……」

虽说是不可抗拒的因素造成的,但现在变成良太紧抱住莎莎拉的模样。

莎莎拉的脸正好在良太胸膛的位置。

「冬仓良太,你好像也使不上力对吧?」

「这样是很窝囊啦,可是我才刚醒过来呀……」

现在的良太,连抱起莎莎拉一个人都没办法。

「我来按护理站叫人铃吧……墙上有按钮……」

按下按钮。

下站停车。感谢您的搭乘。

「为什么会变成像是公车的按钮啦!仔细一看,这显然就是公车的按钮!」

「看样子是设计上的失误。因为长得很像所以弄错了。」

「正常都不会弄错吧!两者没有像到这样!护理站叫人铃的按钮为了让身体不好的人也能方便按压,应该都会做得非常大吧!公车的下车铃为了不要让乘客不小心撞上就 会响,所以都做得小小的!」

「你吐槽可以不必这么具体。」

「这是在这个国家生活后锻炼出来的……总之,医院里面这种像是公车下车铃的按钮,到底有没有连接到护理站啦?」

「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透过按钮传来像是以对讲机发话,夹杂著噪音的声音。

「这按钮还真的是护理站叫人铃呀。不好意思,我是住院的病患,呃……病房号 码,病房号码是……」

房间的出入口写著「42」。

「可以麻烦派人过来四十二号房吗?拜托不要在医院用这么不吉利的数字啦……」

(注1)

「咦?我们这边是公车业务所。」

「还真的连接到公车相关的设施去了!」

设计上出现重大失误。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维持这种姿势等下去了……总是,会等到护士经过的吧。你看,墙上应当有写时刻。」

趴在良太身上,莎莎拉小声地说。

注1日文的四十二读音类似「死亡」。

「墙上?是写巡房的时刻吗?这间医院在这种地方还挺认真的嘛!」

护士抵达预定时间

9:25

11:20

14:07※

17:24

20:03※

(※在六日、假日会停开)(因应走廊的道路情况或其他病房患者的清况,有时也会 迟到)

「不要弄得就像是公车一样丨」

尽管觉得就巡房次数来说该是适当的’但因为写得跟公车时刻表一样,就更让人有种班次非常少的感觉。

「我是无所谓……可是莎莎拉等得了吗?这个样子对贵族来说,不会失了规矩吗……」

「这、这是不可抗拒的外力造成的……而且跟身上的伤比起来,这点小意思我还忍得住。不、不管是几小时,还是天天都这样……」

良太也明白莎莎拉很紧张。距离这么接近的话,什么情绪都感受得到。

「天天这样也太离谱了吧……」

「不会离谱。虽然这只是假设啦,但、但是如果我们结婚了,我想偶尔就会碰到这样的事情吧……」

「什么结婚啦……」

「我不介意跟你这种人结婚。」

「咦……」

以不同的解读方式会变成很像是在表白。

「虽然你有很多问题,但只要我努力的话应该是能够弥补的……也许我们会顺利得出乎意料。我觉得我们也不算合不来……」

「呃,莎莎拉,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我说的,全部都只是假设。」

莎莎拉有些悲伤地笑了。

「恭喜你成为王花陛下的随从。」

这话让良太想起了 一切。

(王花一直跟我说,想要把我变成她的随从……)

「在那种情况下变成她的随从,就算你向我道贺,我也开心不起来。」

良太的脑海笼罩了一层阴影。

王花以一脸非常焦虑的表情出现在眼前。

「哇啊啊啊!不要突然冒出来啦!」

「啊……王花陛下,这只是稍微跌倒造成的……」

「我本来以为你们都是伤患所以让你们待在同一个房间也无妨,竟然马上就给我出问题!你们也差不多一点!好了好了!良太也没骨折,清醒了就可以出院了!良太过来这边!莎莎拉慢慢地躺在那边去!」

莎莎拉藉著王花的手,回到了病床。

其间良太也站起来。的确,并不会站不稳。

「王花陛下,请听我说……我始终都是祝福两位幸福快乐的……」

「这我相信。刚刚你看来也是好好地克制住自己了。」

「谢谢您相信我……」

「接下来还请你行动时要分辨清楚时间场所情况。明明有机会却没有加以运用,这就是你的错了。这样的自我认识你应该有吧?」

「是的……一切都是我的责任……」

唉。

莎莎拉无力地叹了 一 口气。

彷佛是想将残留在体内的东西全部吐个乾净。

王花轻轻地拍了拍这个样子的莎莎拉。

「很高兴你这么懂事。以后也拜托你好好干近卫兵的工作啰。」

「遵命!王花陛下,感谢您的赏识!」

「你这么优秀,不久之后也会找到一个好人的,不必担心。我记得,你的表弟虎叶——」

「我立志从今以后一心一意为了王花陛下而活。」

「我有点不清楚你在说什么。」

「我果然还是只有王花陛下了。我想要再度回归原点仔细思考。」

「那里才不是原点!」

莎莎拉从病床上拿出了某个物品。

是王花图案的抱枕。

「您瞧,我都准备好了。」

「这什么准备!而且,这种东西你是什么时候拿进医院的!」

「是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来探病时送的。他们帮我把房间里有的东西拿来。」

「叫他们别再拿这种东西来了!」

「他们两个人都哭了。」

「他们应该是无法理解女儿怎么了吧!」

受够的王花判断这样下去会没完没了。

「良太,走了啦!我想要尽可能远离那个抱枕!」

「哦,这样呀……」

踏出病房之前,良太与莎莎拉视线交会。

有点犹豫该说什么。明明也并非诀别。

先开口出声的,是莎莎拉。

「祝你幸福。」

「嗯,谢谢你……」

「因为我也会幸福的。」

看到莎莎拉的笑容。

「我也会幸福的!」

良太也回以微笑。

良太被轿车载进王城。

来到城里满是单人房的区域。

感觉根本就是公寓住宅的通道,大概是在城里工作的人居住的地方吧。

「既然你是皇帝的随从,就该住在符合身分的豪华房间。」

「这样呀,真的要开始新生活了……」

若回去和诗怜生活过的房子,心情也会难过,这样正好。

走廊铺满了大红色的地毯,营造出豪华的气氛。

「来,这间4242号房,从今天开始就是良太的住处。」

「病房之后,房间的号码也有够不吉利的……」

「旁边是406号房和408号房,我想你应该不会搞错。」

「那这间应该是407号房吧!为什么就只有这间的房号是四位数!」

「为了藉此显示这间随从房很特别。你该觉得光荣。」

「这话的意思是……」

「意思就是这里已经特别仔细净化过。房间号码也换了,对40 7号房有怨恨的东西也不会靠近了。」

「这里果然出过什么问题!是凶宅吧这里!」

「没差啦,应该可以住啦。来,我来帮你介绍新居。」

拿钥匙打开房间一看,有个非常宽敞的玄关。

与其说是玄关,不如说已经可称是整体建筑物的入口大厅。

「这里,墙壁也是大理石吧……」

「这个玄关保全可是很严密的。未经许可想要入侵的话,就会触动感应器遭到电 击。」

「这有点危险吧……」

「没问题的。良太当然已经确实登记在居民名单内了,感应器只会对撬开门锁的 人,或是从窗户进来的人有反应——好像有什么倒在地上……」

烧焦的怜倒在地上。

看样子是试图入侵却以失败作收。

「连忍者闯入都不放过。太完美了。」

「姐姐!你振作点呀!姐姐!怎么办……心跳都停了……身体也愈来愈冰冷。真的会死……」

「这个人,反正都会活过来的。来,我们重整心情继续说下去吧。」

「你对待我的亲人也太随便了吧!」

「要是这点小意思就提心吊胆,这个人就是个派不上用场的忍者了!」

「确实姐姐发作到昏倒是很常见啦……」

「即使掉入大型搅拌机遭到粉身碎骨,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可以复活。」

「那已经不是生命体了吧!」

「不小心沉到无底沼泽里面的时候,也是三天之后就冒出来了。」

「真的不是人类了呀!」

然后,怜真的苏醒了。

「我又到有花田的世界去了……先前向我表白的男人,已经和别的女人交往了 虽然我本来就没打算和他交往,还是有点受到打击……」

「能再回来这里不是很好吗……」

「还有,那男人委托我一件工作,要我替他传话。」

「姐姐,你因为有过无数次的濒死经验,现在对恐怖的事情抵抗力也太高了!」 「所以,我要离开去上工了。」

「呃,我怎么觉得你现在说的『离开』好像包含著另一种意义……」

「那么,我在此告辞!下次我一定要成功潜入!」

「用不著尝试这种事!」

怜光明正大地从房门离去。

出去的时候感应器可能不会启动吧——她才这么一想,便遭到强力电击。

「啊噗噗噗噗噗噗噗丨」

「姐姐!你也太学不乖了!」

十分钟后,复活的怜这次真的离开了。

感应器似乎也无法彻底阻止具备不死之身的人类通过。

「保全还是有问题。得确实安装能杀死不死之身人类的电击功能才行。」

「感觉威力提升得莫名其妙……」

「重整心情继续介绍房间吧……那边是鞋柜,那边是走廊电灯的开关,那边挂著油画后面虽然贴著符咒但是不用在意。那边的空间是放洗衣机的——」

「喂!你刚趁乱混进很不妙的资讯吧!」

「没这回事。为了让年长者也容易按压,电灯开关使用了大尺寸。鞋柜也能收纳很多鞋子,洗衣机帝国会提供给你。」

「你故意只跳过油画的部分吧!」

「油画是在雅虎拍卖用三千五百日圆标到的名画喔。」

「虽然我不知道行情,但这也太便宜了!」

「图的价值不在价钱。虽然有那种马上就会问大师作品值多少钱的家伙,不过,那是一种非常被人看轻的举动,我劝你最好别那么做。」

「好吧,绘画的事情就讲到这里。为什么后面要贴符咒啦!」

「因为符咒就在那里。」

「竟然讲得很像名言!」

「在年轻人之间很流行喔。」

「这谎也说得太粗糙!」

「这整个房间说起来就是个能量点。为了调节这样的力量所以才有符咒。就这么简单。」

「拜托给我个没能量的房间。」

「只要住在这个房间,就能够领受到自然和神灵的力量。」

「果然有鬼!情况一定很糟糕吧!」

结果,还是跳过符咒的事情继续下去。

「这里是厨房。这上面的收纳空间虽然也有贴符咒,不过不用放在心上。」

「我真的很放在心上!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良太决定撕下符咒看个清楚。

蟑螂跑光光

「看吧,不用放在心上对吧?」

「这种东西对蟑螂有效果吗……」

「了解人类的话语,而且心地善良,而且注意到这张符咒的蟑螂就会走掉。」

「机率根本就是零吧。」

「还有,平底锅当作常备用品都有备著。是经过完整加工的。」

「哦,你是说铁氟龙加工吧?」

「驱除恶鬼加工。」

「我就说了,给我换房间!你不要再对这个房间乱来了!」

「就算有恶鬼攻击你,你也可以用这个平底锅痛揍对方。」

「如果要搞到这种地步,那直接把这个房间封起来啦……」

厨房的说明结束后,两人走到下一个房间。

「这里呀,是浴室喔。我记得就大小来说,浴槽应该有一坪半。」

「太大了……光是使用这间浴室的水费和电费就不能小看吧……」

「这样的话,你要不要去使用位在地下的大浴场?其实这座城有引温泉过来喔。因为讲太白的话会招致国民反感,所以我就没说了。」

「其实,只是城里的人要泡汤所以才弄的吧……」

「本来我还想做房间专用的露天浴池,但终究是没办法。」

「说的也是。再怎么样也不能弄一个天井出来吧。」

抬头仰望天花板。

天花板上贴满了符咒。

「可以的话就在大浴场搞定吧……」

「感谢你协助节约用水。」

虽然到处都有可疑的符咒,但只要对此视而不见的话,其实这房间洋溢著高级感。 「那边是阳台。我觉得看出去堪称绝景。」

「哦,让我瞧瞧。」

确实是视野辽阔。

视野辽阔的墓园。

「这是怎样?放眼望去全部都是坟墓呀!」

「听我说,坟墓附近的土地不是很便宜吗?盖这座城的时候正合适。」

「重视经济层面带来的不良影响发酵了啦。」

「听我说,石头照著太阳的时候闪闪发亮喔。让人忍不住陶醉。」

「我哪能对墓碑陶醉啦!」

「都已经净化过了,所以你不必在意。」

「需要净化都是因为这个地点害的吧!」

「一大清早有时会在鸟鸣声或死者呻吟声当中醒来。」

「我要紧闭窗户睡觉……」

豪华归豪华,却是间好像会有什么跑出来的房间。

「好了,还有两个房间要介绍。」

王花站到紧闭的房门前面。

「不好意思,接下来的房间良太不能进去。」

「八成又是恶鬼类的东西吧,我已经识破了。」

良太推测应该是关著鬼魂的「不能打开的房间」之类的。

「里面有经过严选的成年漫画。所以未满十八岁的人禁止进入。」

「不要弄这种莫名其妙的房间出来啦!」

「可以在里面一边欣赏风景,一边使用色情书刊喔。很罗曼蒂克吧!」

「要在这里加入浪漫是可以啦。还有,不要说使用,至少也给我说读吧!」

「因为,要是碰到有大量拟声词的页面,读者不会一一仔细读过去吧?应该会快速浏览过去吧?」

「不要在这种地方考究!还有虽然说是欣赏风景——」

「当然,欣赏的是墓园的风景喔。」

「欣赏个头!就让这房间永远别开放吧!够了,快介绍最后一个房间啦!」

「也是啦。最后是卧室喔。来,往这边走。」

感觉很乾净,也没有看到贴符咒的地方。

无从挑剔的豪华空间。

以黑白为基调的时髦房间,放了张大尺寸的双人床。

「再怎么说一个人睡这张床都太大了吧?」

「因为我要住在这里,所以床才这么大张。」

「这样呀,这样的话确实有必要这么大张……咦?」

好像听到非常让人震惊的内容……

「王花,你说要住在这里?你应该有自己的房间吧?」

城里王花的房间良太也曾见过。是个和王花性格不搭调,带点幻想风格的房间。

「你想想看嘛,近卫兵围绕在我身边,是因为有必要提防那些对我心怀不轨的剌客 或是莎莎拉。近卫兵原则上是女性也是因为这样。」

「这样的话,警备就必须非常森严才行了。还有,得跟剌客并列在一起的近卫兵拜托就跳过吧。」

「这里我是在反向思考。只要我打从一开始就是睡在近卫兵的房间,情况就很明白了。当然,不是每天都这么做。」

「听、听你这么说后我也不是不懂啦……可是睡在男生的房间实在……

「咦?你应该不会对皇帝陛下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吧?」

眼神锐利,王花望著良太。

「当、当然不会……」

「那就没问题了呀。」

王花无所畏惧地笑了。大概一切都已算计尽了吧。

以良太的立场来说无意违逆,也没有立场违逆。

「好吧……我答应要成为你的随从,好好保护你……」

「没错没错。良太是我的随从,你记得很清楚嘛。那么—」

王花将手搁在良太双肩上。

「请、请你正式成为我的随从吧……」

彷佛是开关切换,现在的王花一脸提心吊胆的样子。

方才充满魄力的态度彷佛是另一个人。声音也变得非常小。

「正式是什么意思……」

良太从王花的话语感觉到某种不纯的东西。

如果光是以话语而言,并不是什么亏心事。

「良太,让我吸你的血。请你……好好地成为我的所有物。」

彷佛身体血液逆流的感觉笼罩著良太。

「你的意思是,要咬我的胳臂还是哪里吗?」

「没错……在这里做的话不会有任何人看见……不、不要让我说明太多啦……感觉好丢脸……」

王花的手微微颤抖,且透过良太的肩膀传到他的全身。宛如伴随著这颤抖,良太的心跳也正在加速。

「明、明天再来好吗……」

「不行……这种事情,一旦有所延迟,要再次开口说出来真的很难受……这种感 觉,你应该懂吧……」

王花的心情,良太真的认为自己「懂」。他觉得王花和他的心情同步到让人害怕的程度。甚至令他感觉搁在自己肩上的手其实不是王花的,而是自己的。

不同的,就只有彼此的立场吧。

「可是,诗怜……啊,那也无所谓了吧。」

冬仓诗怜不在这个国家了,也不是良太的主人了。

这些成为过去的那一瞬间,良太与王花都亲眼目击到了。

现在的主人就在良太眼前。没有和其他任何人重复,独一无二的主人。

「遵命……我的主人……」

一说出这话,便产生了 一种像是得到解放,又像是揪紧心头的奇妙感觉。这样一来,以前暧昧含糊的某种东西便终结了。

「那么,良太,请你在床上坐著……」

良太坐到床上,王花站在他的左边。

「手伸出来。多少还是会痛啦,如、如果你觉得痛可以跟我说……」

「我说痛,你就会停止吗?」

「不会。」

「那我说了也没意义吧。算了,我被好几个人咬过,大概已经习惯了吧。」

「你到底是有多随便啦。一般来说,这不是会习惯的事情吧。」

「你这么一说,也有道理啦……以后,我会多加小心的……」

「这还用说吗?你要有身为皇帝随从的自觉。」

「我会努力不让王花丢脸的。」

「请你永远都不要忘了这种决心。最重要的就是有心。人要得到别人的尊敬有两个 方法:一个是在某个领域留下任谁都无话可说只能认同的功绩。另一个则是不论如何都 能坚持在人格上光明磊落,当一个无人能匹敌的善人活下去。良太并没有惊人的才能, 幕 所以至少也要能持续当个好人。」

「呃……你还要吸我的血吗?」

王花脸红得像是喷火。良太也觉得自己好像说了非常过分的话,有种罪恶感。

「因、因为我觉得好丢脸……我本来以为开口说点什么的话,就能舒缓情绪的,结果反而变得更难下定决心行动……你先等一下啦!因为我是第一次……」

「奇怪?第一次?你没吸过近卫兵的血吗?」

「我、我说你呀……吸同性近卫兵的血,跟吸男性良太的血,两者的意义不同 呀……而且,或许因为你不是血族吧……感觉就是怪怪的。我明明一直很想这么做,但真到了紧要关头,还是会变得害怕付诸行动……真的只能用『感觉怪怪的』来形容…… 这点小事,拜托你要体会出来呀……」

「抱歉……我没这么细腻的心思……」

「这次我真的要行动了!我要心一横行动了!」

王花抓住良太的胳臂。

「请问一下。」

「怎、怎么了?」

「我是不是先去洗脸台把胳臂洗乾净比较好……」

「没关系……你不必有奇怪的体贴……」

然后,王花闭上双眼,缓缓地将牙齿放上良太的皮肤。

一开始的疼痛,良太咬紧牙关忍了下来。

这种痛一开始是最难受的。因为是本来不痛的地方突然痛了起来。接著,则是从已经有痛觉的地方继续下去,差距感就缩小了。

看著正在吸血的王花感觉颇为尴尬,于是良太移开了视线。

该怎么说呢?吸血中的王花感觉看起来比睡觉的时候更没有防人之心。

(七年前的我,不可能想像得到……将来会发生这种事情吧。)

当时,对居住在日本的良太来说,女生全部都是「敌人」。

由于诅咒的影响,每个人都想要偷袭良太。如果只是承受怪异的视线倒也还好,但事情甚至严重到让他遭到绑架。

每个女生都无意把良太当人看,良太本人也不觉得那种女生是能以话语沟通的人 类。有种自己独自一人居住在满是怪兽的森林中之感。

其中,就只有沙罗野王花把良太当个正常人看待。

理由很简单。因为身为血族的王花,在良太面前可以维持正常的心智。

诅咒对血族毫无影响。

班上的女同学里,只有一个人表情冷淡,就是王花。

这样的王花就良太看来会是个特别的对象,某种意义而言也是很自然的。

他对王花怀抱著类似崇拜的感情,后来变成了爱慕。

(王花和我认识的那些女生不同。只有她把我当个人看,我只有在王花面前是个

人。)

因此,王花成了良太的初恋对象。即使王花转学了,这段恋情也没能更新呈现冻结的状态维持著。

一定,没有哪个女孩能够取代王花。对良太而言,特别的人就只有王花而已。 (那个时候只有小四,想得到最多就只有「想跟她接吻」这样吧。根本没想到会想要被王花吸血。不过,这样就好了吧。)

王花始终都在吸著良太的血,所以无法说话。

这段没有交谈的时间,就在良太一边思考往日一边过去了。

或许是因为经过了七年之久,以前的记忆美化得恰到好处,容不得丝毫污点。

(这就是所谓的命中注定吗……)

说不定,是因为天时地利人和,现在的自己才会正被王花吸著血。胳臂感受到的这种疼痛,也许是自己注定要尝的。

然而,这疼痛也没持续多久。

疼痛逐渐消退。

取而代之的是涌现的睡意。

这是一种麻醉。血族为了保住随从,会将消除吸血带来的疼痛的物质送进对方体 内。那种物质已经起了作用。

(我坐不住了……)

良太倒在床上。

全身慢慢变得无力。

「再一下下。」

可能是因为良太倒卧床上,王花一时松口低声说道。声音听来懒洋洋的。彷佛麻醉对王花本人也有效果。

王花的唾液形成的丝线断在良太的胳臂上。良太注意到王花满身大汗。就像是得热病发烧的病人,满脸通红。

王花也躺了下来。

「我要继续了。」

一旦开始行动,就无法停止。

抓著良太的胳臂,让自己的身体横躺,再次张嘴含住。然后挨近良太,再咬下去。 「好,你就继续吧。」

由于已经不感疼痛,良太也不晓得王花对自己做了些什么。尽管脑袋不清不楚,以前的回忆也无法顺利思考,但奇怪的是却不想闭上眼睛。

突然,他想要紧紧抱住王花。不过,因为他们是主从关系,这么做是不允许的。他在模糊的脑海中如此规劝自己。他觉得,现在想要抱住王花,应该是受不能维持正常的心思的影响。虽然王花一定不会怪他,但正因为这样,他若没有改天再抱的话就太狡猾

「我觉得全身发烫。」

王花看来好像轻轻点了点头。

然后,搞不清楚是长还是短的三分钟结束了。

「这样子应该可以了吧?」

王花缓缓抬头说道。

「结束了吗?我觉得脑袋空白怪怪的。说起来,我还不曾被吸血三分钟这么久。」 「如果每个人都吸你的血三分钟,那可是一大问题呀。啊,良太,你还在流血, 先消毒……」

王花从怀里拿出携带型的消毒纱布。

「你连这个都准备了,意思就是全部都照你的剧本走吗?」

「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什么都没有。」

「一切,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喔。」

王花一边笑著,一边以纱布擦拭伤口。

相较于表情,动作显得笨拙。

「我来试试看简单的命令。确认一下是否成功把良太变成随从了。」

「好的。成功的话,我这边应该会感应到什么才对。」

王花闭上双眼,一动也不动地嘴里念念有词。

一会儿后,王花的意念也传进了良太的脑海。

——再靠过来一点。再靠过来一点。

「我收到了!我感受到王花的想法了!」

「真的!」

良太和睁开眼睛的王花视线交会。

然后,彼此转过身去。

明明刚刚还在吸血,不知道为什么两人又会因此感到尴尬。

「可是呀,为什么,要给我这种命令呢……我们已经很靠近了呀……」

「测试一下而已……不是什么实用的内容也没关系吧。」

咳咳。

王花清了清喉咙。

「所以,从今以后,请你以随从的身分做好会遭到各方面玩弄的心理准备。」

「拜托你手下留情。」

「我那笨妹妹也不在了,所以我要连她的分都加倍奉还。」

这词汇让王花与良太的脸同时笼罩了阴霾。

「王花,你果然还是会难过……」

「我是难过。诗怜不在了我怎么可能不难过。可是,这种难过相对地也施舍给了我宝物。」

背对著良太,王花说道:

「因为,要是诗怜在,我就得不到良太了。」

看著良太就说不出口的这句话,显示了诗怜不在有多大的影响。

「有失就有得。这一步,我们早晚总是得跨出去的。就像是转学到新学校后第一天上学的日子。」

「王花,你用不著逞强。」

「良太你也一样。如果你对诗怜感到愤怒,大可说出来。」

「为什么我要对她感到愤怒?」

「良太,你还不懂吗?」

王花悲伤地望著良太。

「因为你被诗怜拋弃了。」

良太也无言以对。

虽然很想说「不是这样」,但或许这么说也有部分的真实。

「良太明明为了她那么努力走过来的。这世界上最替她著想的人就是良太呀。」

「这是没办法的吧。因为我无法取代母亲的位置。」

「我不会拋弃良太的。」

以充满皇帝威严的严肃表情,王花说道。

「遵命,主人。」

「还有,良太的血非常美味。胜过我以前吃过任何美食。」

「哦,是哦……这个,我可以说谢谢夸奖吗……」

「真的很美味,我很想马上又吸良太的血。因为这样你会昏倒,所以我才努力忍了下来。」

「我的血没有什么特别的成分呀。」

良太害羞地说。

「有。对我来说就是特别。」

另一方面,诗怜在皇帝办公室被工作逼得要命。

虽说是皇帝办公室,其实也只是大楼的一个房间。这栋大楼属于和秋之宫前帝国保持距离的血族所有。采理似乎是因此才得以租借使用。

「我看看,情况如何?『条款』怎么念?『斡旋』怎么念?『缔结』怎么念?『填补损失』你只会念损失而已。『履行』好像会念其实念不出来……这样子是还满可惜的,也就算了。我会叫底下人写得更浅白好懂,大概就没问题了吧。快盖皇帝的印章!好,下一份文件!」

诗怜在一份接著一份的文件上盖章。

「你要加油呀,诗怜。因为这段时间你暂时都要做这种盖章的工作。」

对向的采理也同样正在检查文件。

「您不用担心,母亲大人。我正在不看内容一份接一份盖章。」

「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你简单浏览一下啦……这是接下来要面对的课题。现在你就先全力盖章吧。」

「包在我身上!我会以胜过任何人的速度盖章!」

「啊,对了。今晚你得在新帝国的相关人士面前演讲。诗怜,你要先想好要说什么喔。」

「咦?我根本没时间思考呀……」

「放轻松去说就好了。因为接下来这样的工作也会愈来愈多。」

晚上的会场,是不同于诗怜投宿的饭店的另一家饭店的宴会厅。来宾当中甚至还有 曾在电视上看过的曰本政治家。

首先,上台的是艾风星娜◦世冬仓采理。

「在秋之宫建立血族帝国以来,不知不觉时间就这么过去了。我甚至觉得好像从几 十年开始帝国就存在了。现在在这里的人当中,应该有许多人对血族创立了国家感到骄傲,同时却也对那种儿戏般的发展感到疑虑吧。即使我的祖先是血族圣教的教祖,我也觉得怪怪的。至少,出版血族圣教大司教的泳装写真集之类的,根本就不是正常该有的行径。」

当然,她说的是艾风星娜十三世木村松子。

出席者当中,有几个人悄悄低下头去。大概是买了写真集的人吧。

「我听到很多人发出像是『不希望外界以为那样的国家就是代表血族』的声音。该怎么办才好?我烦恼,痛苦,认真思考。然后,我决定要投身新帝国——神圣血族帝国的『建国』活动。新帝国和秋之宫的前帝国不一样,目标是成为一个意识到和世界为一体的国家。如各位所知,这个国家严格说来并不是个独立国。现在已经有很多非血族的人士加入,提供协助。在二十一世纪,单一民族建立一个国家这样的民族自决观念已经十分落伍。认为只凭藉血族便能成事的想法是一种不合时宜的错误,也无法期待有任何成效。接下来我们必须舍弃只靠血族这样的局限思维,要以血族的立场全力促进发展。现在,虽然神圣血族帝国只有位在大城市的总部,但以后会慢慢在世界十个地方建立分部,和世界的血族连结在一起——诗怜一世,请起立。皇帝,请不要睡觉快点醒来。」

采理在讲话的时候诗怜睡著了。

「呼〜啊……啊……我没睡著!我都有认真听!」

「那么,你简单说说看我说了些什么。」

「为什么蔷麦面店和拉面店偶尔会展现出神秘的坚持?乔麦面第一口要什么都不沾啦,这碗拉面要先喝一口汤才能吃面啦,要怎么吃是客人的自由吧?虽然还没提案是还好,但规定一定要怎么样的店家简直岂有此理。自以为是得太过分了,用餐应该是自由快乐的——大概是这样的内容。」

「一点都没错。」

不出所料,诗怜完全没有听进去,采理只能讽剌地这么说道。

结果,诗怜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让采理觉得焦躁。

「好的。现在神圣血族帝国的皇帝诗怜一世有话要说,非常有趣不会冷场的话。一定会让各位捧腹大笑!请小心不要笑死了!搞笑界的历史就在今天这个地方要全部改写!各位,请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她!」

舶啦舶舶!掌声如雷。

「等一下等一下!不要提高奇怪的难度啦!」

「哼!这是处罚你不认真听母亲的话!」

采理有些闹别扭地说。都是女儿没有乖乖听她说话还敢抗议。

无计可施,诗怜只得上台。

「呃,我是皇帝。有意见吗?」

一开头就有够不妥。

「我想从事的政治是让全世界的血族都能吃饱喝足的政治。应该是说,我就只有这么一个目标。为什么要这样?因为肚子饿了就什么事都做不到。世界上当然有富人有穷人,这是没有办法的事。让全世界的人都变成有钱人,这种事情呀,嗯,我看呀,以原理来说应该是不可能的。不过,不可以制造没有食物吃的人出来。吃饭有困难的话,也会变得没有心思替别人著想。连内心都会跟著贫穷。营养不足的话还会容易生病。反过来说,如果肚子吃得饱饱的,就能有余力做其他事情。这样的话,快乐生活的机会也会大增。也能够对别人好。所以,最重要的就是吃饭。吃饭、吃饭、吃饭、吃饭。一天四餐。只要填饱肚子,人就无所不能。食物优先于一切!」

由于不知该说什么,诗怜便把想到的事情直接脱口而出。

尽管自己也知道这样可能挺糟糕的,但又不能沉默不语。

「外交啦谈判啦这些工作都太难了,所以交给头脑派的人去干吧。我要做的是以理念为前提的政治。因为皇帝不必事事亲为就能统治国家。有意见吗?」

「「「哦哦哦!」」」

会场的反应格外热烈。

「比我预期的还要会演讲呀!」,「本来完全没有期待,不过说的还挺不错的

嘛!」,「皇帝万岁!」,「某种意义来说,说不定真的是没有冷场!」。

出人意外,大受好评。

「诗怜,太好了。这是你自己认真思考的结果吧。」

「该说是我思考的结果,还是说我只是想到什么说什么吗……」

「谢谢你,诗怜。我真是幸福的人。」

采理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在我没注意到的时候你已经成长这么多了呀。我好开心。」

「这样说实在太夸张了。」

「虽然我很在意你成绩不好。」

「这种地方就别管了!」

「请回答五部夏目漱石的小说。」

「《五四郎》、《老爷》、《我是猫汪》、《从旁以后》、《抱枕》。」(注2)

「看样子你稍微读过《我是猫汪》了。」

「那是部描写一只以为自己是猫的狗和一只母猫之间无法实现的爱情的长篇恋爱小说。」

注2正确的应该是《三四郎》、《少爷》、《我是猫》、《从此以后》、《草枕》。

「虽然你记得七零八落的还是夸奖你一下,不过全都错了。你还需要好好认真念书喔。」

采理开心地笑了。

诗怜因此由衷感到快乐。

她想,采理笑得如此开怀,没有任何阴霾的笑容,一定是和她这个女儿分开以后从没不曾出现的。

(我应该可以为了母亲大人活下去吧……)

不论在神圣血族帝国内会碰到多么痛苦的事情。

可是,诗怜依然觉得这里少了些什么。

少了维持现状,就绝对得不到的东西。

(这件事情就不用多想了。)

诗怜主动中断了思考。

如果追究下去,就会变得无法挽回。

——她的直觉这么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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