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忍话 忍‧时光 001-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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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我们已经对忍野忍这个名字耳熟能详,听到也不会特别高兴,反过来说,是我不会觉得突兀,平稳位居心中的名字。对她来说,她原本的名字姬丝秀忒‧雅赛萝拉莉昂‧刃下心,甚至已经成为过去的东西吧。

过去。

往昔。

已经结束的事。

或者是……没发生的事。

甚至不确定是否存在过的事。

是像这样随著回忆述说的某些事,坦白说,也是和现在的她毫无关系的事。

无关。

不用说,过去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不只是有所差距,甚至是判若两人,是完全不同于自我厌恶,令自己嫌弃的对象。我也一样,包括春假的我、黄金周的我、上楼的我、母亲节的我、骑脚踏车的我、上课的我,都是别人。

是别人、他人、陌生人。

并不是要逃避责任。更不是想否定当时的自己。

我觉得当时的我,以当时来说算是表现得很好。尽全力做到所有能做的事。

不过,当时的「全力」,和我现在认定的「全力」不同。现在的我应该会在当时的各种状况,依照当时的各种信念,采取不同的行动。

即使如此,我最后还是会拯救吸血鬼。

即使如此,我最后还是会被猫袭击。

即使如此,我最后还是会接住战场原。

我在当时的各种状况,肯定会依照当时的想法,做出这些行为。

无论这种做法是对是错,通往这些结果的路多不可数。极端来说,要从无数的道路选择哪一条,端看我当时心血来潮。

忍是现在的忍。

不是别的忍,是现在的忍。

传说的吸血鬼,铁血、热血、冷血的吸血鬼──姬丝秀忒‧雅赛萝拉莉昂‧刃下心拋弃名字与外型,成为现在的忍。这个事实是我最大的救赎,却堪称是她当时心血来潮的成果。

这样的心血来潮实在窝心。

她看起来是幼女,却比我这个十八岁的孩子年长许多,历经五世纪以上的漫长人生,或许出乎意料在这方面颇为贴心。不对,或许不是贴心,始终只是心血来潮。

她这样的心血来潮,曾经在四百年前造成何种风波,就在这一集向各位述说吧。她四百年前在这个国家遭遇什么状况、做出什么事──本集就是这样的故事。

忍野忍。

这是回溯她时间轴的故事。

将忍的时钟往回拨。

然而当然不只是述说,这段往事在某方面影响到现代,我照例因而拯救或得救,有所建树或一事无成,总之在这方面,希望各位阅读之后多加思索。

我──阿良良木历也一样。

噫边回忆那个家伙的事,一边述说吧。

002

前情提要。

我──阿良良木历,和搭档的吸血鬼──忍野忍一同经历老生常谈的时光旅行,没能成功改变历史,垂头丧气地回到现代。完。

总之,详情请参照上上集《倾物语》。我很想这么说,但也可以不用参照。虽然刚才说「我很想这么说」,但我不想这么说。老实说,我个人希望各位别参照那段失败经验谈,这种自曝其短的兴趣差劲透顶。

不过,那场时光旅行姑且是基于我自己挺感动的理由,也就是想让十一年前过世成为幽灵,在这座城镇不断徘徊的好友──八九寺真宵复活,希望她别因为车祸就失去短短十岁的幼小生命。为了我的名誉(真是小心眼),我很想阐明自己这种防患于未然的行为。总之,当我垂头丧气惨败而归,直接询问她的意愿却发现……

「我并不想复活。自以为是的阿良良木哥哥,你做白工了,呀哈!」

由于她数落得这么惨(实际没这么惨),所以我的所作所为,用掉高中生活最后一次宝贵暑假的最后一天(正确来说是第二学期开学典礼当天)进行的盛夏大冒险,只能形容为毫无意义,变成「你为什么为这种事用掉一本小说的篇幅?你是笨蛋吗?去死吧?啊啊你是半个吸血鬼,是不死之身所以不会死,真是没救了」的感觉。

所以各位别看《倾物语》喔!

绝对别看喔!

这可不是假话喔!

……总之就这样,我正在和当事人幽灵少女言以蔽之就是问题儿童──八九寺真宵一起走路返家。

穿越时光改变历史失败而回到现代时,开学典礼已经开始(顺带一提,现在的正确时间是八月二十一日周一下午一点多),我的心情处于「啊~新学期第一天就跷课了,这么说来,我到最后完全没写暑假作业,这样会分别被战场原与羽川杀两次吧,真期待!」这样的亢奋状态(喔耶~),但是不提这个,我得将背包还给八九寺。

这方面的细节不足以在这里述说,而且我经历时光旅行,在过去与未来,将时间用在八九寺所说的「做白工」(就说她没这么说了),所以我自己觉得背包事件是很久以前的事。但是从时间轴来看,幽灵少女八九寺是在昨天八月二十日来我房间玩,并且将背包忘在我房间。

详情应该参照哪里?唔~记得是《化物语动画完美导读书》?

那本书好像刊载当时事件的极短篇……慢著,等一下,这么一来,那就是动画版的事件,对我们来说应该是平行世界发生的事?

平行世界。

好讨厌的词……

总之无论如何,那本书已经没在世间流通……天啊,动画业界好严苛。

明明以为相当蔚为风潮,却在转眼之间被淘汰。

这种世代交替的速度,以业界来说堪称健康……总之暂且不提。

我摩拳擦掌要改变过去的时候,八九寺正在镇上闲晃,想从我家取回背包。

我觉得她用不著到处闲晃找我大半天,只要正常等到放学时间,在家门前等我回家就好。但我如此询问时,八九寺回答:

「阿良良木哥哥翻遍背包还得了!只是翻遍还好,要是用背包布料做出这种事或那种事,我想到就想吐!不会这么做?嗯,或许不会,但是时间足以这么做,光是这个事实我就无法原谅!」

就是这样。

她丝毫不信任我。应该说讨厌我。

总之,被年幼少女视为蛇蝎厌恶,这种罕见经验本身出乎意料是值得欣喜的事,所以我不在乎逆来顺受。不提这个,我还是得还她背包。

因此,我从进行时光旅行的北白蛇神社推著脚踏车,和八九寺并肩走回自家。

「……不过八九寺,你少了背包,角色特性果然变得不太起眼。」

「阿良良木哥哥,您讲这什么没礼貌的话?光靠这对双马尾就足以建立我的角色特性吧?」

「双马尾啊,但如果只有这个要素,角色特性不够强烈……听说所谓的好角色,必须设计成光看剪影就知道是谁。」

「但我觉得这种论点也该过时了……光靠剪影就看得出角色,或是故事需要起承转合,我觉得这种制式原则不管用的时代早就来临。」

「你这女生还是老样子质疑现有价值观……」

「角色设计的好坏,我觉得并不是取决于剪影,而是要设计成没绘画天分的人画这个角色也让人认得出来。像是悟空或皮卡丘,即使小朋友画也很好认吧?」

「原来如此。」

「但我如果没有背包,确实就不像蜗牛,而是像蛞蝓。」

「……忘记是谁说的,好像是忍野说的,又好像是羽川告诉我的……这么说来,蜗牛与蛞蝓似乎算是相同的生物。蜗牛的壳退化之后就变成蛞蝓……」

「不过,要说贝类的贝壳退化之后还有剩东西,感觉也挺神奇的,就像是鸟类不会飞那样。以人类举例,就是『虽然骨头没了却还活著喔,过得很好喔』这样吧?」

「唔~如果将贝壳视为外骨骼确实如此,不过真要说的话,贝壳的功用比较像皮肤吧?但我不晓得人类没皮肤是否活得下去……」

「是的,确实不晓得。不过没骨头依然活得下去,这件事已经由阿良良木哥哥获得证实……」

「没错,我这个没骨气的弱鸡已经证实……并没有!」

「该怎么说,因为寄居蟹让人印象深刻,就觉得蜗牛的壳似乎可以拿掉,但实际拿掉就会害死蜗牛。因为里头装满很重要的东西。」

「和你的背包一样?」

「不,我的背包没装那么重要的东西……只是对自己的物品保管在阿良良木哥哥那边感到生理上的抗拒,即使没背包也不会为难。」

「…………」

「只不过是八九寺真宵变成蛞蝓真宵罢了……咦?记得这个题材之前用过?」【注:日文「八九寺」与「蛞蝓」音近。】

「我当时不在场所以不清楚,但你应该是在动画副音轨说的吧?」

「是的。我回锅用了相同的题材。」

「哎,既然媒体不同,我觉得回收再用一次也无妨……毕竟是平行世界。不过该怎么说,这个题材会将你的形象定位成蛞蝓,我觉得避免使用比较好……」

「但我原本是蜗牛,所以大同小异。我好羡慕羽川姊姊是猫。」

「嗯。」

「也羡慕阿良良木哥哥的鬼。」

「……嗯。」

「怎么了?」

「没事……不过你想想,蜗牛很受小朋友欢迎吧?但蛞蝓没人爱就是了……有没有壳差好多。」

「最近似乎不是这么回事喔,因为蜗牛寄生虫很多。」

「寄生虫?」

「以我的立场,阿良良木哥哥就是这样。」

「原来如此,以你的立场,我就是这样啊……喂,你说谁是你的寄生虫?」

「今天阿良良木哥哥经常自我吐槽耶。我个人觉得自我吐槽印成文字很丢脸。」

「啊,但我听说过。记得蜗牛的寄生虫是Leucochloridium……好像翻译成双盘吸虫吧,是一种会占据大脑的恐怖家伙……」

「原名正中央有萝莉(lori)的发音,就像是阿良良木哥哥。」

「惨了,我居然不小心自己做球给你,还是必杀球!」

「阿良良木哥哥确实有这个要素喔。其实稍微努力一点,Leucoch的部分也可以耳误听成『冷酷』的日文发音。冷酷萝莉dium。」

「那不就烂透了?而且别在这种地方努力!」

「至于dium是否能解释得更有趣,我想找阿良良木哥哥商量。」

「为什么我非得和你一起思考如何数落我自己……不过双盘吸虫真的是很恐怖的寄生虫吧?光是听叙述就毛骨悚然。被这个家伙寄生的蜗牛,会自己移动到容易被鸟吃掉的地方,让触角变形得更显眼,宣传自己的位置……我在你眼中或许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我不想和那种寄生虫相提并论。」

「我开玩笑的。」

「我知道。」

就像这样,我和八九寺在途中拌嘴闲聊,最后回到阿良良木家,也就是我家。我和八九寺一闲聊就停不下来,会持续到没完没了,对话内容却没什么意义。然而只有这次,或许出乎意料是一次例外。

这是我后来回想才发现的。

蜗牛与蛞蝓进化退化的话题,或是双盘吸虫这种寄生虫的话题,在本次的故事里或许是稍微感受得到讽刺的暗示。不,这里说的暗示是俗称的「巴南效应」,事后诸葛什么话都说得出来。【注:Barnum effect,以广义形容词评价他人,他人就容易接纳的心理现象。】

事后回想起来,这种称心如意的话语、这种冠冕堂皇的话语,不晓得将人们耍得多么团团转。想到这里就觉得我的思绪也堪称是妄想。毕竟这只能在事后思考,即使不是如此,人们只要专注思考未来就好。

我经历时光旅行,肯定充分学习到这个道理。

「那么八九寺,进来吧。」

「啊?」

我随口邀约,八九寺却露出「这家伙讲这什么话」的表情。

「我只有在守灵的时候,才会进阿良良木哥哥家耶?」

「即使这番震撼的话语伤害我,我内心某处也因为八九寺愿意来为我守灵而感到欣慰……」

「……阿良良木哥哥,一阵子不见,你变得异常乐观。」

「哎,因为我累积了一段有点离谱的人生经验……」

「总之我不进去。我在阿良良木哥哥还活著的时候,再也不会踏进阿良良木哥哥家的家门……昨天是最后一次。应该说昨天到头来也算是半绑架吧?」

「绑架?别讲得这么难听。」

「这是实话啊?请不要因为再也买不到原版导读书就乱讲话。」

「我并不否定这个事实,只是要你别讲得这么难听。」

「这也太任性了。总之……」

八九寺以充满戒心的目光这么说。

毫无信任感或信赖关系,只能形容为疑惑的双眼。

她这样看我,令我血脉贲张。

「我没失去女性的戒心,不会贸然进入父母与妹妹们不在的阿良良木哥哥家。」

「十岁女生讲这什么话?」

「要是我活著,我已经二十一岁了。」

「别讲得这么倒胃口。」

「请不要因为我的实际年龄倒胃口。」

「明明至今不会讲得这样破坏梦想,为什么突然讲这种话害我失望?」

「没有啦,东京都条例实施之后,各方面不是都变严格吗?考量到今后的演变,姑且得强调敝人我是十八岁以上的合法角色,否则可能会遭受流言蜚语中伤。」

「合法……但是记得东京都条例和真实年龄无关吧?」

「是这样吗~我是小孩子所以不清楚~」

「搞不懂你的定位。你究竟是孩子还是大人?」

「法律上是大人,但肉体是孩子。」

「你没肉体吧?所以……」

「讲正经的,我觉得有没有东京都条例都一样。在法案通过之前,漫画界与动画业界不就掀起自主管制的旋风吗?虽说这样没办法自由创作,但事实上早就没办法自由创作了。明明早就对金主唯命是从,却抗拒上层管制,真令人心寒。」

「别忽然讲得这么正经……」

「在这种状况,至少我们想自由发挥对吧!八九寺真宵,现年十岁~!内裤可以随便看喔~!」

「太豪放了!」

「啊,露个内裤好像不成问题?我听说哆啦A梦的静香没触犯东京都条例。」

「哎,条例终究没办法管制哆啦A梦吧……」

话说,八九寺居然直呼静香的名讳,你以为你是何方神圣?处于何种立场?

「说得也是,哆啦A梦是国民漫画……应该说一个不小心,甚至会和国际舆论为敌。不过阿良良木哥哥,虽然我这么说不太对,但哆啦A梦很情色对吧?」

「不准用奇怪的角度解读历史名作!」

基于这层意义,哆啦A梦的秘密道具确实忠于人类欲望,也被恣意滥用……

「我认为小学男生的性启蒙,八成都是来自哆啦A梦……不晓得文部科学省还能回避这个事实多久。」

「顺便问一下,另外两成小学男生的性启蒙来源是什么?」

「《海螺小姐》的裙带菜小妹吧。」

「…………」

这段对话令人在各方面省思国民热门漫画的功过,虽说如此,我觉得这两成小学男生的癖好过于冷门。

而且这应该是假资料吧?

不准乱说话。

「那……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立刻拿你的背包过来。」

「十秒。用冲的。」

「这么大牌?」

不知为何,我得帮十岁的少女跑腿。

不对,应该是二十一岁的女性?

无论如何,都令我血脉贲张。

不过,十一年的幽灵生活,不会让八九寺有所「累积」,所以那个家伙没办法成为二十一岁……

这也是我在时光旅行彻底体认的事实。历史的事实。

我让八九寺在刚完工的大门前面等待,进入家里上楼,到自己房间拿她的背包。

瞬间,我内心萌发山羊般的恶作剧心态,想把背包里的东西掉包为石头,但我房间当然不可能有石头,所以我打消念头。

我姑且在字面上向天地神明发誓,自从八九寺昨天将这个背包忘在我家,我从来没看过背包内容物。

我被称为冷酷萝莉dium,却不是乱碰少女私人物品的罪犯。

我是绅士。Gentleman。

不能让八九寺等太久,所以我没在房内坐下或是享受咖啡时光,背起背包就再度走到屋外。

「啊!慢著,请不要碰别人的东西啦!」

「别强人所难好吗……」

「啊~得送洗了。」

「我说啊……你是不是从刚才就过度讨厌我?」

「这背包我不要了。请扔掉吧。」

「慢著,刚才说过,你没这个背包会成为蛞蝓真宵吧?」

「为什么像这样莫名强硬地将背包塞给我?看来是暗藏窃听器对吧?唔哇,阿良良木哥哥烂透了!」

「你太怀疑我了吧……我懒得解释,你去看《倾物语》吧,这样就可以证明我的清白。」

「我才不要看那种好贵的书。」

「别说贵啦……」

「一千三百圆?唔哇,这价钱不晓得能买几本六百圆的文库本!」

「两本。居然说好贵的书,好歹要说很厚的书吧?在分量方面其实差不多。」

拜托别胡请。

那是你自己上副标题的书,别做这种负面宣传。

「书的定价问题,今后或许也会继续改变吧。毕竟二手制度差不多快达到极限,电子书的时代也分秒接近。搞不懂是黑船、救生船还是海盗船。」

「电子书啊……不过用来看漫画意外地合适喔,因为黑色的显色异常漂亮。」

「啊,那当然。因为杂志之类的书,使用的墨色都变淡,难免会想用电子媒体欣赏漂亮的图。」

「说到问题点,应该是电子书没办法跨页显示吧。例如手机是一格格显示,但漫画的优点在于可以自由分割画面大小……不过到最后,这或许也是习惯问题。」

「像是短短几十年前,漫画的分格很单纯。大概就是四行四列这样,画出来的成品也很单纯。不过现在或许在各方面进入文艺复兴时代吧。」

「但文艺复兴的意义是温故知新……」

这个道理或许可以套用在漫画分格的问题……虽然聊到这个话题,但我对这方面的造诣不深所以不清楚,如果分格复杂到像是少女漫画那样,手机要怎么显示?

问题或许不只是跨页……

「而且在网路连载的漫画也增加了。」

「你是说线上杂志?从这种观点来看,新人进入漫画界的大门也变宽广了,毕竟新杂志也接连创刊。」

另一方面,现存杂志则是接连停刊或休刊,这个事实就暂且不正视。

「考量到今后的进展,漫画家或许出乎意料是非常稳定的职业。毕竟最近有很多长期连载,想转行也意外地容易。」

「我觉得这种想法有点过于乐观……刚才也提到,漫画的优点在于可以调整画面大小,不过只要受欢迎,漫画家又有体力,同一部作品就可以一直持续下去,这也是漫画另一项优点吧。」

「总之,这方面和文化类型的小说不太一样……」

但我觉得是发表形式的不同。

漫画以杂志连载为主,小说以单行本为主,所以小说在性质上,如同漫画领域的短篇形式。

即使不愿意也会有所区隔。

「不过有些系列小说,即使反覆假装即将完结,却依然像是丧尸一样反覆复苏,一直冗长地写下去!」

「别说了。不准说得这么自虐。」

「回到正题,我觉得电子书只要解决价格问题,就会一鼓作气普及。只要设定成大家能糊口的价格就好。」

「糊口啊……大环境这么不景气,我觉得做得到这种事就不会这么辛苦。」

「既然刻意投注精力制作成方便的电子档,我甚至觉得价格设定得比实体书还贵也无妨。」

「为什么讲得像是在卖人情?」

想做不劳而获的生意也要有个限度。

「我觉得提高附加价值就好。像是加入搜寻功能;在伏笔部分放连结,立刻可以回头看前面的剧情;随时可以参考登场人物介绍页;让配音员念台词等等。」

「无论如何,感觉和我们现在对于『书』的印象差很多……」

感觉逐渐和时代疏离。

我明明还是高中生。

但除非在懂事之前就接受英才教育,否则很难接受这种事。连手机也是,我升上高中才拥有手机,所以不太习惯。

我至今写手机邮件依然提心吊胆。

「这样不是很好吗?自觉正在亲身见证新文化的诞生期,是一件幸运的事。」

「是吗?我宁愿等到新文化普及之后慢慢享受。」

何况你这个幽灵说「亲身见证」也很奇怪。但我这个半吸血鬼这么说也很奇怪。

「我很羡慕亲身见证手机诞生期的人,铃声可以设定成和弦,或是自己作曲。」

「这值得羡慕吗……?」

「不过现在的手机铃声只要直接下载就好……总之无论如何,这是个好机会吧?出版界也需要革命吧?」

「革命啊……但愿不是只以自爆作结。」

在担忧少女与出版界未来等各种事情时,肚子也饿了。

时间正好。

我是吸血鬼,不需要规律地正常用餐,但即使不是回到刚才的话题,时间到就想吃饭的习惯也很难改掉,何况八九寺难得和我在一起。

趁午餐时间挥霍一下也不赖。

「八九寺,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

「有很多东西想吃,但说到想和阿良良木哥哥一起吃的东西就没有。」

「……咦咦咦?」

好奇怪。

八九寺这么讨厌我?

空窗期太久,我心里没有底……

这么说来,上次像这样和八九寺好好交谈,难道是《伪物语》时的事情?

既然这样,真的相隔好久。

「是啊,因为羽川姊姊、神原姊姊与千石姊姊发动政变,抢走叙事者的角色。」

「等一下,依照时间顺序,我们现在知道神原与千石的事情不太对吧?」

「好恐怖,没想到千石姊姊会变成那样……」

「别再说了,要是现在的我知道这件事,真的会产生时光悖论。千石在我心目中是个只能形容为可爱的学妹。」

「这样确实是问题……」

「话说回来,你不当叙事者?」

「怪异本身不能担任叙事者,这是规则。」

「有这种规则啊……」

我低头看著自己的影子。

原来如此。所以这次也……

「不开玩笑,你想吃什么吗?我请客。」

「这样啊……但是阿良良木哥哥,我如您所见是幽灵,如果和我一起用餐,阿良良木哥哥在别人眼中,会如同也帮已故女儿点一份餐的家长喔。」

「这种事无所谓。」

嗯。

不提这个,如果八九寺真的吃掉餐点,「现实」会怎么处理这份吃掉的餐点?

一般人看不见八九寺,却看得见八九寺吃掉的餐点……所以会把内臓里的食物看成浮在半空中?

不,应该不是。

到头来,八九寺无论拿什么东西,也没有变成浮在半空中的样子……这部分或许是旁人目击之后,大脑会适度处理吧。

不过事实上,经过「适度处理」的东西,或许是我脑中将十一年前过世的八九寺「认知」为人类的情报。

无论如何,都是没跳脱假设范围的怪异奇谭。

「总之就算是请客,但我是穷考生,只能请你吃速食。」

「速食……」

「不满意?」

「不,想像成头等舱的食物就不会不满意。」【注:日文速食的「速」与头等舱的「头等」字同。】

「不准擅自想像。」

实际的英文拼音不一样。

我是考生,至少知道这种事。

「那就上脚踏车吧,双载。」

「不要。我才不要坐阿良良木哥哥后面……」

她这么说。

看来八九寺心中正流行「讨厌阿良良木哥哥的游戏」。就在她再度以这种方式回应的这时候,发生了某种状况。

早早就对这个游戏上瘾的我,没能将这个期待已久的回应听完。

因为,我们目击了。

目击「那个东西」。

003

若问「那个东西」是什么,只能说不得而知。

是谜。

只能如此回答。

但是,这并非因为我……以及八九寺没有怪异相关的知识。不对,这当然也是原因之一……却不只如此。

因为到头来,我们不清楚「那个东西」是否是怪异。至少我不清楚。

无法断定「那个东西」是什么。

因为,我看不见「那个东西」。

目击看不见的物体,感觉这种形容方式自相矛盾,但是在这种时候,这是最正确的形容方式。

因为看不到绝对不代表透明。例如刚才提到,八九寺真宵是幽灵少女,一般人无法视认(不是因为她是死人所以无法视认,这种双关语不好笑又冒失),那么可以认定一般人「看不见」八九寺吗?其实不能一概而论。因为无法视认,只代表无法「认同」自己「看不见」的「认知」。【注:日文「视认」和「死人」音同。】

没察觉自己没看见。

换言之,就是「不存在」。

无法认知的东西,就是不存在的东西。这个理论至少在人类脑中成立。

在这个场合,我可以认知看不见的「那个东西」。可以认知自己「看不见」。

因为那里存在著「暗」。

暗──也可以形容为黑暗。

或者是普通的黑。

重新强调一次,现在是正午,而且是盛夏的正午,灿烂的阳光从蓝天洒落。

在站著不动都会冒汗的天候,也就是只能形容为视野清晰的这种环境,「暗」突然出现。

「…………」

姑且试著解释这个现象吧。

视野是光的反射、光的波长,相对的,若是光没有反射,该处就会「显示」为黑色。例如石炭的光吸收率很高,所以看起来漆黑。不对,以黑洞举例比较浅显易懂。连光都会被黑洞扭曲吸收,所以肉眼绝对无法观测,看起来只像是那里有「暗」。

然而,这里不是太空,不可能出现黑洞。

何况黑洞在这么近的位置出现,我不可能平安无事。

不对,不是这样。

即使「那个东西」──这个「暗」不是黑洞,只是平凡的石炭块,我与我们也不一定可以平安无事。

此时,这个「暗」似乎在动。

隐约在动。

「………………!」

这是第六感。

是直觉。

是讨厌的预感。

真要说的话,是经验法则。

我立刻跨上脚踏车,而且说到行动速度,八九寺也没输给我。明明刚才那么坚决抗拒坐我的脚踏车双载,她却瞬间跳到后座。

「请出车!」

「我知道!」

我不知为何接受八九寺的指示踩起踏板。踩第一下就竭尽力气达到极速。

可以的话,我很想在这时候发挥吸血鬼的脚力,很遗憾,我在正午能发挥的能耐众所皆知。

不过,普通的菜篮脚踏车不可能承受吸血鬼认真发挥的脚力(链条大概会断),以人类认真起来站著骑的力道,对这辆脚踏车来说或许刚刚好。

自从神原那家伙破坏越野脚踏车,我也开始觉得自己过度滥用这辆菜篮脚踏车。嗯,差不多该送去保养了。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不过,道当然是以未来有机会保养为前提。

总之我全力踩踏板。

依照道路交通法,脚踏车似乎也有超速的概念,但我全力无视于这种事。

比起遵守法律,我必须更加保护某些东西。是的,例如自己的生命。

以这种速度骑在人行道恐怕会撞到行人,所以我转移到车道,继续加速。

「八九寺!」

「有!」

「确认后方!刚才那个家伙有跟来吗?」

「我看看!」

八九寺似乎转身向后。

「好像有东西来了!」

片刻之后,她如此大喊。

回想起来,我和八九寺的交情还算久,但基本上都只是在路边和这家伙闲聊,所以第一次看她如此慌张。

要看慌张的八九寺,顶多只在我袭击她的时候看得见。

「换句话说,您每次遇到我都看得见吧!」

八九寺在这种时候依然规矩地吐我槽。

这家伙真棒。

我们大概会是一辈子的好友。

「你说有东西来……是什么感觉?」

「那个……不,是当我察觉就位于那里……距离不近,却也不远……」

「…………?」

以八九寺的个性,这种形容方式相当含糊。

但是也在所难免。

因为,我们看不见那个「暗」。既然看不见,也代表无法正确计算距离。

不对,不只是距离。

包含大小……也就是规模或架构也不晓得,总归来说就是一无所知。

虽说在这附近,我们却只知道那个东西「位于」附近,只能从周围的风景判断,但是这种定位只要换个角度立刻失准。

何况现在正以脚踏车高速移动,形容得含糊也是理所当然。

总之,光是知道那个东西「似乎」跟过来就够了。

「好,明白了!不用再确认了!」

我不再站著骑车,而是坐在坐垫上。

只论速度,站著骑比较快,但后方载著一名少女就另当别论。

「八九寺!抓住我的背!」

「不要!」

「别拒绝啦,笨蛋!这样重心不稳!」

「啧!」

八九寺随著少女不该发出的咂嘴声紧抓我的背,她大概是不情不愿这么做。

重心因而化为一体,以结果来说,我可以骑得更快。应该说如果我继续站著高速骑车,很可能甩落八九寺。

「背包也丢掉比较好吗?」

「不……」

老实说,如果她肯丢,我确实很感谢。幽灵少女八九寺是否具有「重量」其实很难说,或许只是我擅自觉得有重量,但无论是否真实存在,重物就是会重。

换句话说,八九寺的背包和八九寺一样让我感受到表面所见的重量,要是扔掉背包可望继续加速。可是,可是……

「不用丢!」

「可是……晚点回来捡就好啊!」

「就说不用了!」

这是八九寺自己的要求,而且如她所说晚点回来捡就好,她的意见确实有道理,但我不知为何无法同意。

感觉这么做反而会拖慢速度。

我有这种感觉。

总归来说就是我多心,但我一直遵循这种多心的念头活到现在。

「不提这个,八九寺,抱得更紧一点,当成要和我合为一体!」

「好!」

「胸部压用力一点!」

「这、这样吗?」

或许因为是紧急状况,八九寺下定决心之后很听话。

八九寺身为小学五年级却发育良好的躯体,毫不客气压在我身上。我以这份喜悦为动力,更加努力踩踏板。

「八九寺!要紧贴到让我可以骑得更快!」

「好、好的!」

推测有点混乱的八九寺,完全遵照我的指示。

人生真的是不晓得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一下子有机会以整个背部感受八九寺的身体触感,一下子又被莫名其妙的「暗」追赶。

此时或许需要解释一下。

突然出现神秘的「暗」,使我冒出类似畏惧的情感,这一点可以理解。不过就算这样,有必要逃得如此彻底吗?

我觉得应该有人提出这样的质疑。

虽说对方的真面目不明,却也不晓得是否危险,真的有必要拚命逃离吗?

我就回答吧。

有!

有必要彻底逃离!

若是各位认为我这样很丢脸,可以尽量这么认为,但我至今就是因为没像这样,在该逃走的时候好好逃走,我才会落得那么天大的下场至今!

千锤百炼!

我从春假至今,总之目击各式各样的「怪异」并且交战至今,所以我现在敢百分百断言自己正在采取完全正确的行动!

现在是逃跑的时候!

再怎么样也不可以试图对抗那个「暗」!

如果只有自己还好,但我现在非得保护八九寺真宵这个娇小又重要的好友!

……嗯?

这是我趁乱想用背部尽情享受这个娇小好友触感的藉口?

不,我并没有那种想法。

我行得正、坐得直。

「阿良良木哥哥!」

「双马尾胸部,什么事?」

「追过来了!」

「!」

虽然吩咐不用再转身,但八九寺似乎还是转身。背后传来的触感没有明显变化,所以她的姿势恐怕相当勉强。

整个头转一百八十度,光是想像就超恐怖。

「好像有东西接近过来……!」

「唔!不是抓不到距离吗?」

「没、没有啦……话是这么说,虽然没距离感,却有种压迫感……」

「…………!」

八九寺的证词,使我更加摸不著头绪。既然这样,我自己转头确认那个「暗」或许比较好……不对,别这么做比较好吗……

认知。

如果那个「暗」是怪异,认知就是很重要的行为,但是认知怪异伴随风险。

而且是很大的风险。

光是目撃就会被诅咒的怪异,藉由「被看」而「诞生」的怪异确实存在。换句话说,那个「暗」可能是以「目击」做为发动条件的怪异。

若是如此,我刚才就看过「那个东西」,所以现在移开目光或许也没用。

事到如今,即使将「那个东西」当成见越入道来应付,或许也行不通。【注:日本妖怪,会主动找行人交谈并且越变越大,人们注视他太久就会昏迷,赶走的方法是对他说「看透了」!】

「八九寺!总之别看了!」

「可、可是可是!」

「乖乖亲我的背吧!」

「好、好的!」

即使提出无法判断是浪漫还是屈辱的奇怪要求,八九寺依然照做。

不过这样终究只会害得上衣沾满口水而变得恶心。

「呼啾~呼啾~呼啾~舔,舔,舔……唔咕,唔咕……」

「………………」

话说,超恐怖的。

不准吃我的背。

这么说来,听说蜗牛的牙齿有一万颗以上……我的背不要紧吗?

我的精神也没有强韧到可以说别人,但八九寺真宵的心理似乎很脆弱。

如此害怕逆境的家伙也很少见。

应该说,身为这部物语的角色却「害怕逆境」,还真是稀奇……简直不像话。

临机应变做点事情吧。

平常老神在在的态度是怎样?

「!」

此时,我冒失地看见了。看见那个「暗」。

我并没有转身。

不过,城镇这种地方很神奇,镜子算是随处可见。我不确定是否是为了方便假面骑士龙骑变身,不过路口都会设置。

我不小心从镜子看见了。看见「暗」。

那个「暗」似乎在我看见的瞬间变大。或许是我多心吧。

多心?

既然这样,这就代表一切。

「唔!」

我转动脚踏车龙头,不只是要逃离「暗」本身,也是要逃离映出影像的镜子。

整辆车几乎变成打滑甩尾的形式,差点就这样倒下。我勉强成功维持平衡,不过角度极度倾斜,我的脸颊差点擦过柏油路面。

依照身体的感觉,大约倾斜一百七十度。

我居然拉得回来。

「八九寺!没事吗?」

「触角断一根!」

「这样不是很严重吗?」

话说人类有触角这种器官?

真要说的话,皮肤就是触角,但皮肤会折断吗?

「说错了!是有一根双马尾解开!」

「这样啊……」

拜托别吓我。

「还有,上衣肩膀部位稍微破掉!」

「没问题吗?」

「是的,只有衣服……不过头发只有一边解开,衣服又破掉,外表看起来像是我正在被阿良良木哥哥施暴绑架!」

「这样问题很大吧!」

我今后的人生会很辛苦。

不晓得会成为何种状况。

「……呃!」

然而,更进一步的危机接近到我面前。

正确来说,是我接近过去。

强行转弯之后的前方,居然有红绿灯。

就是有红黄绿三种颜色的那种灯。

不对。

与其说是红绿灯,应该说红灯。

「…………」

我有两种选择。

思考这种事很蠢,但我有两种选择。

强行穿越,或是不穿越。

我在高速之中环视周围,发现旁边没有行人也没有车辆。即使无视于红灯,就这么没煞车笔直穿越,应该也不会造成任何事故。

然而……

「……啧!」

我再度转动龙头。

红灯。

背上传来八九寺触感的我,无法无视于红灯。即使不会造成车祸,只要我背负著十一年前车祸身亡的八九寺,我当然得这么做。

然而,我在这时候失败了。

不,其中一件事很难形容为失败。因为无论如何,我要是没在这时候煞车减速,终究不可能成功过弯。

不过,问题在于另一个失败。

是的,我过于大意。

我现在位于车道,所以红绿灯代表的意义,和平常走在人行道不同。只要眼前是红灯,无论左转还是右转,都和直行一样是禁止的。

红灯停,绿灯行。

没有遵守这个规定的我,背负著八九寺却没能遵守规定的我,即将接受毫不留情的天谴。

004

一转弯,就位于正面。

「暗」位于正面。

如同陷阱──如同一开始就挖好,等待猎物上门的陷阱。

「………………!」

没有距离感。

或许应该说没有距离。

这个现象,难道打从一开始就没有远近之分,就在我身边?

不妙!

如今我无法转向,毕竟我刚把龙头转到极限。我原本自认已经专注、彻底逃离,最后却主动冲进这个「暗」,为这场捉鬼游戏打上终止符。

自灭。自爆。

完全白费力气的逃跑之旅。

莫名其妙地逃离莫名其妙的东西,莫名其妙地被追上、莫名其妙地结束。

「唔……!」

然而,至少也要让八九寺……

「嗯咕、嗯咕、嗯咕!」

八九寺依然在吃我的背。

虽说是我指使的,但这家伙直到最后的最后,居然在做这种事。

完全搞砸严肃的气氛。

但我必须想办法拉开紧咬著我不放的八九寺让她逃走。一定要让她逃走!

至少只有这孩子得成功逃走……

「『Unlimited Rulebook──例外较多之规则』。」

此时,随著某处所传来,平静又如同照本宣科的声音,被震飞了。

被震飞的,不是好整以暇在前方等待的「暗」。

是我。

是我们。

感觉像是被巨大的锤子击飞。实际发生的现象应该也类似吧。

比起「暗」更加具体,明显属于物理层面的怪异现象。

回过神来,我与八九寺被震到对向车道。看来发生「某种不明状况」之后,我与八九寺因而得救。

可惜只有菜篮脚踏车来不及避开,被吞入「暗」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

终于……

数度和我一同克服危机的菜篮脚踏车,终于从这个世上消失……我备受打击。

消沉过头,似乎会死掉。

我明天起要骑什么上学?

「鬼哥哥,往这里。」

忽然间位于那里的,是斧乃木。

斧乃木余接。面无表情的女童。

身穿荷叶边特多,不只可爱,看起来也相当花俏的服装,却因为她面无表情,整体看起来非常不搭。

彷佛人偶硬是在模仿人类的动作。

不过,这也在所难免。

斧乃木不是人偶,却也不是人类。

她是怪异。名为斧乃木余接的怪异。

某个暴力阴阳师的式神。

「啊……?咦,斧乃木小妹……你为什么在这里……」

「说这什么话,昨天不是才见过吗?」

是吗?

是的。

我受到时光旅行的影响,这方面的记忆和现实有点偏差。这也算是时差症状吗?如同「暗」突然出现,斧乃木也是突然出现,但是从状况判断,这孩子救了我与八九寺。

「谢、谢谢……」

「要道谢还有点早,大概吧……」

斧乃木如此低语。

确实如此。

因为具备威胁的「暗」,就位于旁边的道路上。没有消失,清楚存在于那里。

看不见的「暗」继续存在于那里,这种形容方式真的很怪,但实际就是如此,所以也没办法。

「鬼哥哥……那是什么?」

「啊?」

斧乃木这个问题,反倒令我困惑。

「怎么回事,斧乃木小妹,你不是负责突然出现、拯救我并说明一切的角色?」

「要求我包办这些称心如意的工作,我也很为难,应该吧……」

斧乃木面无表情,却为难般的这么说。

总之,她当然会为难。

光是她救了我,我就应该感激不尽。

如果是忍野,应该会说「人只能自己救自己」。

「八九寺呢……」

至于八九寺呢?

幽灵少女──八九寺真宵搂著我,就这么稳稳夹住我的身体,而且就这么用力咬住我背上的肉,昏迷不醒。

所以我才说你心理太脆弱了。

我对你好失望。

「…………」

我硬是拉开八九寺。

无论接下来采取何种行动,这个姿势只适合脚踏车双载。先不提解开她手脚的过程,撬开她咬著我背部的嘴,花了我好一番工夫。

这家伙该不会真的有一万颗牙吧?

「……真是的。」

斧乃木这么说。

她的声音没有抑扬顿挫,很难解读情感。总觉得这孩子有点像以前的战场原。所以我在某方面对她抱持亲近感。

「刚才不小心出手相助,不过早知如此就应该扔著不管,大概吧……看来我被卷入莫名其妙的事件。真不幸。」

这么说来,她都是用男生语气讲话吗?我在心中如此质疑斧乃木。以时间顺序来说,我们明明昨天才见面,以我自己的感觉却是好久不见。

「别说『早知如此就应该扔著不管』这种话……生命诚可贵。」

「不死之身的吸血鬼居然这么说。」

斧乃木如此回应。

「那个女生是昨天说的幽灵?毕竟背著背包……顺利物归原主是吧,太好了。」

「昨天……」

我说过吗?

事情太久,我不记得了。

总之,斧乃木本身是怪异,而且虽然是式神,却经常和专家共同行动,所以真要说的话是理所当然……

她看得见。斧乃木看得见八九寺。

而且更加理所当然地,看得见「暗」。

「鬼哥哥。」

「什么事?」

「你想怎么做?」

「怎么做是指……」

「和那个。」

斧乃木伸手指去。

以食指指向道路上的「暗」。

指著像是在观望这里的状况,像是「目击」这边的光景,动也不动的「暗」。

伸手指去。

对于斧乃木来说,这已经是攻击动作。

「Unlimited Rulebook──例外较多之规则」。

光是用手一指,就满足这一招的发动条件。

这招的威力,我曾经亲身体验。

正确来说不是亲身,是亲人曾经体验。

「要战斗?还是要逃?」

「要逃。」

我立刻回应。

「那不是能战斗的对手吧?」

「我想也是。我也这么认为。」

还以为斧乃木会嘲笑我胆小,却很乾脆地放下手指,如同一开始就这么打算。我果然看不透这孩子的想法。和昔日的战场原一样看不透。

「那么鬼哥哥,抱著那个女生逃走吧。」

「明白了。」

「尽量保持安静,别发出声音慢慢走。要是动得太快,那个家伙可能有所反应并袭击我们。」

「…………」

我原本觉得这样简直是动物,但原始的怪异或许都类似动物。毕竟怪异大多是以动物为原型。

不过,像那样以「暗」为主体的动物,肯定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总之,我依照斧乃木的吩咐,缓缓抱起八九寺。无声无息,将手放到她的脖子下方,看过裙底之后让她双脚并拢,抱到胸前。

「……感觉刚才混入多余的动作。」

「说这什么话,要是裙底躲著怪异怎么办?」

「关我屁事,笨蛋。」

斧乃木以粗鲁的话语骂我。

我觉得这是使唤她的阴阳师造成的影响,但这孩子的角色定位很随兴。

「那么……」

我以俗称新娘抱的方式抱八九寺起身。

同时,斧乃木抓住我的衣领。

「『例外较多之规则』──脱离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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