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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镇静剂也没用啊……」年轻的医师双手盘胸,嘴里念念有词。「我们以前从没遇过这种病例。」他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在不远处有几个护士露出充满好奇心的模样,不但竖起了耳朵,视线也飘呀飘地偷瞄着,正偷偷看着病患的裤裆。
田口哲也心情沮丧到不行,忙用衬衫的衣角盖住自己隆起的性器官,不过由于实在太过高举,要藏也藏不住。
「根据医学纪录,这种症状称为持续勃起症或是阴茎僵直症,这种症状在战后的医学界只有几十起的病例报告。」
听到医师的话,哲也的双肩垂了下来,他终于了解到事态的严重性。
「虽然没有痊愈的方法,但也不是什么不治之症。纪录显示,最长的发病期也不过是一百八十天。」
「一百八十天?」哲也不由得念念有词地覆诵起来。他开始觉得晕眩,彷佛就要从板凳上滑下来似的。
「不过话说回来,截至目前为止还没出现什么真正的害处吧?」医师试着想安慰他。
「很痛耶!持续勃起的话……」哲也痛苦地说。
「那么尽量不要把下体绷得那么紧吧?内裤改穿四角裤,西装裤也尽可能穿得宽松一点吧。」
「那样不是很引人注目吗?我可是每天都要上班呢。」
「如果不脱西装外套呢?」
「夏天耶,那样多闷啊。」
「可是,田口先生,就算你跟我抱怨也没用啊。」
医师的眉毛呈八字形,显得相当苦恼,哲也看着医师的表情,渐渐地感到绝望。
前天清晨,他做了一个春梦。那是已经分手的妻子佐代子跟他做爱的梦,梦中佐代子泪流满面,哭诉着都是自己不好,这让哲也产生了激烈的欲望,看着她那嫣红的脸庞,他再次感受到她的好,让他完全不觉得那是一场梦,彷佛是一场真实的性爱,真实到连他的皮肤都能感受到佐代子的体温。
闹钟让他回到了真实世界,他开始厌恶这样的自己。每天都做着同样的梦,为什么还不能死心呢?跟她分手都已经三年了……他用手摸了摸裤裆,自己的性器官就像笛子一样笔直挺立,让他吓了一大跳,就像他十几岁的时候一样怒气腾腾。
当他走下床要去上厕所时,他的脚踩到了散落在房间地板上的杂志,滑了一下。就在那一瞬间,他碰着了书架,叠在书架上的《广辞苑》掉丁下来,厚重的字典无巧不巧地刚好命中哲也的裤裆。
一阵令人快要昏眩的剧痛袭来,让他蹲在地板上好一阵子。他忍不住流下泪来,或许一半的泪是为了自己这种悲惨的处境而流的吧,他完全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这三十五岁男人真实的一幕。
小解完了之后,啃着早餐的吐司。他觉得身体内部有种不舒服的感觉,不由得低下头来看,性器官依然勃起如故,他皱起了眉头,心想现在并没有在做淫乱的绮想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通勤电车上,他还是持续勃起着。他的裤裆呈现一目了然的隆起,他不敢解开西装的钮扭,用公事包遮掩着重要部位,他怕被人当做是色狼,于是刻意不和女乘客比邻而坐。
在公司开始工作之后,他的性器官依然屹立不摇,这种现象还是头一次发生,哲也心中觉得十分不安。
他跑到厕所去,尝试着自慰,反覆咀嚼回味着今天早上的梦,大概三分钟左右就获得了解放。他盯着自己的性器官,依旧还是神采奕奕,这次竟然还感觉到痛楚——从海绵体的深处传来一阵一阵酥麻的痛。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此时哲也用混乱的脑袋拼命想着,还是无法理出头绪。
到了下午,持续不断的恐惧感向他袭来,完全无心于工作,就算有人跟他说话,他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看了看下面好几次,他的情绪更低落了。
这当然是属于异常的状态。我的小弟弟会一直持续勃起下去吗?一想到这里,就让他坐立难安。于是告诉部长自己身体不舒服而早退了,也许是因为他铁青的脸色,部长还要他好好注意自己的身体健康。
回到公寓之后,他泡在澡盆里,用冷水浸湿了毛巾,盖住了那个尴尬的部位,可是依旧呈现勃起状态。担心的情绪让胸口绷得紧紧的,连吃东西也食不下咽了。
渡过今晚大概就会好点吧。他心里暗暗祈祷着。
熬过了失眠的一夜,可是事态依旧没有改变。完全不顾大哥哥的担心,小弟弟还是朝气蓬勃。随即他毫不犹豫地飞奔到医院去,到位于通勤途中的「伊良部综合医院」泌尿科看诊是昨天的事。
帮他看诊的年轻医师起初坚称他是过度摄取威而刚。就算他否认,医师还是坚持着是不是捣碎了和着饮料一起喝下去」这种无理的推论。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哲也最近的晚餐都是便利商店的便当伴着宝特瓶装的茶吞到肚里去的。
确定不是药物的作用后,医师露出了大惑不解的表情,并取出拍立得相机。
「放心,我不会拍你的脸。」医师只是这样轻描淡写地说着,并没有得到哲也的同意就开始拍摄他的胯下。
接着采用最四平八稳的处置,帮他注射完镇定剂就叫他回家。
「血液会源源不绝地输送过去,或许是自律神经产生障碍吧……」医师独自念念有词。「和阳痿相反吗?这么说来就不是机能性的问题,心理层面的可能性相当高……」
「请问,我可以把裤子拉上来了吗?」
听到哲也的话,医师一边心不在焉地说:「哦,请便。」一边不停地在病历表上挥洒着……
「我晚上睡不着呢。」
「哦,是吗?」
「也没有食欲。」
「我知道了,精神方面也很痛苦吧?」医师说完之后,抬头看了看,用笔搔搔头,对哲也说:「你要不要到我们的精神科看看?」
没有等待对方回答,马上又开口说:「不过他们在地下室哦。」说完指着地下。「我觉得透过各种不同的角度看诊也不坏,而且精神科的用药方法也不一样。没错没错,就这么办吧。」
医师没有看着哲也的眼睛,自己就轻率地帮他下了决定,像是要赶走麻烦的病人一样。
哲也叹了口气。无所谓啦,现在就像是连一根稻草都想抓住的心境一样,要是有人叫他去试试祷告,他也会去做。
哲也离开了泌尿科,拖着沉重的脚步朝地下室走去。那里的气氛相当不同,有着后台的异味,走廊上堆放着纸箱,或许是错觉吧,连灯光都觉得比较暗。他看到写着「精神科」的牌子,怀着不安的心情敲了敲门。
房间里传来了「欢迎光临」的声音,音调相当的高,显得十分突兀。他慢慢地打开门,进入屋内看到一个身型圆滚滚、皮肤相当白皙,年纪大约四十出头的医生,脸上堆满着笑容地坐着。
「我看过你的病历表了,你是阴茎僵直症,平常一直处于备战状态。」
笑得连牙龈都露出来了的医生对他招了招手,要他坐在诊疗椅上。
「像你这种状况,其实也不用想太多。对勃起不全的人来说,这可是令人羡慕得要死的事呢,我最近也不太能够勃起了。哇哈哈哈。」
他凝视着医生的脸。医生这种大刺剌的态度令他感到困惑,这是他第一次到精神科就诊,或许这种让病患放松的方式也是治疗的一环吧。
「阳痿会让人变得没有自信,而像田口先生的状况,反而应该会充满自信才对吧?一个一个过来吧,我可是来一个宰一个,来两个宰一双。哇哈哈哈哈。」
他找不出话可以回答,看看医生胸前的名牌,上面写着「医学博士伊良部一郎」。大概是医院经营者的家人吧。
「不管怎么样,先让我拜见一下吧。」
在医生的催促下,他脱下裤子。颇具姿色的年轻护士也挤到他的身边,毫不避嫌地盯着,即使四目相接也毫无怯色。
「哦哦——」伊良部把身体靠了过来,用中指弹了弹哲也隆起的部位,害他腰间不由得缩了一下。「这样会不会贫血啊?」
搞不清楚医师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是啦,我是觉得血液都集中在这里,应该跑不到脑袋上面去才对呀。」
「不,并没有这种状况……」
「开玩笑的啦。哇哈哈哈哈。」
哲也的胸中出现了不舒服的感觉,这种感觉一直往头上窜。莫非他是在戏弄自己?我可是不安到无所适从呢。
「对了,这种情色的妄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伊良部问到。
「什么?」
「你的脑袋应该已经被情色的妄想占据了吧?」
这个家伙到底在讲什么啊。
「这是常有的事啦。有人觉得自己被跟踪,二十四小时都会想着这件事;也有人脑海中浮现出自己家里失火的画面,就连家门都不敢踏出一步,这些全都是强迫精神症。田口先生,你的脑海里应该也一直浮现出某个美女的影像吧?嘿嘿嘿。」
「没这回事。」哲也加强语气说道。不过在这一瞬间,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佐代子的样貌。
「你那种觉得丢脸的心情,我可以体会。」
「我已经说不是这么一回事了。」够了吧?他开始生气了。
「真的没有这回事吗?」
「是的,就算是一直想着情色的事,也不至于会持续勃起吧?」
「嗯,说得也是。」
伊良部一副无法接受的模样,看着病历表。经过片刻的沉默之后,伊良部露出认真的表情,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同时也要求哲也起立。虽然觉得很讶异,不过哲也还是遵从他的指示。
「田口先生,不好意思罗。」
哲也不晓得他为什么要道歉。在接下来的那一刹那,伊良部的膝盖陷进了哲也的裤裆之中,哲也这才明白他挨了一记膝顶。这种剧痛使得他眼前的东西都在瞬间扭曲变形,哲也当场崩溃了。那种痛就像是有人拿着小槌子,从他的头盖骨内侧不停地将他的头骨敲得突出来一样。
「你、你做什……」他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怎么样?有没有软下来啊?我只是试着想给你一点冲击而已。」伊良部口气平和地说。
「讲、讲什么啊……」他突然震怒了起来。但是他的身体却无法配合,全身都飘出了油腻的汗珠。
「我觉得你是因为外在的撞击而变成现在这种状况,如果再受到一次相同的撞击,或许可以痊愈。」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也言之有理。在愤怒和痛苦之中想到这一点,哲也也变得丧气了,努力挣扎地站起,坐到诊疗椅上,放开压在裤裆上的手,他和伊良部两个人张大眼睛看着。
还是持续勃起着。
「不行啊?」伊良部颓然地说道。
「你太过分了吧,突然来这么一下。」他的额头涨得通红,再次提出了抗议。
「要是事先跟你预告就没效了嘛。」伊良部完全没有愧疚的模样。「不管是外在还是内在,冲击疗法是最有效的手段。?
「话是这么说没错……」
「就像敲打画面模糊的电视一样,如果破坏失控物品的节奏,它就会恢复正常,这种事常常发生呀。」
可恶,这种话到底是有说服力还是缺乏说服力呢?
「田口先生,你的心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牵挂?」
「你指的是?」
「烦恼、挂念、担心的事。」
被他这么一说,脑海里又浮现出佐代子的容貌。不,绝对没有这回事。
「你是不是盗用了公司的公款?」
「什么?」
「还是开车肇事逃逸中?」
他正面看着伊良部的脸,下巴两边的肉都挤出来了。
「有没有什么线索了?」
「怎么可能会有?」
「人类的身体比宇宙还要来得不可思议,只有手才不会想太多。」
他想回家了,这个医生脑袋绝对有问题。
「不管怎么样,先打一针再说吧。」伊良部说道。
「不必了,在泌尿科已经注射过了,并没有效果。」他以冷静的眼神拒绝。
「喂,麻由美。」可是伊良部还是无动于衷,命令护士准备打针。
「话可不是这么说,定期用药可是很重要的呢。」
他望着那个被称为麻由美的护士,她白衣的胸口开了一个大洞,只要一弯下身子,幽深的乳沟马上一览无遗。
就让她注射看看吧。泌尿科的医生也说过,精神科用药的方法不一样。
他把手臂放在注射台上,可以看到护士胸罩的半个罩杯,裤裆里面开始痛了起来,当针刺进身体时,伊良部的脸凑了过来,鼻孔还在掀动。
这家伙搞什么啊,所有奇妙的体验都变得不实际了。
「这阵子要定期来看诊哦。」伊良部抚着他的肚子说道。
他已经失去了抵抗的力气了,哲也默默地点了点头。算了吧,反正「阴茎僵直症」这种怪病,不管到哪里都会被当成奇人异事。
到公司时已经迟到了,哲也马上在办公桌上埋首工作。他所服务的公司是一家中坚商社,他所负责的是食品公司的贩售策略,挂着主任的头衔,责任也相对地加重。对着电脑,他正在输入消费者的问卷资料,但是他完全没有办法集中精神,不管怎么样都会注意到他的裤裆。
他的脑海里不知不觉浮现出伊良部所说的话,『田口先生,你的心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牵挂?』完全不假思索,他立刻想到佐代子,和公司同事搞外遇的妻子,低着头说不好意思而离开的妻子,现在正和那个男人共度新婚生活的妻子。
为了摆脱这些杂念,他大大地吐了一口气。当被人这么问起时,每个人心里都会有一两件牵挂的事吧,哪个现代人没有烦恼呢?
他点燃了一根香烟,茫然地看着烟雾。
不过,这次的起因是源自于佐代子的梦,却是不争的事实。仔细想想,这三年来他对佐代子的思念完全没有停止过。不只一次两次,夜里躺在床上时,他会因为想到佐代子正被新夫婿怀抱着而感到郁闷,他会撇过头不去看佐代子居住的那个方位。
虽然对她怀有怨恨,但是厌恶自己的心情却更强烈。哲也心里想说的话,一句也没有说出口,只说「再见了」就送她出门,为了保住自己的面子,他死命地撑着自尊心。
他的裤裆里又痛了起来,他的脸不知不觉地扭曲了。
「田口先生,你怎么了?」坐在对面位子的总务小绿对他说道。
「不,没什么。」他装出平静的模样。
「你的西装外套还不脱掉啊?连钮扣都还扣着呢。」
「我觉得有点冷嘛。」
「好奇怪哦,好像虚寒体质的女人哦。」她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着说道。
虚寒体质吗?对了,去买一条毛毯来盖在膝上吧。哲也身体往前倾,忍耐着疼痛。
不管怎么样,只能继续隐藏自己裤子里的隆起,要是被周遭的人知道,不晓得状况会变怎样。
不安的情绪在他的胸口越积越多,排出体外的却只有叹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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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他又前往伊良部综合医院的精神科报到,早上看到隆起的性器官,一股令人无法忍受的不安又向他袭来,他不想单独面对这个问题,不管是谁都好,他想找人谈一谈。
今天他又接受了注射,他想看看那个护士的乳沟,她的胸罩款式相当诱人,看来这个护士的嗜好十分特殊。
「你有没有什么可以发泄的兴趣?」面对着椅子,伊良部问道。
「我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
「让血液循环可是很重要的哦,就算是运动也好啊。」
「不行啊,很痛呢。」哲也将手放在裤裆上。
事实上持续勃起之后,就连走路都变得相当吃力。光是爬车站的楼梯,都会让他感到一阵剧痛。
「大概是血液拒绝循环全身吧。」伊良部一边啜饮着茶,一边说道。
「就像是在性器官上形成了众结血液的回路一样,忘了循环到其他地方的路径了,有如唱片跳针一般,重复着播放同一个片段。」
这个论点让他能够接受。「那该怎么办才好呢?」
「最好的办法还是给它一点冲击。」
「不要。」他当场拒绝了。
「心理方面的冲击也可以呀。」伊良部用茶漱了漱口,然后若有所思似地将茶吞了下去。「试试看能够让那里软化的体验吧。」
「哦。」哲也把身体往前挪了挪。
「你试想自己撞到了流氓的宾士然后逃走,这样应该会让你吓出一身冷汗吧。」
他觉得身体好像脱力了,开始想离开医院了。
「不然去试试看高空弹跳或许也不错哦。」
这家伙不能信赖,那样做只会更痛吧。
「还是去坐迪士尼乐园的云霄飞车?我也会陪你去。」
他没有答腔,只是叹气。
「最后再去看电子花车游行吧。」
未免太可怜了吧?为什么非得和这种中年男子一起去游乐园呢?
这时候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不好意思。」伊良部拿起了话筒。「什么嘛,是你呀?」
他提高了音调,听筒那边微微传来女人的声音,伊良部的脸马上涨得通红。
「谁要付钱给你啊,你这个下贱的妓女!」他的太阳穴上青筋暴露,开始嘶吼。
「赡养费三千万元?别开玩笑了,告诉我非得给你这笔钱的理由啊!」
哲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景象吓得呆住了,静静地看着。
「才结婚三个月,凭什么要求这么大一笔钱,一个月一千万元?我做都还没做够本咧,你居然敢开这种口。高级的土耳其浴女郎也赚不了这么多钱吧!什么?这段经历让你受伤?这句话应该是由我来说吧,我妈妈说我让伊良部家蒙羞,气得哇哇叫呢。」
伊良部站了起来,房间里回荡着巨大的声音。
「你当初也只是为了钱才接近我的吧?我才要告你呢!我要请几个一流的律师,告到你一穷二白!」
伊良部足足吼了五分钟才把电话挂掉。「这个臭婆娘!」从他激动的表情中,蹦出这么一句话。
「田口先生,你听我说。」
就像切换开关一样,他又恢复成温柔的口吻,哲也差点从诊疗椅上摔下来,这种变化未免太快了吧。
「跟我新婚的这个女人未免也太离谱了吧,居然跟我要赡养费。」
哲也把手放在膝盖上,身体不由得往后缩。
「我妈妈说我已到了适婚年龄,要我去参加一个相亲派对,那里的与会人士都是医生以及在一流企业任职或是家世优良的女孩,当时有一个女人跟我攀谈。」居然会有女人找你攀谈?这句话都快脱口而出了。「因为她的意愿太强了,所以没过多久我们就结婚了。我们展开新生活不久,她就一直抱怨我们的兴趣不合、价值观不同,再加上跟我妈妈处不好,三个月之后这女人就跑回娘家了,你难道不觉得她太任性了吗?」
「嗯?是啊。」无可奈何,只好附和他了。
「当我觉得无计可施的时候,她突然聘请律师,说要跟我离婚,还要我付她赡养费,三千万哪。」
「这未免太过分了吧。」
「很过分啊,叫她穿水手服都不肯呢。」
「什么?」
「角色扮演啊,家家户户不是都这么做的吗?」
「不、这个……」
「叫她在白饭上面加美乃滋也不肯,这点小事她也要念半天。」
「在白饭上面加美乃滋,未免也太……」
「我居然会招惹到这么离谱的女人。」伊良部像是在闹别扭似地噘起了嘴唇。「田口先生,你单身吗?」
「嗯,是啊。」
「那太好了,婚姻这东西还是不要碰比较好。」说着说着,伊良部搔起肥厚的颈子。
与他四目相接时,看到他咧着一张嘴,连牙龈都看得到。无意间哲也看到伊良部胸前名牌上写着「医学博士」的字样。
这个国家的博士头衔到底是怎么了啊?他在心中嗫嚅着。
伊良部是他截至目前为止过过最怪异的人,这人大概向来就没有烦恼吧,只依着自己的欲望而行动、喊叫、大笑,跟五岁的幼儿一样没有顾虑。
应该羡慕他吧,至少他不像自己一样扭扭捏捏的。看来他的妻子也离他而去,遭遇和自己一样,为什么结果会大不相同呢?
在上班的途中,他绕到百货公司买了一条毛毯,当他铺在办公桌上时,女职员们纷纷投以好奇的眼光。「这是赢来的奖品啦,不用的话未免太可惜了。」虽然他想用笑来混过去,但在别人眼中看来,他的脸颊却像是抽了筋。
即使在工作的时候,他的脑海里还是留着伊良部的身影,就算是面对着电脑,他的脑中还是鲜明地映着上午的那一幕。
你这个下贱的妓女。伊良部在讲电话时如此怒吼,这是一句自己无法启齿的话,那是隐忍已久,埋藏在他胸口深处的一份情感。
当他知道佐代子有外遇的时候,一开始他只感到一阵茫然,为什么会演变到这个地步?他拼命地思考着。
很抱歉,我已经爱上别人了。当他听到妻子的告白时,心头涌上了一股怒气,但是当时也混入了其他的情感。他不想让自己陷入更悲惨的境地,对他的自尊心而言,是不容许别人对他贴上戴绿帽的标签,心里当然多多少少感到愤怒。他想说,我不想再见到你,你给我滚出去。但是他并没有让感情爆发出来,而是拼命地保住自己的面子,对周围的人撒谎说:「我们之间有太多的歧见。」
他真的很想痛扁那个男人一顿,很想痛骂她一场,「你这个下贱的妓女」,就像伊良部那样青筋暴露。
自己大概是太在乎面子了吧,或许已经失去自我了。
这时内线电话响起,他接起电话,是营业部的女职员打来的。
「铃木食品的消费者问卷调查结果做好了吗?」
「那不是下礼拜才要吗?」
「什么?今天啦,我等一下要拿去客户那里呢。」
「不对吧?下礼拜才对吧。」
「没这回事。」口气十分冷淡。「既然如此,由田口先生打电话跟客户拒绝吧,就说延到下礼拜。」
「咦?我打电话?」
「那就麻烦你了。」不等他回答,电话已经挂掉了。
没这种事吧?他在心中痛骂着。为什么要忍受比他资浅的女孩对他这么说话呢?如果是男职员,早就痛斥他了。
此时他感到裤裆里一阵剧痛,不由得将身体向前倾。
现在还不算迟,打内线电话跟她抱怨吧。是你自己记错了,你自己去处理。还是算了吧,他停下伸出的手臂,重新思考,往后还要共事,还是避免发生冲突吧。而且女人是很难缠的,要是和一个女人为敌,就等于和所有的女人为敌了。
哲也死心了,他打了电话给客户,虽然得到客户的谅解,但是对低声下气的自己,感到很可悲。
似乎愈来愈痛了,他的性器官强烈地顶着裤子。
上个厕所吧。匆匆忙忙地站了起来,毛毯从他的膝盖上滑落,好死不死对面的小绿刚好抬起头来,她的视线投向了哲也的裤裆,他觉得她看到了。
他急忙离开,但背脊伸直会很痛,只好弯着腰行走,他感觉有一股视线投注在背上,他的脸上开始飙汗了。
当他快速地走在走廊上时,女同事都刻意回避。自己的模样大概很不堪吧。
进入厕所之后,他脱下了裤子,他的性器官因为充血而涨得通红,简直快顶到肚脐似地挺立着,愈来愈痛了,哲也咬着牙拼命地忍耐着。
自己得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怪病,这种病没办法对朋友说,在消肿之前,也无法尽情地和人交往。虽然医生说这并不是不治之症,但也没有把握可以痊愈,到底自己会有什么下场呢?他很想大声喊出「有没有人可以救我啊」。
当他看着自己青筋暴露的性器官时,脑海中浮现了一个想法。性器官在生气,就像对着不会愤怒的主人生气一样。莫非是因为自己的血液不会往上冲,那些血液才倒转到性器官去了?因为太阳穴不会青筋暴露,那话儿才会卓然挺立?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急速地膨胀。
他对佐代子什么话也没有说,面对外遇的妻子,居然连一句斥责也没有。
刚刚也是如此。面对比自己还年轻的嚣张女同事,居然书听计从。这并不是自己小心眼,如果对方是男人,不管怎么样都会说他个几句,自己对女人一直都扮演着温柔而理性的角色,而且扮演得太过火了。
去对佐代子说「你这个下贱的妓女」吧,然后再甩她一巴掌吧。他听人提起过她现在的住处,他也知道她现在依旧在以前那家公司工作。
他颓然地坐在马桶上,大大地吐了一口气,用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不管怎么说,都已经太晚了,都过了三年了。我到底在想些什么啊,要是没处理好的话,搞不好会闹到警察那里去,要是被周围的人知道,也会成为笑柄。
他把背靠在水槽上,闭上了眼睛。
不,这份理性是多余的,就是因为自己过分压抑情感,所以自己的性器官才会变成这副模样。
他开始确信了,阴茎僵直症的原因就在于自己不让感情爆发出来。
就这么决定了,去对佐代子说说话吧,去对她臭骂一顿,让她抓着自己的手道歉。自己有这个权力,他根本没有错。
当他站起来的时候,性器官又是一阵剧痛,他蹲了下来,额头撞在墙壁上。他的眼中冒着金星,哲也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让她认错。
那天他特地很准时地下班。佐代子居住的那个小镇就在私人铁路的沿线上,是个经常被女性杂志以特辑报导并且相当受欢迎的地区。
通过车站的剪票口之后,年轻女孩的身影让他眼睛一亮,这里完全没有黄脸婆的家庭主妇,每个女人都穿着时髦的服饰,看起来似乎都享受着下班之后的美好时光。
听他们共同的朋友说,佐代子买了一间紧临着公园的公寓。他在车站前的分驻所看过当地的地图,确认了公园的位置。只要周围有崭新的建筑,那一定就是佐代子的住所。
走了五分钟左右马上就看到了,那是一栋灰色外墙的帅气公寓,有几盏品味高雅的灯饰点缀着。从外面看去,可以很轻易地想像这里的住户过着如何舒适的生活,既然是双薪家庭,在金钱上应该很充裕吧。
哲也自己住在租赁的中古公寓里,虽然想买也是买得起,但他就是提不起购买的意愿。现在的哲也,一点也没有为将来打算的意愿。
在入口确认了房子的门牌号码,门口的名牌上写着他们两人的名字,佐代子现在的姓已经不是「田口」了,她现在冠的是新任丈夫的姓。
他突然觉得胸口紧缩。朝信箱里面望了望,里面有好几封广告DM之类的信件。大概还没有回家吧。哲也走进了对面的公园里,坐在看得见公寓的长板凳上。他打算进行好几个小时的长期抗战,眼睛盯着来往的行人。
等到佐代子一出现,他要站在她前面堵她。「嗨,好久不见了,我有件事忘了做。」要用冷漠的眼神看着她,对她这么说,然后甩她一巴掌。佐代子当然会大吃一惊,连话都说不出来,就在这时候要对她说,你这个下贱的妓女。
他已经抽了好几根烟了,他还去自动贩卖机买了果汁解渴。
不过话说回来,甩巴掌未免太过分了一点……这么一来不就成了暴力了吗?要是闹到警察那里,搞不好连上班都会是个问题,他又开始思索了起来。
还是朝她吐口水吧,这么做并不会有什么实际的伤害,但是侮辱的效果却很高。他轻轻地闭上双眼,深呼吸了一下。
不,光是说话也就够了。佐代子会内疚的,只要看到了自己,就应该会不知所措才对,这时候再多用一些难听的字眼来臭骂她一顿——你不是人、淫荡女、不会做菜,我虽然一直都没有吭声,不过你煮的味噜汤咸得要死。
他看了看手表,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就在这时候脚步声响起,在马路的另一头,他看到了路灯照射在一个女人脸上。他马上就认出那个女人是佐代子,只不过她的身边有个男人。
啊,对啊,她现在的丈夫跟她在同一家公司上班,只要时间能配合,他们一定会一起下班的嘛。为什么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哲也离开了长板凳,躲进了树荫里。那只是一瞬间的事,虽然心跳得飞快,但情绪却急速冷却,他慢慢地探出头来窥视。
佐代子从他的面前走过,虽然相隔了十公尺以上,但是他仍然可以感觉得到她柔嫩的面庞。她变漂亮了,比三年前更漂亮了,那是一张因幸福的滋润而感到满足的侧脸。她好像跟丈夫说了什么,开心地笑了。
真是登对啊。虽然他是第一次看到那个男人,却可以感觉到他的温柔,两个人手牵着手并肩走着。
看着他们交缠的十指,哲也回过神来。
我到底在做什么呀,过了三年才跑来要对前妻抱怨,未免太笨了一点吧,难道连我的脑袋也变得不对劲了吗?
直到那两个人消失在公寓中,哲也惊觉到自己的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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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伊良部综合医院报到,已经成了每天的例行公事。虽然也期望每天的注射在不久之后能够产生效果,但是他渴望能够治愈孤独的念头却更为强烈。若想找人讲话,对象也只有伊良部一个人而已。
他对公司谎称自己因为腰痛而必须接受红外线治疗,走路前倾的习惯,以及极其不自然的毛毯,他觉得这些都有助于他的掩饰。
看到佐代子的那个晚上,他把藏在抽屉最里层的照片拿去厨房烧掉。虽然那张照片里面也有他,让他很舍不得,但他还是毅然决然地把照片处理掉。
不过这么做并不能让他割舍这段感情,反而令他更觉得痛苦。因为看过那个男人,所以这次他的想像变得更具体了
「喂,田口先生,我们去迪士尼乐园吧。」
完全不明白哲也的心情,伊良部还是依旧那么开朗。
「我们去大雷山吧,我想那个具有震撼疗法的效果。」
是你自己想去吧。他有一种冲动,想要大声吼出来。不过换个角度来看,他倒是满羡慕这个家伙异于常人的表现,不管别人怎么看他都无所谓,这个家伙应该每晚都睡得很沉吧。
「不然我们去丰岛园的水上乐园如何?」
「照我目前的状况,我能够穿泳裤吗?」
「对哦,大概会被当做是变态吧。」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多白痴。
「对了,我有一件事要拜托你。」伊良部一边抓着头一边说道,头皮屑啪啦啪啦地掉落在地板上。
「之前我不是跟你说过,我跟一个女的正在协议离婚吗?田口先生,你能不能帮我去钓那个女人,然后把她带去宾馆?」
哲也皱起了眉头。
「安啦、安啦,她是一个很轻佻的女人,只要你跟她说你是医生,她马上就会贴过来摇尾巴。」这次伊良部的动作换成挖鼻孔。「我只想要在谈判的时候能够掌握有利的条件,我会尾随在后,躲在你们幽会的地方偷拍。」
「你是在开玩笑吧?」哲也抬起下巴问到。
「并不是。」把手指在白衣上擦了擦。「这种事很难能找人帮忙呢。」
你现在不正在找人帮忙吗?而且还是找你的病人。伊良部拿出那个女人的照片给他看,那是一个即使参加选美都不会让人觉得意外的美女,要是能和这种美女渡过几个月的时光也不赖,他差点就开口了。
「田口先生,拜托你啦。」
「不行。」他急忙摇头。
「人生是需要一点刺激的。每天只是往返于公司和家之间,这样有什么意思。一般的疾病照理来说都需要安静,不过你的状况刚好相反。有一本书写说,若对阴茎僵直症加以刺激,或许会产生变化性的效果。」
够了吧,谁会相信这种鬼话啊。
「当然,我会给你谢礼的,经费是十万元,成功的话给你三十万,而且看病完全免费。」
这个家伙员的是医生吗?
在双方一阵僵持之后,他还是拒绝了。他想,若是让伊良部经历他的遭遇,一定不会对佐代子善罢甘休,应该会在暗地里对付那个男人吧。
昨晚的情景历历在目,不仅无法入睡,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被睡魔抛弃了一样。
「没办法,只好去上野公园雇用伊朗人了。」
他真的很羡慕伊良部的神经大条。
到了公司之后,他又像往常一样用毛毯盖住下腹部,他不经意地望了望前方,看到小绿正在对别的女同事使眼色。当她们察觉到哲也的视线,所有人一起把眼神避开。
他的脸瞬间发烫,自己好像变成大家议论的对象了。一定是这样,最近自己只要一到公司,就尽量不离开座位,而且站起来之前,一定会先穿上西装外套、招好扣子,才慢慢地站起来;吃午饭时也不跟别人同行,等到大家都出去了,哲也才会悄悄地去买面包。
大概是持续勃起的事被看穿了吧。他那敲打着电脑键盘的手指微微颤抖,如果真是如此,他可员要羞愧得无法继续待在这家公司了。
要不要干脆自己招认算了?别傻了,这样会变成一辈子的耻辱。公司是最容易制造流书的地方。
部长找他过去谈谈,他把毛毯缠在腰际,来到部长的房间。
「你搞什么啊,刚从苏格兰回来吗?」
「啊,不、这个……」他注意到自己的装扮,变得手足无措。
「算了算了,明后两天,你有什么搁不下的工作吗?」
「不,没什么事。」
「那么,我们要招待零售业者到伊豆去一趟温泉旅行。刚好有人不能去,临时徵召你来代班。」
「温泉……吗?」他的眼睛开始晕眩。
「这次是很重要的招待,不能交给那些年轻人。我们公司局长也会参加,正需要像你这样的老鸟。」
「这个……不好意思,我的腰痛得非常厉害……」他把手放在腰间,露出一副扭曲的表情。
「是吗?那真是太巧了,听说那里的温泉对治疗腰痛十分有效哦。你就悠哉地泡在浴槽里,和百货公司的采购部长好好谈出个结果来吧。」
他的眼前一片漆黑。要是在这种持续勃起的状况下去温泉旅行,究竟会有什么后果呢?光是想到这一点他就快昏倒了。而且明天一大早就要出发了,他似乎连补救的时间都没有。
来到了空无一人的会议室,他打了一通电话给伊良部,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他对伊良部说明了事情的始末。
「就说你感冒吧?我可以帮你开医生证明。」伊良部悠哉地说道。
「不行啦,这样会被说成是自我管理不佳,上司会看不起我的。」
「那么赤痢呢?日本脑炎也可以啊。」
「得那种病,报纸会报导吧?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减轻症状?像是可以抑制成半勃起的药。」
「没有。」他听到听筒的另一端传来打哈欠的声音。「拒绝不就得了,说你不想去呀。」
「公司并不是说一句『不想去』就能解决事情的地方。」
「哦,那就不妙了。」
电话挂掉了。会找伊良部商量,证明自己实在是蠢得可以。裤裆里面又开始痛了起来。为什么自己非得遭遇这种状况不可呢?要是自己是性无能,不知道该有多好呢?
结果在一筹莫展的状况之下,他迎接了隔天的早晨,当然又是一晚没睡。昨晚他连搞失踪的点子都想过了,日本全国频频发生的失踪事件,一大半都是因为他这种原因所造成的吧。
强忍着痛苦,他穿上了三角的内裤,下面穿了件游泳裤。那话儿不管是朝上摆或是往旁边搁多少都让人感到心烦,最后采取了一柱擎天式,就像袋鼠宝宝想把头探出来似的,不过也没办法了,他尽可能采取不让自己为难的姿势。
搭乘豪华的观光巴士,他们来到了伊豆。面对的第一道难关是打高尔夫球,在局长面前,他无法谎称腰痛。「我们田口相当厉害哦。」局长已经先这么介绍他了。「那么就请你帮我们上一课吧,哈哈哈。」一个皮肤光亮的中年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
第一洞,他咬紧牙关,开出了第一杆。或许是用力过猛的关系吧,球飞进了森林之中,打完之后他就感觉到一股剧痛。
第二杆球打进了沙坑。他采取身体前倾的姿势,小跑步地穿越果岭,全身都冒出了冷汗,光是移动身体就让他的性器官产生一阵锥心之痛。
第二洞、第三洞,同组的几个客户渐渐露出疑惑的表情,他只有推杆打得还可以。哲也不停地说「对不起」,像花蝴蝶似地左跑右绕,由于心情紧绷,他也无法跟他们谈上什么话。
「田口先生,慢慢打就好了啦。」
「不,早点解决吧。」别人担心他,他却没好气地回答,令他更显得焦躁不安。
他们这一组的气氛降到了冰点,而且在休息区被局长那一组追上,局长开始挑剔他的服装。
「喂,田口,你也太没规矩了吧,把衣服扎进裤子里。」
哲也把POLO衫的下摆露在裤子外面,如果不这么穿,裤裆内的旺盛朝气可就让人一览无遗了。
「现在流行这样。」
「什么流行,你这家伙,高尔夫最注重的就是礼仪。」
「不,我要穿这样打球。」
局长的脸变得铁青。哲也刻意避开了他的目光,朝着下一洞走去,现在不能跟他纠缠不清,哲也只能逃离这里。
结果他的成绩惨不忍睹,同组的客户也变得不太想跟他讲话,在会馆也刻意跟哲也保持距离,摆明了就是不想接受他的招待。
「喂,田口,」局长来到他身边小声地说道:「你搞什么,为什么不去陪客人?」
「这个……我累了。」
「少给我罗唆,」局长瞪着他。「到旅馆之后给我认真一点,泡澡的时候帮他们擦背。」
「可是我好像感冒了。」
「不管,如果你不好好做,回去之后我绝对不会轻饶你。」
他好想逃走。若从这里逃走,会有什么后果呢?就算不被开除,一定也会受到相当严厉的处分,不过那也无所谓,再怎么样都比在澡堂里让人看到勃起的那话儿好得多。
为什么昨天不拒绝呢?就算会被部长瞧不起,只要毅然拒绝就好了,自己优柔寡断的个性,反而让自己坠入万劫不复的窘境。
但也正因为这优柔寡断的个性,哲也并没有逃走,来到了旅馆。大伙分散到各自的房间,换上浴衣往大澡堂前进。
哲也让同房的客人先过去,独自一人把浴衣披在身上。不行,这么穿太引人注意了。他脱下了浴衣,穿上自己带来的牛仔裤,他用力地扯着浴衣的袖子。「浴衣破了,所以没穿。」他想出了这么一个牵强的藉口。
接下来的问题是澡堂。绝对不能进入澡堂,也不可以脱光衣服,究竟该如何是好?这时候内线响起,是局长打来的。
「你在干什么?快点过来,怎么可以扔下你负责的客人不管。吉本和山田都在帮他们负责的客人擦背了,你是想让我丢脸吗?」
他用颤抖的声音回答:「我马上过去。」
他想,这就是人生最大的危机了吧。小时候参加夏令营尿床,也没有现在来得困窘,那时候只要哭一哭,事情就过去了。
哲也在长廊上拖着沉重的脚步,马上就要到了,他的脸上已经毫无血色。站在电梯前面,哲也无意间看到了旁边有一个红色按钮,那是一个警铃。他的心跳加速,只要按下这个按钮,就能摆脱眼前的危机。
就像有人在操纵他似的,他伸出手指。等回过神来,塑胶的盖子已经破了,他已经按下了按钮。
尖锐的铃声在旅馆中划破寂静,哲也像被弹开似地离开现场,朝楼下奔去,他已经忘掉了裤裆里的疼痛.「失火了!」他大声地叫着。
他忽然发觉自己能够理解犯罪者的心态了,他们为了隐瞒小小的谎言,而犯下了大大的罪行。
招待旅行变得一团糟,客人们因为警铃大作而赤身裸体往外逃难,路上的行人和看热闹的人都拥过来围观中年男人的裸体,这一切似乎都是因为哲也的一句「失火了」所引起的。旅馆方面立即通报一一九,也有几台消防车和云梯车赶着过来。
旅馆方面低声下气地向消防人员道歉,不过并没有追查犯人到底是谁。旅馆推测这应该是客人干的好事,也不想把事情闹大。
哲也混在人群之中,装作若无其事地瞧着热闹,他立刻又洞悉了另一种犯罪心理,人类为了掩饰自己的罪行,其实是很会装傻的。
当这阵骚动归于平静,所有人又进入了澡堂之中,不过局长已经忘记哲也的事了,并没有找他谈话,哲也在房间里面抽着烟。
晚了一个小时才开始的宴会,在可有可无的状态下进行。倒酒、劝酒让气氛变得热络了一些,大厅里不时可以听到陪酒女郎的娇瞋声。
哲也也帮他所负责的客人倒酒,他刻意避开与局长四目相接。人事的考绩大概会很差吧?不过无所谓了,跟裤裆里的烦恼相比,所有的事都是微不足道的。
当他还在思索要带客人到哪里续摊时,客人却以冷淡的口气对他说:「我们自己去就好了。」他只好低下头说:「请记得把收据给我,我们会帮你们付帐。」
哲也一个人先睡了,横卧的他看着自己的裤裆,看到小弟弟正从三角裤里探出头来。
真想跑到很远的地方去。哲也心想。干脆跑去摩洛哥算了。虽然这是句玩笑话,不过这个念头真的在他脑海里闪过。
4
对哲也来说,公司已经是一个让人觉得很不舒服的地方了。
或许是自己刻意不和别人接触的关系吧,周围的人也开始觉得哲也很奇怪了。「听人家说你整个人都变了。」跟他同期进公司的人也为他担心,小绿那票女同事对他格外冷淡,完全不会找他聊天了。
哲也每天都过着绝望与焦躁的生活,晚上在家也不开电视,每当在床上看着自己鼓起的小弟弟,他就会想对它说:「够了吧。」他体认到这是命中注定的事,甚至有就这样一直生活下去的觉悟了。
不过每到早上,他的心情就会跌到谷底。自己才三十五岁,接下来还要恋爱、结婚、生子。这个年纪有这样的人生规划并不奇怪,可是他却得了这种怪病,为这种怪病所苦,一种令他想大声喊叫的孤独感折磨着他。
前一晚,一个认识很久的女性朋友打电话给他。「你最近好吗?」打这通电话来并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阿哲,你不打算再婚吗?」
「一个人才乐得轻松呢,结婚已经让我吃足苦头了。」哲也逞强地说道。
「佐代子可是过得不错呢。」
「哦,是吗?」他装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
「她要生小孩了哦,不过才怀孕三个月而已。」
「哦。」
「如果你去问她,她会很尴尬吧。」
「不至于吧。」
「我下次要跟她见面,有没有什么话要我转告她?」
「没什么。」
其实有话要转告,你这个淫荡的妓女。这种话当然说不出口,哲也把电话挂了。
明明都想忘了她,怎么又冒出这种事来,而且还快要生小孩了。跟我在一起时还说什么「对工作充满兴趣」这种鬼话。
对自己来说,完全没有什么好消息。
虽然对上班这件事变得愈来愈厌恶,但是哲也到医院去就诊倒是一次也没缺席。没有去看诊的日子,他甚至还会想念伊良部。伊良部虽然是个奇特的男人,但是他的那份反常倒是一帖良药。或许愚蠢和怪异也是具有疗效的吧。哲也心想,有时抛弃常态性的想法也不错。
这天,当他步下医院的楼梯时,听到了一对男女的争吵声,声音是从精神科的诊疗室传出来的。当他走到门边,听出男人的声音是伊良部。到底是什么事?他们大声地对骂着,哲也他犹豫着该不该进去,大概正在和女病人吵架吧。
很有可能,那可是一个会冷不防踢别人要害的家伙。这时候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哲也慌忙地抓住门把,他心想绝对不能坐视不管。
他打开门一看,伊良部和一个年轻女子正在互扔东西。不知道什么东西朝着哲也飞了过来,他不假思索就躲开了。回头一看,原来是针筒砸在墙上,撞得粉碎。
「你这个丑八怪!我要告你婚姻诈欺!」伊良部大声叫着。
「你说什么,你这个死变态!我才要告你造成妻子精神上的痛苦!」
他看着那个女人,难道就是她吗?那个来向伊良部要赡养费的结婚对象,两个人的脸都胀得通红。
他还是挤进了两个人中间。「医生,不要吵架,冷静一点。」
「田口先生,你让开。」
「你这家伙搞什么啊,跟你无关,闪一边去。」
身形庞大的伊良部把他拨开。就在哲也摇摇晃晃时,那个女人又推了他一把,哲也一屁股跌坐在地板上。
「你的谎话已经被我拆穿了。我找了徵信社去调查你,什么狗屁前银行行员、帮忙家务,其实你是锦系町的土耳其浴女郎吧,在那之前是龟户的马杀鸡女郎,更之前还是个在小岩陪酒的女人。这些我全部查得一清二楚,像你这种女人,居然还敢参加医生的派对。」
听到伊良部的话,那个女人的嘴唇微微发颤。哲也重新打量那个女人,发现她化了浓妆,带着一股风尘味,跟伊良部上次拿给他看的那张照片相差十万八千里。
「少给我罗唆,你才扯呢。说什么『要买很多很多衣服给我』,结果你买的衣服不是水手服就是女学生的运动短裤,简直变态到不行。晚上还要我穿这些衣服?开什么玩笑。还有,你还对你妈妈的话言听计从。一郎啊,肚子不要受寒哦,把束腹围上吧。哪有中年男子还围着米老鼠的束腹?真是蠢到家了,你这个恋童兼恋母的家伙。」
这次换伊良部咬牙切齿了,连脸颊上的肉也晃动了起来。
哲也依然跌坐在地上,愣愣地看着事情的进展。这两个家伙都很莫名其妙,他完全不想帮任何一方。
「你说什么?你这个轻佻的女人。连伊朗人都说你很容易得手。」
「居然还雇用伊朗人,你这个卑鄙的家伙,我一定要跟你拼个你死我活!」
哲也吃了一惊,莫非伊良部真的跑到上野公园去雇用伊朗人?
「你的咪咪灌了矽胶吧,难道你还想瞒过我这对医生的眼睛吗?」
「什么医生,先医医自己的包皮过长吧。」
「你说什么,你这个打呼女人,你的狮头鼻应该是整型失败吧。」
「少罗唆,你这个狐臭的家伙,你才应该把除臭剂夹在胳肢窝。」
他们终于打了起来,互相扯住对方的头发。
「够了,快住手,不要打架。」哲也再度介入。
「臭婆娘!贱女人!快给我滚出去!」
「肥猪!小老二!快点给钱!」
「不要冲动,有话好好说嘛。」
哲也看了看一旁,那个护士正坐在椅子上看杂志。
「护士小姐,快来帮我阻止他们吧。」
护士懒洋洋地把脸转了过来。
「别管他们,让他们打个够吧。」她翘起了二郎腿,大腿露了出来。
「怎么这么说……」
两个人开始互相抓对方的脸,哲也也被抓了一把。
当双方都气喘如牛时,就开始朝对方吐口水。
「好了,两个人都不要打了。」
结果他被踢了一腿,还挨了一记拐子。
不知道为什么,他并不觉得特别痛。在这一阵激烈的打斗之中,哲也却在想着别的事情。
他们正在获得解放,从理性之中得到解放,从世俗的常识之中得到解放。
他们一定活得很自由自在,以人类最原始的动物本能活着。
或许将自己摆在相同的情境,自己就无法像他们一样将感情完全表现出来,因为自己失去了生气的能力,所以性器官才会帮他生气,让他的感情有个爆发的出口。
他的脑海里还浮出了好几个想法,这怪病终究是因为自己逃避修罗战场的缘故。人要活得像个人,必须经历过修罗战场的试炼。而在这一刻,以第三者的立场来看事情,才让自己有活着的实际感觉。
伊良部和那个女人的混战持续了五分钟之久。那个女人只留下一句「要在网路上放出风声说这家医院的小开是个变态」之后,离开了房间。「我才要在网路上揭露你淫荡的真面目!」伊良部不服输地回了一句。
在哲也帮伊良部在脸上和手臂擦了红药水之后,伊良部终于平静了下来。
「那个女人太过分了,明明是个风尘女郎,接近我只是为了我的钱。」
那是一定的啊,否则像你这种人,想结婚可是难如登天吧。当然,这些话哲也并没有说出口。
「田口先生,要结婚还是慎重一点比较好。」
「其实我也结过婚,只不过三年前已经离婚了。」
「哦,是吗?」
「我老婆搞外遇,一言蔽之,就是被她跑掉了。」
「那真是太气人了,你拿了她一大笔赡养费吧。」
「不,我一毛钱也没拿。」他静静地摇了摇头。「大概是我太爱面子了吧。其实后来我挺后悔的,就算没跟她要钱,至少也要跟她大吼大叫一番,像是你这个臭婊子之类的。」
「你前妻现在人在哪啊?」
「住在东京,跟我离得还满近的。」
「我们现在过去找她,我会跟着你。」
他望着伊良部,伊良部一脸平静,就跟平常没两样。
「不,这个时间她人还在公司。」
「那我们去她的公司吧,我去帮你跟她说。」
「那样做太离谱了,至少也要等到晚上……」
「不行不行,想到什么就要立刻去做,没有什么事是『到时候』才去做的。」
他觉得这句话说到他的心坎里去了。「可是为什么医生你……」
「都怪你跑进来阻止我,让我骂得不够过瘾。」伊良部把脸往前凑了过来。「我现在觉得所有的女人都是我的敌人。」
伊良部站了起来。「好了,走吧。」
「可是医生,其他人的诊疗怎么办?」
「麻由美,下午休诊哦。」
「没有人会来啦。」护士眼睛盯着杂志说道。
哲也被伊良部拖离了医院。之所以没有抗拒,大概是因为哲也内心深处也潜藏着这种想法吧。他想去尝试一下晚了三年的修罗战场,堆积在体内的东西,要一吐为快。
该做的事迟早还是要做的,反正他的日常生活也是一团糟。
他们来到后面的停车场,坐进伊良部的保时捷里,雄壮的引擎声响起。
不能再这样下去,哲也在前座握起了拳头。
到达佐代子的公司之后,两人呈一直线走向柜台。
「我去叫她出来,医生这个头衔方便得很呢,我可以说附近发生大规模的赤痢感染来威胁她。」
他很想叫他师父。
他和伊良部在大厅里等待,心跳愈来愈快了,他已经三年没有和佐代子面对面接触了。到时候一定是佐代子表现得比较激动,她一定会惊讶得叫出声来,或许脸上会完全失去血色吧。
不久之后,佐代子出现了。当她发现哲也,彷佛要跳起来似地抬起了头,停住了脚步,几秒钟后她再次接近他,嘴角泛起了平静的笑容。
「原来是你啊,我就想怎么会有医院的人来找我。」
好,对她说吧。不管别人要怎么看我都无所谓,在佐代子的公司里对她说那些话,想必会对她造成很大的伤害吧。
「前不久你有到我们住的公寓去吧?阿哲。」
「啊……」哲也张口结舌。
「我一下就认出你了,你看到我先生在一旁,所以装作没看到的样子,不过你躲在公园里偷看我们不是吗?」
原来被她发觉了,哲也变得面红耳赤。
「找我有什么事吗?因为我先生在一旁所以不敢说是不是?」
「嗯,这个……」哲也已经坐立难安了。
「连我都开始介意了……对了,前不久由美有打电话给你吧?那是我拜托她打的,我想请她问你,究竟有什么事。」
他开始流汗了,根本不敢跟她四目相接。
「其实我真的很期待,你是不是要再婚了?所以特地跑来跟我说。」佐代子用温柔的声音说道:「因为我对你做出那么过分的事,到现在我还感到心痛。我觉得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幸福,这是一件非常不公平的事。当然,我知道你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不过一旦你再婚,或许我多多少少可以得到一些原谅……」
结果血液倒流的是自己,现在可能脸色很苍白吧。
「对了,你找我究竟有什么事?」
「田口先生,臭婊子、臭婊子。」伊良部在他耳边小声地说。
「咦?你是哪位?阿哲的朋友吗?」
「啊,不,这个……」他的汗愈飙愈多。
「快点给她致命一击!」伊良部咆哮着。
「没什么事,听说你怀孕了,我只是来跟你说声恭喜而已。」
「咦!你也是听由美说的吧?」
「我以后不会再来找你了。」
哲也转过身来,抓住了伊良部的手臂。「搞什么啊,田口先生,你根本没说嘛。」他拉扯着眼睛瞪得斗大的伊良部,逃命似地离开了。
他好想哭。哲也心想,世上大概没有人比他更悲惨了吧。
或许死对他来说是个好办法吧,这么一来裤裆里的困扰也可以治愈了。他已经连叹气都叹不出来了,他现在的心情,只想挖个洞躲一辈子。
跟公司请了一个礼拜的假,哲也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他也不再去医院了,吃饭也只叫外卖解决,整天只是在床上翻来覆去。他的性器官依然勃起如故,到底已经过了几天了?他连去数的心情都没有了。他既不看书也不看电视,只是茫然地看着天花板。
到了第三天,伊良部综合医院打了一通电话过来,不过并不是伊良部打来的,而是泌尿科的年轻医师。
「田口先生,好久不见了,你的阴茎僵直症怎么样了?」得知居然还有人会担心他,不禁觉得心情好了一点。
「还没有医好。」哲也回答道。
「那真是太好了,啊,不好意思,我这样说很失礼。其实我是大学医院派遣到伊良部综合医院的医疗员,我把你的病历和上次拍的照片给大学的指导教授看,他说无论如何都想帮你看诊,可不可以请你到大学医院来一趟。」
哲也答应了,虽然没有很乐观的期待,但也不能放弃能够医好的可能性。
当他来到这家具有悠久历史的砖造大学医院时,年轻医生和大学教授亲自来迎接他。教授是一个白发苍苍的朴实男子,这点让他的期待又稍稍提高了一些。
来到研究室之后,他躺在诊疗台上,脱下了裤子。
「没错,这的的确确是阴茎僵直症,这还是我从医四十年来头一次看到呢。」教授对年轻的学弟说道,学弟为摄影机装上了录影带。
「会不会痛?」他对哲也问道。
「如果绷得太紧就会痛,所以不能穿三角裤。」
「那能够做爱吗?」
「都变成这个样子了怎么做,自慰倒是可以。」
面对教授的提问,哲也都一一地仔细回答。
这时候房间的门打开了,鱼贯进入一堆医学院学生装扮的人,其中还有几个女孩。
「哦,大家都来了啊,这就是阴茎僵直症,这可是一辈子可能都看不到的病症哦,大家要仔细看。」
嗯?哲也抬起脸来。学生脸上露出了奇怪的表情,在病历表上纪录着,有几个人还拍了照片。
「教授,可以测量吗?」其中一个医学生说道。
「这样啊,量吧。」
他用尺量了长度和直径,哲也觉得很困惑。这到底在搞什么啊?
让学生观察了十分钟左右,哲也步下了诊疗台,所有人也都离开了房间。
「特地让你赶过来,真是辛苦你了。」教授递给他一个信封。「这是车马费。」
他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了。「请问,这不是诊疗吗?」
「这个嘛,要说是诊疗也可以啦……」
「不是说好要帮我医治吗?」
「要动外科手术也不是不行。」教授摸着下巴说道:「不过这种病还没有到致死的地步,也没有什么实际的害处,所以没有医生会冒险帮你开刀。」
「那今天到这里的目的是?」
「只是想让学生们见识一下而已,为了后辈的学习。」年轻医生明白地说道:「田口先生,放心啦,到时候一定会治得好的。」
他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涌到头部了,他的太阳穴开始痉挛。
「开什么玩笑!」自己的声音开始颤抖。「居然把别人的病当成展示品!」
两个医生往后退去。
「不要以为我是病人就好欺负!」他大声地吼着。
自己的声音愈来愈激动了,他抓住了身旁的一张凳子。
「田口先生,你冷静一点。」
「少罗唆,你们这些家伙都把我当猴子耍。要是你们以为我会一直乖乖听话,那就大错特错了。」
他举起了凳子,往墙壁上敲打。
「你在做什么呀?」
接下来他掀倒了诊疗台,敲打着柜子,打碎了玻璃,钳子类的器具随着尖锐的声响散落在地板上。
「快住手啊。」
「闭嘴,不想受伤的就滚一边去。」
哲也挥完拳之后,一脚踢飞了医疗器具,点滴架倒了,X光片在空中飞舞着,电脑穿过了玻璃,滚落在中庭之中。
「喂,快打一一〇。」教授叫道。
「叫吧叫吧,紧急事件,连飞虎队都叫来吧。」
他体内的热血澎湃着。
他被拘留在警察局两个晚上,破坏物品的罪责获得缓刑处分,也和大学医院方面取得了和解。医疗器材部份以半价赔偿了事,教授也因自认公开病患有错而做了退让。
他请伊良部做为他的保释人,他不想让父母知道这件事,当然更不愿告诉公司的人,不得已之下连络了伊良部。
「田口先生,看来你大干了一场哦。」
来接他的伊良部还是平常那副调调。看着他笑的时候,连牙龈都露了出来。要是伊良部是女人,他一定二话不说紧紧抱住他。
当哲也走出警察局,步伐踏得相当大,简直就像是蹬跳着似的。他的性器官已经不再一柱擎天了。
当他被带离大学医院,拘留在警察局侦讯室时,依旧控制不了自己激动的情绪,但是他注意到有一点不同。裤裆里的紧绷感消失了,他把手探进裤子里去,大喊了一声:「呀喝!」虽然被警官「喂」地怒斥了一声,但是他还是控制不住,终于从持续勃起的痛苦中得到解放了。或许是感情爆发的功劳吧,难道自己的假设真的成立了吗?
当他在车上这么告诉伊良部时,伊良部说:「那大概是自我催眠吧,要是你觉得这么做可以痊愈,只要你照着去实行就可以康复。这就跟给病人没有疗效的药剂一样,人类的身体是相当不可思议的呢。」
不管怎么样,反正已经痊愈了。
「既然你痊愈了,我们一起去丰岛园的水上乐园玩吧。」伊良部说道。
我才不要。
「医生,下次有高档的相亲派对记得找我一起去,我想伪装医生跟女孩子搭讪。」
「嗯,好啊,我帮你订做我们医院的名片吧。」
他看着伊良部的侧面,又想叫他师父了。
保时捷的引擎声,愉快地敲打着哲也的鼓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