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那是个,和现在的我完全没有关系的世界,像是窥视到了谁的梦境一样的感觉——
我还在纯白的世界里飘荡着。
(——时间逆行者,晓美焰。)
突然,听见哪里响起了耳熟的声音。
(就是说,你——改变了过去的可能性,穿越了许多个平行世界。为了寻求你所希望的结局,将这一个月的时间不断重来了对吧。)
我昏昏沉沉的在纯白的世界里回转着——
听到了谁和谁的对话。
(你的存在,解答了一个疑问。为什么鹿目圆所具备的魔法少女素质高得出奇……现在终于有一个合理的假说了。)
——鹿目,圆。
我知道这个是我的名字。
但是,现在的我……除此之外的话都理解不了——
可是,我知道他们在说的是非常重要非常关键的事情。
(作为魔法少女的潜在能力,是由背负因果的数量来决定的。一个国家的女王、救世主暂且不论,仅仅经历平凡无奇的人生的小圆身上,为什么会集聚数量这样庞大的因果线,真是让人匪夷所思。所以……喂,小焰,说不定小圆,是因为你把时间不断重来的缘故,才成为了力量强大的魔法少女的吧?)
(……)
(……果然啊,原因就出在你身上。准确来说是你的魔法的副作用,应该就是这样。)
(——怎么回事?)
(你翻转时间的理由只有一个,就是鹿目圆的平安。在因为相同的理由和目的不停回溯时间的过程中,你把许多个平行世界绞成了螺旋状吧。鹿目圆的存在就是中心轴呢。)
——以我为中心,发生了什么事情。
——谁,把什么,搅成了什么……?
(结果就是,你把绝对没有重合可能的平行世界里的因果线,全部连接在了现在这个时间轴的小圆身上,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她那样高得出奇的魔力系数也就可以理解了。在你重新来过的时间里,轮回的所有因果全部都,循环往复循环往复,最后连接在了鹿目圆的身上。所以你就是这一切的元凶呢。)
这番话说完——
好像有谁失声痛哭了。
那孩子的悲伤,多得拥入了我的心里——
我的心也被悲伤填满了。
(干得好啊,小焰。)
然后——
悠哉的声音残酷的给出了致命一击。
“是你,把小圆培养成了最强的魔女。”
——魔女。
这不祥的词语——
我轻飘飘的意识,在被锁封住了的世界里若有若无——
我……没能死掉,真是太遗憾了。
○
失去意识之前——好像做了个非常非常恐怖的梦。
梦和现实混在了一起,我在一个很大很大的迷宫里面彷徨着,不知道要往哪去——
好不容易发现了出口,前路确是一片漆黑。
这样的梦一直一直重复着——到已经没有感觉了。
这样下去,心不是就要坏掉了吗……我意识到。
我迷迷糊糊的醒过来了。
我还是——这里还是在噩梦之中,我希望是这样。
“……于12日起行踪不明的市立见泷原中学二年级学生美树沙耶加,在本日凌晨,尸体被发现于市内某酒店。尸体外部无明显伤痕,现场亦无打斗痕迹,警方还在进一步调查犯罪或意外的可能性。——下面是天气预报。今晚西北风稍强,有雨,局部有雷阵雨——”
从电视里听到有人念着沙耶加酱的名字,我感到不可思议。
就像是某个遥远国度里同名同姓的人一样。
可是,已经——
这个世界上,美树沙耶加酱已经不在了。
沙耶加酱的送葬仪式在沙耶加酱住的公寓里举行。
我和和子老师还有全班同学都出席了——
可是我,完全没有去过那里,在那里做过什么的记忆。
只是,看着灵牌旁边的照片里的沙耶加酱的笑容感到不可思议,不能理解——娇曲淋淋如我,却没有落下一滴泪水。
“——欢迎回来。”
一进到玄关,就听见了妈妈的声音。
“……我回来了。”
听到我条件反射的答语,妈妈无言的往我身上撒了一小撮盐来驱邪。
于是,我现在才总算明白,我是从送葬仪式回来了。
我呆呆的脱掉了鞋子。
“喂,小圆?”
好像听到了妈妈向我问话的声音。
“……沙耶加酱的事情,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嗯。”
我完全都没有意识到我是在撒谎。
只是发着呆——不知道自己是否身处现实。
我轻轻的点了下头。
回到房间之后,连制服也没有换,一直横躺在床上。
感觉好像陷入泥沼中了一样,使不上力气的身体沉入了地心——就永远这样下去吧,我想。
沙耶加酱死掉了的事情。
变成了魔女的事情。
还有,那个和沙耶加酱一起,死掉了的杏子酱的事情。
虽然给沙耶加酱举行了这么一个送葬仪式……那杏子酱呢……
如果说她没有亲人了的话——我总得为她办一个吧……
想到这里,眼泪终于流了出来。
那是在做梦吗——
在那个纯白的世界里……杏子酱的表情和蔼温柔。
“沙耶加……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好像记得她这么说过。
“独自一人,很寂寞吧……好了,一起去吧。”
如果,这些话都是在现实里听到的——
那么杏子酱已经去到了沙耶加酱的身边了吧。
明明可以逃跑的,却要留在她的身边。
明明连从小学时开始就和她是朋友的我,都失去了意识在这里活了下来……
那个总是在和她吵架的杏子酱,却直到最后也陪在了沙耶加酱的身边。
而且……她们两个再也不会回来了。
“沙耶加酱……和杏子酱……都死了啊……”
在我说出口的瞬间——
激烈的感情涌了上来,泪眼夺眶而出。
“——唉,这样的发展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听到这个声音——我慢慢的抬起了脸。
“预兆早就有了。”
丘比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房间里放布偶的架子上。
像往常一样,摇着轻飘飘的长尾巴看着我。
“这么说你是毫不在乎了?大家明明都是因为你死掉的。”
我盯着它说道——
丘比夸张的叹了口气,说道。
“这么说你会,对家畜的牺牲而感到愧疚吗?”
“……诶?”
“它们是经过怎样的工序才成为你们盘中的食物的——”
在它说着的同时,我的脑海里被什么画面侵入了。
那是在——一个老旧的大工厂里。
通风很差,伴随着刺鼻的气味,无数的牛、猪、鸡被关在狭窄的笼子里。它们都用一副对自己的命运已经觉悟了的空洞眼神往这边看着——只是机械的吃着传送过去的饲料而已。
“住……住手啊!”
我不由自主的叫道。丘比平静的继续说。
“你这种反应真是没有道理。如果觉得这样的情景很残忍的话,是因为你完全没有看到本质。它们在成为人类的食物的前提下,从生存竞争中得到了保护,没有被淘汰而顺利繁衍了下去。这些牛猪鸡,和其他的野生动物比起来,种族繁衍有着压倒性的优势。你们之间不是有着理想的共荣关系吗?”
“……你想说这是一回事吗?”
“和人类对待家畜的作法比起来,我们对你们可是相当让步了。我们好歹是在承认你们是智能物种的基础上和你们交涉的哦。”
“……”
“不相信吗?那么就让你看看吧,我们Incubator和人类——共同走过的历史。”
丘比说完的瞬间——
脑海里展开了一个宇宙,无数的图像侵入了进来。
这个是——
从石器时代起,到古代、中世纪,许许多多的人的故事。还有,在弥漫开来的无尽的悲哀之中战斗着的,魔法少女们的历史。
“我们啊,从有历史记录之前就开始干涉你们的文明了。”
在那个穿越时空的世界里——响起了丘比的声音。
“不计其数的少女和Incubator签下了契约,实现了希望,然后委身于绝望。”
还没有文字,终于能掌控火种的时代……发明了文字,出现了社会阶级的时代。还有,为了争夺土地无数民族之间打响了战争的时代——每个时代里,都有着契约成为魔法少女的少女们。好像是在电影电视里看过的情景一样……有侍奉着太阳穿着巫女服的少女;有戴着金色的王冠,好像身份很高贵的异国少女;还有身披铠甲,举着旗帜,突入敌阵的少女。她们的肩膀上,都坐着一只丘比——手里的灵魂宝石闪闪发光。
“由祈愿而始,以诅咒为终——这就是迄今为止无数魔法少女不断重复着的循环。其中也有给历史带来转机,引导社会步入新的舞台的孩子。”
心中寄宿着无尽的愿望——契约的少女们开始拼命与给人们带去痛苦的东西战斗起来。历经艰辛之后的胜利、喝彩、众人的笑脸。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出现了这样的情景——在那之后,少女们因为过人的力量,被视作了魔女——大家因为恐惧而迫害她们。少女们有的被处以火刑,有的被斩首,还有的被活生生的剥了皮。
我不想再看下去了——我向不见身影的丘比问道。
“大家……大家相信着你的吧?明明相信着却被你背叛了?”
“背叛她们的,可不是我们——而是,她们自己的愿望哦。”
这话说完——
我看到无数的魔法少女手心里闪耀着黑色的光芒。
伴着她们痛苦的表情,黑暗沉淀盈满了整个灵魂宝石。
她们被溢出的黑雾覆盖住了……象征着希望的她们自身,变成了魔女。
“不管是怎样的希望,只要有与条理相违背的地方,必然会带来某种扭曲。不久之后产生出危害也是当然的道理。如果说这种理所当然的结局就叫做背叛的话,那么希望这种东西本身就是错误的。”
“……这种事情,太残酷了……”
“但是——我不会说这是愚蠢的。”
随着这句话——
世界被黑暗覆盖,所有的情景都消失掉了。
“正因为有她们的牺牲,才编织出了人类的历史,这也是事实。”
声音在眼前响起——我发现自己还是身处在自己的房间里。
可我还是因为刚才在那里看到的无数魔法少女的痛苦,大口喘着气。
“正是这样以过去所流下的所有的眼泪为代价,才成就了你们现在过着的生活。如果正确认识到这一点的话,又怎么能区别对待现在的了了数人的命运呢?”
我拼命调整好呼吸,看着丘比说道。
“你,从一开始——”
现在,在这里终于——我终于明白这一切了。
“从一开始,就知道所有的孩子都会变成魔女。”
麻美学姐打倒的——蔷薇花园的魔女。
还有那个吃掉了麻美学姐的——点心的魔女。
沙耶加酱打倒的——箱子的魔女。
还有其他,无数的魔法少女们打倒的,无数的魔女们。
丘比都能详细说明出魔女们的性质——那是因为,它认识所有变成魔女之前的魔法少女们……因为它知道那些恐怖的魔女,最初也是为了重要的愿望而契约的魔法少女——
在意识到这些的瞬间,我哭喊起来。
“一直……守望着那些孩子,你什么也没能感觉到吗?大家有多么的痛苦,你从来都没去理解过吗?”
“如果我们能理解这些的话——”
丘比好像有些困扰的耸着肩膀说道。
“就不用特意来到这颗星球了呢。”
然后,丘比好像看着远处的某个地方一样——自言自语一般的补充道。
“在我们的文明里,感情这一现象只是极为罕见的精神疾病罢了。所以发现你们人类的时候大吃一惊,所有的个体都有着自己的感情并生活在一起,这样的世界我们连想也没有想过。”
听了这话——
我终于明白了。
丘比——不,这个从别的星球过来,叫做Incubator的生物——真的没有我们理所当然有着的喜悦、悲伤、情爱,它们没有心。
我因为这个事实而呆住了——然后,我忍不住问道。
“如果……你们……”
这个愚蠢的“如果”。
我真是傻头傻脑的,就算不问自己也是知道的。
可是这样,麻美学姐、沙耶加酱、杏子酱她们都不能瞑目——无数的被绝望吞噬的魔法少女们都太可怜了,我还是问了。
“你们,如果没有来这个星球的话……?”
“那还用说吗。”
丘比果然无若其事的回答道。
“你们到现在也还——赤裸着身子住在洞穴里吧。”
○
历史课的时候,从历史教科书上学习过——这颗星球的历史。人类的,历史。
历经了无数的错误和错误和错误的成果,一点点的一点点的,改变了我们居住的世界。我们的历史,有着无数残酷的片段,其中的哀伤罄竹难书。为了让我们生活的世界变得更加舒适,堆积而成的厚厚的历史。
就算告诉我其根源是Incubator的存在——我也不能很快领会。就算我的脑袋可以理解,内心也无法接受。
明明是这样的——
顺着自家前面的坡道往下看,见泷原的景色好像完全褪掉了颜色。
我那样热爱着的城市,现在看起来却像是布景一样,让我悲伤不已——
我一个人走了出来。
在夜幕中的城市里——我漫无目的,独自一人。
丘比告诉我的真相过于庞大,我一个人难以承受,心中狂风大作。短短数周之前——我还在为朋友是什么这样的问题烦恼着,那样像笨蛋一样的自己真让人怀恋。我意识到那个怀着轻飘飘的烦恼的少女已经离我远去了。
不知不觉,我路过了麻美学姐住的公寓前——
想起了我憧憬着麻美学姐,努力画着自己的魔法少女造型的时候。麻美学姐无论何时都那么温柔、帅气、英勇飒爽。好像把我想成为的自己展现在了我眼前。可是,麻美学姐一直孤身一人背负着魔法少女辛酸的命运——想起了我说要成为魔法少女一起战斗的时候,麻美学姐万分欣喜的笑容。
眼泪又要流出来了——我加快脚步走远了。
路过沙耶加酱的公寓前的时候,胸口紧揪着痛了起来。
这里是,小学的时候,每天都会来玩的地方——在她家我闭上眼睛都知道哪里有什么。我又想起了那时的事情。两个人睡在沙耶加酱房间的床上,聊天聊到拂晓也不尽兴。我有想说的话却说不出来的时候,沙耶加酱总是耐心的默默等着……一定也有觉得不耐烦的时候,可沙耶加酱总是笑眯眯的听着——想起这些事情,我的眼泪又流了出来。这次再也忍耐不住了,我一边流着泪,一边慢慢的从沙耶加酱的家走远了。
路过上条君的医院附近——想起了这里是我和杏子酱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那个时候,觉得她像是个欺负人的坏孩子,非常害怕……可是真正的杏子酱是一个十分温柔坚强的孩子。不想让沙耶加酱走上自己走过的歧途,不惜用笨拙的言行让她误解。这样的杏子酱——憧憬着沙耶加酱的坚强,感到了希望。
她抱着沙耶加酱消失了。
熟悉的夜幕中的见泷原渗出了眼泪。
无数路灯点亮的惨白泪珠连成了一串。
——明明是灯火辉煌。
——明明是人潮涌动。
“大家都从我身边消失了。”
我却这样的寂寞、悲伤,泪水源源不断的涌了出来。
“知道会这样悲伤的话——早点成为魔法少女就好了。”
和麻美学姐、沙耶加酱一起战斗的话就好了。比起变得孤身一人,那样要好得多。
这个时候——
“别开玩笑了。”
我想起了死瞪着我的焰酱的脸。
“不要这样妄自菲薄啊!你想想重视着你的人们的心情啊!”
那个时候,在夜晚的公园里,焰酱撕心裂肺的喊叫着。
——对了……为什么……?
为什么,焰酱要对我说到这个份上呢?
“如果失去了你,会有人伤心的,为什么就是注意不到这点呢?想要保护你的人要怎么办啊!?”
——想要保护我的人……
我想起了这些话——现在突然意识到了。
那就是……说不定。
重视着我的人——
想要保护我的人——
我意识到了……终于发现自己其实还没有沦落到孤身一人的地步。
于是我跑了起来。
我发现自己忽略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
我像是被什么追赶一样,在夜幕中的城市里奔跑了起来。
○
老旧的公寓被烟熏成了淡茶色。
靠着之前向和子老师要来的便签,我来到这里,在大厅的邮箱上发现了“晓美”的名字——
可是我却没有马上走向电梯的勇气,只好在那里站住了。
——现在已经太晚了吧……?
——焰酱的爸爸妈妈会是很严厉的人吗……?
我一个劲的考虑着这些事情。
可是,就这样回去的话——我发现自己的心已经流离失所了。
我发现,爸爸妈妈达也——这个世界上活着的所有人已经和我站在了不同的位置。而且,和现在的我站在相同位置的——只有晓美焰酱一个人了……
这么想着,我畏畏缩缩的进了电梯。
然后,按下了晓美焰酱的家所在的四楼。
出了电梯,走过走廊,站到了那个房间的前面——
“401”字样的下面,是写着“晓美”两个字的门牌。
犹豫了一下——我按响了门牌旁边的门铃。
房间里响起脚步声……很快门就开了。
门的那边,可以看到焰酱白皙的面庞——我用颤抖的声音问道。
“……可以进来吗?”
“……”
焰酱沉默的盯着我的脸看了一会儿——终于把门开全了。
本来想着看到焰酱的家人,要对他们说这么晚了真对不起——可是我第一脚踏进房间的瞬间,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里——不是普通的房间。
完全没有生活感,简直就像是电影里的宇宙空间站一样。
不知道是用的什么原理,空中飘浮着许多显示板,上面显示着很多数值和城市的地图。
连衣柜、书桌、厨房都没有——
焰酱看起来好像是一个人住在这里。
我看着这些惊呆了——过了一会儿,我注意到了空中飘浮着一个格外惹眼的大显示板,上面显示着一个异常巨大,样子非常毛骨悚然的魔女。
“那就是……魔女之夜?”
可是,焰酱紧闭着嘴唇一言不发。
是不想让我知道吗——还是说,连魔法少女都不是的我就算知道了也毫无用处——她无言的向我背过身去了。
可是,我在身边的地图上看到了打着叉号的地方。
“——杏子酱说过,为了对付单个人无法打倒的强大魔女,于是和焰酱两个人一起战斗。你一直在这里准备着啊。”
那里是城市的正中心。就在车站的旁边,我们经常去的购物中心上面,从那里开始,画着一个红色的大圈——在它的范围里,我的家、学校,全都轻松的被划进去了。
“……城市会有危险吗?”
听我这么问,焰酱好像已经听天由命了似的告诉我。
“和以前的魔女都不同……这家伙没有藏在结界里保护自己的必要。只要具体化一次就会有数千人牺牲。因为普通人还是一样看不到,只会以为是地震台风一类的大型自然灾害来袭了。”
我咽了一口唾沫——
“那么,就一定要去打倒它了。”
我说道。
“杏子酱也死了,能够战斗的魔法少女已经只剩下焰酱一个人了。所以……”
——我也要,战斗。
我刚要这么说——
“我一个人就够了。”
焰酱用严厉的口吻打断我说道。
“没有佐仓杏子,我一个人也能击退魔女之夜。杏子的援助其实是没有必要的,我只是给她面子而已。”
“……真的吗?”
我问完,焰酱又陷入了沉默。
她避开与我对视,只是低头盯着白色的墙壁。
她的这幅样子十分弱小,没有依靠。
我发现她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个坚强的,冰一样的焰酱了。
“怎么回事……?”
伴随着颤抖的声音——我一直强忍着的眼泪淌了出来。
想到这里,眼泪像决了堤一样倾泻而出。
“我,明明很想去相信焰酱的……明明不想把焰酱当作是骗子的……但是完全没办法认为不要紧,没办法认为焰酱说的话是真的啊……”
焰酱简直像……之前那次哭着的时候一样梦幻——她肯定是在一个人拼命忍耐着什么痛苦的事情。我却连分担这份痛苦也做不到。这样可悲的自己,还是消失掉好了。
这样的我——
“真正的心情,怎么可能传达得到!”
焰酱看着墙壁,轻轻的对这样的我低语道。
“因为——我。”
焰酱说着抬起了头,眼睛里沉积的泪水多得溢了出来——
下个瞬间,我就被焰酱用力抱住了。
“焰……焰酱……?”
“因为,我——”
“和小圆存在于不同的时间里啊。”
这真是——非常不可思议的发言。
虽然焰酱所说的东西,我完全不能理解——就算这样,不知道为什么,我知道焰酱终于第一次对我说出了实情。
“……我啊,是从未来过来的呢。一次又一次的和小圆相遇,然后每次都同样的,眼睁睁看着你死去……怎么做才能拯救你……怎么做才能改变命运……只为了寻找这个答案,无论多少次都重新来过了……”
焰酱的声音,颤抖而微弱。
弱不经风的,简直像是父母去世了没有依靠的小孩子一样。
可是,这番话,好像打开了哪扇重要的大门——封闭已久的,匿藏着什么珍贵宝物的房间大门,现在,好像已经被打开了。
“对不起……很莫名其妙吧……很恶心吧……对小圆来说,我只不过是一个认识不到一个月的转校生而已吧。可是我……对我来说,你是……”
有什么难忘的情景——在我的脑海里苏醒了。
一件接着一件,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在我的脑海里掠过——
只是在脑海里掠过,就扰得我的胸口喘不过气来。这些光景出现之后又消失了——
可是,都被白雾遮盖着。
只有暧昧模糊的形状。
“……越是重来,你离我的时间就越远。感情也越来越远,连话语都变得无法沟通——大概我……”
焰酱把头抵在我的肩膀上,说道。
“已经成了迷路的孩子了。”
哭哭啼啼、泣不成声、泪流不止——
焰酱看起来那样的娇小、弱不经风,哭完之后——
“……拯救你。”
过了会儿,焰酱抬起哭花了的脸蛋低语道。
她从正面直视着我的脸,因为悲伤而扭曲了。
“……是我最初的心愿……到了现在,已经是我最后唯一剩下的路标了。”
焰酱——好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似的念叨着,然后。
“不明白也没有关系。什么都传达不到也没有关系。就算这样也——求你了。”
再次用力抱紧我说道。
“让我来保护你。”
我——这个时候,听到了这番话。
第一次对自己所站的位置产生了怀疑。
我站的位置正确吗——?
我可以正确对待称作朋友的人吗——?
我一直——
把什么重要的事情……非常重要的事情,给忽略掉了吧——?
○
从第二天的凌晨起——
风力变强了。
“今天上午七点,伴随着突发的异常气象市政府发布了避难指示。请住在附近的居民,赶快前往最近的避难场所。这里是,见泷原市政府的广播。今天上午七点——”
城市里响着警报的同时——
市政府的避难通告宣传车也在我家周围转了好多圈。
“今天,过夜?野营,是吗?”
达也开心的跳着——
这里是我就读的市立见泷原中学的体育馆。
“嗯,是的哦。今天和大家一起野营呢。”
爸爸笑眯眯的说——我们一家都在这个体育馆里避难。
我们和住在附近的百余人一起,战战兢兢的坐在铺在地板上的垫子上。
“真是个错过了季节的台风啊……”
“最近的异常气候很多嘛……”
周围可以听到这样的议论声。
可是,只有我。
知道这才不是什么台风。
“……焰酱。”
我把手合在胸前——只有拼命祈祷她没事。
连这个结实的体育馆,都快要被强风给掀翻了——
对这个被称作魔女之夜的最凶恶魔女的存在,我感到忐忑不安不知所措。
不一会儿,可以听到混杂在风的呼啸声里的,远处什么东西倒塌的声音。
在这里避难的人们都抬起头,一脸不安。爸爸稍稍的皱着眉头,妈妈还是像往常一样若无其事的表情,抚摸着达也的脑袋。
“没事的哦。台风是热空气和冷空气碰撞而产生的风之神。你做个乖孩子的话,它马上就会过去的哦。”
妈妈说着,把达也的脑袋搂进了怀里。
如果这个真的是台风——那该有多好啊。
在我安稳的坐在这里的时候,焰酱正在和那个可怕的力量战斗着……
这时,伴随着一声巨响,地面震荡了起来……
高高的天花板上吊着的电灯突然熄灭了。
“咦……地震!?”
“停电了!”
虽然体育馆里四处响起了小声的悲鸣,不过很快就接上了备用电源,体育馆里的电灯又亮了起来。
“……在哪里有什么爆炸了。”
妈妈小声说道——我变得更加不安了。
而且,脑海里浮现出了焰酱拼死战斗的样子。
脸上,衣服上,浑身是血,遍体鳞伤,不断被巨大魔女的力量击中——就算这样,焰酱也紧咬嘴唇毫不退缩——
然后,这些情景和那天的梦境完美的重合在了一起。
焰酱转校过来的那天早上做的,那个梦。
那是,在像是世界末日一般的地方,和光是看着腿就颤栗起来的巨大怪物战斗着的焰酱的身影。
我无能为力的在悬崖上看着她流泪的梦。
那个时候,丘比在我的背后。
我想起来焰酱发现这些后好像在叫着什么。
我想起来她拼命的对着我不停的叫着什么。
一想起梦里焰酱认真的表情——
我就没办法继续在这里坐下去了,我站了起来。
“……嗯?怎么了,小圆?”
看到我站起来,妈妈问道。
“我想去下厕所。”
我慌忙蒙混过去,跑了起来。
一直跑到了体育馆的游廊,透过那里的大窗户眺望着一片昏暗的见泷原。
城里停电了,周围都陷入了黑暗的世界里。
在遥远的地平线那边——有什么东西时不时的发着光。
虽然想着那可能是在打雷……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焰酱就在那里战斗着。
回过神来,丘比正站在脚下——我问道。
“焰酱说她一个人也能赢,是真的吗?”
短暂的沉默之后,丘比终于挤出了一句回答。
“就算我现在否定了,你会相信我的话吗?”
“……”
还在黑暗之中的城市有什么光闪了下,接着巨响和震动也传了过来。
“事到如今说什么也没有用了,你亲眼看看就知道了。在魔女之夜面前,晓美焰能挺到哪一步。——她准备了迄今为止最多的火力。数不清的火箭筒,成百上千的地雷,还有,载满了汽油的油罐车。可是就算把这些都用到最凶恶的魔女身上……也是没用的吧。”
丘比好像事不关己的说。
“为什么……为什么要战斗到这种地步?”
我刚问完,丘比耸耸肩膀说道。
“因为她还在寻求着希望啊。就算这个时间轴也没有结果,小焰还是会继续战斗下去的吧。多少次都会重蹈覆撤,重复着这毫无意义的轮回的吧。”
听了这话——
“……我啊,是从未来过来的呢。”
我又想起了焰酱的话。
“一次又一次的和小圆相遇。”
“然后每次都同样的,眼睁睁看着你死去。”
“怎么做才能拯救你。”
“怎么做才能改变命运。”
“只为了寻找这个答案,无论多少次都重新来过了——”
我想起了那些和眼泪一起倾泻而出的话语——
我的心跳加速了。
如果,那些话全都是真的的话——?
焰酱为了救我无数次回溯时间了的话——?
“对现在的她来说,停下来就等于是放弃了。”
丘比毫不顾忌我的感受,继续轻描淡写的说。
“‘做什么都是没用的,小圆的命运无法改变。’终于如此确信的瞬间,晓美焰就会输给绝望,变成悲伤之种吧。她自己也是明白的,所以根本没有选择。不管有没有胜算,小焰也只能战斗下去。”
“……只要还怀有希望,就无法被拯救吗?”
“没错。和去过所有的魔法少女都一样哦。小圆,你也一起看过的吧?”
丘比让我看到的,人类的历史——不,是数不清的魔法少女们的历史。
大家明明都是从闪闪发光的希望开始的,最后却都被绝望所吞没的历史。
还有,现在……无数的魔法少女们的悔恨和哀伤,简直像是全部压在了焰酱一个人的肩膀上一样,我这么想着的瞬间——
那个答案突然在我心中落地了。
“不要被它骗了,小圆!”
那一天,在那个梦里,遍体鳞伤的焰酱向我喊着的话传达了过来。
这个是——
因为她没有放弃去拯救我。
因为她没有放弃继续轮回。
那个时候,焰酱——焰酱疯狂的拼死想要阻止我,阻止我因为丘比的话而踏上走向绝望的歧途。
“为她做点错事就好了。”
妈妈之前说过的话的涵义直抵我的心底——
眼泪从我的脸颊上滚落。
“……做错事……焰酱,一直一直……都在为我不停的做着错事……”
——我一直都没有发现。
——朋友一直都在我的身边……明明一直为我战斗到失去意识。
而现在,我终于发现了——
我一直寻找着的,我自己的愿望,它就在那里。
付出我灵魂的全部为代价,也想要实现的愿望就在眼前。
这个愿望——是我没能为麻美学姐、没能为沙耶加酱做的,杏子酱为沙耶加酱做过的事情。也是,焰酱一直在为我做的事情。
我不知道它是否正确。
可能也不是什么漂亮的解决办法。
可是,因为我不想放弃。
就算被误解,也不想放弃拯救她们。
而且——因为我只是想为焰酱,想为无数的魔法少女们而行动起来。因为我明白了生而为我,度我之命,所喜,所悲的全部涵义——
——焰酱,我来了哦。
好像被涌出的不可思议的力量所击中一样,我在心里这么喊着,正要跑出去——
这时候。
“你要去哪里啊,喂?”
我的手突然被紧紧抓住了。
“……妈妈。”
回过头去,看到的是表情前所未见恐怖的妈妈——非常用力的紧抓着我的手。我感受到了她绝不放手的决意。
“我……必须要去救我的朋友。”
虽然我这么说,妈妈马上摇了摇头。
“交给消防署吧,外行就别搀和了。”
“非得我去不可——”
我这么叫着的瞬间——
脸上被用力的扇了一耳光。
马上就觉得热辣辣的,然后越来越痛了。
“你的命可不是你一个人的!我说啊,你这么任性的胡来,周围的人会有多担心啊——”
虽然妈妈生气的训斥着。
“我知道。我是知道的。”
我对着妈妈喊道。
“我正是因为非常喜欢妈妈、喜欢爸爸、喜欢达也,因为知道我对你们有多么重要,我知道不能妄自菲薄。所以这不是任性。大家对我都很重要,所以一定要保护大家——为此,我现在有个非去不可的地方。”
“……理由不能说吗?”
我听了这话点了点头——
“那么,带我一起去。”
妈妈说道。
我听了这话,高兴得眼泪都涌了上来——
正因为非常喜欢妈妈,我又再次想到了。至今为止,我是怎样的被保护,怎样的被重视。这样和妈妈一起去会可靠得多,虽然我也这么想了——可是同时,在我的心里有个声音说这样不行。
所以,我忍住了眼泪,摇了摇头。
“妈妈要待在爸爸和达也的身边,让他们两个安心。”
妈妈还想要说些什么,我精神十足向她说道。
“妈妈说过的吧,说把我养育成一个好孩子了。不说谎,不干坏事。现在你也还相信着我吗?还认为我是正确的吗?”
妈妈紧闭着嘴唇,用力的点了一下头。
然后,直视着我的眼睛,靠近我的脸问道。
“……绝对不是去干傻事吧?不是被谁给骗了吧?”
“嗯。”
我点头回答道——
妈妈一挥手,往我背上拍了一下。
她的手强而有力,我高兴得眼泪又快流出来了。
我露出自己能展现的最棒的笑容——挥了挥手。
“……谢谢你,妈妈。”
然后,向着暴风雨的夜幕里——
那片黑暗的地方里,有我重要的朋友在等着——我跑了出去。
○
夜幕中的城市里,一个人也没有。
在没有光亮,看不到月亮的夜幕中,只有一片黑暗——
可是只有我奔跑着的这条小道,整条都被微弱的光芒照耀着。
我不知道这是在我旁边飞着的丘比的力量,还是魔女想要引诱我过去……但是我想怎么都无所谓。
因为——焰酱就在前方这千真万确。
魔女之夜就在远处的闪耀着不祥赤黑色光辉的世界里,这千真万确。
往前跑着,瓦砾更多了,风更强了。
崩坏的大楼倒塌了,有的还在熊熊燃烧着。
车辆被吹翻,电线杆被刮倒,断掉的电线闪着火光。
窗户碎了玻璃飞散,倾斜大楼的窗户里只有窗帘的残骸在舞动着。
原本是车站的地方,已经什么也没有了——
变成了一堆瓦砾。
我们放学经常去玩的购物中心也不见了踪影。
就算知道这里是见泷原,也觉得不可置信。地狱般的光景展现在我的眼前。
而且,在这些地方的中心,耸立着一个黑色的巨大身影——
它在空中缓慢的回旋着。
好像要把天空搅成一团一样扭动着,时而发出惊天动地的嗤笑声。
“……焰酱。”
我没去管那个巨大的怪物——
只顾寻找我重要的朋友的身影。
我竖起耳朵睁大眼睛,寻找着应该就在这附近的焰酱。
不一会儿,乘着风——抽抽搭搭的哭泣声传到了我的耳际。
是倾斜的巨大车站大楼的残骸方向——
从断裂的钢筋的缝隙里,可以听到什么声音。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在大作的狂风里——
我慢慢的一步步的向那个声音靠近。
“……打了多少次……都战胜不了那家伙……”
我走到了那个被绝望所打垮的声音跟前——
然后,我看到了被瓦砾埋没,倒在血泊中遍体鳞伤的我的朋友。
“焰酱。”
“……”
我对着想说什么准备站起来的焰酱摇了摇头。
“已经够了……已经足够了哦,焰酱。”
然后,焰酱看到了在我脚下站着的丘比——
“小圆,难道——”
焰酱哽咽不成声的低语道。
我马上就明白焰酱想说的话了。
至今为止,焰酱拼命的阻止我和丘比相遇。
在已经相遇之后,努力使我不再和它扯上更多的关系。
就算被误解,被恐吓,完全不被理解,也只身一人走在迷失的道路上。我却没有注意到这样的焰酱的心情,只是一味的害怕、哭泣。
“焰酱,对不起呢。”
道歉之后——
“我,要成为魔法少女。”
我背对着焰酱,看着横霸在天空中的巨大黑影说道。
“小圆,怎么……”
“我啊,终于明白了。找到了想要实现的愿望。所以为了这个愿望——我要拼上自己的性命了。”
“不要!”
焰酱马上叫了起来。
“这样的话,我……我是为了什么……”
“真是非常对不起呢。”
虽然我做得到的只有道歉——
虽然我做得到的只有拥抱遍体鳞伤的焰酱——
就算这样,我的心也毫无动摇,平静的回答道。
“到现在为止都一直,一直一直被焰酱保护着,守望着,所以才会有今天的我吧。这样的我,终于找到了答案。”
我微笑的看着流泪不止的焰酱,说道。
“请你相信我吧。我绝对不会让焰酱迄今为止的努力白费掉的。”
我轻声说完,转向了丘比。
那个红色的眼睛闪闪发光,掌管着所有因果的白色生物说道。
“如果是聚焦着无数世界的命运,成为了因果特异点的你,不管怎样骇人听闻的愿望都是可以实现的吧。”
“……这是真的吗?”
我问完,丘比马上点了点头。
“那么,鹿目圆。以你的灵魂为代价,你所期望之物为何?”
“我——”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之后——把我的愿望说了出来。
“我要将所有的魔女在孕育之前就消灭掉。所有宇宙,过去的和未来的所有的魔女都,由我亲手。”
这个瞬间——
我的身体里产生出了什么东西。
虽然开始是微弱的光亮——它慢慢开始变大变强,终于在我的身体里回转疾走起来,交聚在了我的胸前。
“这个愿望——”
丘比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
“这个愿望实现了的话,就不止是时间干涉的级别了。这是对因果法则本身的忤逆啊!你……真的打算成为神吗!?”
“神也好,什么也好。”
我向胸前交聚的光芒伸出手去——把它拥在了怀里,一口气说道。
“至今为止一直和魔女战斗着的大家——相信着希望的魔法少女,我不希望她们哭泣。我想让她们到最后为止也面带笑容。把妨碍到此心愿的法则,破坏掉,改变掉。这就是我的期望……我的心愿……”
力量——
惊人的力量从我身体里溢了出来——
我解放出所有的力量,好像向全宇宙宣告一样喊道。
“来吧,实现它吧。Incubator!!”
○
无尽的纯白世界把我包围了。
好像听到哪里响起了清脆的钟声,再也感觉不到酷热严寒,温度似乎消失了——什么东西以极快的速度从我旁边呼啸而过,可是却让我觉得舒适、温柔——我知道那些是我以前经历过的,难忘的事情。我已经回不去了。我知道我所珍重的世界在向我告别。无数温馨的回忆,溶解、扩散,把我包围了。
——谢谢,谢谢,谢谢。
我发现我里面的无数繁星,正是无数珍贵的回忆。
渺小的我正在去往无限宽广的世界里。
散布在世界各处的我,伸直手臂马上就聚拢了,张开手臂又再次散开了。意识到这个的瞬间,我心里的恐惧全部消失了。那个胆小的自己也好像不见踪影了,只有温柔的感情从哪里源源不断的涌出来。
正在这时,我突然注意到了正下方的光亮——
我的意识往那边飞去了。
那里是巴麻美学姐的房间——
在那里,穿着制服的我正在喝着麻美学姐泡的红茶。
眼前摆着麻美学姐亲手做的雪芳蛋糕,房间里盈满了安心的气氛。
“鹿目同学,你知道这是多么可怕的愿望吗?”
麻美学姐好像有些担心的问道——
“……差不多吧。”
在那个房间里的我,这么答道。
“在未来和过去,所有的时间里,你都要永远的战斗下去哦。这样的话,你肯定无法保持作为一个人的形态。这可不是死掉那么简单的事情。你会在未来里永远没有尽头的,作为消灭魔女的概念而被固定在宇宙之中。”
“这样就好,我就是打算这样。如果有人对我说怀有希望是错误的——没有这回事……多少次我都会这么反驳。不管什么时候,都会坚持这么说。”
我说着用力的点了下头——
“这不是很好吗?”
从旁边传来了好斗的声音。
“要做的话就好好做吧。”
那里是——
支着一只腿坐着的佐仓杏子酱。
她嘴里塞满了蛋糕,笑眯眯的说。
“终于找到了战斗的理由了吧?下定决心不再逃避了吧?那就没办法了,接下来只有一口气冲到底了。”
“嗯……谢谢你,杏子酱。”
我说完笑了,麻美学姐也放松了下来,微笑着说。
“那么——寄放在我这里的东西,得还给你了。”
麻美学姐说着,拿出来的是——
我之前放在麻美学姐的房间里的笔记本。
而且,在这个笔记本里……画着我想要成为的自己。
我非常憧憬的,完美无缺的自己正在微笑着。
什么也不会害怕,战胜了一切悲伤的我——
穿着粉红色的鲜艳衣服,被闪闪发光的魔法包围着。
“啊哈哈……”
我害羞的笑了笑,从麻美学姐手里把笔记本接了过来。
麻美学姐对我说道。
“你不是实现了希望,而是你自己变成了希望哦。我们,所有人的希望。”
话刚说完——
耀眼的光芒覆盖了麻美学姐温馨的房间,终于一切都被纯白的世界吞没了。
这个光芒——
是背负着无数希望的光芒。
包裹着我的身体,变换了形态。
从肩膀到胸口的光芒,变成了鲜艳的粉红色礼服。从胸口到手臂的光芒,变成了护手。从胸口到腰际的光芒,变成了轻飘飘的裙子。然后脚上游走的光芒——变成了深红色的舞鞋。
绽放到最后的光芒变成了丝带,系在了我的头发上,变成了我脖子上的领结。
我慢慢睁开眼睛的时候——
身体里狂涌的力量,意外的变得温顺起来了。
满涨的力量,好像都在等着我的命令一样,整装待发。
从我的身体里溢出的光芒,把昏暗的天空染成了金黄色,连魔女之夜巨大的身躯也一起普照着。
那个惊天动地的嗤笑声,也一点都不可怕了。
不,还不如说——是魔女之夜在害怕着我。
……没错。
我的敌人,不是眼前的这个巨大黑影——
而是一直挡在前方,吞噬了我无数的朋友的“绝望”。
我把左手伸直,光就聚集了过来——马上变出了一张巨大的魔弓。然后一伸出右手,就出现了光箭。用力把弓拉满——
我向着天空放出了光箭。
笼罩见泷原的厚厚的云层消退了,光箭在魔女之夜的正上方扩散。
这个瞬间——
在天空、在大地、在遥远的时之彼方无限扩散开来。
上千、上万、上亿、上兆、上京、上垓——乃至上那由他*的所有光箭,全部都是我。
*那由他:梵语的数量单位,一那由他 = 1.0 × 10^60,意为“多到没有数目可以计算”。——译注。
那是,某个时代的某座城市——
某个攥着漆黑的灵魂宝石的魔法少女所在的城市。
我来到了她的身边——净化了她的绝望和灵魂宝石。
又是另一个时代的一个荒野——
我来到躺在血泊里的少女身边,净化了她的哀伤和灵魂宝石。
另一个时代的一个行刑场——
我站在内心空洞的看着众人的少女旁边,净化了她的怨恨和灵魂宝石。
有戴着王冠的少女,有披着铠甲的少女,有穿着白衣的少女,有套着制服的少女。大家怀里都抱着漆黑的灵魂宝石,生活在泪水中。
“我不会让大家的期望在绝望中结局。”
我拥抱着她们所有的泪水——喊道。
本是在纯粹的期望中诞生的心愿。那些无数的少女们的,闪闪发光的心愿。为了实现这些愿望,她们鞠躬尽瘁,染上污秽,最后终于变成了魔女的我无数的朋友。我把她们的悲伤全部吸收了过来。
可能已经化作一支光箭的我的声音传达不到她们那里。
可能把她们的悲伤全部消去也解决不了问题。
——就算这样。
“你们没有诅咒任何人,伤害任何人。所有的因果都由我来承担!所以拜托了——”
所以,到最后为止也要——
“相信自己。”
无数的悲惨的因果聚集到我身上——
我全部接受了下来,承担了下来。它们变成了我的痛苦,我的伤痕。而这些苦难、污秽也让我觉得可爱——活着本身,往身上集聚因果就让我觉得可爱——而且,和朋友们一同体味她们的苦难,我觉得感谢万分。无限的时间从我里面流过,我的意识和无限的体验同化了。接受得越多,我也变得更多,好像没有上限的强大起来了。作为鹿目圆的意识微弱了,我变成了更为强大的什么。
然而……
虽然鹿目圆个人的幸福又当另论——
就算这样,我还是幸福的。
因为——这样做,我觉得好像第一次有了朋友。
而且,我不是一个人了。
我发觉我有了无数的朋友。
不,我发觉的是,朋友一直都在身边。
在这里想和谁成为朋友的话,谁都可以成为朋友。
在所有的时间轴,所有的平行世界,生活着的所有的人们。
和我体味着同样的痛苦,却仍然紧咬牙关坚持战斗的人。
她们现在全部,都是我的朋友。
而且,在知道了这些的现在——
我发现,我作为自己的使命还差一点没有完成。
魔女之夜——恐惧着。
无可救药的恐惧着,惊天动地的大哭起来。
恐惧变成了龙卷风和闪电,破坏了见泷原的城市。
那个少女也是——
肯定原本有一个心愿。
有一个吃尽苦头也想要实现,闪闪发光的心愿。
我来到它的身边——
魔女之夜的巨大身躯四分五裂。
它还在害怕着——身体激烈的颤抖着。我温柔的对它说道。
“已经好了……已经没事了哦。”
它的痛苦、不能原谅的怨恨、绝望、撒不尽散不完的黑暗回忆,一切都由我来承受。
“再也不用去怨恨谁了,再也不用去诅咒谁了。在你变成这个样子之前——”
——我就会阻止你的。
在被光芒覆盖的世界里——
那个变成了魔女之夜的东西的过去回忆——小声的响着。
在哀伤的、悲惨的、久远的世界里响着。
漆黑的回忆在我的胸中埋头痛哭。这个回忆好像要穿透宇宙一样,苦闷、疯癫。胸前憋闷,快要裂开了。可是,果然在最底层的东西还是——
“是吗……”
我微笑了起来。
“……你也和我是一样的啊。”
说完这话——
被称作魔女之夜的少女——表情扭曲,土崩瓦解。
融入了我的身体之中。
大概——
这就是那个名为鹿目圆的存在消失的瞬间。
虽然所有的哀伤都由一个人来承担过于沉重——
虽然像是快要压垮般的沉重——
大家一起承担的话,重量就不值一提了——我认识到宇宙的瞬间。
○
“……这里是?”
黑发少女醒了过来,这里是——漆黑一片的空间。
分不清上下。
也不知道哪里是尽头。
除了意识到自己是契约成为魔法少女的初中二年级学生以外——
什么都无法确定的世界。
“根据小圆带来的新的法则,宇宙被重置了。”
耳熟的声音在少女的脑海里响着。
憎恨和奇妙的难忘交替的,那个悠哉的声音。
于是,她知道了。
这里是大宇宙初始的地方。
在这里,无限的增殖即将开始,所有的银河即将组建。
然后,少女看到几个光点开始浮现了出来。接着终于连成了一条,这就是摇曳着的最初的银河。
“——对了,你也是能穿越时间的魔法少女呢。”
声音好像安心的宣告道。
“那么,一起来见证吧。名为鹿目圆的存在的终焉。”
听着这话的同时——
遥远的地方出现了的一颗流星,很快在黑发少女眼前展示了它庞大的身姿。
“那个就是她的愿望所带来的灵魂宝石。”
“怎么会……”
那个——
比一颗行星还要大。少女扭头看着,那颗灵魂宝石伟岸到无法一睹全容。
“和实现那样过于巨大的愿望相对应,你知道小圆要背负多少诅咒吗?”
少女呆呆的望着前方——
闪耀着蓝色光辉,熟悉的那个美丽的星球。
——太阳系第三行星,地球。
“实现了与创造出一整个宇宙相等的希望,也意味着,会带来足够毁灭一整个宇宙程度的绝望——这是当然的吧。”
有些邪恶的声音响着的瞬间——
像行星一样巨大的灵魂宝石的中心点上,浮现出了黑色的污秽。
它瞬间往周围扩撒、渗透,开始要把整颗行星都染成黑色了。
这样的情景,对日来夜往作为魔法少女战斗着的她来说——是再熟悉不过的的痛苦情形。伴随着无法消退的无数绝望的记忆,魔女要孵化出来了。
而且——从这样巨大的行星级灵魂宝石孵化出的魔女——
它的力量。
可不是只有一个城市那么大的魔女之夜所能比拟的。
“啊,啊……”
不久出现了集聚了足以撕裂宇宙的质量的,极大的魔女——
它蠕动着的身躯足以和地球匹敌。
——结果,我还是什么都没做到……
黑发少女这样想道。
不管怎么回溯时间重新来过,竭尽全力为拯救唯一的一个朋友而奔走——结果,事情还是只会变成这样。
不,还不如说自己什么都不做的话。
如果没有翻转相同的时间轴,把所有的因果缠在那孩子的身上的话。至少,就不会产生出这样巨大的魔女了——
她感到深沉的绝望灌满了自己的心胸和灵魂宝石。
——结束了……
少女的心出现了一道裂纹,然后慢慢的变大了,这个时候——
(没关系的哦,焰酱。)
——我不由得说出了声来。
“……小……小圆?”
从慌慌张张四处张望的少女背后——
(我的愿望是,消灭所有的魔女。如果这个愿望真的实现了的话——)
声音越来越近。
与无限的时空并存,曾为“鹿目圆”的少女——
手拉着弓,发出了照亮了整个宇宙的光芒。
放出的箭,扩散成无数的光,笼罩着地球的巨大魔女瞬间就被消灭了。
在这时产生的,大量的光芒前面——我像是护着焰酱般的抱着她,在确认了她僵硬的表情之后,我默默的笑了。为再次短暂的重逢感到喜悦,为焰酱为我所做的一切感到喜悦,还有,只是因为感受到了她的体温而喜悦。
这份喜悦,在我的心里变成了坚强的勇气。
(即便是我——也没有绝望的必要了!)
随着这句话——
焰酱的意识扩散开来了。
○
“——小圆,从此你的人生将……失去开始与终结。”
这里是,刚才的场景突然变成的“白”的无限空间。
“你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证明,将连同记忆一起,从所有的地方消失得什么也不剩。你的存在将转换到上一层的领域,变成一个单纯的概念。”
这个声音,嘶哑,空虚——
平时的那个悠哉的语调消失得无影无踪。
“谁也不能感觉到你,你也无法干涉到谁。你……不再是这个宇宙的一员了。”
“什么啊,这个……”
焰酱在纯白的世界里回转着,用颤抖的声音呢喃道。
“这就是小圆的期望的结局?这样的结果对得起她吗?”
我重要的朋友这么哭着喊道。
可是,无论焰酱怎么喊,怎么哭——纯白的世界也不为所动,只是延展开来。
“别开玩笑了!这样不是比死还惨吗……”
焰酱这么喊着,满涨的哀伤好像要从身体里喷射出来一样。
——我想成为能够保护小圆的自己,为什么这个愿望没有实现。
——只不过,想和她在一起……一直在一起,在那个叫做鹿目圆的少女的身边,能给她带来幸福的人生就好了……只不过想要实现这样的愿望……
喷薄出的悔恨,好像要将焰酱的胸口撕裂了。
好像诅咒着自己一样,焰酱捂着脸哭了起来。
所以,再一次的——
我对焰酱说道。
(这样就好了哦,焰酱。)
“……小圆。”
(现在的我啊,能看到过去和未来的一切。曾经存在过的宇宙,或者是可能会产生出的宇宙,全部都能看见。所以呢,我全部都知道了。在无数的时间里,焰酱为了我而做的努力,这全部一切。)
现在,焰酱重新来过的无数时间从我心里流过。
有没办法和别人诉说疾病的痛苦,一个人苦恼着的焰酱。有躲着高兴的聊着天的同学们,一个人回家的焰酱。有和我相遇,然后又失去了我的焰酱。有为了避免这样的结局,与丘比契约,不断重复着相同的时间,可是却仍然每次都失去了我的焰酱。
“……多少次泪流满面,多少次遍体鳞伤,可还是为了我……一直没有注意到,对不起呢。”
缓缓的,焰酱脸上流下了一行眼泪。
(我因为变成了现在的样子,才能够了解到真正的你。我居然有如此重要的朋友——所以,我很高兴哦。焰酱,谢谢你。你是我的,最棒的朋友。)
“……可是,你将要这样……没有了可以回去的地方,远离了喜欢的人们……独自一人的永远被留在这样的地方了。”
(不是独自一人哦。大家,大家一直都和我在一起哦。)
我背负着无数的星辰说道。
(从此以后的我啊,将无时无处不在。所以就算看不到我的身影,听不到我的声音,我也一直都在焰酱的身边哦。)
“小圆……觉得这样也无所谓吗?”
焰酱泣不成声的叫道。
“就算我把你忘记了?就算我再也感觉不到小圆了?”
(——不会的。要放弃还太早了。)
虽然觉得不可思议——可我就是这么想的。我说道。
简直就像魔法一样,奇迹一样,我和焰酱的相遇——对互相产生了巨大的变化。焰酱有了焕然一新的价值观,然后胆小鬼般的我接受了懦弱的自己,坚强了起来。知道了魔女的存在,知道了与之对抗的魔法少女的存在,就算害怕着这个世界的真面目——互相也有了改变。在每个时间轴里,我作为我努力的活着,焰酱以焰酱的方式拼命的活着。虽然哪里有点误差,什么东西在一点点积累着——
就算这样,肯定——我和焰酱寻找的东西是一样的。
我将此——
在焰酱的脑海里,画出了出来。
瘦小的、纤细的、充满稚气的、弱不经风的、难忘的——那个身影。
被称作鹿目圆的少女马上站在了焰酱旁边,露出了被焰酱称为春风般微笑的那个笑容,靠近了哭泣着的焰酱身边——
“焰酱。”
“……小圆。”
我站在睁开眼睛的焰酱前面,解开了自己头上戴着的丝带。
“焰酱连这样的地方都跟过来了。所以回到原来的世界也说不定,不会忘记我的事情。”
我说着——把丝带轻轻的放到了焰酱的手里。
“没关系,肯定没关系的,要这么相信着哦。”
“小……圆……”
“因为,魔法少女啊。”
在这一瞬间,黄色、蓝色还有深红色的笑容在我心里闪过。还有,遥远的过去,在这个星球上的某处,拼命战斗着的无数少女的笑容都浮现了出来。她们把生命和使命拼死进行到底,那些耀眼的笑容全都浮现出来了——
我对焰酱微笑着说道。
“因为魔法少女是能实现梦和希望的。即使只有一点点,能引发真正的奇迹也说不定。……不是吗?”
一边说着这话——
鹿目圆的身体慢慢变得透明了。
“小……小圆,不要走!”
焰酱慌忙的伸出了握着丝带的手——
(对不起……我还要去接大家才行。)
我握着焰酱伸出的手说道。
(总有一天还会再次和焰酱相遇的,所以在此之前——就稍微先分别一下了……)
“小圆!”
撕心裂肺、悲痛万分的声音从我的背后传来——
现在的我可以相信了。
肯定总有一天——我还会再次去到焰酱的身边的。
所以——
所以现在。
这个叫做“鹿目圆”的意识体,要去做该做的事情了。
○
自那个噩梦般的灾难以来,已经过去很久了——
遭受毁灭性打击的见泷原市,曾有的繁华开始复苏的某一天。
在举行小提琴演奏会的一次审查会的大厅里,响起了壮丽的小提琴的旋律。
时而激扬,时而舒缓——
从四根琴弦飘出的音色,感染了听众的内心,让人赤诚起来。
审查员们并排坐在席位的最前排,虽然手里都拿着评分用的笔,却没有一个人往评判表上写字。每个人都闭着眼睛,陶醉在音乐之中。
然后——
舞台中央,演奏着小提琴的是一个五官端正的少年。
他梳成大波浪的前发摇曳着,全身与旋律合而为一。
五百人的席位几乎都是空的。
然而,在本该没人的大厅中段的席位上——
却有两个身影在那里。
——是圣母颂。恭介最喜欢的曲子哦。
——嗯。
那身影是两个少女,要好的坐在相邻的席位上。
——好像给你添麻烦了……
一个少女这么说道。
——没有。我才是对不起。只能给你这样的结局了……
另一个少女静静的回答道。
——想要拯救沙耶加酱的话,只有让这一切都归于虚无……那么的话这样的未来也会消失了。可是那样,大概,不是沙耶加酱所期望的样子吧。
被称作沙耶加的少女默默的听着这番结结巴巴的话。
——沙耶加酱的愿望,还有为此而做的努力,都是非常重要的——绝对是有它的价值的。所以……
——嗯,这样就好了。
沙耶加爽朗的这么回答。
然后,好像非常满足似的前倾着身体——沉浸到了小提琴的音色中。
——是啊。我只是想再听一次那家伙的演奏而已。只是希望更多更多的人能听到他的小提琴而已……回想起这些,已经足够了。已经什么也不后悔了。
这样呢喃之后——
沙耶加看着舞台的侧面,笑着说道。
——唉,虽然还是稍微有那么一点点不甘心。
在沙耶加看着的舞台侧面……有一个少女看着少年的演奏快哭出来了。表情比接受审查的少年本人还要紧张,一心祝愿着少年能够成功的样子。
——是仁美就没办法了。又是个优秀到恭介都配不上的好孩子……他们一定会幸福的吧。
听了这话,另一个少女微笑了起来。
飘出的圣母颂缭绕着她们。
旋律毫无偏差。
而且沙耶加意识到——这是少年尽了最大努力所演奏出的音乐。只有音乐梦想曾被摧毁过一次——然后在绝望的尽头明白了音乐对自己有多么重要的人,才能编织出的音色。
——恭介是没问题的。
另一个少女看着沙耶加的侧脸,低声说道。
——那我们走吧。
她把手轻轻的搭在沙耶加的肩膀上。
沙耶加用力点点头——
——嗯,小圆。
对邻座的少女,开朗的微笑了起来。
然后,这些话最后——
引出了无数的思念,在空中飘浮着,扩散开来。
那里留下的,只有透明的笑容,只有为人们祈求着幸福的,两个少女的思念。虽然可能无法马上传达给这个世界——就算这样,两人的思念把自己的爱注入了城市,注入了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心中。在失去了数不胜数珍贵之物的人们心中植入了温暖的种子。
它们总会有发芽的一天。
总有一天会让人们的心变得柔韧坚强起来。
而且,变成保护比自己弱小者的温柔。
期待着那一天——只是期待着。
少女们——不,我们,手拉着手,相视而笑,然后。
演奏——结束了。
听众一齐站了起来,对着青年,还有青年演奏出来的旋律——
现在,在宽敞的演奏大厅里,慷慨的掌声久久不息。
青年把小提琴收回腋下,对着大家礼貌的低下了头。
被经久不息的掌声所缭绕,无数的回忆涌上了他的心头。
高中毕业进入了音乐大学,然后进了朱利亚德音乐学院,后来获得了RodolfoLipizer奖——青年走过的这些路,感觉好像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但这绝非是平坦的道路。
他也曾有过彻底绝望的日子。
初中二年级的时候,被卷入了交通事故,醒过来发现自己在医院里。
家人、医生都面无血色。
然后——
告诉他再也不能拉小提琴了。
那之后,灰心、绝望的日子就开始了。不久之前还宽敞明亮的道路在眼前轰然塌陷,突然变得暗无天日。那阴暗漫长的道路……自己终于走过了。幸好自己没有放弃,坚持走了过来——所以现在自己才能站在这里。
在雷鸣般的掌声中,咀嚼着这段过去的时候——
突然,想起了在那条阴暗的道路旁,时常陪伴着自己的身影。
一直开朗的微笑着,不管发生什么都鼓励自己前进的青梅竹马的少女。
因为治不好手而焦躁,因为失去梦想而陷入绝望的时候,他曾迁怒于那个少女。
可是,少女却仍然这么对他说。
——奇迹和魔法都是存在的。
“……沙耶加。”
青年咬着嘴唇这么低声念着的瞬间。
——恭介,太好了呢。
好像听到了应该已经不在了的少女的声音,青年忽然抬起了头。
扫视着大厅里的每个角落,找寻着那个身影。
可是,那里只有——
把他的前途照耀得光芒万丈的,无数的欢喜和称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