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
但却没有立刻返回雪的身边、谢罪并把钱还给她的想法。
(我一定会还的,雪。)
(增加到好几倍还给你。一定会的,雪。)
(雪——)
如同咒文一般,在心中反反复复地念叨着。蹲坐在地上哭泣的雪的身影,还有捶打着地面诅咒明日华的雪的身影,在脑海中浮现而又消失,浮现而又消失,总也挥之不去。
想在车站前打辆出租车,手刚举起来却又放下去,然后决定徒步前往岩先生的住所。
在街灯的照耀下走在马路上,拿出手机给雪发短信。
『请听我解释。我无论如何都需要这一百万日元。从今以后我就要在赌博的世界里生活下去,为此我必须像忍一样,找人结成同盟。于是我发现了值得结盟的人物。和那个人结盟需要一笔钱。请你理解。我不会瞧不起雪的。这笔钱,我一定会加倍偿还。一定。』
按下发送按钮。
※※※※※
身穿务农装的岩先生一脸意外地看着明日华。
「我已经准备好钱了。请教我那手技巧。」
「哦,是么。」
走近和式房间,像是扔过去一般地把一百万日元放在矮饭桌上。
「请您收下。」
「脸色很可怕啊。去抢劫了么?」
「做了更糟糕的事情。」
「喂喂!我可不想牵扯上警察。」
「这是我从对我有好意的女孩子那里抢过来的。」
明日华非常老实地回答道,岩先生听完就笑喷了。
「女人的钱?什么啊,喂,于是你就觉得自卑了?猎杀女人什么的,算不上本事。」
明日华被刺痛般地绷紧了脸。
「是么?难怪岩先生到了这把年纪还是单身啊。」
「————」
「我的外祖父结婚并生了孩子。那孩子就是我的母亲。之后母亲和父亲连为连理。于是现在,我才会在这里。」
岩先生一言不发。
明日华后悔刚才趁势说出那些话。要是他生气了倒还好,但岩先生似乎非常消沉。
「没错……以后我会在没人照看的寂寞中死去。」
岩先生掏出一支香烟,点上火,拿起钞票一张一张地仔细检查。
「岩先生。这对于我来说,真的是很大一笔钱。但是我会支付的。请教我技巧,还有在这个世界生存所必须的事情。」
明日华端正坐姿,急迫地说道。
「这就是遗传啊。不仅仅是长相相似,就连这吓人的气势,都和那家伙一模一样。」
岩先生手拿玻璃制烟灰缸站起身来。
「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不会食言。跟我来吧。」
来到西式房间。
中央放置着一台全自动麻将桌。不止这一台,房间的墙角还放置着取下桌脚的各种型号的全自动麻将桌。
「这是最初型号的全自动麻将桌么?」
明日华靠近一台呢绒已经剥落的麻将桌,向岩先生确认机器名。
「对于以麻将为生的行家来说,全自动麻将桌的出现无疑是晴天霹雳。元禄、三元炸弹、一色……可以称得上是堆牌技的黑技巧基本都被封杀了。」
「于是岩先生就开始研究,在全自动麻将桌上也能够使用的黑技巧么?」
「也算不上研究什么的,只是在垂死挣扎。」
「坐下吧」,岩先生说完就坐到桌边,打开电源。
按下开关按钮,开始洗牌。新的牌山立刻升了起来。
明日华坐到岩先生的对面,舔舐般地注视着升起来的牌山。无论哪张牌都几乎全新,表面光滑,没有伤痕。
「那就开始揭开魔术的奥秘吧。」
岩先生随手将自山向前移动。
「那就从右端开始吧。」?
「六索、西、一筒、中、六索。」
边说着,岩先生边把自山上层的牌从右端一张张翻开。
翻开来的牌都和岩先生说的牌丝毫不差。
「这次从左端开始了。北、东、万子、发、北。」
这次依旧丝毫不差。只说了是万子的牌原来是一万。
「这就是伤牌的秘密。明白了么?」
一被问起,明日华就惊得张大了嘴。
「喂!老大,拜托你振作一点吧!就你这样,当年你那在麻将赌徒中被称为恶鬼的外公,会在坟墓里哭出来的。」
岩先生按下开关按钮,将牌山打散推进去,升起新的牌山。
「为了让你容易理解,这次我会慢慢来。看好了。」
再次将自山向前移动——
「啊!」
「明白了么?」
「将自山向前移动的瞬间,用指尖对上层的牌进行盲牌了吧。」
「没错。」
将自山向前移动,在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左手拿着左端的五张,右手拿着右端的五张。在向前移动的过程中,手以自然的动作向牌山外侧移动。此时手背挡着两端的牌,小动作很难被发现,不过只能微微翻开上层的牌,以指尖从牌的边缘在一瞬间进行盲牌。
用了这手技巧,在将自山向前移动的过程中,就可以得知自山上层左右各五张分别是什么牌。不过因为只能从牌的边缘进行盲牌,所以当盲牌到的一边是万子的『万』字时,就无法得知数字,只能判断出是万子。因此对于刚才的左起第三张的一万,岩先生只说了是「万子」。
「真厉害。」
明日华呻吟道。
原理本身已经揭开了,但不是说模仿就能模仿的。要在一瞬间自然而准确地完成盲牌,到底需要进行多久的练习啊。
「就只能做到这些了,也就是能得知那十张牌。手动堆牌时代的行家,对于只要是自己亲手堆的牌,就能一张不漏地记住什么牌在什么位置。但全自动麻将桌出现以后就是这幅德性了。」
岩先生像是自尊心被挑起来了一般,不动声色地接着淡淡说道。
「所以说如果不与顶替技配合的话,就靠这一手也没什么用。」
「顶替……么?」
「你一直在想着伤牌伤牌什么的,就没有注意到我的动作吧。」
「咦——」
岩先生从明日华面前的牌山拿过十三张牌,立起来作为手牌。
然后将自山上层的左右各五张牌翻过来。
「虽然只能在自山还残留着的情况下使用,不过如果这十张牌中有有效牌的话,就可以用这一手与摸到的牌偷换。」
岩先生从明日华的牌山右端摸了一张牌。
呼……收回手,牌到了身边。
明日华无言以对。
岩先生的牌山的右数第二张牌,就在刚才还是翻开的,而现在已经盖回去了。
将摸到的牌拿回身边的时候,手会经过自山的上方。就在那一刹那将牌偷换。
「怎么样?一点声音都没有吧。」
明日华茫然了。
(完全没有声音。也完全没感到不自然。简直就是艺术!与岩先生的这一手相比,我和忍的将一张手牌吊在手中再与摸到的牌相偷换的黑技巧,就是小孩玩闹。)
岩先生无言地再度示范摸牌和偷换。
这是完全找不到不自然的完美技巧。
「要发挥这一招的威力,需要自山还保留着。而且不用说的是,如果是惯用右手,那么能以极度自然的动作进行偷换的,只能是自山右侧上层的牌。顺便说一句,如果不在骰子上做手脚,运气成分还是很大的……最好的情况就是在自己庄家的时候掷出左四到左八之间的点数。在这个点数下,自山会完全保留着,而且得点数还是1.5倍。」
「难道说……有一局,岩先生在庄家放弃了三色而立即自摸了嵌张听牌。那个时候,您也用了这招顶替计么?」
「没错。那一局,如果没有人鸣牌的话,是庄家的我和对家的你摸上层的牌吧。」
「是的,我还记得。」
「左右各十张牌在将自山向前移动的时候就已经记住了。不过那一局掷出的点数是九。也就是说最开始拿牌是从我的牌山开始的。左侧上层的两张七索都被你拿走,这我已经知道了。不过右侧上层有五索。偷换之后就是一发自摸了。」
「于是就放弃三色同顺了么。以初次见面的我为对手,为什么要突然进行那么不自然的和牌?您不认为我会怀疑么?您不想适当放水,以求慢慢地捕食这只大肥鸭么?」
「我从一开始就觉得,你不是个行家就是个准行家。」
岩先生深吸一口烟,吐出一个巨大的烟圈。
「从手的动作和眼神来看,你比我预想的要更厉害。一上桌我就在想,这可不行啊,来历不明的小鬼不知道这是我的地盘,居然敢来『万年龟』撒野。首先就让他掂掂自己的斤两吧。」
「那岩先生觉得我怎么样?」
「怎么说呢,能够立即注意到伤牌,姑且算合格了。因为你手里的一对七索是不可能通过正常推理看出来的。不过你没注意到我偷换了牌,而且没有用相同的黑技巧回敬我一下,我就觉得你只是个小娃娃而已。」
「我还算小娃娃么?」
「当然,你知道我靠麻将吃饭吃了多少年么。不过这小娃娃素质也是有优劣的。地狱单骑的北放炮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那张牌拿走,去检查有没有被做标记,就觉得这家伙还挺有心的。在第二局半庄也垫底之后,看出绝对赢不了就立刻夹起尾巴逃走,这也是不错的判断。」
「那种毫不体面的逃跑好在哪里……」
「以你的年纪可能想象不到吧,在我年轻的时候,这个国家还处于战争中。那时我居然接到了入伍通知单,然后被编入军队去了南方。我很胆小。虽然我很清楚这是奇耻大辱,但我还是抛弃了同伴,临阵脱逃了。在军队里,临阵脱逃是毫无异议要被枪杀的重罪。即便如此我还是逃跑了,真的逃跑了……于是,只有我活下来了。于是才能在复员之后好好活到这把年纪。英勇战斗的家伙们一个不剩地都死了。」
「————」
「那场战争已经过去几十年了。但无论过多久都不能忘怀。虽然时间不固定,但我每年都会去参拜〇〇神社。我觉得不参拜就对不住那些死去的战士们。我偷懒和赌博都不会觉得是在做坏事。不过,祭祀着英灵的那座神社,参拜的人也比以前少了很多……威胁也好,哄骗也好,如今的日本是怎样对待那些为国家战死的人们的。大家都已经忘得干干净净。所以我就想,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就是本事。如果觉得逃跑很丢脸的话,是活不长久的。」
岩先生站起身走出了房间。
明日华拿着牌,想要模仿岩先生示范过的偷换技巧,不过牌山上层华丽地崩塌了。
返回房间的岩先生拿来两瓶青梅酒。
「来一杯吧。」
「不,喝酒就不必了。」
「因为未成年么?」
「不是的。我讨厌喝醉之后思考变得迟钝。因为思考能力是我很重要的武器。」
「是么。」
岩先生打开一瓶青梅酒喝了一口,看着崩塌的牌山。
「喂,那可不能轻易模仿啊。」
「正是如此。岩先生居然能使用如此神技,应该打遍天下无敌手了吧?」
「怎么可能。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是很平常的。」
「是么……」
「说起来,你可听好了啊。你外公的技巧可不止这点水平。那家伙能用燕子做出天和,这已经不能算是黑技巧了,是魔法。」
「燕返么?」
「没错。」
所谓燕返(ツバメ返し),就是在自山上层将天和、即能够形成和牌牌型的十四张牌全部放好,在配牌的时候将这十四张牌偷换过来完成天和的一种黑技巧。因为是瞬间将十四张牌全部偷换,所以是绝招中的绝招。连牌都不需要打出,就在一瞬间完成庄家役满,这一手成功之后,其他人都只能束手无策。
「我从外祖父那里听说过这件事。不过想要示范给我看的时候却失败了。」
「当然了。」
和大口大口抽烟不同,岩先生慢慢品尝着青梅酒。
「将棋手每天都要联系将棋。棒球运动员每天都要接球投球。不这么做就会变得迟钝。既然退隐之后当了古书店的老板,就不再是以前那个被称为恶鬼的家伙了。」
「就是说只能不断练习呢。」
明日华立刻按下开关按钮,把牌推下去,升起新的牌山。
「就是这样。但怎么说呢,也没必要在我这里练习吧?」
「我不是说过么?我背叛了信任我并将一切押在我身上的女孩,抢走了她视为生命般的重要资金。在赚够还给她的钱之前,我不会回去的。请让我暂时寄居在这里。」
「喂喂!」
「虽然觉得不好意思,还是顺便说一下,能不能介绍几家比较好赚钱的赌场呢?赚不够还她的钱我就不能回去。也就是说我不能离开这里。务必拜托了。」
岩先生满脸惊讶,但又随即一笑。
「最近的年轻人啊——哎呀哎呀。」
※※※※※
没有不练习空挥的强击手。
没有不练习带球的足球运动员。
明日华为了将岩先生的伤牌和顶替技巧学到手,每天都和牌生活在一起。
明日华本来就很灵活,手指也很柔软,而且还从外祖父那里学过很多种黑技巧。明日华有自信能学会,而且也无论如何都要学会。
但是——
先不提依靠边缘盲牌的伤牌,单单顶替技巧的学习就极度困难。
从左边、对面和右边的牌山摸牌,然后在一瞬间和自山上层的任意牌偷换。
不能将牌山弄塌。也不能产生任何声音。动作出现任何迟缓都会显得不自然。如果不能将一切都做完美,这一手就没用了。
已经上百次、上千次、上万次地摸牌并偷换,但真的很困难。
「岩先生,这有什么诀窍么?」
「硬要说吧,就像是拆达摩一样。」(注:拆达摩,ダルマ落とし,就是将数块圆饼形积木搭起来,最上层放个达摩头。用小锤将中间的积木打掉,但是不能将其弄塌。)
说完就亲自做示范。
岩先生只是随手一动,牌就令人惊叹地被偷换了。明日华凝视着他的动作,总算理解了这动作最本质的部分。
摸牌的时候,中指的弯曲角度比正常情况下要小一些,有点伸出去的感觉。与其说牌被手指抓住,倒不如说是挂在上面。就这样收回手,在通过自山上方的瞬间,中指微微做出将牌弹出的动作。以这种弹出的动作,将真正摸到的牌放到牌山上层,同时将上层的任意牌弹出,完成偷换——
原来如此,说起来确实与拆达摩类似。小锤的敲击速度、力度和角度都合适的话,达摩只会垂直下落。如果没掌握好力度,不仅拆不下积木,放在最上层的达摩还会掉下来。
如果速度、力度和角度都合适的话,就能瞬间将任意牌从牌山上敲出。如果做不到这一点,冲击就会传给左右两侧的牌,使得牌山崩塌,还会发出巨大的声响。
最容易偷换的是牌山最边上的牌,因为牌的另一侧堆得很密集,稍微多用点力也不会使牌山崩塌。同理,位于牌山正中央的牌也相对容易偷换吧。难度大的反而是紧挨着边缘牌的那张牌。就算力度只大了那么一点,最边上的牌就会翻滚落下。
炎热的天气一直持续着,明日华却把空调关上,满头大汗地不停练习。开空调会使肩膀受凉,此时手腕和手指的动作会变得迟钝。
两小时不间断地练习,而且还很不顺利,『啊啊,受够了,好想放弃』,心里发出了悲鸣。这比考前复习什么的煎熬得多。毕竟考试不及格也不会让自己饿肚子。
(但是,如果我学不会这手技巧,就不能和老奸巨猾的同行抗衡,还怎么以麻将为生?)
令人绝望的疲劳感涌来,在地上倒成个大字,趁着休息给雪发短信。
『雪,真的非常抱歉。我也知道这不是道歉就能完事的。所以我会努力赚钱还给你。一定。』
『雪,我现在在名叫岩先生的麻将赌徒身边学习技巧。有了这手技巧,我就能强上一个等级。』
『雪,我最迟也会在暑假结束前把这招学会。然后就去赚钱。赚到钱后一定会还钱给你。我希望你相信我。』
雪一次都没回复。
即便如此,明日华还是单方面地不断发送短信。从短信每次都能发送成功来看,至少雪没有更换手机号码——
没日没夜地练习,每当疲倦的时候,想到雪,就会觉得气力往上涌,想起忍,斗志又再度燃烧起来。
现在是暑假,同学们如今都在做什么呢,突然有一瞬间很在意。
高中二年级。
有为了高考而忙碌的人吧。
也有努力在搞社团活动的人吧。
还有去海边、游泳池玩耍的情侣吧。
在这个处于成人时代和孩童时代之间的夏天里……
有时也会觉得很荒唐。为什么我会在这个地方?
这个时候就紧咬牙关。
(痛苦也好,难过也好,总比那种庸庸碌碌的日子好多了。我是自己决定要走上这条道路的。)
就在明日华苦苦挣扎的这段时间里,岩先生游走于各个赌场,白天经常不在家,有时连晚上都不回来。但每天都会去看看明日华进步到什么程度了。
「你是打心底喜欢麻将啊。」
「怎么了,平白无故说这些。」
「进步很快,俗话不是说『兴趣是最好的老师』么。」
「果真如此么?」
明日华试着偷换牌。
虽然伤牌已经完全掌握了,但偷换很难学。本想偷换牌山右起第三张牌,却发出了清脆的磕碰声,还把右端的牌给弄掉了。
「啊,你这是在放牌。这样不行的。」
「放牌?」
「你不是害怕牌山崩塌,所以尽可能谨慎、轻巧地做动作么?」
「是的。」
「这样不行的。要利用势头。那样反而不会给左右的牌带来冲击。」
「真的和拆达摩一样呢。」
「还有啊,你呼吸停止了。」
明日华眨眨眼。
「你为了进行偷换,从开始摸牌到动作结束,呼吸都是停住的。这样可不行。屏住呼吸的时候如果出了什么意外的话,就会用上多余的力度。保持呼吸,保持自然状态。放松多余的力度。就当做你肯定能做成功一样。」
这个建议的帮助很大。
(原来如此,呼吸……自然状态么。)
之前也在不分早晨中午夜晚、不管晴天阴天雨天地日复一日地不断练习,但是在收到这天建议的第二天——
来吧,今天也是全天候练习。这么想着,洗了把脸,咬着一块面包,来到麻将桌前。
摆好十三张手牌。
从对面摸一张牌。轻轻盲牌。是东。
(早上肩膀很松啊。练习过度,到了晚上肩膀就僵硬了。但睡一觉到了早上,就没有这些多余的力道了。这种绝佳状态就是自然状态么。)
轻轻地呼吸着,配合着呼吸将手收回。
从右数第五张——!
明日华睁大了眼睛。
(刚才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战战兢兢地打开手。
不是摸上来的东,而是一索。
明日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翻开牌山的第五张牌。
是东。
实在过于惊讶,一时间没能将视线从那张东上移开。
对这种奇妙的感觉有印象。小学低年级的时候,在体育课上受挫于单杠,没能成功引体向上。因为不甘心,所以到了晚上就去公园里练习,但怎么做都做不好。
某一天,想要放弃般地一蹬腿,不知为何就成功了。那是那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岩先生!」
飞奔进和式房间大声叫道,岩先生吓得跳了起来。
「怎、怎么了?什么事?」
「成功了!我成功了!」
岩先生看看明日华,然后拿起枕边的时钟。
「可恶,这才几点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我成功了!顶替技!我领悟诀窍了!」
「别嚷嚷了,我刚起床就被吵得脑袋嗡嗡响。」
「先不说那些,请您来看看吧。我终于学会了。」
催促着还想再睡会儿的岩先生,径自坐到桌前。
为了方便看出偷换了牌,将自山上层的牌全部翻开。
「那就顶替掉右数第五张的白。」
伸手去摸右方牌上的牌。
收回手。
通过自山上方。就在手要完全通过的前一瞬间,用中指将摸到的牌弹出——
明日华将偷换完成的白展示给岩先生看。
动作流畅,也没发出声音,牌山完全没有动静。
就好像是睡意被驱散了一般,岩先生睁大了眼睛,来回看着一脸得意的明日华和他手中的白。
「再来一次试试看。偷换右数第二张的八万。」
「好的。」
指定的从边缘数第二张是难度最高的一张牌。只要稍微有一点冲击,最边缘的牌就会掉下去。
不过明日华没有屏住呼吸地随手摸起对面牌山的牌。
以理所当然的自然状态。
明日华的手通过牌山的那一刹那,八万消失了。
寂静。
明日华无言地展示出偷换到的八万。
「何等厉害的家伙。」
岩先生叹了口气。
「你这小鬼何等厉害啊!你果然是恶鬼的后代。」
「就和引体向上差不多呢。只要抓住诀窍,之后就随心所欲了。」
「你这畜生,居然开始肆无忌惮了。你知道我为了抓住最重要的诀窍花了多少时间么!我的天哪!这是何等事态啊!」
「不,虽说抓住了诀窍,但是能重复用出这一手的自信还不够。要在实战中使用,必须要每天不断地练习,直到让自己觉得习以为常才行。」
「嘛,没错。如果在高手或行家面前使用而被抓现行,无论遭到什么对待也都不能有怨言。为了解除这种压力,就要每天不断练习。」
「就是呢。」
「不过呢,这类技巧,最佳的使用方式是当做杀手锏。平时就不要依靠黑技巧,正经打牌才是王道。一定要牢记这一点。」
「我知道的。所以我想从今天开始继续打麻将。岩先生,能请您告知我一些赌场么?」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不过直接告诉你就太无趣了。好的,就当做是奖励吧。就告诉两三个地方,快去吧。不过,千万不要玩得太狠了。」
「好的!」
明日华站起身来。
「不过岩先生,您的真实想法是什么呢?您没打算在我赚到钱之后再将我捕食么?」
「谁知道呢,至少现在我没有这样的想法。我也已经上了年纪,想看看你到底能成长到什么程度。」
「说这么从容不迫的话真的好么?我也许会把岩先生给捕食掉哦。」
「哼,做梦也不找个合适的地方,这里可不是你的床铺。不过啊,如果你真能变得和那家伙差不多强悍,到时候被你捕食倒也不错。」
※※※※※
走到门外,强烈的阳光让明日华一阵眩晕。
明日华重新认识到现在是夏天。路边树上的蝉叫得此起彼伏,显得非常有活力。
身着连衣裙、透气装等轻薄服装的少女们在街上漫步。
高中生模样的情侣手挽着手走过。
一想到雪,明日华已经习得技巧的右手就轻轻地一张一合。
(等着我,雪。获胜、获胜、不断获胜!我会赚到钱并挺起胸膛回到雪身边的。让你见识我磨得更锋利的尖牙利爪!)
每次想到她就会思考加速,停不下来。
(一百万日元。不对,要把两倍、三倍多的钞票装到纸袋里摆在她面前。但不能摆出高姿态。平身低头,不停地道歉。也许最初会不理我。但一定会原谅我的。)
(也许会有些不自在地再次开始同居。也许会产生巨大的裂痕,但我对雪以及雪对我,都是在真正意义上地信任着对方。)
(不管怎么说,对于对方完全没有好感就根本不会提出同居。我觉得雪有些喜欢我。而且,我也是。)
(我也好雪也好,决定这么做的时候是在暑假。等生活安定下来,就去买泳装、买遮阳伞。一起去海边玩玩吧。)
(我要靠自己的尖牙利爪来赚钱。为了回应看中我的雪,我要变得更强。赚钱之后给她买各种东西吧。买盏台灯,买台电脑。还要给雪买衣服、鞋子、戒指什么的。)
美好的想象接连不断的涌出,停不下来。
明日华站在原地给雪发短信。
『雪!我终于学会那手技巧了。虽然蹲在岩先生的家里闷头练习了很多天,但从今天开始,我又要打麻将了。我已经更上一层楼,想要试试那种能力。我会马上赚到钱,回到雪的身边。』
发送短信。
总觉得雪会回复短信,就暂时站在原地等待。
…………
……………………
没有回音。显示屏反射的阳光非常强烈,令人眼花。
(没错。男人不能光嘴上说说,要靠实际行动。去赚钱吧。然后还钱给雪。这就是最好的赔罪方式。)
重新振作起精神,前往岩先生告知自己的赌场。
那是信浓町的一座名为山脉八代的公寓的十层,角落的房间里——
「我是岩先生介绍来的。」
按下门铃,对着防盗摄像头报上名。
「欢迎光临。」
头型是爆炸头,胸前挂着金项链,完全另类型的男子露出头来。面对久未经历的实战,明日华有点紧张。
这是间地方非常宽敞的公寓,麻将桌数也很多,明明还是白天,客人却很多,麻将声也很大。说起来今天原来是周末,明日华才想起来。这段时间明日华一直蹲在家里沉迷练习,完全丧失了星期的概念。
「请多多指教。」
在捆箱里放入五十万日元,坐到桌边。点率为十筒,顺位马为三万•六万。东风战有赤牌,一发、里宝牌、赤宝牌都会附加彩头。
因为是速战速决的东风战,所以可不能慢慢吞吞的。明日华对自己的本钱数额有点没底,于是决定一开始就不断赢下去。
按照顺时针方向,座位顺序分别是年龄不详的垂眼梢、明日华、服务业风格的女子、胡须浓厚的戴着轻薄太阳眼镜的年轻人。
(哎呀?)
明日华突然觉得戴着太阳眼镜的男子有种熟悉的感觉。
在什么地方见过……有种这样的感觉,却又想不起来。
「掷骰子了。」
女子掷了骰子。起始庄家是垂眼梢,而明日华是最后当庄家的北家。
牌山升起来了。
明日华赶紧将牌山向前移动,并进行伤牌。非常自然,而且动作在一瞬间就完成了。感觉自己起手就领先一步。心情平静下来。
垂眼梢掷骰子。点数是三。这么看来,明日华的牌山要到终盘才会被摸。由于是东风战,很有可能所有人都会以尽快和牌为目标,话虽如此,但能知道自己牌山中的十张牌,就凭这一点就明显比其他人占优势。
拿起配牌——
(东南 一二三万 四五筒 三三五五六七索)
宝牌是二万,此时宝牌顺子已经完成。看起来能很快和牌。而且五筒还是赤牌。不留痕迹地把牌做成还能有彩头,是个好兆头。
不过,明日华已经通过伤牌得知居然有三张四索躺在终盘。所以,如果纠结于索子来做牌,有很高的概率会使听牌和和牌延后。
到了第七巡手牌变成了这样。
(一二三七八万 三四五筒 三三五六七索)
如果默听和牌就是平和宝牌赤宝牌,三千九百点。
但明日华知道自己的牌山右端躺着一张九万。还未有人鸣牌,所以明日华摸的是下层的牌……使出偷换技的话就能一举自摸。立直平和一发自摸再加上两宝牌,就算没有里宝牌也是六千•三千的跳满!
而且场上已经打出两张八万,九万也打出了两张。对于拿着九万的人,就算想控制住这张牌,处理起来也很伤脑筋。
「立直。」
『上吧!』内心鼓劲,将牌横置,交出一千点点棒。
『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是不是有点急躁了?』也不是没这么想过。但明日华想要尽快恢复那曾经破碎的饿狼之魂。
庄家垂眼梢摸到第四张中就立刻打出。不过,似乎摸到好牌的太阳眼镜在进行短暂思考之后,沉默着,毫无头脑地将生牌而且还是宝牌的二万从手牌中打出。!
(已经成牌了么?不立直是因为牌还太小?要不然就是立直后会振听?又或者是不需要立直的大牌?)
女子瞟了一眼太阳眼镜打出的宝牌,摸起第三张南并打了出去。
明日华伸手去摸牌。
有些在意自己即将偷换牌。
(偷换边缘牌不是最简单的么?不是已经决定实战中的第一次尝试就用它了么?如果连这都做不到的话,怎么可能偷换其它牌——)
微微放松中指去摸牌。
(保持自然状态。不要屏住呼吸。自然而然地。)
……
「自摸。」
明日华将九万猛地放到手边,推倒手牌。
里宝牌是四筒。三千•六千,每人三颗彩头。
于是紧张感瞬间消散。
(保持领先一直压制,就是第一次胜利。等着吧,雪。等着瞧吧,忍!)
明日华再次恢复了对自己的尖牙利爪的自信。
※※※※※
明明高点率麻将也不过就是不到一小时的对局,获得首位的人却能赚取数万甚至十多万的钱。所以说,只要能一直获胜,一百万日元什么的也不费什么工夫。
与忍组队打麻将的时候,分成是忍六明日华四,而现在赢到的钱就是纯收入。当然,赢得太狠会被敬而远之,所以必须要掌握分寸。
不过在这三天里,虽然觉得对不住岩先生,但还是疯狂地赚了两百万日元。
此时明日华已经忍不下去了。
「岩先生,今天我就要离开了。」
原本想要在赚了更多的钱之后,再回到雪的身边。
而如今,有雪在默默等候的那间房子,就好像是住了十年、二十年似地令人想念。
「是么。」
岩先生就好像在看闪光物体似地眯缝着眼,看着明日华。
「真的受到了很多照顾。非常感谢您。」
「不必道谢,毕竟收人钱财了。如果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就来找我吧,我会和你商量的。」
「不过,肯定不是免费的吧?」
「这不是明摆着的么。虽然有点吝啬,但这就是世道。不过,总感觉……有些能理解建立家庭之后的那家伙的感受了。有个像你这样有活力的外孙,人生一定很有趣吧。」
「但是,岩先生您并不后悔吧?毕竟是您自己选择的道路。」
「胡说八道,战争前战争中战争后,我一直都在后悔。但又无能为力,所以在别人面前就装作不后悔,其实我只是在逞强。」
那又为什么在明日华面前明说自己很后悔而且在逞强呢?
(虽说只是暂时地,不过这个人把我当做他的家人了吧。)
明日华想起了雪。
突然有种不可思议的感情,感觉她比自己真正的家人更像家人。
「我告辞了。」
「哦。」
一走出岩先生的家就飞快地跑起来。
夏日的炎热让明日华大汗淋漓,这种感觉却很舒服。
(我要回去了,回到雪的身边。我要向她道歉。)
突然喘不过气来,跑不动了,明日华决定走着回去。不过他还是调整呼吸,快步走着。
明明是只住过一天的公寓。但一来到楼前,就不由得想要掉眼泪。
『我一定是个浪漫主义者』,明日华自嘲道。要不然怎么会想到要以麻将为生呢?
(等一下?今天是星期几来着?)
犯迷糊了。原来今天是星期一。这个日期,这个时间,雪应该在女仆咖啡厅里打工吧。
(但是为什么呢?我感觉今天雪在家。我有这样的预感。)
走到门前查看电表。
电表以相当高的速度旋转着。这是怎么回事?明明是工作日,雪却似乎没有出去工作,待在家里。
(啊!难道说身体累坏了而在修养么?那我必须好好照顾她——)
深呼吸,取出久未使用的复制钥匙,打开门锁。
也许还在睡觉。感觉吵醒她会不太好,于是就蹑手蹑脚地走进客厅。
雪就在客厅里。
在空调的作用下变得清凉的客厅中央,她抱着膝盖坐在地上,正在看电视。
「雪。」
雪像被吓到般地回过头,睁大眼睛注视着明日华。
明日华想象过雪破口大骂、摔东西之类的各种危险反应。而且已经下定决心要心甘情愿地接受一切。
雪一时间沉默着。
最终平静地说道。
「欢迎回来,明日华。」
突破极限了。
明日华低下头哭了出来。
「抱歉……雪……」
「你赚了钱才回来的吧?没错吧?」
「是的。」
「信任着明日华的我没有看错人,没错吧?」
「嗯。真的很对不起。雪,真的很抱歉。」
明日华觉得泪流满面的自己很丢人,就胡乱用袖子去擦眼泪。
「没错。你必须要好好反省才行!我……我……非常、孤独——」
雪突然站起身,就像撞过去一般地,全身扑向明日华的胸口。
然后,仿佛再也忍不住了似地,哇哇大哭起来。
(雪。)
明日华感受着她那打湿衬衫的大颗眼泪的温暖,紧紧抱住还在颤抖着的少女的肩膀。
(抱歉了,雪。真的很抱歉。)
明日华开始相信命运。
(这女孩和我,一定是有着如此命运的两个人——)
想要保护着她活下去。这个前从未有的想法占据了明日华的心灵。
「嗨~打扰了~!」
突然有人粗暴地把门踢开了。
还没时间去想发生了什么事情,那群人连鞋子都没脱就一齐闯进来了。
明日华冻结了。
「忍!」
一拥而入的原来是忍、夏、小咚和三上四人。
「胡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知道这里——」
雪和明日华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
三上偷偷地笑了。看到那张脸,明日华『啊』地叫出声来。
(在岩先生介绍的赌场里与我同桌打麻将的,那个大胡子戴太阳眼镜的男子,原来就是三上!用太阳眼镜遮住了眼睛,还粘了假胡子!是因为被某个赌场禁止进入,所以才变装的么?)
忍被雪偷钱的事情,与忍一伙的三上会得知也不足为奇。在偶然遇到明日华之后,猜想明日华和雪会不会有联系,就偷偷调查了明日华的行踪么——
明日华出于本能地将雪庇护在身后,与四人对峙着。
「哟~明日华。好久不见了。」
忍微微笑道,没错,令人难以置信地笑了起来。
「这里就是明日华和小雪的爱的小窝么?十多岁的两个年轻人居然在这种地方同居,做得也太过火了吧。」
「有何贵干。」
「别瞎叫,你很清楚的吧。」
表情一变,忍目露凶光。
「小雪,能不能把我的钱还给我?两百万日元,一分不差地……这还不够哦,别忘了利息呢。」
雪立刻回瞪忍一眼。
「哎?你在说什么?去报警呗?」
「你这小鬼——」
三上面露凶相,夏苦笑着制止了他。
「小雪,不要说这么不讨人喜欢的话哦。恩将仇报是不对的。」
「恩?别说傻话了。说我是吃闲饭的,我可是付了和房租差不多的钱的。而且每次我攒出一笔钱,就会像明日华那样被你们吃掉。」
对于甜言蜜语想要进行怀柔的夏,雪立即摆出强硬的姿态指责她。话虽如此,雪不过就是个十四岁的女孩子,想必心里相当害怕吧,一直紧紧握住明日华的手。
「既然你们这么打算,我们也有相应的想法。想听么?」
忍还没等明日华和雪回答就径自开始说起来。
「我们会以各种方式妨碍明日华在赌场赚钱。不仅如此,小雪是初中生,本来这个年纪是不能在女仆咖啡厅打工的。而且还是离家出走中的未成年人。既然已经知道了你的住处,要想知道你在哪里打工就很简单了。想要妨碍你的工作易如反掌。」
就连雪也沉默了。
不过她的恐惧却让明日华奋起了。
「那你们就试试看?」
「什么?」
「要是你们真这么打算,我们只好报警了。这么一来大家都会很困扰的吧。不对,我和雪都还能回到远离这种生活方式的世界中去。不过你们就不一样了吧?要是和警察扯上关系,反倒是你们更为难吧?被调查的话,随便就能抖出好几桩案子吧?比如说,伪造驾照什么的。」
忍和明日华又无言地对峙了十秒左右。
「要不这样吧。」
就在忍刚想开口的瞬间,明日华先出手了。
「以麻将来对决。这边由我和雪。那边由忍和另外一人。以前算计我的那种搭档战,再来一次吧。这里有两百万。我们输了的话,雪偷走的两百万再加上这些,这四百万全都给你们。不过我们赢了的话,这件事就全部一笔勾销。怎么样?你有胆量接受么!」
三上一脸的火药味,但小咚的眉毛微微一跳。
「哇哦!你说话真有趣啊!忍小姐,这样很有意思呢。是吧!」
「我说你啊,不要什么都觉得有意思。」
夏责备道,看向忍。
三上和小咚也看向忍。也就是说,如果这四人中有老大的话,那毫无疑问就是忍。
「这条件应该相当不错的。」
明日华继续说道。
毕竟忍等四人是以麻将为生的。明日华也是一样。但雪并非如此。和雪组队对明日华是不利的。
再加上明日华的威胁,被警察找上门对忍等人的伤害非常大,事实就是这样。忍应该很清楚这一点。
而且她已经将明日华捕食,卷走了远远超过两百万的钱。就算输了损失也不大。
不过。
对于明日华来说,这不仅仅是金钱的问题。
是尊严的问题。
也是能证明自己是不是能保护好雪的男子汉的大问题。
「好……好吧,那就接受吧。明天有空?」
经过深思熟虑,忍做出了决定。
「明天?真着急啊。」
「只是想尽快了结。」
「也好。地点就选上次那家店吧,你去和老板说一声。不过!」
「怎么了?」
「我有两个条件。第一,要用全新的未开封的麻将。你我都不愿意看到伤牌吧?」
「哼,也行。另一个条件是?」
「我们会找一个见证人。就算我们赢了,你们突然不认帐,用暴力抢走我们的钱,我们会很困扰的。」
「啊咧,什么啊。不相信我们么?」
忍笑了。笑得非常愉快,而在深知她可怕本性的明日华眼中,那笑容极度非人类。
「怎么样?不能接受么?」
「接受这些条件也行。不过,能当见证人而且能镇得住我们的人,你认识这样的人么?」
「不好意思,我认识。而且打个电话就能找到他哦。」
明日华回敬了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用手指做了一个拉出天线的手势。
忍等人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紧张。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么?真有意思!不过,既然我们接受了你们的条件,你们能不能也接受我们的一个条件呢?」
「怎么说?」
「明日华,要是你输了的话,从今以后你不准靠近我们进出的赌场。我们的猎物被你吃掉的话就麻烦了呢。」
这对于明日华来说,是个难以立即回答的大条件。
不过明日华嘴动了。
「好吧。」
「哦,你接受了么?了不起的自信啊。那就明天下午,对了,下午四点。我们在『通草』等着你。」
「好。」
就和来的时候一样,忍等人在嘈杂的脚步声中离开。
明日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回过头,看到雪扑通地跌坐在地上,精神恍惚。
「我好害怕。」
雪抱怨道,哭了出来。
「雪。」
明日华蹲下身子,使两人的眼睛处于同一高度。
「虽然我很想说『已经没事了』,但已经没时间了。明天将要对决。我们必须立刻定下不能让忍她们猜出来的暗号。忍这么着急对决,就是害怕这个。」
「嗯、嗯。话说见证人,是要找谁来当呢?」
「找我的师傅。」
明日华拿出手机拨打岩先生的住宅电话。虽然他没有手机,但似乎这个时候都会在家,立刻接了电话。
「你好。」
「啊,是岩先生么?我是明日华。」
「什么啊,喂,忘了拿东西了么?」
「不。虽然刚离开您家,但有事想拜托您。」
※※※※※
第二天的热度似乎能将人烤熟,而且到了下午四点也丝毫没有减弱。
明日华带着雪和岩先生,准时出现在命中注定的麻将馆『通草』里。
忍等人已经全部到齐。
「还想着会是谁来,原来是岩先生么!」
一见到岩先生,忍瞪大了眼睛。
「什么啊,喂,这不是久贺么。真是巧啊。」
岩先生游刃有余地拿出香烟,傲慢地对老板「喂,来杯冰咖」地下了订单。老板不清楚他的底细,但能感觉到他是个大人物,诚惶诚恐地赶紧端来一倍冰咖啡。
「是什么人?」
小咚放低声音向忍询问道。
「他是在东京还是一片荒野的时候就开始打麻将的大人物。听说还是黑社会中的代打。不过,明日华怎么会和他有联系。」
忍和岩先生似乎见过面。
「接下来,小鬼们。」
岩先生故意傲慢地看着众人。
「我从明日华那里听说了事情的经过。为了不产生纠纷,于是让我来当见证人。不过我要特地说明,我并不是站在明日华那边的,因为我没道理做到这份上。我只是为了让这场对决公平地进行,于是来做个见证。没有意见吧?」
重度吸烟者的干涩声音,说出这些略带威胁的话语时,显得非常可靠。
明日华和雪无声地点点头,忍等人也开始效仿。
「好的,那就赶紧开始吧。不用说,出老千是禁止的,真敢做的话就算违反规则,当场出局。话是这么说,但这也不是新手间的对决,有自信的话,黑技巧随便用。虽然没有我看不破的技巧,不过我只是观战而已。不会去抓现行。只要你们没能在对方使用黑技巧时抓现行,无论做什么都不算出老千。这点也听明白了?」
「好的。」
「正合我意。」
老板老老实实地,将事先准备好的全新麻将的塑料膜撕开。
「开始吧。一庄对决。」
明日华拿出东南西北各一张,倒扣在桌上打乱。
「很有干劲呢。」
忍笑了笑,随意拿了一张牌。拿到的是东。
确定的座位顺序按照顺时针分别是忍、三上、明日华、雪。和上次对局一样,同队的两人分别是上下家。三上可以让忍鸣牌,雪也可以让明日华鸣牌。虽说是组队战,但实际上是忍VS明日华的对局。
「掷骰子了。」
暂时是东的忍掷了骰子。
说起忍,今天穿着笔挺的西装,就是个男装丽人。语气和表情看起来相当放松,但明日华知道这是她鼓起干劲的方式。
喀啦喀啦,骰子转动响起清脆的声音。忍的手指一直没有放开按钮。
夏站在忍身后,小咚站在三上身后,就像在给他们鼓劲。
忍终于松开手指。于是起始庄家为三上,对局正式开始。
「喂,不要过来这边。如果不想被怀疑通牌的话,就到那边去。」
被岩先生颐指气使,老板走到忍阵营的背后。
(我被算计的那场大对决,老板当然也应该知道内情。也就是说老板也是受忍影响的。忍是一匹比我想象中更可怕的狼。)
明日华事到如今才发觉这件事。
有『一匹狼』这个词语。不过,读过塞顿动物小说就应该知道,狼实际上是群居动物。因为群居更容易捕获猎物。(注:『一匹狼』在日语中是单枪匹马的意思。)
而且,率领狼群、坐在首领宝座上的,就是狼群中最聪明也最强悍的狼。
忍就是狼中之狼。
「雪,要赢哦。」
「嗯。」
虽然明日华斗志昂扬,但雪似乎自信不足。雪也知道,在四人当中,就数自己的麻将水平最差。
如果发生了被雪拉后腿的状况,明日华也会很困扰。
不过明日华一直念叨着『要赢哦要赢哦』。就算背负着她也要获胜。惟有这么做,明日华才能取回自己的狼之魂。
东一局。
三上的起始庄家被明日华以役牌中轻松放掉。不用说,明日华自然用上了岩先生亲传的技巧,将自山上层的左右各五张合计十张牌都盲牌过了。
不过明日华暗下决心,除非紧要关头,否则绝不使用顶替技。
只要不暴露就不算出老千。但只要失败了,就会当场出局。所以只能在紧要关头使用。不对,如果能尽量不使用的话,就不必担心产生的后果。
东二局,忍的庄家。明日华对雪发出暗号,不断地鸣三元牌。忍感觉到明日华的牌至少是满贯、而且很有可能是倍满或役满,于是放炮给三上的小牌,放掉这一局。
东三局,雪的庄家。忍以食断轻松放掉。
东西局,明日华的庄家。
『就是现在!』明日华念叨着。
掷出的点数是四。配牌是从上家雪的牌山开始拿牌,明日华的自山完全保留着。非常理想的点数。
而且,配牌也很理想,应该能很快听牌和牌。
(西北 四五五五六七万 三五六六筒 七八索)
宝牌是六筒。
雪看了一眼明日华。在这种组队战中,庄家负责攻击进行和牌,而同伴则要援护庄家,这是基本的战术。对雪来说,如果手中有明日华想要鸣的牌,那就算拆散自己的手牌也要不断让明日华鸣牌。
不过明日华没有打暗号,自己做牌。
看起来很快就能听牌。可能成为瓶颈的是宝牌边上的嵌张四筒。
然而,自山上层的右数第四张和左数第二张都是四筒。
如果没有人鸣牌,庄家摸到的将是上层的牌。如果顺利的话就没必要偷换牌,还能在立直后一发自摸。庄家自摸就能够打击对手!
这手牌以如此形式听牌了。
(三四五五六七万 三五六六筒 六七八索)
四筒嵌张听牌。
正常情况下,这手牌不应该立直。除非有能够一决胜负的手牌,否则忍和三上都不会将这样的四筒打出。
但是——
(我拥有新学的技巧。我和以前不一样了。忍,我会报那天的一箭之仇的。)
「立直。」
因为要等待下一巡摸到的牌是四筒,所以过了很久明日华才立直。
似乎感觉到了不祥的气息,忍满脸疑问。
直到下次摸牌都没有任何人鸣牌。
「自摸!」
明日华兴奋地叫起来,推倒手牌。忍和三上看到明日华的听牌都大为愕然,明日华看到他们的表情很是开心。
「里宝牌……没有么。立直一发断幺九门清自摸宝牌二,六千ALL。」
平静地宣告道,明日华盯着三上看。
(感觉如何?我用麻将回敬了你一拳哦。)
但要大呼痛快还为时尚早。直到最后都不能疏忽大意。
也许感觉到接下来的一本场火药味很浓吧,忍拼命鸣牌放掉了明日花的庄家。
一进入南场,三上就出现了变化。
看到明日华那几乎要让人大呼「你肯定做了手脚!」的和牌,三上的镇静心态似乎动摇了,开始不停地瞪着明日华的手的动作。不过这就是恐惧的表现,令三上出现了小失误。
最终在南场中,三上竟然两次放炮给雪。虽然两次都是小牌,不过在这种组队战中,直击对方队伍相当于庄家自摸。
忍轻轻咂嘴,瞪了三上一眼。脸色一反常态地变得阴沉。
「就这么压制下去。」
进入西场的时候,明日华平静地低声自言自语道。
三上愤怒得涨红了脸。他看起来想要大声叫唤出来,又不想因为叫出声而被看扁,因此努力自制着,一言不发地掷出了骰子。不过明日华感受着成功动摇三上的感觉。
打击对手的弱点是对决的铁则。
比起忍,三上在精神层面上很弱。那么攻击这一点也是理所当然的。
而且明日华很轻松地成功放掉三上的庄家。三上脸上的焦急神色越来越明显。
不过——
西二局,忍的庄家。
「立直。」
突然,雪将牌横置。
『啊!』明日华在心里叫出声来。
(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已经听牌了!因为领先而松懈了么?)
雪眨眨眼睛,似乎突然清醒了,慌忙向明日华打暗号。
雪听的牌原来是一四七索。而且明日华一张都没有,没法放炮给雪。
明日华大感不妙。如果能保持可以随时放炮的局势,等待雪自摸倒也不错,感觉到对方手牌很危险的话直接放炮就好了。不必以身犯险。
反过来说,如果没能保持这种局势就去立直,简直愚蠢至极。
如果此时身为庄家的忍做出了强力的手牌该怎么办!
因为雪已经立直了,就算摸到了危险牌也只能全部打出去。而且她不会任何能处理摸到的危险牌的黑技巧!
似乎感觉到了雪和明日华之间的奇怪气氛,忍突然扬起了脖子。
明日华咽了一口气。
(雪和我不管谁都行,要尽快摸到一四七索!糟糕,很危险!)
但摸不上来。此时正应该用岩先生亲传的偷换技来弄牌,不过这一局里,明日华的牌山已经没了。
数巡后——
「啊咧?怎么回事?少牌了?」
忍突然急躁地叫出来,像是在怀疑手牌数量似地开始数牌。
(?)
就在明日华将注意力转向忍的时候,感觉到视野的角落里有些动作。
(啊!)
回过神来看向三上的时候,三上只是若无其事地静静坐在那里。
「什么啊,原来是错觉。」
忍偷偷地……露出恶魔般的笑容,摸起一张牌。
「立直。」
她低沉地说了一声,将牌横置。
三上也微微笑了。
(糟了!忍这种等级的家伙怎么可能少牌或多牌!被忍和三上做了手脚么?一定是这样的!忍将我的注意力吸引过去,然后三上就做了什么。偷换牌么?)
明日华已经基本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荣和!」
雪摸到的五筒还没完全落到桌上,忍就推倒了手牌。
(三三四四万 一一七七索 东东北北 五筒 五筒)
这局的宝牌是北。
「哎呀,里宝牌是一索么。这么说来?立直一发七对子,宝牌二里宝牌二么。庄家倍满,二万四千!」
忍似乎故意扳手指数着。雪脸色苍白地看着那张五筒。
「太好了……!」
一直一语不发的夏第一次开口了。
「嘛,也就是这么回事了。」
忍露出游刃有余的笑容,按下开关按钮,将牌推了进去。
(没、没错!刚才忍摸到的牌和雪摸到的牌都是从三上的牌山摸的。恐怕当时忍只是一向听。三上从手牌中拿出可以让忍听牌的牌,还有雪摸到就会打出的放炮牌,将这两张牌上下堆叠放到了牌山的右端!)
明日华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事到如今已经太迟了。
新的牌山升了起来。
「你们还太嫩了啊。」
忍放上一本场的黑棒,以沙哑的声音对明日华说道。
「因为优势而感觉良好的小雪不是不小心立直了么?那就干脆诈和、支付个满贯点数,总比放炮庄家倍满便宜得多吧。」
明日华突然热血沸腾了。
(没……没错。为什么我没这么做!不是已经觉得很危险了么!那我就诈和、支付个失误点数不就好了!)
再怎么后悔都为时已晚了。
而且在对局期间为这样那样的事情而后悔,集中力和斗志都会被削弱,受到的伤害会更大。
(冷静下来。不要因为忍说的话而失去冷静!还有……还有很多局没打呢!)
总之这么一来,形势就一下子逆转了。
虽然明日华努力使自己动摇的心境平静下来,但还是有些焦急。
下一局好不容易放掉了忍的庄家,但在接下来的雪和庄家和明日华的庄家里,都没能做出像样的反击。
终于到了北场。是哭是笑,庄家再转一圈就要分出胜负了。
北一局,三上的庄家。明日华感觉到忍已经听牌,门清状态下没什么进展的明日华只能从雪那里鸣必要牌,以断幺九放掉三上的庄家。
北二局,忍的庄家。如果这个时候还让她连庄的话,要逆转就基本不可能的。这次轮到明日华给雪鸣必要牌,最终雪以役牌中和宝牌二自摸了。
北三局,雪的庄家。
「立直!」
刚开局三上就将牌横置,意想不到的双倍立直。
这种情况下完全不可能推断出他的牌。明日华开始诅咒麻将之神。
四巡后,雪打出北,放炮了。
双倍立直外加一宝牌,五千二百点。
终于到了明日华的庄家……这是最后一次庄家也是最终局面。
「接下来,只要把着最后一局放掉就好了。」
忍咧嘴一笑。
「在胜负未分前还能笑得出来,真是游刃有余啊。」
一直在摸摸吸烟的岩先生突然低声说道。
忍皱起眉头看着岩先生。
(没错。对局还没有结束!)
明日华咬紧牙关。刚才那一定是岩先生风格的鼓劲话语吧。
不过彼此的点数差距将近四万点。忍的那次庄家倍满直击,是造成如此巨大的点数差距的主要原因。
麻将之神!
明日华刚要祈祷,随即又放弃了。
(管它神明是不是真的存在!我不是早就决定,要依靠自己的实力去开拓道路么!)
掷骰子的结果是八点。从左边的牌山开始拿牌,明日华的自山还完整保留着。
拿起配牌。
(西北 一八八万 一二八八九筒 一三四八索)
宝牌是六索。
这配牌实在是太烂了,明日华感觉自己脖子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看向雪。
雪以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看着明日华。
「哟~庄家不弃牌就开始不了对局哦。还是说你打算永远不弃牌,让这次对决永远不结束?」
忍嘲弄道。
明日华两眼聚精会神,看向这位可怕的强敌,然后又将视线转移到手牌上。
『这不是挺好的么』,不知从何处冒出一个突然转变的想法。
(痛苦也好,难过也好,犯错也好,不都是我想在这条道路上前进所作出的选择么!)
(那我还要追求什么!)
(还没确定会失败!)
(竭尽全力吧!)
(来得正好!雪的失误就由我来挽回!)
(保护好她,取得胜利——)
不过开局之后一看,似乎不仅仅只有明日华运气不好。以现在的局面,把这次庄家放掉就能确保胜利,只要能用暗号互通必要牌,就能尽快和牌……还以为忍和三上会这么做,但他们从序盘开始就一直没有鸣牌,不断地摸牌就打出。
弃牌到了第二段。
「碰!」
进入第八巡,忍碰了三上打出的三万。三上也已经碰过二万,能够强烈地感觉到他们两人已经断幺九听牌。
不过这个时候,明日华的手牌还是难以置信地在一向听中挣扎。
(一一三万 一二三七八九九筒 一二三索)
目标是纯全三色。
而且明日华的自山还完整保留着。
自山的右数第二张就是二万。
二万旁边的最边缘的牌是一万。
虽然有人鸣牌,但是摸排顺序没变。这张一万将会被忍摸到。
如果明日华将下次摸到的牌偷换成二万并打出九万立直,就是听一四万。如果忍将摸到的一万打出……就是立直一发平和纯全三色,庄家倍满。
因为规则上允许庄家和牌后终局,这一击就能扭转压倒性的劣势并取得胜利。可称得上是起死回生。
在等待轮到自己回合的数秒内,明日华瞬息万变地思考着。
(只能偷换了。)
(但是能做到么?空调太给力了,肩膀很僵硬。能做到么?那可是最困难的右数第二张牌哦。)
(不对,不管能不能做到,是必须要这么做吧。)
(但之后该怎么办?默听也能跳满。)
(如果立直的话,虽然觉得不可能,但忍将这张牌控住的可能性也是有的吧?)
(开什么玩笑。忍自己碰了三万而且三上还碰了二万。有这层障碍存在,怎么可能控制得住一万!)
(而且我的弃牌也没有明显的做全带的迹象。)
(要立直。就押在这次倍满上吧。就算以默听庄家跳满直击,也无法扭转彼此的点数差距。而且还不能保证下一局会顺利。)
(因为组队战中会互通各自想要的牌,所以基本上手牌会进展很快。很难得有机会做这样的大牌。没错,恐怕这就是最后的机会了。)
突然脑中回想起,与忍初次见面的那一天,忍曾经说过的话。
(「你这只是结果论。能保证百分百通过的牌,只有场上的弃牌。关键是过程啊,过程。看你能否做到最佳的努力。当我看到明日华的和牌手牌时,就连我的第六感都兴奋了,认为你越来越像个真家伙。在那个局面下,我也会为了维持七对子和对对和两种可能性而打宝牌。在很清楚风险的情况下,追求胜利的可能性。」)
下定决心。
(恐怕忍已经听牌了。而且十有八九会是断幺九。一万是没用的牌。为了追求胜利的可能性,她摸到之后一定打出来!)
明日华在百感交集中摸牌了。
偷换。
完全没有声音。
「立直。」
将九筒横置。
三上也轻轻地摸牌。摸起又打出的是现成牌的北。
忍摸牌。
(打出来!)
明日华念叨着。
令人吃惊的是,忍将抓到的一万加入手牌,稍微思考了一下。
「居然立直……?」
明日华脸上强装镇静,心脏却『咚!咚!咚!』地剧烈跳动着。
(有什么好犹豫的!有二万和三万两道障碍,那种牌就快打吧!打出来!快打出来!)
不过忍的稍微思考变成了长时间思考。明日华东场那炸弹般的一手,使她的头脑中盘旋着厚重的疑云吧。
「哎呀,放炮就放炮吧!」
忍就像把牌摔出去般地打出那张牌。
是六万。
(怎么可能……居然控制住了那张一万……)
明日华对这个女人感到恐怖。
雪摸牌了。想要说些什么似地看着明日华。
此时明日华才发觉,自己还没打暗号告诉雪,自己听的是什么牌。
雪满脸悲伤地和忍一样打出了六万。她的表情中包含了对结果的死心,还有对庄家倍满放炮的自责和苦闷。
(抱歉,雪。)
明日华摸牌又打出。已经知道那是不能让自己一发自摸的八万。
(居然能控制住那张一万。忍这家伙!何等直觉敏锐的家伙啊。可恶。居然能从我的立直中察觉出诡异。下一局,如果不顺利的话就输了。真的……输了。)
不对。
既然这道杀手锏被回避了,该怎么说……感觉不到赢的可能性。
三上摸牌。
已经进入半恍惚状态的明日华的眼中,突然出现了一万。
那是三上随手弃掉的最后一张一万。
「荣——荣和!」
不顾一切地推倒手牌。『啊!』三上狼狈的叫出声来。
去翻里宝牌,九万躺在那里。也就是说里宝牌是一万。
立直平和纯全三色,还有三里宝牌。
庄家倍满直击。
※※※※※
夏先行离开了。
三上的脸因为屈辱而扭曲了。小咚拍拍他的肩,拉住他的手臂让他战起来,两人也一起离开了。
「忍。」
明日华叫住即将离去的忍。
「那张一万……你居然能控制住呢。」
「虽然我不清楚你到底用的什么手法,但我早就觉得诡异了。」
「是么?早就觉得诡异了啊。」
「是的。」
「忍真强大啊。居然能够如此深信自己的直觉。」
「这是夸奖么?」
「当然。」
「是么。那到时候我们再联手吧。毕竟强强联合会更容易碾压对方。」
忍轻轻挥手,露出并非逞强挤出来的微笑,向着店外走去。
有着不寻常的性取向的她,也许有着明日华无法想象的苦恼和困难……明日华突然想到了这些事情。
而且她的行为举止完全没让明日华察觉到这些苦恼和困难,这才能表现出她真正的强大之处吧。
「忍很强大啊,说真的。」
明日华感到难以望其项背,嘀咕道。
「反过来,就说明你还很弱小。」
岩先生非常冷淡地说道,戴上放在柜台上的软帽。
明日华催促着雪,拿起放在小桌上的钱,向店外走去。
「我已经为你们当了见证人,那么该拿的钱也还是要拿的。五十万,别数错了。」
「哎!仅仅观战就要那么多?」
明日华制止住满脸不服地雪,递给岩先生五十万日元。
「哦,多谢了。那就再见吧。」
天空泛红。
下午六点,不对,应该还没到吧。
这是一场非常劳神的激战,不过只花了不到两小时。
「明日华,谢谢你,保护了我。」
雪挽起明日华的手臂,纤细的身体紧紧地靠了过来。
「嗯……」
明日华随意应了一声,看着晚霞走在路上。
这么做真的好么?
(明明,干脆一点输掉的话,也许就能回到正常生活中去了。)
(明明,输掉的话,就算很无聊,也许能活得更轻松。)
(很想家……)
(很想念父母。)
明明刚才还如此强烈地想要获胜,现在却不知为何突然涌现出这些想法。
「雪。」
「嗯。」
「不好意思,你能先一个人回去么?」
「哎!为什么!」
雪撅起嘴抬头看着明日华。虽然明日华知道这样做会破坏美好的气氛,但还是强行抽身离开。
「你让我先回去,是打算去别的地方?」
从背后传来雪有些生气的声音。
「我继续去别的地方打麻将。」
在繁华街道的人山人海中,明日华突然停下脚步。
过去,我不存在于任何地方。
如今,我就在这里。
明天,我又将去往何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