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好,妈妈。」
普莉艾拉朝身旁的母亲打了声招呼,但是没有得到回应。
她悄悄看了看,母亲脸上挂着安详的表情,正沉浸在梦乡中。她平时睡觉时表情都比较痛苦,但是今天好像身体状况不错,心情也很平和。
如果是她一整晚都紧紧抱着自己的缘故,那也挺让人高兴的。
但是,这样安宁的时光究竟能延续多久呢?
昨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她差不多一个晚上都在警戒,担心有什么人会来,但是并没有等来不速之客,只有她们两个人过了一晚。
不过,这种日子迟早会结束的。
那个贵族迟早会来。
然后,他会竭力让自己跟母亲分开。
就算不停地逃下去……对方也会追过来。
说实话,她已经累了。
尽管没有母亲这么累,但她幼小的身心也临近了极限。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不知为什么,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个白皙的贵族。
桀骜不驯、把人家当小孩子看待、喜欢捉弄人——可是,不知为何还想再见到他。
见面的理由,是有的。
必须要对他说的话,也是有的。
「我出去一下哦,妈妈。」
幸运的是母亲还在睡着。如果告诉她自己要去哪里,她肯定会阻止。搞不好,还会被她打。
「你好好呆在这里哦…………妈妈。」
在母亲的耳边,少女低语道。这样就行了。让她呆在这里,等自己回来时迎接自己就行了。
留下了这样一个简单的愿望,少女便离开了旅店。
「……您还在生气吗?」
与午后祥和平静的气氛相对的是,主人的情绪不太好。
虽然卢伊亚好歹还是让她进了房间,也喝了她端来的咖啡……但是眼神始终没有与她交汇,只是戴着黑框银镜埋头看书。
「昨天,我自作主张出门到街道上去……实在是很抱歉。」
琉妃的声音低了下来。说实话,她并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情错得那么厉害,不过既然卢伊亚心情不好,要她道个歉也并非难事。
「那个莫名其妙的仆人的事其实无所谓。虽然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但是不管怎么看,她都是想搞出点事情来的。你偶然遭遇的情况下,在她搞出事情来之前阻止了她。就此而言,我甚至应该说一句干得好了吧。总而言之,我的领地是安稳了。」
「那么……您又是对什么不满呢?」
「你明知道有贵族在捣乱,为什么还要到街道上去?」
他终于把脸转向了琉妃,如此问道,表情十分严肃。
「这个……我想,反正就是短暂地巡视一下吧?在您回来之前,我要代您……」
「真是胡乱担心些没必要的啊。万一你跟贵族本人发生了战斗怎么办?」
「那个……多少会有点麻烦吧……,不过我是侍奉卢伊亚大人您的人,这种事情还是有所觉悟的。我也是可以使用手牌的,不会那么轻易退缩。」
作出如此坚定的宣言后,琉妃把脸凑近了卢伊亚。
他的表情还是那么严峻,不过随后说出来的话,语气却缓和了一些。
「你要用我的手牌是无所谓,我允许的卡片你可以随便用。但是,没有指示不许擅自采取行动。」
「……是。」
尽管如此回答,她心里还是无法接受。而且,卢伊亚心情不佳的原因应该不只是昨晚那件事。
没错——他在造访过鲜血侯爵夫人所居之城后,基本上都是这副样子的。
「既然您跟那位性情不合,为什么还要去呢?」
「………………」
「之前也去过两三回了……每次都是这样。再说,那位是个未亡人吧?说不定会有不太好的传闻哦?」
「他没死。」
卢伊亚的目光飘向了远方,呢喃道。
「京夜还活着。」
「………………」
鲜血侯爵夫人的丈夫——她曾经有所耳闻。他被称赞为是贵族中的贵族,是身为王党派高位贵族的侯爵。但是,这还是她第一次从卢伊亚的口中听到这个名字。
看着面无表情的主人,琉妃没有勇气继续追问下去了。
在一片凝重的沉默中,似乎是想改变一下气氛,卢伊亚罕见地主动抛出了另一个话题。
「不过话说回来,你倒是记得把“黑衣之巫女”带上再出去的啊。对你而言挺不容易的。」
「是您说的,好好保管不要离身的吧?我可是一直都带着的哦。」
「放在哪里?」
他没什么深意的一问,琉妃的目光微微游移了起来。
接着她行了个礼,转身便要朝门口走去。
但,卢伊亚没有放过她,他站起身来,从她身后伸手环抱,将她拥入了怀中。
「我之前就有些在意了,你究竟是放在哪里的呢?」
「这个嘛……」
声音在耳边低吟。琉妃还是没有说出来。
不耐烦的卢伊亚自己找起了他觉得有可能的地方。
他的目标,是琉妃的胸口。
她外衣胸口处开着大大的口子,那里能看到丰满得几乎要溢出来的乳房。卢伊亚毫不犹豫地将手指插入了那对峰峦之间。
「等……」
他根本不听对方阻止的声音,从仆人的胸口处抽出了自己赐下的王威之封具的一部分。他那纤细的指尖上拈着的,正是“黑衣之巫女”的卡片无疑。
「……你这是放了个什么地方嘛,你说说?都弄得有点粘粘的喽。」
「可是……您说了要贴身放的……而且,放在这里不会忘记,也不会让敌人知道……」
「我说你啊,把人家的封具当什么了?不会有些发潮了吧?」
他没有把从胸口峰峦间抽出来的卡片放回指定的位置,轻轻地闻了闻上面的味道。
「……感觉好像有点女人的汗臭味啊。」
「就、就没有更好的词可说了吗!?比如、很好闻之类的…………」
「有你的味道。」
「………………」
不知为什么,一股羞耻感涌上了心头,琉妃的身体僵硬了。趁这个机会,她的主人纤细的双手从裙摆下插入,隔着内衣摸上了她的乳房。
「那、那个…………」
「稍微有点绷起来哦。你内衣的尺寸是不是不太合身啊?好像偏紧了。」
「是、这样、吗…………?」
仿佛在确认大小般,主人的手指轻柔地滑过皮肤。对于这种比自己的手还要光滑的触感,琉妃已无法抵抗了。
「果然不太合身。我这个男人是不太了解,不过这对身体应该不好吧?」
「大、概吧…………」
卢伊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话语中带着些许的淫靡之意,令琉妃的身体僵住了。
主人摸着她的胸口,将她的身体拉得更近了,又用劝说般的口吻下达了命令。
「金钱的管理我是交给了你的,日常用品这种东西,你就随意买吧。内衣要是没有适合的尺寸也是可以定做的吧?我的衣服和鞋子也是这样的。」
「好、的…………」
琉妃勉强用正常的声音作出了回答,但她已经到极限了。对话的过程中,卢伊亚纤细的手在她外衣下来回滑动,把她胸罩的搭勾解开了。
淡粉色的胸罩从裙摆下滑出,掉落到了地上。事实上这个尺寸已经相当大了,估计是市场上最大的级别吧——尽管如此,要包裹住琉妃的胸部还是稍嫌有些不够。
卢伊亚长长的手指间也有果实坠下,任性地弹动着。
「等、等一下,现在还是白天…………」
「这是昨天那事的惩罚。」
「我不是已经道过歉了嘛…………」
「那就算消磨时间。月光男爵……就<领地>的性质而言,他恐怕只能在夜间行使贵族的力量。虽说贵族的力量往往会受到制约,可那个男人的制约却很大。正因为如此,月夜就更不能大意了啊。」
「那个……。能不能麻烦您,不要用『那就算』来打发我呢……?」
「那么是转换心情。我仔细考虑了一下敌人的目的,总算是得出了结论。」
这带有知性的话语,在他的黑框眼镜衬托下得到了进一步的强调。
白皙的贵族宛如在悠久的真理中随心畅想,内心某处却深藏着忧郁。
而他的手,此刻正揉着乳房。
长长的手指,与那丰满的果实战斗着,果实依靠十多岁年纪才具备的弹力发起抵抗,手指则画着圆圈,非常细心地慢慢揉动。
「不、行…………」
琉妃嘴上说着制止的话语,但心里很清楚这是没用的。
贵族有时会展现出对于支配的执着——而在主人身上,几乎没有那种性格。他的生活方式很朴素,也缺乏欲望。虽然有感兴趣的事情,但似乎看得也并不十分重要。
他会看看书、画画图、散散步——然而说到底,这些对主人而言都只不过是消磨时间罢了。做完了之后,包括性欲处理在内,他又会开始新一轮消磨时间的行动。
但是主人对这种消磨时间的方式非常沉迷。甚至可以说,这个时候他才会发挥出他的贵族特性,被支配欲所唤醒吧。
而今天,甜蜜的侵略又一次开始了。
依仗自己的权力,用暴力强行为所欲为——这种事情就太没有情趣了。主人始终都是用单纯的话语和快乐来笼络仆人的。
无论是白天还是夜间的侍奉——他都会尽情地挑逗、戏弄对方,让对方发出近乎于抽泣的喘息声——最后,再将自己的白色欲望完全倾注进去。
「我总是这么说的吧?如果你不愿意可以尽管说出来,我会立刻停手的。」
在她耳边轻轻呢喃的声音,如同春药般渗透了脑髓。
她的目光落下,透过外套的布料,能看到主人指尖的动作浮现了出来。知道这种动作带来了怎样效果的、知道那是何等淫靡的手法的,就只有正在被玩弄的自己了。
「…………」
要说主人明白自己无法拒绝……倒也不是那样。正如他所说的,只要自己严肃地拒绝,他应该就会立刻放开自己吧。其实他不会为这种事情而生气,而且也不会改变两人之间的关系,只会像以前一样为他办事。
但是——从今以后,他肯定再也不会碰自己一根手指头了。
这一点——才叫人害怕。所以她什么都没说。
「嗯…………」
她压抑地喘息着。
主人不允许她这样,展开了新的行动。在她的外衣下,他那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挠了挠乳房的尖端。
「啊…………!」
她忍不住叫出了声,连忙用手捂住嘴,随即便听到了一个充满调笑之意的声音。
「喂喂,大白天的你怎么发出这种声音?」
「………………」
她在羞耻之下咬紧了嘴唇,忍受着快感,然后耳垂又被对方含住了,舌尖还侵入了自己的耳孔。这些不同方向的刺激相交,很快就令她的忍耐崩溃了。
卢伊亚没有放过这个机会,逗弄起了那个与整体大小不相称的可爱尖端。看着它的尺寸和硬度都增加了起来,他温柔地掐了一下,接着用指腹反复摩擦,继续增加其硬度,接下来用拇指将其按进了胸部中。
「啊啊啊啊…………」
琉妃的呻吟声已经很流畅了。随着乳房被揉动,她的表情恍恍惚惚地逐渐溶化了。主人没有用蛮力硬捏,而是为了引出她的快感,温柔、小心地花费时间慢慢地揉着。
在不断呻吟着的仆人耳边,主人似乎苦笑着低语道:
「你还是老样子,受不了从后面来啊,为什么呢?」
「因为、从、后面、来……感觉、很、刺激…………」
她的声音坦诚而又甜美。
被释放出来的呻吟,随着主人的嘴唇吮吸她的脖子和肩膀,变得越来越大声了。
她全身都使不上力气,将自己的肢体彻底交给了主人。
支撑着靠向了自己的女性身体,卢伊亚移动到了墙边。无意识间,琉妃将手扶在了墙上,高高翘起了臀部。
她的腰部明明已经麻痹了,臀部勾出的曲线上却充满了无比娇嫩的软肉,紧紧绷起着,这一幕景象煽情到了极致。
但是主人也不急躁,就像他对待胸部的时候一样,他花费了一定的时间,仔细地把玩着这臀部上的肉。
他的右手放开了乳房,轻轻摸上了琉妃的臀部,仿佛在赏玩高品质的瓷器一般,体会着它的触感。
仅靠短短的一条紧身裙,就强调出了这个臀部的肉感,令其整体曲线都浮现了出来。指尖传来的感触,令主人再次苦笑着呢喃了一声。
「你又穿了布料这么少的东西啊…………」
他的指尖上,传来了基本是隔着一层布摸肉的触感。
脱掉之前就被发现了,琉妃脸上红了起来。
「这个,我一开始是比较抗拒的……不过穿上之后感觉不错,而且看不出内衣的边缘……」
「……原来你是因为这样才喜欢穿的。这原因真是不够诱人啊。」
「这样、你会、讨厌吗……?」
她无意识地带着媚意问道,卢伊亚稍稍沉思了一下。
「嗯~……应该,不讨厌吧。这很适合你,还多少让我有些兴奋吧?另外,我觉得这样挺方便的。」
「方、便…………?」
「就算不脱掉,也可以直接拉开。」
他右手的手指插入了几乎严丝合缝贴着的裙子与皮肤之间。只要再往里一点点,就能如他所说的那样,拉开窄窄的布条,进入最敏感的地方了——
「等…………!」
「啰啰嗦嗦的烦死了。你身上所有的洞都是属于我的。」
卢伊亚左手的食指和中指轻轻夹住了琉妃的舌头,不允许她再说出拒绝的话语。
如果琉妃是发自真心地抗拒,他是会放弃的。但是,表面上的抵抗他已经听腻了。他所接受的,唯有真正的拒绝和坦诚的屈服。
他像是警告般地用手指玩弄着琉妃的舌头,摘去抵抗的萌芽。
然后他右手的手指——伴随着噗哧一声粘稠质的声音,侵入了琉妃的体内。
(………………!)
琉妃的身体剧烈颤抖了一下。
她发不出声音。对她舌头的惩戒已经结束了,但是主人的食指还在她嘴里,在她的呻吟中纠缠着她的舌头。
最终琉妃主动用自己的舌头缠上了那根纤细的手指,绷紧脸颊吮吸了起来,仿佛在逃避下半身的痛感一般,一心一意地用柔软的舌头侍奉着。
还是接受这一切、屈服于对方更快乐。不,应该说这正是她所期望的。
大概是对忠实于欲望的仆人感到满意,主人用温柔的声音呢喃道:
「好孩子。」
听到夸奖声,琉妃的脸颊又染上了红色。无意识间,她的臀部也诱惑似地扭动了起来,用湿滑的肉夹紧了主人的手指。他的手指在柔软的甬道内挖掘着前进,最后抵达了自己所开发的快乐之地,轻轻曲起手指,刺激起了那个位置。
他每动一下,琉妃的臀部就剧烈地一颤,发出愉悦的喘息声。
要怎么动,要弄哪里才舒服,主人全都知道。手指的动作逐渐加快,变得越来越流畅了。
她已经——站不住了。
所以,需要支撑。她要的不是这样一根手指……而是需要主人本身,用他的身体来支撑……要他贯穿自己。
那样的话,就能更加——
淫靡的想象,被一阵不解风情的声音打断了。
从玄关处传来了一阵用力敲门的咚咚声。
稍稍犹豫片刻之后,卢伊亚与琉妃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决定无视。
他们调整好了情绪,重新开始。
琉妃用舌头纠缠着含在嘴里的手指,再次开始了侍奉。另一方面,卢伊亚还被温暖肉壁包围着的右手手指也更为激烈地动了起来——可是这个时候,敲门声的音量变得更大了。
从这声音中能够感受到一种坚定的意志,那就是在有人出来之前不会停止。
含着主人的手指,琉妃用眼神询问他的应对之策。
「我出去。」
卢伊亚在她耳边轻语道,从两个湿漉的洞中抽出了手指。顿时,琉妃感到绷紧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了,无力地当场瘫坐在地。
她用热切的目光注视着舔去手指上垂落蜜汁的卢伊亚,等待他回来。
卢伊亚走出了自己房间,面无表情地来到了玄关处。
打开门一看——一个人都没有。
考虑到某种可能性,他的视线落下——就看到了一幕似曾相识的场景。
「哟…………」
普莉艾拉一副比上次心情更低落的样子,怯生生地举起了手。
一看见她那张楚楚可怜的脸,卢伊亚便毫不迟疑地从腰间的卡盒中抽出卡片,扔了过去。
看样子,这一击如果命中,肯定能贯穿目标,所幸只是从她的脸旁擦了过去,直接扎到了地上。
「你、你干什么!?想杀了我吗!?」
「闭嘴。」
卢伊亚的双手上闪出了大量卡片。乱击一通就好了,根据场合不同,他也不在乎这样使用王威之封具。然后,就是简单地全力踢死对方。
「你、你生什么气啊!?这、这根本不像个大人哦!?难道这就是贵族的作风吗!?」
「我现在既不是大人也不是贵族,只是作为一个男人而对你发火。」
看到普莉艾拉后退,卢伊亚迈步逼近。
男人的愤怒,如此难以平息。
「等、等一下……我有事找你,这个……是有人在那边的斜坡上拜托我交给你的!」
为了避免被不由分说地杀掉,普莉艾拉慌忙拿出了一个信封。卢伊亚的眉头微微一抬,还是先看了看这个信封。
高品质的白纸上,有个蜡做的封印。古式的红色封蜡很引人注目,不过更吸引到卢伊亚的,却是刻在上面的贵族纹章。
那是一个刻在百合形图案上、有着裂纹的骷髅。
这种异样搭配形成的纹章——他是不可能看错的。
「给我。」
他像抢一样地从普莉艾拉手里夺过了信封,收回了扎在地上的卡片,重新回到了洋馆中。
「啊,等等……!」
普莉艾拉追着他也进入了屋内。卢伊亚没有追究她——应该说,这封信的事已经彻底占据了他的思想,这个无礼的小鬼就跟着他朝起居室走去。
途中,还有些衣衫不整、正在等待他的琉妃从他房间里探出头来看了看情况。大概是由于快感的余韵残留,她的脸上带着一片艳红色。
「那、那个…………」
「咖啡,端到起居室来。」
琉妃只得到了这样一句回应。
尽管感到诧异,她还是点了点头。主人只要有那个意思就无法阻止,但是他一旦失去了那种心情,就不会表现出对自己有丝毫兴趣。
几分钟后,卢伊亚坐在了起居室里的沙发中间,看完了那个信封里的信。
上面的文字很短,也很简单。
因为是熟悉自己脾气的朋友送来的,知道这样就足够了吧。信上是这样写的:
我回来了。
京夜=梅斯·马德格利夫
看完后,他在激动之下将便笺捏成了一团。
如今,他回来了。
「那个……咖啡,我端来了,您看?」
琉妃有些惴惴不安地说道。
卢伊亚一下子回过神来,一言不发地啜饮起了那漆黑的液体。
琉妃与普莉艾拉面面相觑,都歪了歪脑袋。但是,她们完全不知道,这封简略的信件在眼前这位青年的心里激起了怎样的波澜。
「喂,臭小鬼,这个是谁给你的?」
「我不是臭小鬼,我叫普莉艾拉!!」
「随便啦,快说。」
听到他这种不容多说的语气,普莉艾拉撅起了嘴,还是把自己在斜坡下面收受了信件的来龙去脉讲了出来。其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内容,仅仅是一次简单的委托罢了。
卢伊亚又详细询问了给她信的那个人的容貌,将之与自己的记忆比对了一下之后,皱起了眉头。
「那个人……往哪里走了?」
「应该是往街区吧?他说很久没来了,要去逛逛什么的。你问这些是什么意思呢?」
没有回答普莉艾拉的问题,卢伊亚喝光了咖啡,随即站起身来,朝屋外走去。
「我出去一下。」
「好的……啊,我也要出去买东西…………」
虽然她这么说,却没能与主人结伴同行。
或许是由于心情急躁,卢伊亚出了洋馆便快步前行,琉妃原本就走在他身后三步的位置,距离被越拉越开。最后,她跟丢了主人的背影。
另一方面,普莉艾拉却在他后面加紧脚步地追了上来。
「等一下,你要去哪里!?」
卢伊亚没有回答,不过稍稍放慢了速度。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卢伊亚还是没有回答。他那暗色的眼眸,笔直地注视着斜坡下方尽头处的领地,只顾寻找着应该在那里的一个贵族。
「……有件事我想跟你说一下。」
明白了自己跟卢伊亚无法进行对话,普莉艾拉决定自顾自地直接把自己来找他的原因讲出来。
「对不……起,我那么对你。」
她低着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这终于也勾起了卢伊亚的兴趣,他反问道:
「你指什么?」
「你给了我、苹果……我却那样、对你……实在对不起。」
她怯生生地抬起了头,注视着卢伊亚。
骄傲、毫无意义地故作老成、爱逞强——反过来看看,这些才证明了她是一个小孩子。
这封信的出现正好给了她一个借口。
如果没有这样的理由,说实话,她要来找卢伊亚——是有些害怕的。
「你在说什么无聊的事情呢?」
卢伊亚说道,显得真心没有兴趣。普莉艾拉的担心对他来说就是一阵风,完全是一副白问了的样子。
「你难道……不生气吗?」
「小鬼会乱发脾气是自然的常理,我怎么可能管得了那么多啊。别为了这种小事来烦我啦。」
于是,这次对话就结束了。
普莉艾拉的目光落向了地面,略微低着头继续朝前走。
不过,此时她却露出了笑脸。
没有注意她的这种变化,卢伊亚进入了自己的领地。下了斜坡后,他立刻来到了横贯街区的大路上,展开了情报收集工作。
他就这样带着普莉艾拉,主要以小卖店为中心到处探访起来。
从女性服装店、经营饰品之类的杂货店,到经营土特产的店——最后他还去了甜品店,但是收获终究为零。
在一旁看着卢伊亚闷闷不乐的表情,普莉艾拉有些诧异地歪起了脑袋。这种探索实在是相当没有统一性,卢伊亚究竟是在想什么呢?
「我说,你这是在找之前送来信的那个人吗?」
「是啊,他可能去的地方我都找了一遍,不过白费工夫了啊。」
「他是你的……熟人吧?那个人……也是、贵族吗?」
「是啊,他是侯爵。好像是没用的高位贵族,我是无法理解的。我对于继承的标准还是搞不太明白。」
卢伊亚也想到了自身的继承,有些失神地呢喃了一句。
普莉艾拉听到了他的话,随后追问起了平民无法想象的贵族概念。
「我听说贵族的力量是继承而来的,那继承者是怎么选择的呢?」
「……只要遇见拥有足够资质能配得上其称号的人,好像就会直觉地发现。根据我所继承的知识,就是这样了。」
这不是什么人教给他的,而是他成为贵族的瞬间继承而得的知识。
说到底这毕竟只是「知识」,卢伊亚本身对此并没有实际体会。
但是,至少他的上一代——在一个监狱里遇到的少年身上,看到了那种资质。
「所谓的资质,到底是什么东西呢?是天生就确定的吗?还是任何人都能有的?」
「如果用上命运这个词,那应该可以算是先天的吧,不过主流的说法是——教育比家世重要,后天的因素更大一些。因此,也有人在进行研究,无论如何都要揭露出贵族能成为贵族的缘由。」
「是这样啊……这么说起来,贵族是要跟“王”见面的吧?你也有过卑躬屈膝的时候吗?」
一瞬间,卢伊亚的眼眸中浮现出了某种壮烈之色。不过他还是抹去了那种眼神,只是淡淡地将事实讲了出来。
「不是非常接近“王”的贵族,是不能谒见的。<王都>也是只有受到召见才能去的。」
「什么呀,原来是这样。不过……感觉你好像挺讨厌“王”的吧?真奇怪啊,明明是个贵族,“王”应该是很了不起的吧?所有的贵族,都是“王”的手下吧?」
「……贵族与“王”之间的关系,与其说是主从,不如说更接近于契约。双方都有义务履行既定的事项,并不一定是单方面的服从。因为“王”虽然是君临者,却不是绝对统治者啊。“王”不可能一个人统治全世界,也不能控制所有的<领地>。正因为如此,“王”才将<领地>分割开,赐予贵族封具,承认他们的特权。作为交换,贵族也承认“王”的权威,并背负自己的义务。」
「哦哦。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我听说,以前所有人都是平等的,并没有贵族平民之类的分别吧?」
「你倒是相当博学嘛。但是那个世界已经终结了。其内部被称为『科学』的发达技术最后失去了控制。结果,仅有一部分精神方面比较突出的人获得了力量,技术也被封闭了起来。」
卢伊亚述说着世界的由来经过,语气听上去似乎完全与自己无关。就他自身而言,他作为知识所继承的东西,实际上并不是诞生于那个时代的。能够将这些当作自己的事情来说的人,在贵族之中也只有极少的一部分——就是那些还没有把称号交给下一代,自己既是当代,又是初代,被称为「第一世代」的年长者。
「有点不好懂啊。能不能说得简单明了一点?」
「我也无法理解世界上的一切。我所继承的唯有『暗』——并且能用这种力量压倒别人。」
「…………?」
「对于『暗』这个词,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理解方式。归根结底,我的『暗』和你的『暗』是绝对不会一样的,在我们心里有各自的理解。但是,我的『暗』能够实体化,以物理性质的力量压倒别人。贵族释放出力量的时候,就会由其自身的心灵产生一个任何人都无法侵入的空间。因此那就被称之为<领地>了。」
「还是有点复杂,听不太懂。让我看看实际的吧。」
普莉艾拉轻轻扯了扯他的裤子,提出了要求。
看样子她是把那当成很好看的东西了。
「现在可不行,有很多很麻烦的条件。」
「哎~~这算什么嘛,你明明是个贵族。没想到这么不自由啊,所谓的贵族。」
「那是曾经毁灭了世界的力量的一部分,如果毫无秩序地将之随处释放出来,你觉得会怎么样?贵族的特权得到承认的同时,也要受到各种各样的限制。所以贵族之间释放出<领地>来认真战斗的时候,必须按照正式的规矩进行“决斗”。」
「打架这种事不是只要想打就能打的吗?就算没有那个什么<领地>,应该也有武器吧?」
普莉艾拉的目光,投向了卢伊亚腰间的卡盒。
的确,王威的封具是能够自由使用的,哪怕是扔向小孩子。
「说起来,刚才那些卡片都是纯白的,没有图案,只印了数字吧?」
「我的手牌还没有完成啦,空白卡也很多。」
「那,我来帮你画吧?我画画挺拿手的哦?」
她说声了交给我吧,就将手伸向了卢伊亚的腰间。不过她的手却被无情地拍开了。少女气鼓鼓地抬头看向了白皙的贵族。
「别碰。填上卡片不是这样做的。要让对象完全屈服,才能初次收入新的力量。」
看他说话时一脸严肃,普莉艾拉也畏缩了一下。可尽管如此,她的脾气还是很强硬,大胆地回了一句。
「嗯嗯,看来你相当珍视嘛。」
「这是上一代给我的。」
听到这有些恍惚的声音,普莉艾拉也沉默了。说实话,她想想自己差点碰了人家珍贵的东西,感觉是有点不好意思的。不管什么人,都有着不希望被别人随意践踏的东西。
不过,她觉得这这一段对话很有意思,不愿意那么老老实实地直接道歉,所以心口不一地吐出了恶言。
「……既然贵族的力量是继承来的,你的上一代应该是个跟你相似的家伙吧?看样子不是什么好人啊。」
她向旁边一转头,就有一股疾风朝她脸上袭来。一记快得连反应都来不及的横踢从她的脸前掠过,鞋底踢在了她身后的石制围墙上,仅仅一击就破坏了那堵墙。
「下次我会杀了你。别在我面前再侮辱我的上一代了。」
这个作出冷酷警告的青年,纯粹就是一个支配平民、实行统治的贵族了。
普通民众光是这样就要跪倒在地了,就算是琉妃,应该也会脸色苍白地乞求他原谅吧。
然而——然而,普莉艾拉却泰然自若地瞥了一下眼前这只脚,随后注视着卢伊亚。
「真是凶猛啊,黑暗卿。不过,为什么你如此在意上一代呢?你跟他之间发生过什么事?而且……,你不是很憎恶贵族的吗?」
「………………!?」
听到这平静的问题,卢伊亚歪了歪嘴角。他放下了踢在墙上的脚,也同样注视起了普莉艾拉。
「我觉得你作为贵族,是个奇怪的家伙……明明是个贵族,居然会否定贵族啊。尽管如此,你却那么在意上一代。对于自己所继承的东西,表现出了自豪之情。这真是矛盾啊。你所憎恶的,真是贵族吗?又或者——是“王”呢?」
「你…………」
切实感受到面前的少女发生了变化,卢伊亚加强了警惕。站在这里的,已经不是那个骄傲的少女了。她那娇小的身躯中散发出看不见的压力,开始将他压倒。
「在贵族之间似乎有个著名的传闻,上一代黑暗卿反叛了“王”,被打败了啊。我也听母亲说起过。对于你为什么会继承那样一个人的称号,我也很感兴趣,不过相对来说我还是更在意你。你也……打算发起挑战吗?」
她提出了与月光男爵相同的疑问。
卢伊亚的脑海中闪过了一段回忆。
——完成手牌吧。
为了什么?
那还用得着说……一切、一切都是为了杀死“王”。
卢伊亚的右手伸向了腰间的卡盒,左手抓着自己的额头,隐藏住了脸上的表情。
「我是继承了上一代的,我要做的事自然是确定的…………!」
「这样的话,你的敌人就不是“王”,而是世界本身了吧。你打算与所有贵族为敌吗?」
「所谓贵族并不是铁板一块……那些逢迎“王”的王党派暂且不论,立宪派和共和派应该会作壁上观吧……跟我一样,一有机会就想砍掉“王”脑袋的也大有人在。最重要的是,称号一旦得到承认,就无法轻易剥夺。“王”依然被各种规则与障碍束缚着…………承认了我,是“王”最大的错误…………!!」
卢伊亚嗤笑了一声。
他吐露出自身的阴暗面,述说着诅咒般的言语,同时那清秀的面庞上透出了强烈的负面情感。
「没有逻辑又不合理,仅作为样式美的礼仪,那就是贵族制。真是讽刺啊,你要挑战“王”并获得胜利,除了一度屈服于他的脚下,成为贵族之外,别无他法。」
「你…………究竟是什么人?」
卢伊亚放开了额头上的手,重新仔细审视起了普莉艾拉。在他暗色的眼眸中映出的,终究是个娇小的少女。但是,他的右手已经从打开的卡盒中抽出了卡片。
「我已经报上过名字了吧?只是个无关之人罢了。」
卢伊亚不可能把这种话全然当真,他朝着少女举起了卡片。面对这个柔弱的少女,他虽不尽全力,也即将动用贵族之力——这一野蛮行径,却被周围飞舞的闪光粉末打断了。
飞散的粉末非常细致,反射着阳光的同时,自身也放出了光。
卢伊亚疑虑地扫视着周围情况,这粉末似乎只是乘风而来的,找不到出处。奇异的搅局者多少让他有些困惑,不过好像没有什么杀伤力。
当然也有下毒的可能性,但是他多少已经吸入了一点,却没感到有特别大的变化。
普莉艾拉好像也是一样,没有感受到任何影响。
不过,她却脸色大变,对卢伊亚发出了警告。
「不好……是月之沙!」
「月之沙……那是什么东西?」
「是月光男爵的力量。“真月之宝珠”喷出来的沙子,会侵蚀精神。糟糕了啊…………」
她的警告太迟了,已经有大量人影将二人包围了起来。
本应向领主投来畏惧目光的民众,此刻全都用没有焦点的眼神看着卢伊亚。
他们手上拿着能想象到的各种凶器。
木柴、铁棒、做生意用的刀具——他们拿着各自善用的武器,空虚的精神中只有疯狂之意,朝着本应跪拜的领主表露出了敌意。
「……因为白天不能发挥力量,就操纵平民当作傀儡,是吧。确实像那个小丑的作风。」
卢伊亚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个满眼血丝的仆人。虽然眼前这些人的心灵还没有被破坏到那个程度,但是看样子,月光男爵真的很喜欢剥夺平民的意志来操纵他们。
「要对我动武吗,你们这些人?」
他释放出了贵族的威严,以冷酷的声音问道。
无论是中老年主妇、壮实的木匠、瘦小的商人,还是天真无邪的孩子——都露出了刹那的怯意,但也仅此而已。被月之沙所侵蚀的精神,连领主的尊贵话语都听不进去了。
「……喂,臭小鬼,这种所谓月之沙的支配是永久持续的吗?即使是贵族的力量,我想也做不到完全控制大量平民吧。」
「我想应该只能维持一小段时间。之前袭击我的一个男人,额头被打破之后也算恢复正常了。」
普莉艾拉淡漠地说出了自己那用野字不足以形容的行为。
卢伊亚满意地微微颌首,轻巧地一个转身。
「简单易懂,非常好。尽快结束这事吧。你看……来了哦。」
配合着他这句根本是挑衅的话语,人群化身为暴徒朝他袭来。粗略计数之下,也有好几十个人。
「怎、怎么办啊!?」
普莉艾拉抬头看着卢伊亚问道,但他只是用忧郁的声音回了一句。
「往后退吧。」
他咚咚咚地踩着一定的节奏从地面上跃起,掌控着时机。不需要用上手牌,迎击这些需要保护的民众,只要用自己的两条腿就行了。
「正好。」
面对逼迫的暴徒,他微笑了起来。
「我要定期踢上两脚,不然反应都要迟钝了。」
这家露天平台式的咖啡店,迎来了一个奇怪的客人。
他脸上的油彩白得刺眼,还画着鲜红的口红,是个有着奇怪小丑脸的绅士。
包括服务员在内,所有人都跟他拉开了距离,不愿意靠近。由于是白天,他的贵族气息没有散发出来,平民并不知晓他的身份。但是,仅凭他的外貌风格就足以让人回避了。
他没有在意别人的眼光,作为他独有标志的免子耳朵礼帽也依然戴在头上——月光男爵优雅地点了杯咖啡啜饮起来。
「相当不错嘛。这东西会在全世界普及,我好像也能理解原因了。」
这时他畅想着那个已死亡的世界的嗜好品,又想到了此刻隔着一条街的地方正在发生的事情。
傀儡化的民众,是不可能对那个白皙的贵族构成什么威胁的。
要是能干掉他当然再好不过,可是说实话,他对此不抱期待。他们的任务不在于此。
现在没有月亮,他不想将自己直接暴露在敌人面前。那些人作为他的代理来行动是足够了。
他看差不多准备结帐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让他一下子全身僵硬了。
「那边的街道上好像有点吵啊,月光男爵。」
声音是从他背后传来的。声音的主人坐在后面的座位上,跟他背靠着背。
「……您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月光男爵的小丑脸没有变化——但是,说话声稍稍变得有些紧张。
他认识背后这个人。正因为如此,他很清楚对方的可怕之处。
「就是刚才啦。因为我也是很久没来这片街区了呢,想稍微感受一下这里空气,于是就过来了。」
背后的男人端着点好的热牛奶送到了嘴边。他的这种气质,这种手势,都只能是他那平民所不可能拥有的高贵身份决定的。
「您还是早点回自己城里去比较好。您夫人也很寂寞。」
「很快就回去啦。话说回来月光男爵,你这个王党派出现在这片街区,果然还是跟黑暗卿——卢伊亚有什么纠葛吧?」
「您是打算介入吗?这是您的意思……又或者,难道是陛下的意向吗?」
「没有惊动陛下啦。那位是以更宽广的视角观察着世界着。而且,他对你我的动向都没有兴趣。但是月光男爵,把平民卷进来可不行。因为所谓的平民,就是得到了允许,能平安而平稳地生活着的平凡之民。」
他的声音比月光男爵要年轻得多,可是语气却像在说教。
而月光男爵也甘心情愿地接受了他的话语。虽说贵族间的上下关系并不仅仅是由爵位决定的,但是对方毕竟是那个人,他也没办法。
对方是王党派的重要人物——贵族最狂的实力派。
「……您的忠告我记住了,死侯爵。不过您是与我志同道合的王党派,还请切勿受到私情的驱使。难道,您还想说黑暗卿是您的好友吗?」
听到他用这个称号称呼自己,高位贵族淡淡地笑了笑。
「超越立场、超越时间,那才是真正的友情呀。放心吧,只要你不违背我的美学,我是不会出手的。但是你可不要小看卢伊亚了,小心被他所掌管的『暗』吞食掉。除了暗之外,他还是掌管抖S的男人。别把他刺激得太厉害,让他打开那扇大门。对了,就是通往抖S彼岸的那扇门喽。」
愉快地说着,被称为死侯爵的男人率先站起身来,离开了。
月光男爵继续在那里端坐了一段时间。
最后,他那画着新月形口红的嘴唇拉起,露出了一个似乎带着疯狂之意的笑容。
死侯爵回来了。
曾经与黑暗卿战斗过,驰名于社交界的鲜血侯爵夫人的丈夫,如今回来了。
他的想法难以揣测。说不定,会成为自己的障碍。
如果是这样,事情就需要尽快办了。
「……重病要下猛药啊。差不多,该让他理解一下自己的立场了吧。」
戴上了喜欢的礼帽,月光男爵开始了行动。
太阳已经越过了最高的顶点,之后就只会滑落了。一旦月亮出来,今晚就又会有古怪的小丑横行了。
(好厉害…………)
普莉艾拉屏住了呼吸,被眼前的景象深深地吸引着。
这里展开着的,是黑暗卿踢腿的舞蹈。
面对从四面八方逼来的民众,卢伊亚配合着节奏,将他们全都踢得到处乱飞。同时具备了威力、速度、精准度的腿法驱逐着可悲的傀儡。
前踢、后踢、膝撞——这无数踢击恐怕堪称极尽了所有的变化,切实而精确地用最小限度的伤害将民众一一驱逐、击倒。
「哈……!」
他偶尔还会发出嘲笑般的呼喝声,同时踢出腿。他的手基本上都插在口袋里,保持着轻松的姿态。事实上,跟身份一样压倒性的实力差距就摆在那里。
白皙贵族的脚优雅地蹬着地面,几乎都是一击就用脚尖穿透弱点,解决掉了对手。有时他会踩着民众当成平台高高跃起,有时又会用压倒性的腿部力量将他们弹飞。
(好、强…………)
压倒性的暴力释放出来,令少女有了一种类似于憧憬的感慨。
暴徒大多已经被镇压了,还剩下两个——都是中等身材的男人,他们从此前同伴的败退中学到了经验。
由于月之沙的效力,他们没有了恐惧感。这一点对接招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卢伊亚的左脚陷在一个人的心窝部,被他抓住了鞋底。
另一个男人从帮手的勇敢行动中看到了胜机,由背后向卢伊亚袭来。这个男人是经营肉店为生的,手上握着一把切肉用的粗制菜刀。
「没用。」
卢伊亚没有试图挣脱那个缠住了他左腿的男人。他左脚不动,剩下的右脚一蹬地面,顺势用脚尖踢上了抓着他脚的男人的太阳穴。
男人顿时被踢昏,倒了下去——接着,就是从后方逼来的最后一个人。
解开了左脚的束缚,卢伊亚直接踩着倒地男人的脑袋跳到了空中。
卖肉的男人仰起了头。
最后留在他视网膜上的,是硬质的鞋底。
背对着阳光,附加上了体重的一记完美飞踹落下。伴随着鼻血飞溅,最后一个人也倒下了。
白皙的贵族落地,站在累累的“尸体”间。
看到他这名副其实君临于平民之上的模样,普莉艾拉自然而然地按住了胸膛。
她朝对方跑了过去,这时,周围忽然暗了下来。她感到了危机,扭头一看,一张认识的粗暴面孔正低头俯视着她。
「放~开~我~!」
听到普莉艾拉的大叫声,卢伊亚朝那个方向看去。
在相距不远之处,她娇小的身躯被一个强壮的男人抱了起来。
没有错,那正是他们初遇之夜袭击了普莉艾拉的那些男人中的残存者。
早有所料。
既然搞了这么大的场面,当然是要把他的注意力从普莉艾拉身上引开。这么看起来,敌人的目标肯定是她吧。不过对手只是个人贩子倒是好办了。
「安静点,小鬼!」
那个男人早已全身心地体会过了卢伊亚的恐怖之处,此刻他准备尽快离开这里。
卢伊亚迈着可怕的快步追了过来,但是这个位置还踢不到他。
至于吞没了同伴的那个莫名其妙的「洞」,只要他抱着这个少女,对方应该也没法用出来。
他刚产生这个念头,对方就再次挥出了那晚使用的卡片。
「“黑暗星”。」
卢伊亚的前方出现了一个黑球。年轻的贵族自己投入了那个吸尽一切的球中。
「什么啊啊啊!?」
男人瞪大了眼睛。卢伊亚的身体被空间的风洞吸了进去,黑球消失的同时,他的身影也消失了。之后,就只剩下了掉在地面上的“黑暗星”卡片。
「哈……居然自己消失了!?」
他放下了心,转回头一看,面前是一个令人窒息的美女。他记得这个冰冷的如同看着蛆虫般的眼神。
琉妃·丽蒂娅诺——黑暗卿的忠实仆人。
「非常遗憾♡」
她的手上,闪出了“黑衣之巫女”卡片。然后,此刻她作为代理者操纵起了新的卡片。
「“黑暗星”!」
与昨晚的“狮子王”一样,卡片高速飞到了琉妃身前。她迅捷地将卡片拿在手里,高高举了起来。
头顶上再次出现了黑洞——而从黑洞中钻出来的,正是应该不久前刚消失的卢伊亚。
「你、你!」
「只有我会被吐出来。」
脸上依然挂着微笑,白皙的贵族在空中发出了笑声。他纤细的手上拿着三枚卡片。
“黑暗卿”与“暴力”——两枚卡片生出了新的力量。
「领主裁决权发动——有罪。」
继续两度诱拐普莉艾拉未遂,外加还是跟月光男爵一伙的——无论如何都没有理由放过他。
现在他行使了领主在自己的领地上拥有的特权、包括司法的全权在内的领主裁决权。
「闭上眼睛!」
这道口吻犀利的命令,是下达给普莉艾拉的。虽然不明白他的意图是什么,普莉艾拉还是照他说的闭上了眼。
「二连札技(Chaies·Combo)。」
“黑暗卿”与“暴力”——首先,是从“黑暗卿”的卡片中飞出了一块黑布。
「覆盖于我的脚吧,黑暗。」
原本“黑暗卿”是变出作为黑暗卿正装的那件衣服的,然而与其它卡片联合发动时,这件黑暗之衣就改变了形态。「暗」凝聚了起来,覆盖住了卢伊亚左腿膝盖以下的部分。
衣服变成了布满金银装饰和无数铆钉的漆黑皮带结构,以双重螺旋的形状缠绕在了卢伊亚的左腿上。兼备凶器与防具两种功能,柔软的暗之足甲成型了,这种变化还延伸到了他的鞋子上。
他的皮鞋也被黑暗包围了起来,完全化为了带有金属质感的凶器。于是,此时两枚卡片的联合发动,揭露出了“禁忌之断章”真正价值的一部分。
「飞翔式断罪(DelgGaiter)!!」
伴随着这声宣告,漆黑的脚向前踢落在了男人的脸上。在“暴力”的力量之下,这一脚超越了单纯的踢踹,成为了有如雷霆的断罪一击。
「咿呀呀呀…………」
惨叫声还没来得及拉高就消失了。
这一脚的冲击力让男人的脑袋飞离了身体,头部完全破碎了。没有头的身体凄惨地倒下,月光男爵散布的疯狂之宴终于结束了。
卢伊亚落到地面,仿佛甩去露珠般轻轻抖了抖沾满血的左脚。足甲随即分解形状,恢复了原样。
「这是、结束了吗……?」
男人一死,普莉艾拉就被扔到了地面上,她有些胆战心惊地问了一声。因为卢伊亚所站的位置挡住了男人的尸体,她还没弄明白事情的经过。
卢伊亚还在小心谨慎地环顾着周围,警惕敌人的追击,但是没有再发生什么情况。看样子威胁是暂时远去了。
「你……怎么会被贵族追赶的?他好像还对你相当执着啊。像今天这样的事情,以前也发生过吧?你还知道那种叫月之沙的东西呢。」
被问到这种惨状的根源,普莉艾拉低下了头,用害怕的语气说了起来。
「我、不知道。那家伙……一直纠缠我们,所以,我就跟母亲一起逃跑了…………」
这个低着头的少女,脑海中肯定浮现出了那个小丑脸的贵族吧。
那张花哨而刺眼的白油彩脸,在坚强快乐的少女心中,似乎是个无法消除的阴影。
「能想到什么原因吗?」
「那个……想不出来…………」
她的语气变得更弱了。卢伊亚没有继续再问下去,不过琉妃却注视着她的脸,以略显严厉的口吻追问了起来。
「你真的不知道吗?就算你是个孩子也应该明白吧,卢伊亚是为了你而战斗的哦?」
「………………」
普莉艾拉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如果你真的不知道,就应该问问知道的人吧?你父母在哪里?」
「不要……这跟我母亲没关系!而且,她很累了……昨天她也累了一整天,已经睡着了…………」
「那也是因为被贵族追赶的缘故……是吗?」
「这个…………」
「去问问她话也不行吗?」
琉妃的语气微微缓和了一些。即便如此,普莉艾拉还是把脸背了过去,摇了摇头。
「我母亲……很讨厌贵族。而且……现在、她肯定还在睡觉,所以…………」
说到这里,普莉艾拉就沉默了。琉妃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卢伊亚阻止了她。
「就到此为止吧。之后我会问的。话说回来,刚才你的行动很利落啊。」
罕见地得到了如此直接的夸赞,琉妃露出了一个几乎不能更完美的笑容。她的购物的途中察觉到了喧闹,跑过来就看到了这副惨状——虽然有些迷茫不知道该怎么支援,可是看到卢伊亚使用“黑暗星”卡片的时候,就领会了他的意图。
「一切顺利就好了。不过,要是我不用“黑暗星”您就绝对出不来了,所以还请稍稍慎重一些…………」
「在黑暗里也不错。反正那里没有烦人的女人和小鬼嘛。」
看到主人还是老样子,琉妃耸了耸肩,这时远离三人的街道另一头传来了一个声音。
「卢~伊~亚♡」
卢伊亚脸上的表情顿时消失了。他的目光从普莉艾拉身上挪开,投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他从晕倒在地的民众间穿过,逐渐走近了过来。直至他走到自己跟前极近处,卢伊亚都没有动——不,是动不了。
「你…………」
普莉艾拉已经认出了这个男人。把那封信交给她的,毫无疑问就是他。
琉妃不认识这个男人,她一脸诧异地看向了主人,但他却受到了冲击,愣在那里一动不动。
「好久不见了☆」
那个男人爽朗地笑了起来。就像遇到了十多年未见面的好友——如果要打比方的话。事实其实也是这样。
「京夜。」
终于,卢伊亚叫出了他的名字。
他唯一的好友就站在这里。
京夜=梅斯·马德格利夫——死侯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