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丽雅注视着戴在自己右手手腕上的手镯。
此时普莉艾拉不在她身边,去换清洁用的水和绷带了,房间里只有她自己。
独自一人的情况下,她终于观察起了这个手镯——也就是“王”所赐的七大王器之一。
对她来说这是可怕的力量,是她不需要的力量。
即便如此,她也不能逃避。至于她不使用被选为王族时获得的姓与中间名构成的全名,菲丽雅=阿莱巴·玛姆拉哈,而是坚持用本名——也就是她身为平民时的姓氏,就是她微不足道的抵抗了。
然而,她的妹妹却不一样。
菲丽雅所诅咒、逃避的命运,身为末女的普莉艾拉却接受了。
当问到为什么的时候——她是这样回答的。
「我是末女嘛。所以,我是这么想的,我就是最后一个了。可以说,到此为止了!以后,我只要努力不让其他人再承受这份痛苦就行了!!」
每当想起她这种天真无邪、还有些幼稚的话语,菲丽雅的脸上就会露出微笑。
像这样的笑容,自从她觉醒了王族的身份之后,还曾有过吗?
真是个坚强——而且让人安心的妹妹。足以托付这个世界。
菲丽雅朝窗外看去,看到一些虫子在飞舞。
她轻轻打开了窗,问道:
「这是……在监视我吧?你们……应该是那个贵族的手下。既然如此,就去传个话吧。我这就过去。」
她把一张纸条往窗外轻轻一扔。苍蝇、蜜蜂、蝴蝶……各种虫子同时聚集了起来,带着那张纸条往远处飞去。
看到这一幕,菲丽雅换上衣服,悄悄走出了房间。
虽然她是假冒的管理人,可这份经历还是有作用的。她很熟悉这幢大屋的构造。就连不为人知的通往外面的暗门——她也知道。
「搞什么嘛,这还算什么短途旅行啊。还不如留在家里干活呢。我本来还以为这次难得可以享受一下的…………」
露希一边发着牢骚,一边用扫帚在大屋门前打扫。
现在菲丽雅受伤了,还暴露了王族身份,她和她的双胞胎妹妹虽然还在旅行之中,也只得做起了普通的女仆工作。
「…………其实也没什么。反正这都是为了太太。」
米娜冷淡地作出了回应,与姐姐相比,她打扫得很卖力。
「你对工作还是这么热心啊~~。就不能偶尔打扮一下,调节调节心情?」
「衣食住都没什么不自由的,就算不错了。被捡回来的大恩,一定要报答。」
「……这么说是没错啦…………咦?」
就在露希被满口大道理的妹妹说得哑口无言的时候,她突然看到一只眼熟的动物来到了大门前。
「哎呀,这是黑暗卿大人的…………」
「Regulus………………」
接近了两人的,正是黑暗卿的使魔,狮子王Regulus。
与它充满野性的外表不符,此时它颇为亲密地凑了过来,展示出了叼在嘴里的试管。
「这是什么东西?」
「它嘴里还有着一封信。」
露希收下了试管,米娜看起了信。
「给琉妃喝。」
简单的手信上只有这么一句话,不过两人立刻知晓了写信之人是谁。
「这是…………」
「黑暗卿大人…………」
推测出了他的意思,两个女仆急忙返回了大屋。
「结束啦。」
看着朝自己走来的好友,京夜露出了微笑。他已经没有必要再受“决斗”规则的束缚了,但他还是没有戴上面具,保持着真正的样貌。
「我没有拿到解毒剂……不过看你的表情,好像已经没问题了吧?」
「嗯。」
卢伊亚简短地回答了一声,随即脸色又阴沉了下来。
京夜耸了耸肩,朝他轻轻递出了右手。
他的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一枚卡片。
「我拿到手了哦。那,这到底是什么呢?作为答谢,你就告诉我吧。」
卢伊亚接过了NUMBERⅩⅤ“病魔”,盯着上面的图案看了一会儿。光凭这样,他就明白了新卡片的能力。
「正如它的名字和那个原贵族的能力一样,它能无差别地引起一定范围内所有人身体出问题。强制让对象受到『病魔』的侵袭。」
「……照这么说,好像你自己也会被卷进去吧?是不是能用防毒面具之类的预防呢?」
「物理性质的预防手段对其是没有意义的。因为这张名为“病魔”的卡片,象征的是弥漫于人世间的『黑暗』啊。包括我在内,想要避免其影响,必须要用针对贵族能力的特殊防御手段。」
「原来如此……就算是拥有不死之身的我,身体也会出问题吧。爱丽莎靠“夜蔷薇之蜜血”应该不会有事吧?」
「应该是这样。不管怎么说,它只会让人衰弱,不至于『死亡』。而且它没有即效性,就算敌人察觉到了症状出现,真正被削弱了,这张卡片的能力也不能维持太长时间。用不了多久,效果就会停止。」
见卢伊亚连卡片的弱点都透露给了自己,京夜耸了耸肩。他辛辛苦苦弄到的卡片,看样子并没有那么强大的力量。
「不太好用啊~~。有什么意义吗,这个?」
卢伊亚没有回答,把卡片收进了右侧腰间的卡片盒后继续朝前走去。
在他的身后,完成了任务的Regulus跟了上来,京夜也与之同行。
「这样没关系吗?你不陪在小琉妃身边?」
「我陪着她,她才会受伤。」
「………………」
「Regulus,追踪王族的气味。应该跟那个小鬼的气味很像。我要做个了断。」
「这次的事情,殿下是如何考虑的呢?」
客厅中,爱丽莎坐在蕾吉娜的对面,优雅地品着红茶。
旁边还放着点心,她时不时吃上一点。
她也不在乎毒药的危险。不同于蕾吉娜能准确分辨食物是否有毒,她依靠的是自己王威之封具的特性。
「真令人感兴趣啊……你的王威之封具。」
虽然蕾吉娜不清楚爱丽莎的“夜蔷薇之蜜血”的全貌,但是通过卢伊亚等人的对话片断,她还是有所了解的。
「在你体内流淌的血液,可以称之为人造血液……那正是『科学』的产物啊。它在你的身体里循环,进行代谢,更能令侵入体内的毒性无效化……或许比你的丈夫更可怕呢。」
「在不死性方面,我是不如我丈夫的。当然啦,因为我能够控制自己的血液,像血流出体外导致出血过多而死……这种情况是不会发生的。另外,这个也不仅仅是用来保护自己的哦。」
「我想也是啊。不过,『科学』这东西真的很有意思。毒伯爵的王威之封具的情况我也听说过一些,在某种意义上,跟你的性质很接近。」
「请不要把我跟那种小人物相提并论。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被我丈夫干掉了吧。」
「但是,我更在意那个虫伯爵的王威之封具。你跟虫伯爵正面对峙过,是不是能理解其中的秘密呢?」
「这个嘛…………说到底就是操纵那些下贱的虫子吧。不过……说起来,我确实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啊…………」
尽管对峙过几次,但是对于虫伯爵的王威之封具,她依然不知道其确切情况。
可以肯定那就是操纵虫子的关键,但实体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按照我的推测,应该类似于你和毒伯爵的王威之封具。根据我自己学习到的『科学』的知识来看,那可能就是…………」
蕾吉娜将自己的推断说给了爱丽莎听,后者颇有兴致地仔细听着。刚说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普莉艾拉冲进了客厅。
「不好了,我姐姐不见了!!」
「哦哦。」
蕾吉娜应了一声,听不出她到底有没有吃惊的感觉。
「她好像是偷偷溜出去了……怎么办啊!?」
普莉艾拉整张脸都皱了起来,眼看就要哭出来了。
蕾吉娜稍微活动了一下胳膊,站了起来,摸了摸爱丽莎旁边奈婕娃的下巴。
「我想借你的宠物用一下,没问题吧?就算比不上狗,它应该也能追踪气味吧?」
「至少比某头黑狮子有用多了吧。您请随意驱使。」
「那就多谢了。」
「不过……没想到,您是如此疼爱妹妹啊。或者说,其实是担心姐姐?恕我失礼,可您的姐姐作为王族是不太合格的吧?她的气概不足啊。」
「或许是吧。但是,作为一个『姐姐』来说,似乎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而且…………打算自己去解决自己的事情,说明她还有一定的责任意识。」
说完这话,蕾吉娜走到了普莉艾拉身前。
「我们一起去找她吧。搜寻员也有了。」
普莉艾拉点了点头,和姐姐一同快步离开了客厅。
留下独自一人的爱丽莎,有些忧郁地朝窗外看去。
有虫子在那里飞舞。
「……真烦人。不过,看样子就在附近呢。差不多也该做个了结了吧。」
虫伯爵突然一个人笑了起来。
话虽如此,由于罩袍挡着脸,也没人能看见这个笑容。
不,就算把脸露出来,也没人会在意这份快乐。
周围飞来飞去的虫子,把大屋的情况传达了过来。
特别是那个叫琉妃的女人——她那痛苦、挣扎的模样真是滑稽。而且,原因还是她跟贵族上了床。
真是太好了。
虫伯爵简直无法抑制自己的笑意。
虽然被毒伯爵骂作失败,但是虫伯爵的目标,其实原本就是那个女人。用毒针蜇那个女人,是从一开始就设计好了的。
虫伯爵知道毒伯爵一心想利用自己,但事实正相反。那家伙的复仇,根本无足轻重。虫伯爵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如果那个女人就这样死掉,那就最好了——
「一连偷窥一边笑,真是下贱的爱好啊。就像你的<领地>一样吧?」
伴随着一阵带着高雅气质的冷笑,敌人出现在了虫伯爵的面前。
鲜血侯爵夫人——爱丽莎=达姆•玛德格利夫。
「你这家伙…………!」
「怎么知道你在这里?你还在用那只蜇过我的马蜂当仆从用吧?真是愚蠢…………只要沾上了我的血,不管是什么都会变成我的仆从。更何况你居然还让它飞在自己身边……不过也幸亏你把它留在身边啊。」
两人对峙的这个地方,正是他们初次相遇的那个后院。
就连两人所处的位置都与那天一样,虫伯爵藏身于树林之中,爱丽莎则在院内优雅地俯视着对方。
「去死吧………………!」
在虫伯爵的命令下,无数的虫子朝着爱丽莎冲去。
这次的目的就不是采集血液那么温柔的事情了。它们要用牙齿撕裂爱丽莎的皮肤,注入毒液,噬咬她的肉。
「真下贱。」
爱丽莎用扇子挡住了嘴,右手高高举起了酒杯。
杯中盛满的,是血。
“夜蔷薇之蜜血”。
「请喝吧。」
她将酒杯向旁边一扔,鲜血顿时洒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一种甘甜的香味飘散了起来。
与血腥味截然不同,那是宛如蔷薇般高贵的芳香。
然后虫群——不再管爱丽莎,一起转而飞向了地上的血液!!
「怎么可能…………!!」
「很遗憾。虫子是非常原始的生物,必然会被更能刺激它们本能的东西所吸引。你好像习惯于顺利地驯服它们了,可是,说到底这也就是极限了。你跟你这些仆从间的关系,只是单纯的『化学反应』……是这样没错吧?」
「…………!!」
「看来被我说中了啊。蕾吉娜的推测是正确的。你的王威之封具,就是『荷尔蒙』。那是依靠『科学』合成的、用来支配虫子的分泌物。应该就是从你身上散发出来的吧?不过,你的虫子已经无法靠近我了。你就死心吧。」
爱丽莎露出残忍的笑容,向对方走去。
虫伯爵坚定了要跑的决心,但是感觉自己的动作不够敏捷。
所以,虫伯爵果断地放出了虫子。
「愚蠢。」
爱丽莎冷笑了一声。
虫伯爵很清楚,不管怎么做,都只是争取时间而已。别说虫子已经被地面的血液所吸引,就算不是这样,它们对爱丽莎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但是,这样就足够了。只要能逃跑,只要能像那个时候一样,再一次逃走——
「“暴力”!!」
听到这个突然闯入战斗的声音,虫伯爵怀疑起了自己的耳朵。爱丽莎也惊叹了一下,转身朝背后看去。
琉妃站在那里。
她手上闪着光的,是主人给她的“黑衣之巫女”、以及“武装”和——“暴力”。
「二连札技。」
她用“武装”召唤出了一体化的护手和鞭子,猛力一挥。风压在“暴力”的加成之下,产生了拥有相当杀伤力的巨大冲击波。
伴随着的一声“呯”的爆破声,所有的虫子都在半空中被看不见的冲击打飞、掉落在了地上。
最后只留下了失去了仆从、孤单一人的虫伯爵。
「……多管闲事。」
「是我失礼了……请原谅。可是,我不希望由于自己的事造成更多麻烦了……我犯下失误,就是让卢伊亚大人蒙羞。这件事,就让我来处理吧。」
虽然她显然还没有恢复到最佳状态,但她的声音已经重现坚定之意了。
「看在你有这种气概的份上,就依你吧。你那个主人自己缺乏贵族之风,仆人倒是教得不错。好吧,交给你了。」
爱丽莎让到一边,琉妃走到了虫伯爵跟前。
「你还真是干了不少好事啊?」
她带着怒气抓住了对方的脑袋,用力一扯,脱下了对方的长袍。
但是,看到长袍下的那张脸,琉妃吓了一跳。
「你…………」
那是一个身材瘦小的女性。她的模样,应该可以称得上楚楚可怜。
不过那是指她原本的模样。
她的身上,遍布着无数的伤痕,或许是惨烈的逃跑过程中留下的。因此她的活动能力很差,无法自由地做出动作。
最关键的是她的脸……左半边脸被烧伤毁得不成样子。头发也烧光,发根都死绝了。
「看到了吧…………?这,就是你的结局,黑暗卿的仆人。」
「………………!!」
「我、曾经爱上了一个平民男子。他还算幸运……只是被简单干脆地杀掉了。可是,我就不同了。王党派觉得,我这个贵族竟然爱上一个平民,绝对是该受到诅咒的,于是不断地折磨我。如今的我…………与仆从共生,才艰难地延长了生命。」
虫伯爵身上的无数伤口中,爬出了虫子。
有些是蛆,有些是蚂蚁,又有些是蜂类。
它们把她的身体当成了巢穴,也偶尔支撑一下这具身体失去的机能。
「被陛下派出的刺客诛杀,或许,还是比较幸运的、吧…………但是,结果都是一样的。一旦爱上,不仅自己会死,所爱的人也会被杀死!!」
琉妃感受到了对方强烈的怨念。这也有可能是她赌上了一切的警告。
「我、我…………!!」
「想爱就尽管爱…………然后,就去死吧。」
虫伯爵笑了起来。
同时,她的身体中放出了无数的虫子。这些虫子离开宿主身体、在地面上爬行的样子,仿佛是送葬的队伍一般。
放出了支撑自己生命的虫子,这一行为也就意味着死。
虫伯爵的脸上还挂着笑容,就这样离开了世界。
她并非放弃了反击——事实上,她死亡时带着的邪恶微笑,就像是达成了某种目的。
琉妃默然不语,将长袍盖在了尸体上。
「你这是在哀悼?她可不值得你这么做哦?这就是一个忘记了贵族荣誉的蠢货。」
「不是的。」
琉妃直截了当地说道,转身看向了爱丽莎。
「这位小姐……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
「……或许吧。」
爱丽莎没有再多说什么。可能是看到身旁琉妃阴沉的表情,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琉妃担心着卢伊亚的情况,同时又回味起了自己刚才所说的话。
没错,她只是个普通女人。
非常非常普通。
就像另一个我。
「你已经下定决心了吗,姐姐?」
贾鲍尔看着面前的姐姐,露出了邪恶的笑容。
他和菲丽雅所在之处,正是之前卢伊亚等人享受海水浴的那片白沙滩。
在阵阵海波中,菲丽雅平静地微笑着。
「没错…………我已经受够了到处逃跑。」
「那么,你就赶紧去死吧!!」
贾鲍尔的右腿踢出了一道火焰。这道火焰完美展现了王权的庞大力量,然而却没有碰到菲丽雅。
在即将接触的瞬间,菲丽雅身体周围出现了一道薄薄的玻璃似的透明屏障。
这道屏障仿佛水晶般优雅而梦幻,轻易地挡开了弟弟的残暴攻击。
这、就是她的<直辖地>。
「切…………又来这一招啊!?」
「对不起啊…………受到足以致命的攻击,这个就会自动发动。如果只是会造成烧伤的攻击,我还是要承受的…………不过,那样你应该不会满意吧。」
「废话!!你保护那个最小的妹妹的时候,我是看对方是个小鬼才踢得比较轻的…………好吧算了,那样也好,反正多少让你尝了点苦头。」
贾鲍尔开心地笑了起来。那个时候他施放的攻击,对菲丽雅来说并不致命,所以才没有被她的<直辖地>所阻挡,直接灼伤了她的背部。
「……这种力量,真是太没用了。只有我一个人,就算活下来又怎么样…………」
菲丽雅无比哀伤地说道。
是的……或许因为王族的命运是强制性的,这种力量也是无法控制的。
无论是从悬崖上跳下去,还是用利刃割腕,又或是服毒——它都会自动发动,保护菲丽雅。
她第一次与这个「弟弟」贾鲍尔对峙的时候也是这样。
「每当我要杀你的时候,这堵墙就会保护你!!如果不是这样,我就是无敌的了。这就是我的天敌,是我最难对付的<直辖地>。」
「……是啊。所以,你就一直追赶着我。不杀我,只折磨我,还杀了我的家人。」
「有一半原因是出于兴趣和打发时间啦。其实也无所谓吧,不过是几个平民。」
「………………」
菲丽雅咬紧了嘴唇。
「既然踢不死你,我就把你抓起来,多试几种方式。反正这次一定要杀了你。」
面对步步接近的弟弟,菲丽雅没有抵抗。她已经下定了决心。
她就是为此而来的。
然而,背后传来的一个声音,却让她的心乱了。
「姐姐!!」
她愕然回首望去,就看到了普莉艾拉,旁边还有蕾吉娜和奈婕娃。
「快点回来吧!你的伤还没有好…………!」
「………………」
「哥哥,我不允许你继续这样的暴行了!要杀的话,就来杀我吧!!」
妹妹为了保护姐姐,朝她跑了过来。
「等等,不要大意…………!」
蕾吉娜要阻拦已经晚了。
接着,菲丽雅就看到了他的弟弟上演恐怖的一幕。
他在杀姐姐之前,发现一个顺手的猎物,于是高高踢出了一脚。从他腿上放出的火柱,就这样朝着普莉艾拉扑了过来!!
「危险!」
菲丽雅朝着妹妹伸出了手。
戴在她手上的手镯发出了一道绚丽的光。
一瞬间,一道水晶般的护壁就在普莉艾拉的身前形成,保护住她,挡住了火焰。
一直倍感孤独的公主,因为眼前的妹妹需要保护,第一次以自己的意志发动了<直辖地>。
绝对的防御,给了普莉艾拉。
但是,这也意味着她失去了在火焰攻击之下保护自己的能力。
「白~~痴!!你自己就没有防御啦!!」
贾鲍尔没有放过这个机会,迅速接近了距离,用足全力的一记横踢踢向姐姐的后背!!
就如同他向卢伊亚所展示的那样,火焰转化成了热量贯注于右脚,这一击终于命中了他一直在追踪的姐姐。
「姐姐!!」
菲丽雅面朝下,倒在了沙滩上,普莉艾拉将她抱了起来。
「振作一点…………」
普莉艾拉的眼中泛出了泪光。
菲丽雅轻轻为她擦去眼泪,然而自己的视野也被泪水模糊了。
这样就好了。最后,她终于明白了自己能力的意义。只要是为了保护自己以外的人,这样用就好了。只要别再逃避,接受这一切就好了。
不过最后总算是救了该救的人。
「振作一点,你振作一点…………!!」
妹妹大声哭喊着——无助而年幼的妹妹。
然而,她眼中看到的,却是一位威风凛凛的女王。
那是成长了起来,君临于世界,凭借温柔与严厉并举,守护着一切的“王”。
那个未来的影子,与眼前的妹妹重合了。
她很自然地露出了微笑。
啊,是这样啊。
这样就对了。自己存在的意义,就是成为这个妹妹的踏脚石,让自己的死,帮助这个妹妹离王位更近一步。
谢谢你。
就是这样,这样一切都值得了。
不要哭,妹妹。
但愿,这是你最后的泪水。
菲丽雅取下了手腕上的手镯,递向妹妹。她要把这个送给妹妹,作为第一份,也是最后一份礼物。
「姐姐…………!!」
此时,菲丽雅平静地闭上了眼睛。
谢谢。
最后,能让我安心地离开。
感谢妹妹,还有——给了她温柔幻想的,那位贵族。
「黑暗、卿…………」
抱着失去了生命气息的姐姐,普莉艾拉突然发现卢伊亚站在了她的身边。他的手里,拿着NUMBERⅩⅧ“月食”。
在这位苦命公主的黄泉路上,用一份温柔的幻想来作最后的饯别吧。
哪怕这其实是她自我满足的幻想——不,正因为如此,才要努力让它成为现实。
「接受现实吧,小鬼。然后看看你的敌人。」
听到卢伊亚的话,普莉艾拉抬起了头。
她的眼泪已经停了。
「什么嘛,搞得一本正经的,真难看。干掉碍事的家伙有什~么不对的。这就是规则吧?就算她不想战斗,也要把她拖出来杀掉。说起来,我为了让这个女人鼓起干劲来,还费力杀掉了她的家人,她居然还是这个德性?真是的,太白费工夫了。」
贾鲍尔完全没有对于死者的哀悼之意。他只会蹂躏、碾碎敌人。
他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做的。以后他也会继续杀死一切阻碍他的人,直至立于巅峰之上。
而此刻拦在了他霸者之道上的,是这位最小的公主。
怀着无比坚定的决心,普莉艾拉大声发出了宣言。
「……唯有你,我绝不原谅!!黑暗卿!!」
「听候您的吩咐,公主殿下。」
卢伊亚将手中的卡片放回了右腰间的卡片盒,朝前迈出了一步。
「哦哟哟,不打算逃跑吗?不过,你真要这样?对我出手的话——」
「你这山贼头子当的,连部下的动向和事态的进展都不知道啊。」
「啊~~~!?」
「看你一副情况不妙就要逃跑的样子,我就给你一个不用跑的理由吧。」
卢伊亚向贾鲍尔展示了普莉艾拉刚得到的七大王器之一。
“王”对所有王族都说过,要集齐这些证明王族身份的七大王器。
「你这家伙,这是我…………!」
「你杀的所以该归你,是吧?但是这个女人,最后是把它交给了自己的妹妹。也可以理解为,她承认自己输给了妹妹,所以才交给她的。」
「胡言乱语…………!!这根本就是失败者的强词夺理吧!!」
「那就用“决斗”的形式来决定吧。反正不管怎么样,既然黑暗卿得到了七大王器,争斗就不可避免了。而且,我们几个也都是在争夺七大王器。就由胜利者得到对手和姐姐的两个王器,这样可以吧。」
蕾吉娜走了过来。同时,从卢伊亚手中取走了手镯。
「我来当见证人。王族与王族代理的“决斗”,没有人比我更合适做这个见证人了。」
「你跟他们不是一边的嘛?」
「我不会偏帮任何人。无论哪个兄弟姐妹死去,对我来说都是好事。不过,这次我虽然想渔翁得利,却不会出手偷袭。至于等“决斗”结束之后,杀死获胜的那方夺走一切…………这种事情太没品了,我是干不出来的。」
「哈…………你倒是挺有志气。可是,杀了黑暗卿和这个小鬼之后,我会立刻来杀你哦?」
「随你的便。我也会抵抗。只不过,见证人在“决斗”中是绝对中立,不可侵犯的。如果故意攻击,立即就算犯规判负。」
用言语牵制着这个哥哥的同时,她站到了双方中间。
「双方,有什么意见吗?」
「我有意见。陪你们玩“决斗”是可以。但是,我身为王族,屈尊到贵族的战场上来战斗,规则就要由我来定。我们就用极限规则吧。」
听到他的话,蕾吉娜皱起了眉头。
同时,普莉艾拉身旁,之前一直保持着旁观者姿态的京夜也皱起了眉头。
「啊,卢伊亚大人…………!!」
在紧张的气氛中,琉妃和爱丽莎也来到了沙滩上。
京夜连眼神都没有跟卢伊亚交流,就体会到了他的意图,他离开普莉艾拉,朝两个女人走去,要把她们引导到一定的距离外,不至于被卷入战斗,又可以观战。
爱丽莎察觉到了情况,向丈夫询问起了事情经过。
「我大致能想象出来……不过殿下真是要跟黑暗卿战斗吗?」
「是啊……而且,还说要用极限规则。」
「那是什么意思?」
琉妃颇为不安地向侯爵夫妇问道。她见证过几次卢伊亚的“决斗”,但是从未听说过这种规则。
「你不知道很正常啦。那规则如今已经过时了,贵族也没几个知道的。」
「这规则说起来很简单。先用掷硬币决定先攻和后攻,然后轮流互相攻击。采用回合制,不能防碍对方攻击。在对手的攻击过程中,能用的手段只有防御。而且不允许使用防具之类的东西,完全就靠两条腿站着硬撑。」
「这样的话,实际上就是无防御地承受攻击吧!?那也太疯狂了…………」
「攻击方式限定为打击。不能使用武器。包括有实体的<领地>。正因为如此,现在的贵族都觉得这种规则太野蛮,回避使用。不过,在打击中附加上自己的能力是没有问题的。所以,对于殿下和卢伊亚而言,这就是用一次攻击了结一切的规则。」
「可是,这么一来…………!!」
「没错哦…………换言之,先攻的一方是绝对有利的。」
爱丽莎看出了琉妃的不安,替她说了出来。
这两个人无论是谁的打击都能做到一击必杀,而且不能防御对手的攻击,在这种情况下,结果就全靠先攻或后攻来决定了。
「这种规则…………啊,说起来现在…………卢伊亚大人…………」
琉妃意识到主人手牌的状态,从自己胸口取出了卡片。“暴力”——在她的手里。这是她用“黑衣之巫女”的特权召唤过来的,必须要她亲手交给主人,不然主人就用不了这张作为攻击核心的卡片了!
「卢伊亚大人…………!」
「别过来。」
卢伊亚冷冷的一声,喝止了准备朝他跑过来的仆人,眼睛始终牢牢盯着眼前的敌人。
「怎么了?你怕了吗,黑暗卿!?」
贾鲍尔嘲笑道。
卢伊亚面无表情,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我接受这规则。但是——你除了七大王器和生命之外,还要赌上『一切』。」
「哈……什么玩意啊?好吧,无所谓。反~~正我赢定了。」
「……没有异议,是吧。见证人,开始掷硬币吧。」
「明白了。那么,现在“决斗”正式开始。采用极限规则的形式。赌注是双方的生命和七大王器,以及『一切』。陛下,您也没有问题吧?」
蕾吉娜对着天空发问之后,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从天而降的回应声。
「可以。」
蕾吉娜轻轻干咳了一声,随即从怀中取出一枚硬币,向两位决斗者展示了一下。这是在几乎所有地域流通的一元硬币,每个人都再熟悉不过了。
「那么,接下来就确定先攻和后攻。当然,我是不会偏坦任何一方的。根据规则,在决斗中采用不正当手段的话,不止是当事人,见证人也会死。就凭『运气』来决定一切吧。」
「知~道啦。正面还是反面,你选吧,黑暗卿。」
对于言辞桀骜不驯的贾鲍尔,卢伊亚没有作出什么反应,对蕾吉娜说道:
「反面。」
「那,我选正面。」
「好的。那么,开始了。」
『叮』的一声,蕾吉娜把硬币高高弹起,等落下时用手抓住。摊开手之后,就决定先攻和后攻了。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关注着这一幕,琉妃更是不断祈祷卢伊亚能先攻。
万一、万一是后攻的话,到时候就——
蕾吉娜摊开了手掌。
出现的是——正面!!
「怎么会…………!!」
琉妃的愿望没有实现,贾鲍尔的狂笑声响彻了沙滩。
「哈哈哈哈哈,喂喂怎么办啊,开打之前你就输定了啊,黑暗卿!?」
「………………」
「结果,就是这样了。一旦接受的规则,就不能再取消了。」
正如贾鲍尔所说,掷硬币的结果就是一切。
剩下的,就只有严肃地进行地“决斗”了。
蕾吉娜又轻咳一声之后,对二人说明了规则。
「那么两位,请先拉开距离。你们双方应该都知道,但我还是重申一下。你们要按照现在确定的顺序,轮流在自己的回合进行攻击。防御的一方,接下来禁止使用特殊的防御手段,或是作出妨碍对手攻击的行为。攻击方的攻击仅限一次打击,不允许追击。完成攻击后,就要先退回去。然后,防御方如果没能在十秒内重新站起来、调整好战斗姿态……防御方就会丧失攻击权,下一回合攻击权转移给对方。之后便如此重复。」
琉妃的脸色一片铁青。
即便第一次攻击没有直接致命…………可是只要受到了严重的伤害,攻击权就会转移给对手。然后,下一回合就肯定会被杀死了。
这也太残酷了……而且,完全有利于先攻者!
「只有在一方死亡的情况下,“决斗”才会结束。不过,见证人判断“决斗”无法继续进行的情况可以例外。」
「很快就会结束的啦,只需要一招就够了。没错吧?」
卢伊亚没有回答,只是双手下垂,摆好了等待对手攻击的姿态。
「怎么,你已经放弃了?好吧,这也正常嘛。你应该也祈祷过能猜中先攻吧?但是,我非常确信自己一定会是先攻。你知道吗,我天生就是受幸运女神眷顾的,因为我生来就是王族。」
「………………」
「正因为如此,我一直以来都为所欲为,以后也会继续如此。在这种凭『运气』决定一切的规则之下,我就是绝对无敌的。这不是偶然,你的失败是必然的!!」
「行了你快点吧。难道想被认定为故意拖延吗?」
卢伊亚第一次开口,却是冷静地提醒对手。
听他的语气,丝毫都没有为后攻担心的感觉,贾鲍尔一时沉默了。
看上去不像是在装样子……难道说,他有什么计谋?
为了确保自己的胜利,贾鲍尔仔细观察起了卢伊亚。
跟之前不同的是,卢伊亚这次刚现身时就披着那件长袍——但也仅此而已。
不,等一下,这家伙在菲丽雅死去的时候,似乎举起过某张卡片。
看菲丽雅那副满足的表情——莫非,是什么幻术之类的?
那倒确实是能有效果的。在这种规则下,虽然不允许躲避攻击,但攻击方如果出现失误、动作落空的话,这一回合就会结束。
但是……并没有什么幻术。
贾鲍尔轻咬了一下嘴唇,感觉到了疼痛,痛觉是正常的。最关键的是,自己完全认识到了幻觉的可能性。如果连这也是幻觉的话,对方的精神控制就太强大了,那也不用依靠“决斗”,轻易就能杀死自己了。
而且他对菲丽雅用的那张卡片,现在应该也无法发挥效力。那张卡片上的月亮图案,在菲丽雅死后就消失变成了纯白色。可以认为那张卡片是不能连续使用的,一段时间内用不了——应该没错。
那么考虑一下其它因素——脚下的沙滩,确实是有点麻烦。一不小心或许会脚滑踢空。但是,注意一点就没问题了。
那么,这家伙的防御呢?
详细情况不太清楚,不过在他对菲丽雅使用卡片的时候,好像还看到他拿了几张其它卡片。印象中,似乎有卡片闪出的光芒。
至于那件长袍……下面会不会还穿了其它什么东西?或许,这件长袍本身就有着强悍的防御力?又或者,他有什么特殊防御手段?
无论是哪一种,只要是在“决斗”前准备好的,都不算犯规。
既然如此,就攻击他暴露出来的头部。虽然目标有点小,但不算什么问题,自己不会踢偏的。
这样就完美了。一上来就要用出全力,一击杀死他!不给他任何创造奇迹的机会!!
「我要上喽,黑暗卿?你那张小白脸,就要变成废品了!!」
「那么,现在是你的回合,兄长。」
蕾吉娜说道,声音似乎有点沙哑。
贾鲍尔没有回应,直接将自己靴子上蕴藏着的七大王器的力量完全发动了出来,在右腿上凝聚起了最大限度的热量。看他腿上放出的红光,可以令人预想到其一击必杀的威力。
「去死吧,黑暗卿!!」
如同死神的镰刀一般,他的上段回旋踢直奔卢伊亚的脑袋而去。
一旦命中,头部一定会被踢爆。
琉妃捂住了眼睛。
京夜抬头望向天空。
爱丽莎用扇子挡住了嘴。
贾鲍尔残虐地笑了起来。
这样就是我赢——咦?
他的视野突然扭曲了。而他的那一脚,只要命中就能完美解决对手的那一脚,只是从卢伊亚的面前掠过,踢空了。
这家伙,躲闪了,犯规了——不对,不是他躲闪了,是我,是我的身体失去了控制——
贾鲍尔以一个非常狼狈的姿势摔倒在了沙滩上。观众们还以为他是由于攻击失败而晕倒,都感到很奇怪,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这是……什么!?」
他感到脑袋变得很重,头晕目眩,猛然咳嗽了起来。四肢用不上力气,视野扭曲,全身都很疲倦,还很想吐。
是感冒了——不,有些类似但是明显更严重。话虽如此,真要说是什么病,却又找不到答案。这到底是……什么!?
「黑暗卿,你、做了什么…………!?」
蕾吉娜也出现了与她哥哥相同的症状。不,由于身体素质的差距,她的症状甚至还要重一些。在“决斗”开始之前,她的身体状况就变得有些不正常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可没犯规。有规则规定,不能在“决斗”之前,让病魔在这片场地上彻底蔓延吗?」
卢伊亚手中放光的卡片,正是NUMBERⅩⅤ“病魔”!!
「你这家伙,从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
「因为你的身体壮得过分,要让你稍微有一点感觉,还花了一些时间。按照预先定好的计划,我在那位见证人说出“决斗”的形式之前,就让病毒散布在了这片包含你在内的区域里。想让自己处于有利地位的话,首先应该改变环境啊。」
出现在“病魔”背后的新卡片——是NUMBERⅣ“王权”。
依靠它维持其它卡片效果的能力,卢伊亚才能持续使用“病魔”的力量,一直用到现在。将弱小而短暂的卡片效力维持得更久,就能切实有效地破坏敌人的身体健康。
「极限规则……其实我本来也想提议用这个的。因为这是最适合你死法的规则了。结果你自己说出来,倒让我省事了。」
「你…………!!」
「无论是先攻还是后攻,我都无所谓。不管怎么样我都赢定了。」
「………………!!」
从一开始——卢伊亚就是这个目的,要不管对手怎么挣扎,自己都能赢。
「你们两位王族都这么没用。最难熬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嘛。我自己也是受“病魔”影响的。不过,有这个保护我。」
卢伊亚拉了拉身上的长袍,奈落之暗衣。这件衣服对毒伯爵的毒也曾展现出一定程度的抵抗力,但是它让“病魔”无效化的真正原因还是——
「其实,你是输给了那个小鬼。」
卢伊亚的手里,“圣统之女王”和“黑暗卿”正在发光。这两枚卡片组成的札技,正如他以前对普莉艾拉说过的那样——是强化奈落之暗衣!!黑暗卿的正装,依靠其黑暗之力保护了他不受“病魔”之害。
贾鲍尔愕然地趴在地上,看着仍然守在菲丽雅遗体旁的普莉艾拉。
站得较远的京夜他们都没有异常,但她所处的位置确实在受“病魔”影响的范围之内。
年幼的公主一直待在那里,还承受着“圣统之女王”的余波,已经吐了血。恐怕她全身都在剧痛之中,而且在“病魔”的影响下,身体状况本来就很糟糕了。
但是她没有让其他任何人知道这些,她一直都在忍耐——从“决斗”之前开始。
一切都是为了卢伊亚,为了她的姐姐。
她抬起头来,一边吐着血,一边还用尽力气怒吼着。
「我说了…………只有你,我绝不原谅!!」
「你这、小鬼…………!!」
贾鲍尔咬紧了牙关,然而,他已经丧失了攻击权。既然卢伊亚还安然站立着,也就没必要特意读秒了。
「……黑暗卿,现在是你的回合了。话虽如此,我实在不觉得这种状况还需要继续下去…………」
「已经没必要了。继续用下去的话,那个小鬼就死定了。你可别死啊小鬼…………敢死我就杀了你。」
听到这句算是激励的话语,普莉艾拉露出了一个豪气万丈的微笑,随即到达极限,昏倒了。
「见证人,好像有观众身体出了问题,可以让她离开吧?」
「同意。那边三位,请带她离开。」
在蕾吉娜的指示下,琉妃等人冲了过来,带着普莉艾拉和菲丽雅的遗体远离了原地。
在观众退场之前,卢伊亚将所有发动过的卡片暂时收回了卡盒。
随着长袍也解除了轮廓,他又恢复了平时的黑色外套打扮。不过,往常一般敞开着的外套今天端端正正地系好了扣子,脖子上还装饰着纯白的领结。
这是他从上一代那里继承的正装。
这,才是真正的黑暗卿的战斗。
贾鲍尔也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准备接受卢伊亚的攻击。
虽然敌人预先做了充分的布置,可一旦揭穿之后也就结束了。说到底,也不过就是第一次的防御成功而已。既然如此,只要自己承受住这次攻击,下回合就能赢了!
当他带着王族的威风,稳稳立定的瞬间,就看到卢伊亚一脚踢了过来。他没有用什么特别的卡片,只是瞄准了双腿的一记非常普通的低踢。
真是愚蠢……这么单纯的踢击,很容易就能承受下来——。
「哎…………?」
从他判断这一脚的速度和威力,到在脑中形成对疼痛的认识,还需要一定的时间。在痛感传递到大脑之前,贾鲍尔还有机会确认自己双腿的情况。
它们折断了。
两条腿的骨头,脆声而断。
就仿佛胫骨上多出了新的关节——而且,跟膝关节的弯曲方向还是相反的。
接着,折断的骨头——直接突破了他的小腿,刺穿到了皮肉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直冲云宵的惨叫声回荡在了沙滩上。贾鲍尔失去了支撑身体的双腿,只能跌倒在地。在这个过程中,他的惨叫声都没有停下。
在这任何人听了都想捂住耳朵的痛呼声中,有一个人,却在平静地计着数。
「一、二、三…………」
蕾吉娜面无表情地数着。她数的速度非常标准,既不太慢也不太快,公正得无与伦比。
但是,贾鲍尔却用充满了怨意的眼神盯着妹妹。
为什么!?
为什么你数得那么淡然!?
我根本站不起来了吧!!
我的腿、两条腿都折断了——
「……十。攻击权丧失。黑暗卿,到你的回合了。」
「对手没有站起来啊?」
「那就没办法了。没站起来是他自己的问题。虽然说双腿站稳是防御方的权利,可是也没有规定说一定要这样才行。」
「喂…………!!」
对于贾鲍尔的痛呼声,卢伊亚充耳不闻,站到了他的身前。
「等、等一下…………」
你应该明白的吧?我腿都断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卢伊亚的踩踏下,他的右腿膝盖陷了下去。膝盖完全崩溃,右腿朝着不正常的方向扭曲了过去。
王子再度惨叫了起来,一边叫一边在沙滩上打滚。
他连想都没法去想「站起来」这个动作了。当他艰难地抬起头来时,看到他的妹妹蕾吉娜正俯视着他。
「极限规则的真正可怕之处,并不在于先攻和后攻的问题。」
「…………!?」
「无论是先攻还是后攻,有一方能进入连续攻击的状态,这才是关键问题。因此贵族都回避使用这种规则。当然话说回来,就算考虑到这一点,先攻的有利性还是很明显的。这种规则,真是历史残留的愚昧产物啊。」
「你这混蛋,你这混蛋啊啊啊…………!」
「你恨我就没道理了。指定规则的人是你们两位。站起来,胜负才刚刚开始…………只要你还能站起来,机会是要多少有多少的。」
蕾吉娜微微一笑。
胡说八道…………怎么可能、站起来。腿都、已经…………!!
「十秒过了。黑暗卿,到你的回合了。」
卢伊亚依然面无表情,这回踩烂了贾鲍尔的左膝。
贾鲍尔惨叫着——但是站不起来。
不可能站得起来。
「十秒过了。黑暗卿,到你的回合了。」
「不、不要………………」
贾鲍尔趴在地上,努力仰起头来哀求的时候,读懂了卢伊亚暗色的眼眸中映出的情绪。
那是彻彻底底的漠不关心。
丝毫没有半点愤怒抑或憎恶。
仿佛是为了证明那句话——喜欢的反义词是不关心,他甚至不把眼前的对象当成生物看待,堪称是究极的残虐性格。
现在开始的,说到底就是完全遵照规则,双方都同意过的“决斗”。
所以——不需要有任何宽容之心!!
「等、等等!是、是我错…………!」
贾鲍尔哀求似的话语说到一半,一只脚就踹进了他的嘴里,随着他的门牙全部断落,话也被堵在了喉咙里。十秒过后。卢伊亚的回合。右手手指全都被踩烂。十秒过。卢伊亚的回合。左手手指全都被踩烂。十秒过。卢伊亚的回合。右侧肩关节被踩得粉碎。十秒过。卢伊亚的回合。左侧肩关节被踩得粉碎。十秒经。卢伊亚的回合。右侧肋部被踢中,肋骨粉碎。十秒过。卢伊亚的回合。左侧肋部被踢中,肋骨粉碎。十秒过。卢伊亚的回合。在脚后跟的重击之下,脊椎骨折断。十秒过。卢伊亚的回合。两腿之间被踢中,响起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十秒过。卢伊亚的回合。肛门被踢得陷了进去,贾鲍尔凄声惨叫着,翻滚到仰面朝天。十秒过。卢伊亚的回合。腹部遭受重重的踩踏,呕吐物混合着鲜血洒落在了沙滩上。十秒过。卢伊亚的回合。在呼吸不会停止的前提下,喉咙被一脚破坏。十秒过。卢伊亚的回合。右耳被一脚削掉。十秒过。卢伊亚的回合。左耳被一脚削掉。十秒过。卢伊亚的回合。嘴唇被一脚削掉。十秒过。卢伊亚的回合。鼻子被踢烂。十秒过。卢伊亚的回合。头盖骨被不致命地踢裂。十秒过。卢伊亚的回合。一部分烈火般的红发,连带着头皮一起被踢掉。十秒过。卢伊亚的回合。脚尖陷入眼窝,左眼被踢烂。十秒过。卢伊亚的回合。整张脸被踢得陷了下去。十秒过。卢伊亚的回合。为了确保效果,眉间又遭到脚跟的重踹。十秒过。卢伊亚的回合。卢伊亚跳起来双脚踩在了他的脸上。
「十秒过了。到你的回合了,黑暗卿。」
蕾吉娜极其准确而精密地数完十秒,卢伊亚也很遵守规则。
在这场任何人都不得不承认其公平的“决斗”之中,已经分辨不出跟尸体有什么区别、只是勉强还保留着人形的贾鲍尔,朝着卢伊亚伸出了布满鲜血的手。
「求、你…………饶、了…………」
「你可别搞错了啊。你以为我会对一坨垃圾产生什么情绪吗?生气的人可不是我。」
「………………!?」
「难道你没听到?那句『绝不原谅』?」
「………………!!」
「你惹火的,是那个臭小鬼啊。」
贾鲍尔的嘴动了动…………可是,在他说出话来之前,嘴上就挨了一脚,被迫陷入了沉默。
「见证人,这样已经不可能继续进行下去吧?」
「嗯嗯…………虽然希望他能靠努力和毅力再稍微坚持一下,不过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蕾吉娜的话语中丝毫不掩饰只要卢伊亚想继续就可以继续的意思。
「那么,结果就是你赢了。恭喜。」
卢伊亚面无表情地接受了她生硬的掌声,然后指了指沙滩上的那坨原本叫做贾鲍尔的不可回收垃圾。
「见证人,沙滩被这种垃圾弄脏也不太好,我来清理掉可以吧?」
「我无所谓。败家之犬,想怎么处理都随便你。」
得到了蕾吉娜的许可后,卢伊亚从贾鲍尔的靴子上夺下了七大王器之一的锁链,也可以算是胜利的奖品了。接着,他又朝这个失去抵抗的对手投出了一枚空白的卡片。
卡片扎入了贾鲍尔的额头,随后瞬间又飞回了卢伊亚手中。
上面浮现出了崭新的图案——那是一团熊熊燃烧的黑色火焰。
NUMBERⅩⅨ“业火(Prominence)”。
「说好了是赌上『一切』的对吧?你作为王族所拥有的力量,我就原原本本地收下了。」
「……………………」
贾鲍尔已经失去了抵抗的意志和力气。
接着,卢伊亚一脚把他的身体踢得高高飞了起来。等这堆垃圾开始落下时,他举起了一枚新的卡片。
NUMBERⅩⅦ“黑暗星”。
虚空中出现了一个黑色的球体,就这样吞掉了不可回收垃圾,将之放逐到了黑暗的远方,不会再污染沙滩了。
「……你倒是令人意外地宽容啊。我还以为你要再加一把劲,把他搞得再惨点,就算他死了也要多踢几脚呢。」
蕾吉娜冷静地说道。对方实际上就是这种人,所以这话相当有说服力。
「“黑暗星”到底通向哪里,其实我也不知道,不过只有这次,我能有所预料。最后做收尾工作的人,并不是我。我怎么能让“王”继续称心如意下去呢。」
说完这话,卢伊亚就拿着“战利品”朝普莉艾拉走去。
她的身体状况多少恢复了一些,依然紧紧抱着姐姐的遗体。
「拿好。」
卢伊亚将手镯和锁链递给了普莉艾拉。两件东西上面,都沾着鲜血。
「………………」
「要成为“王”,就是这样的。这不是什么光荣的道路。只是杀死一切阻碍自己的人,继承死去之人的东西。通往王座的阶梯,是由血和尸体构建而成的。成为“王”的过程,就是一步步地踩在上面,踢飞倒下的敌人。那么,你有这样的觉悟了吗?」
「我要更正一下。应该觉悟的人是你。不要问我这种无聊的问题。」
见她抹去泪水,充满豪气地作出了回答,卢伊亚苦笑了一声。
然后,他与旁边的琉妃对视了一眼。
两个人的嘴都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可是,并没有说出口。
在他们彼此注视,长久的沉默中,京夜发出了格外明朗的声音。
「我们回去吧?」
「是啊,肚子都饿了,我要洗澡、洗澡。终究还是自己家里最好啊。」
爱丽莎厌倦地摇了摇头。
面对我行我素的妻子,京夜耸了耸肩。
「这话应该回去之后再说吧?」
「不,这话一点都没错!我还要为我姐姐吊丧,各位先回去吧!!」
卢伊亚从公主的话语中听出了转瞬而过的安稳之意,而他与他的仆人也结束了这段残酷的短途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