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三章 狂傲战狼

──这一天。

卓格尼尔帝国侵略王国的噩耗,传遍全国上下。

无论颁布任何戒严令,也难以杜绝悠悠众口。

国内与王都,随即陷入错愕与混乱之中──

「你、你听说了吗……?」

「有……听说帝国军已经逼近王都了……」

「骑、骑士大人们到底都在干嘛啊……!?」

「其、其实……听说三大公爵大人为了保全自身,已经全都背叛国家,倒戈帝国了啊……!!」

「怎么会……真是太过分了……」

「更重要的是,如果成为帝国的属国,会被课以苛刻的兵役和重税……待遇就像是被宗主国剥削的奴隶一样……」

「对,根据传闻,被帝国镇压的小国百姓,都接二连三地饿死了。」

「我们到底会有什么下场呢……?」

「果然……国家大任对艾尔文王子来说,负担还是太重了吗……?」

王都人民的担忧,膨胀至令人束手无策的程度,臆测与谣言恍如永无止尽。

而且……

这对伽维尼亚王立妖精骑士学校的学生而言,也不例外。

「真的假的……!?隔壁帝国真的打过来了喔!?」

克里斯多福的叫声,响彻妖精骑士学校的大餐厅。

关心国家未来的年轻人们,如今聚集在大餐厅之中,这也不对那也不对,无谓地重覆着无济于事的讨论。

当然,主要话题都有关帝国侵略一事。

「怎、怎么会……卓格尼尔帝国不是和先王亚尔铎陛下,缔结了互不侵犯的同盟条约吗……」

琳奈畏畏缩缩又泪眼婆娑地说。

「的确,不过我之前就觉得……最近局势变得诡异了。」

依莲恩叹了一口气,垂下肩膀。

「缔结互不侵犯同盟条约的,是先王亚尔铎陛下,和卓格尼尔帝国现任皇帝•烈裘陛下,但我听说烈裘陛下近年来卧病在床,无法正常地处理国政了。」

「而代替皇帝领导帝国高层的就是……这次的沃尔夫皇子殿下了。」

希欧铎一脸凝重,推了推眼镜。

「他趁着皇帝久病不起,一口气扫荡了反对自己和皇室的派系,将他们流放到国外,转眼间掌握了国内的全部权力。

根据传闻,皇帝之所以卧病在床,也是因为皇子对他下药之类,这也表示他攀上国家实际元首地位的手段十分高明。」

「他原本就激进且充满野心……是趁着稳健派、走协调路线的皇帝动弹不得时,推动强势的侵略统一政策吧。」

「然后,他的魔掌终于伸向我们国家了!?真是卑鄙……!」

天狐怒意毕露,紧握拳头。

此时,希欧铎露出复杂的神情,继续道:

「不过……我认为他的手段真的很高明。」

「什、什么意思!?希欧铎,你为什么要夸奖敌人!」

「别骂我,冷静点,我只是阐述客观事实而已。」

天狐露出尖锐的虎牙威吓,希欧铎则对她耸了耸肩说:

「他推动了那么强势的侵略邻近诸国政策,国内的反对声浪当然会很大,就算他有皇室光环,但还有皇帝原本的政策,没办法那么简单地推动。

然而,当沃尔夫皇子殿下代父皇掌握实权后,立刻统一了国内意见,如疾风般开始侵略。

并趁空档时,盯上我们伽维尼亚王国高层的破绽……私下接触三大公爵家族,将他们拉拢到自己的阵营里。

接着,又特地亲自闯入我国,逼我们降伏……他夺取兰格萨要塞,让我们无计可施,这计划万无一失……可谓霸王之才。

在乱世之中,没多少人像他这样,适合高居领导地位了吧,应该也有很多人视他为神,自愿向他俯首称臣。」

「唔……唔……唔唔唔唔唔……艾、艾尔文也……!」

天狐不甘心地试图反驳。

「很遗憾……照这样下去,艾尔文会被后世戏称为眼睁睁让属下被敌人挖角,又被抢走国家的糊涂虫吧。」

「希欧铎!你居然这么说……!」

天狐闻言,面红耳赤地咆哮。

「这也没办法吧!?历史就是这样!总是由赢家随意乱写啊!成王败寇,根本没人会体谅输家有什么苦衷!」

总是冷静的希欧铎,难得情绪激动地回吼天狐。

「我也根本无法认同!我对这次帝国的做法气得牙痒痒的啊!」

「…………!」

所有人见到他怒不可遏,纷纷无言以对,低下头去。

「可恶……三大公爵家族那群混帐!我当然知道他们和王室不合……但会这么轻易就卖国求荣吗?这可是他们出生长大的祖国啊!?这群卖国贼……!」

砰!

克里斯多福敲打桌面的声响,凄冷地响彻餐厅之内。

接着,他转动过视线道:

「喂,你们……原本就知道这件事吗?」

他望向欧铎班的露易丝、杜兰德班的奥丽薇与盎撒洛班的约翰等人,多班学生皆脸色凝重,站在原地。

「怎么可能知道!我们这些隶属于三大公爵家族麾下的传统三班学生,也是晴天霹雳啊!今天才第一次听说!」

露易丝彷佛被冒犯似地,怒意毕露,吼了回去。

「根据上面传来的说明……我们有一天会以三大公爵家族士兵的身分,被编入帝国的帝诰骑士团,进而被吸收掉。」

约翰虽然冷静,却一脸苦涩。

既然事已至此,无论席德在天选骑士决定战中胜败与否……这国家必会分崩离析。

令人畏惧的乱世将来临……众人唯能深刻地感受到这种预感。

「因为我们是三大公爵家族派系的骑士……所以会变成那样也是必然……!」

另一方面,奥丽薇脸色苍白,不知所措。

「喂,奥丽薇!约翰!你们那样也无所谓吗!?你们真的打算沦为卖国叛徒吗……!?」

「我、我也懂!我也知道啊!可是……可是……!」

奥丽薇听见克里斯多福的斥责,噙泪抱头,垂下头去。

没错,已经根本不必多想事情的严重性。

奥丽薇与约翰,都是骑士名门的下一任家主或嫡长子。

在这乱世之中,自己的进退将无可奈何地,影响到自己与家族的命运,他们拥有应捍卫之事物,以及应肩负之责任。

「实际上……你们又打算怎么办?有关我们今后的进退。」

依莲恩环视众人询问。

「这还用问!!我站在艾尔文这一边──!」

此时,天狐率先毫不迟疑地呐喊。

「无论今后如何,我都是艾尔文的骑士,会为她而战,为她而死!」

「我的想法也和天狐学姊一样!我是为了效忠王子才来这里的!今后无论如何,都会为了王子殿下而战!」

一年级候补骑士•优诺,也强而有力地点头应和。

「也罢,我们布雷泽班的主要成员都是这么想吧。」

「对啊,我们是无处可去又穷愁潦倒的人,艾尔文收留了我们,对我们有恩。」

克里斯多福与依莲恩这么说。

「……哼。」

「……!」

而希欧铎即使不发一语,却默默地哼了一声,琳奈也点头如捣蒜,众人似乎心意一致。

「不过……你们就会烦恼了吧。」

依莲恩扫视其他班的学生。

「……唔……」

先不论约翰、奥丽薇,连露易丝也状似迟疑地默不作声。

正当此时……

「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都是白痴吧!?」

一阵轻挑的蠢笑,回荡于充满凝重气氛的餐厅之中。

那源自杜兰德班的二年级候补骑士──贾托。

「有什么好犹豫的!?不管怎么想,这个国家都玩完了啊!没听过识时务者为俊杰吗!我甚至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啊!」

「你说什么……!?」

「我们可以用不差的条件,倒戈向强大的卓格尼尔帝国唉!?比起在这种弱国里当骑士,那还反而比较有出人头地的价值呢!我要和杜兰德公爵跟着帝国走!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这混蛋……!」

此时,克里斯多福大发雷霆,站了起来,抓住贾托的胸口衣服。

「你是真心这么说的吗……!?」

「哈!当然是真心的啊,你有什么意见吗!?我本来就和你们不一样,不是王室的哈巴狗,王室已经是一条快沉的泥船了啊!!」

「王八蛋……!这不只是王室的问题吧!?你用脑想想……!」

克里斯多福厉声喊道。

「连我这平民也能懂啊!!要是我们被帝国并吞,这国家会被搞得民不聊生的啊……!连我们的故乡当然也会……!」

「……!」

贾托听见克里斯多福的指正,额上冒出些微冷汗。

而克里斯多福又继续对他说:

「你在这国家里也有故乡和家人吧……!?这样好吗!?就算这些被帝国搞得天翻地覆,你也无所谓吗!?你只要自己能得救就好吗!?你真的都无所谓吗!?」

「那、那又该怎么办啊……!?在这种走投无路的糟糕状况之下……!!你以为满口仁义道德就能活下去吗……!?」

在双方即将出拳之际。

依莲恩制止了一触即发的火爆气氛。

「到此为止。」

一把出鞘的妖精剑,越过在极近距离内互瞪的两人之间。

「……!?」

「……啧!区区杂碎……」

克里斯多福与贾托骤然恢复神智,放开彼此,拉开距离。

依莲恩在两人面前纳剑入鞘,平淡地说:

「坦白说,这是关乎自己人生的重要分水岭,我也不打算对各位说什么不识趣的话。

不过我们就各自迈向无怨无悔的方向吧,即便是在不久的未来,在同一学校吃同一锅饭的人,必须刀剑相向。」

在场众人闻言。

只能沉重地不发一语。

「无论如何……总之都要看这次天选骑士决定战的结果了。」

「对啊,既然沃尔夫皇子以卓格尼尔皇室之名发表声明了,就具备相当的束缚力。

一旦毁约,也会有损皇室尊严,成为大陆中的笑柄。」

「也、也就是说……如果我们在天选骑士决定战中,获胜的话……?」

「对,就能暂时保有王国的独立主权吧,问题就是……是否能赢。」

此时,天狐竖起耳朵喊道:

「当然能赢啊!因为这国家里有师父……传说时代的最强骑士在啊!!国难当前,师父一定也会愿意出场的!管他什么白骑士,根本易如反掌!」

「你真的很蠢唉……」

希欧铎叹了一口气。

「事情没那么单纯,席德爵士在这王国的事早已传遍各国……包含他超越常理的高强武功。

尽管如此,沃尔夫皇子却刻意要在天选骑士决定战中一决胜负……你多少也想一下,人家刻意选择这对我国来说过于有利的条件,背后的意义啊。」

「他有绝对能赢的秘密妙计吗……」

「……或者白骑士强到能不把席德爵士当一回事。」

这虽然令人难以置信。

但听闻席德与白骑士之前在谒见厅中小试身手的传闻,这也并非无稽之谈。

「而且……」

希欧铎再度推了推眼镜,叹了一口气,望向他处道:

「假如我的推测正确……艾尔文或许不会让席德爵士参加天选骑士决定战。」

「唉!?那是什么意思……?」

在场众人闻言,目光同时聚集至希欧铎身上。

────

「找席德爵士!派席德爵士参加天选骑士决定战吧──!」

另一方面,此时此刻一位于圆桌会议室中。

王室派的大臣与骑士,正纷纷攘攘地议论不休。

「已经无法倚靠和三大公爵家族连成一气的骑士了!」

「这时候只能仰仗席德爵士……!」

「对……除了用席德爵士那号称传说时代最强骑士的武功,突破这次的绝境外,已经别无他法了……!」

「艾尔文王子殿下……!还请您对您麾下的骑士,对席德爵士下旨!」

「请您命令他参加天选骑士决定战,并获得胜利!」

「如果借助席德爵士的力量……我国就有救了!……」

「如此一来──……!」

臣子纷纷竭力进谏。

「…………」

艾尔文则默默无言地聆听,彷佛那事不关己。

「……艾尔文……」

伊莎蓓拉能体会她的心情,五味杂陈且沉痛地盯着她的侧脸。

然后,众大臣根本不知两人心中所想,继续情绪激昂地讨论──

「哎呀,不过,在这情况下这么说虽然不好,但幸好席德爵士是艾尔文王子忠诚的骑士呢!」

「真的!如果没有他的话,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居然留下了让席德爵士起死回生的密谕,真不愧是伟大的开国之祖•圣王亚瑟陛下啊!」

对知晓席德于传说时代中,纵横沙场的盖世武功的人而言,果然难以实际想像他战败的画面。

于是,也有人对此事态持乐观态度。

意即,只要有席德在,这国家就没有问题,可天下太平。

「…………」

艾尔文默默地听着臣子讨论。

他们在她面前继续议论不休。

「不过……三大公爵家族那群人,真是让人受不了!」

「没错!那群不知恩图报的叛徒……!先王亚尔铎陛下明明对他们有天大圣恩……!」

「他们在先王健在时,明明还更加安分守己……!一旦先王驾崩,就变成这副德性!」

「对啊!如果亚尔铎国王还在世,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先王英年早逝着实让人感叹不已……」

「对,陛下驾崩过早……陛下文治武功,可谓真王……」

「嗯……如果陛下在场的话……」

当众大臣口无遮拦地畅所欲言时……

「到此为止。」

伊莎蓓拉站了起来,语气强硬、斩钉截铁地道:

「讨论已不在世的先王也无济于事。而且,各位再继续说下去的话,就构成对艾尔文王子殿下的不敬与侮辱了,请斟酌发言。」

此时,臣子们便随即注意到什么似地,猛然惊觉。

「……微、微臣失礼了……!」

「还、还望殿下恕罪!」

「臣、臣等绝无轻视王子的意思……!」

众大臣脸色惨白,诚惶诚恐地对艾尔文这么说。

「不要紧,我懂的,我不在意。」

「可、可是……」

「不要紧,我不要紧……」

艾尔文柔和平静地微笑。

如今聚集在此的大臣与一般骑士……皆为先王在世时,便对王室宣誓忠诚,可称为王室派的人。

艾尔文自儿时便认识众人,他们类似自己的亲戚。

她深知他们为了国家与王室鞠躬尽瘁,尽心竭力至今。

正因此……她无法责备他们。

毕竟,这也莫可奈何。

席德爵士。

先王•亚尔铎。

当国家面临存亡之际,他们自然会仰仗真正的骑士,与真正的君王。

因此,这也莫可奈何。

任谁都……对自己毫无期待。

「……稍微……休息一下吧……」

艾尔文慢吞吞地站了起来。

「王、王子……」

于众人目送之下。

艾尔文有些垂头丧气地,离开了会议室。

然后,当她离开之时。

她用无人能听见的嗓音,自言自语地轻喃:

「结果……我……我根本……没有任何存在价值……」

────

艾尔文在城里徘徊。

她并无特定目的,双脚却自然而然地朝向某处。

迈向她如今最想见的人常去之处。

接着──

她垂头丧气地走向该处,心想:

(沃尔夫皇子……真是了不起……)

他的手段或许确实称不上光明正大。

然而,一国之君与执政者本应能清浊共容,那也是一种气度。

如此一想,沃尔夫的手腕如何?

卓格尼尔帝国的确是大陆第一强国,但伽维尼亚王国目前也被世人公认为于强国之列。

假使帝国企图侵略王国,如并吞邻近诸国一般,正面发动攻势的话……两国将出现数以万计的牺牲者,若一不小心,还可能两败俱伤。

尽管如此,沃尔夫却以最小牺牲,便将让伽维尼亚王国纳入掌中。

他的先见之明、外交手腕、谈判能力、判断力、领导魅力……皆出类拔萃,鹤立鸡群,众人将自愿服从与支持他吧。他可谓霸王之才。

站在这一点上,自己又如何呢?

(眼睁睁地让三大公爵家族对我死心……所有事都后知后觉……甚至还没人需要我……没人对我抱有期待……)

沃尔夫皇子与自己相比,于身为万民之上的帝王才气方面,差距根本判若云泥。

自己果然无力承担吗?

自己不惜隐瞒性别,也要成为一国之君,试图救国救民,不过是自作多情,自命不凡吗?

(我……到底……)

当她烦恼之际。

已经来到伽维尼亚王城中庭了。

此处有一座充满种种树木,与锦簇花坛的美丽庭院……

艾尔文如今最想见的人,正跷着双腿,躺在庭院草地正中央。

那是席德。

「……艾尔文,怎么了?」

席德或许刚才正在睡觉,但因为艾尔文走近的动静,而醒了过来。

他仍然紧闭双眼,对她这么说。

「那、那个……那个……」

艾尔文欲言又止。

她吞吞吐吐一阵子后。

「……那个……席德爵士……我……可以坐到你旁边吗……?」

她辞不达意地说。

「可以啊。」

席德则爽快答应。

艾尔文重重地坐到躺着的席德身旁。

「…………」

「…………」

两人之间暂时弥漫着一股沉默。

洒落的阳光照耀着两人。

和煦微风吹拂而过,一一轻抚树木与草地。

两人之间流淌过一阵奇妙的沉默与时光,显得悠哉惬意。

最终,艾尔文宛如承受不了这阵沉默,开口道:

「席德爵士……你为何什么话都不对我说呢……?」

此时……

「艾尔文,你要斟酌你接下来要说的话,我现在正在检验你的能耐。」

席德闭眼说出的话,令艾尔文张大了眼睛。

并非斥责。

并非谩骂。

席德仅平静地询问艾尔文,犹若望进她心底深处一般。

「我先说了,我并不打算主动体谅你的心情。」

「……!」

「当然,如果你不是一国之君,我会尽情地体谅你。我会主动为你而战,也可以带你逃向天涯海角。不过,你是一国之君……我则是你的骑士,你听得懂吗?」

「……唔……啊……」

「骑士乃体现君王之意者,将仗剑于世刻划君王之言。

一国之君随时随地,皆必须凭借己身意志与信念,开创自我道路,是故君王为君王也,骑士仅止于从旁匡助。

你要拿这国家怎么办?你又想怎么做?

别把身为一国之君应该贯彻的意志和决定……托付给我,当你这么做的时候,你就不再是一国之君了,只是受尽疼宠呵护的公主。

我今生的主公,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

席德这一番话……深深地刺进艾尔文的心中。

她无言以对。

席德毫不留情地,挖出潜藏于艾尔文心底深处的依赖之心,再将其摆到她面前。

没错,艾尔文对席德抱有某种期待。

她不禁期待纵使自己不发一语,席德也愿意那么做。

然而,那将如席德所言,代表身为一国之君的艾尔文将殒落。

她身为背负一国之主,必须自行决断。

席德看出艾尔文目前感到迷惘。

假如她真心期许。

她就必须凭自己的意志,自己开口,以一国之君的身分,向身为骑士的席德下达王命──

「席德爵士……我……」

不过……

那句话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说出口,停留于舌尖上。

自己明明必须对席德传达那句话,下达该道王命。

却无法对席德这么说。

「……我、我……我……」

艾尔文欲言又止。

「…………」

席德则依旧躺在地上,仅默默且平静地等待她继续说下去。

「……席德爵士……我──!」

尽管如此……

艾尔文仍千方百计地,意欲从喉中挤出那句话……正当此时──

「呵呵呵……艾尔文王子,你在这里啊。」

中庭响起一道愉悦的嗓音。

当艾尔文转过头后,见到沃尔夫双手环胸,悠然伫立。

「皇、皇子殿下……!?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小事,艾尔文王子,我是来找你的。」

沃尔夫耸了耸肩,走向艾尔文。

「我想说亲自来找烦恼的你,陪你商量。」

「商量……?」

「正是。王子啊,我听说你还没决定让席德•布雷泽,参加天选骑士决定战呢。」

「……!」

艾尔文闻言,沉默不语,沃尔夫则不改其色,继续道:

「这还真是奇怪呢,毕竟,这次的天选骑士决定战攸关王国命运,既然如此,下达王命让王国最强骑士立刻登记参加,是天经地义的事……但你为何不这么做呢?」

「那、那是……!那是因为……」

尽管艾尔文试图回答,却有口难言。

沃尔夫见状,意有所指地坏笑道:

「我就告诉你吧,那是因为……你很迷惘,艾尔文王子。」

「你、你在……一派胡言些什么……!?」

「也罢,我的白骑士就算天塌下来也不可能输……但先不论这一点,我要说你迷惘的源头。

我可是知道的喔,你的迷惘来自于,你怀疑自己具备的王者资质。」

「~~~~!?」

艾尔文为之愕然。

沃尔夫则如蛇般不怀好意地邪笑。

「你在见到本皇子,展现出身为领导人的盖世雄才后……就丧失了身为一国之君的自信了。

这只是假设,假设出现奇迹……你的席德战胜我的白骑士,赢得天选骑士决定战,假设王国逃离帝国的统治,争取到独立了。

然后,你在这之后又当如何?」

「……唔……啊……」

「你和三大公爵家族已经分道扬镳,国家分崩离析,妖魔和北境魔国的威胁依旧猖撅,于是你就不禁这么想了,『凭自己这点帝王之才,真的能够捍卫这国家和百姓吗?』」

「不、不是……」

「于是,你就这么想了,『比起执着于自我尊严和一己之私坚守独立,归顺于帝国或许还能拯救这国家和百姓吧?』认为『这是否才是自己身为一国之君,所能选择的最佳方向呢?』」

此时此刻──

「一派胡言──!」

艾尔文忽然厉声咆哮。

平时总是温和且乖巧的艾尔文情绪毕露,为之激昂。

这是因为沃尔夫所指出的……无疑全是事实。

这正是艾尔文无法命令席德参加天选骑士决定战的最大主因,当下达王命之时,一切责任将加诸于自己的双肩之上。

因此,她不禁奸诈地想,「席德是否愿意体谅自己的心情」。

由于遭人点出事实,致使艾尔文面红耳赤,只能情绪激动,显得难堪。

然而,假如状况为她与沃尔夫一对一对话,她还能忍耐,可以咽下这口气。

不过,在席德面前被人戳中痛处,让艾尔文尤其无法忍受。

不想被看见,不想被知道。

她唯独不想向席德暴露出自己的懦弱之处。

席德当然早已看穿一切……尽管如此,艾尔文无论如何都不想让自己的想法被化为言语传达出来。

因此,艾尔文难以压抑自己的情绪。

「沃尔夫皇子,收回你的话!不准你继续侮辱我了……!」

然而,沃尔夫见艾尔文暴跳如雷,却显得若无其事。

「喔?在这国家里,说出事实算是侮辱吗?看你这样子,我说的应该虽不中亦不远矣吧?」

「你还要继续说吗……!?」

当艾尔文冲动地用手握住剑柄时。

「……!」

「…………」

白骑士不知何时,出现于沃尔夫面前。

席德则护住艾尔文面前,挡住对方。

双方互相瞪视。

两人之间的空间之中,一股膨胀至即将破裂的压迫感与沉重的压力逐渐高涨──

「白骑士,够了,下去吧。」

沃尔夫制止了维持沉默的白骑士。

「放心吧,我看中的艾尔文•诺尔•伽维尼亚并非冲动鲁莽行事之人,而那边那个叫席德•布雷泽的家伙,也很清楚状况,只要我们不伤害艾尔文,他就不会动武。」

沃尔夫对有话想说的白骑士这么说后。

「…………」

白骑士便依旧不发一语,默默地退下了。

「好,艾尔文王子,回到我们的话题上吧。」

「呼──……!呼──……!」

艾尔文过于愤怒,气得发抖,吐出急喘气息,沃尔夫则对她说:

「我是站在一切顶点的王,因此我所说的永远是对的。」

「什么……!?」

沃尔夫毫无道歉之意,使得艾尔文显得难堪。

「然后,正因为我身为王,所以不会轻易收回我的话,懂了吗?」

「唔……!」

艾尔文闻言,因侮辱而颤抖。

「不过,我的话比我所想的更刺中你的心。呵,这么一来,你也不会善罢干休吧?那我们就像一国之君似地,来解决此事吧。」

「你说像……一国之君一样?」

「对,艾尔文王子,我们来一决胜负。」

沃尔夫以如同掠食兽伏击猎物般的眼神,盯着艾尔文。

艾尔文则再度不寒而栗,感到一股寒意窜上背脊。

「就让我和你一对一来决斗吧。」

「你说决斗……!?」

「简单来说,这就是天选骑士决定战的前哨战……在厘清我们谁拥有更为杰出的骑士为自己效命之前,先厘清谁是较为杰出的王。

如果王子你战胜我的话,我就撤销所有之前的发言,向你低头道歉。

不过,如果你不接受这场决斗,或你输给我的话……那就证明了我们之间,身为一国之君的程度差异,我绝不会撤回前言。」

「……!?」

「当然会彻底布下【不杀结界】,好,艾尔文王子,你要怎么做?是否接受和本皇子决斗呢?敢问意下如何?」

沃尔夫嗤笑着。

他望着艾尔文讥笑。

他彻底瞧不起艾尔文,鄙视着对方。

艾尔文见状则──

「好吧,我……!」

──在她语尾未落时。

「呵,真无聊。」

席德轻声一笑,以唯有艾尔文听得见的嗓音低语:

「艾尔文,别理他,那只是嚣张屁孩的歪理。」

「席、席德爵士……?」

「就随他去说吧,靠这种类似屁孩干架的决斗,又怎么能分出帝王之才的高低优劣呢?好,走吧,发生了这么多事,你也累了,让伊莎蓓拉泡杯茶,和天狐一起吃吃蛋糕吧。」

席德所言正确无比,无一丝错误。

艾尔文自己也心知肚明。

纵使基于这种争执而演变至决斗,也毫无好处。

然而──

她如今……并非平常心,并不冷静。

(任谁都说幸好有席德爵士在这国家,任谁都说如果先王亚尔铎还在世就好了。

没人愿意正视我,没人对我抱有期待,我明明……为了成为杰出的王而努力至今……)

在这种情况下,她不想承认沃尔夫的话,不想任他说得理直气壮。

她无论如何都想打败沃尔夫,令他自己撤回前言。

没错。

因为席德在此。

自己最爱的骑士•席德──

是她为女儿身,却必须为王的坎坷道路上最后的心灵支柱。

在席德面前……艾尔文不想继续出洋相了。

她无论如何也想对席德证明,自己身为一国之君的价值。

于是──……

「沃尔夫皇子,好吧。」

艾尔文无视席德的忠告,赌上自己的尊严道:

「我就以艾尔文•诺尔•伽维尼亚之名接受这场决斗。」

她如今完全不知──

这即为自己身败名裂的开始。

「……艾尔文……你……」

席德搔着头,以苦涩的眼神瞥了艾尔文一眼。

「……呵。」

沃尔夫则……暗自窃笑,恍如捕捉猎物的蛇一般。

────

「艾、艾尔文王子,要和沃尔夫皇子决斗!?」

「唉唉唉!?为什么!?什么!?」

这消息立刻传遍伽维尼亚王城内。

两人即将进行决斗的训练场上,当然聚集了大量在王城为官的官员、佣人、大臣、《湖畔仙女》半人半妖精(妮缪)族、所有派系的骑士,以及伽维尼亚王立妖精学校的候补骑士们。

「艾尔文在这种时候,到底在想什么啊?」

「我、我不知道……」

天狐听见露易丝的问题,也只能不明所以地歪着头。

「啊,可恶!虽然我搞不懂,但这是个好机会!艾尔文,干掉他!在众目睽睽下,海扁那讨人厌的帝国混帐!给他点颜色瞧瞧!」

「对啊,王子殿下!请教训教训他──!」

克里斯多福与优诺气势汹汹地呐喊,聚集于周遭的候补骑士也持类似意见。

聚集所有观众的目光之地──临时设置于训练场中央的决斗场上。

「决斗果然还是得像这样呢。」

沃尔夫环视四周,从容不迫地站着。

「…………!」

艾尔文则紧咬着沃尔夫似地,瞪视着他。

接着,伊莎蓓拉位于两人之间。

她担任这场决斗的裁判,忧心地对艾尔文说:

「艾尔文王子,这样真的好吗?」

「不要紧!我无法再默不作声!这样下去,我无颜面对先王和圣王!」

「…………」

伊莎蓓拉思考如何安抚艾尔文,但艾尔文本人已经火冒三丈,无论说什么也听不进去。

「那边的半人半妖精,还没好吗?我随时都能开始喔。」

沃尔夫充满干劲。

已经无法回头,双方早已越过临界线了。

倘若在此不战而退的话,艾尔文将名誉扫地。

而这或许才是沃尔夫的目的。

仔细想想,决斗的传闻异样快速地传遍全城,这莫非是……?

「……我知道了,我瞭解双方想要决斗的意思了。」

如今多想也莫可奈何。

伊莎蓓拉遵循骑士间的决斗礼仪,开始进行决斗。

「那么我会布下【不杀结界】,规则则遵循这王国内的正常决斗守则,直到其中一方无法再战,或宣布投降为止。

双方,预备──」

当伊莎蓓拉起头后,艾尔文便拔出了剑。

另一方面,沃尔夫也拔剑。

双方持剑,凌厉地盯着对手──

「──开始!」

当伊莎蓓拉宣告决斗开始时──

「御风而行!」

艾尔文对剑低诉,发动了碧绿妖精魔法【疾风】。

她全身上下环绕烈风,开始以惊人的速度,穿梭于悠然伫立的沃尔夫四周。

艾尔文的碧绿妖精剑《黎明》,拥有操纵风的力量──

(那就是沃尔夫皇子的妖精剑吗……)

她如旋转似地穿越沃尔夫身旁,轻瞄了一眼。

「…………」

沃尔夫不看艾尔文一眼……他的确握着类似妖精剑的武器。

实际上,妖精剑并不只存在于伽维尼亚王国。

一如伽维尼亚王国中,拥有授予妖精剑的《万剑湖》,类似的地点遍布世界各地。

卓格尼尔帝国也有能获得妖精剑的圣地,帝国军的主力帝诰骑士团的高等骑士也拥有妖精剑。

更应该说,卓格尼尔帝国因为国土辽阔,拥有许多妖精剑产地,妖精剑的总数远远凌驾于伽维尼亚王国之上。

然而,以综合战力而言,帝国并未超越王国。

反而平分秋色。

这是基于剑的品质高低所致。

伽维尼亚王国位于在这世上,距离妖精界最近之地,于是,能产出比其他地方更强力的妖精剑。

据席德所说,现代的妖精剑与传说时代相比,品质下滑,尽管如此,王国的妖精剑与他国妖精剑相比,即便属于同一剑品,威力也是王国居上风。

正因为妖精剑本身的强度差异,伽维尼亚王国至今才能与卓格尼尔帝国缔结对等的同盟关系,保有独立地位。

(虽然不清楚沃尔夫皇子的妖精剑是什么……)

艾尔文凝聚超自然感应力,严阵以待地观察沃尔夫。

结果──虽然是理所当然,但沃尔夫并非维元的术者,感应不到维元术者特有的呼吸与灵魂律动。

意即,沃尔夫一如过去的艾尔文等人,单方面地从妖精剑中获得玛那,强化体能与施展魔法……彻底依赖妖精剑之力。

他并非凭借维元,与妖精剑处于对等的合作关系,不如受到席德锻炼的艾尔文等人。

(那就不足为惧!我要赢!)

任凭沃尔夫的妖精剑为神灵位。

艾尔文如今也拥有维元,足以弥补剑品的差距。

她目前若与燃炼后的维元共同作战,应能迎刃而解。

唯一令她在意的是……

(不过,皇子的妖精剑……到底是什么颜色……?)

这一点令人毛骨悚然。

正常而言,敞开超自然感应能力后,便能见到对方妖精剑的「颜色」。玛那拥有将己身性质转为「颜色」的特性。

只要定睛一看,就能发现天狐的妖精剑是红色,露易丝的妖精剑是蓝色。

这是受到妖精剑选上者,皆能办到的事情。

然而,沃尔夫的妖精剑不知为何,完全看不出「颜色」,虽然明白那拥有强大的玛那,却透明「无色」。

而且,沃尔夫的妖精剑……仔细一看,造型相当奇妙。

妖精剑通常为古老妖精的化身,因此,形状多类似生意盎然、令人感受到生命力的美丽艺术品。

不过……沃尔夫的妖精剑,与其说是一件艺术品,不知为何,更类似一把了无生机的武器,犹若机械一般,于剑格、剑柄等处能见到齿轮、摆陀、发条等零件。

那是帝国产的妖精剑性质吗……?

(可恶,顺其自然吧!)

艾尔文挥去心中某处感受到的一缕忐忑之情,下定决心。

(不要紧……我有席德爵士教我的维元……!)

我不会输,我不能输。

自己过去的确一味依赖妖精剑,十分弱小,但如今截然不同。

艾尔文锻炼自己,与妖精剑一起成长了。

事到如今,不可能输给维元术者以外的人。

「……!」

她瞥了一眼在观众席默默观望战况的席德。

(席德爵士,请看着我!我会使出你所教导的一切打赢他!用这把剑证明我适合担任你的主公……!)

她于心中殷切许诺。

「看招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艾尔文突如其来地发动攻势。

她之前一直顺时钟绕着沃尔夫四周,此时瞬间回转出招。

她与一阵暴风同时逆旋,如疾风似地劈向沃尔夫背后。

这一剑并无刹那减速,发生于电光石火之际,灵巧得令人叹为观止。

「「「「好、好快!?」」」」

观众间的学生激动鼓噪。

而正式授勋为骑士的王国骑士中,又有多少人能看穿艾尔文方才的动作,并足以接下这招呢?

无论沃尔夫皇子的妖精剑多么强悍,都无法闪避。

艾尔文的细剑,笔直地砍向沃尔夫门户大开的背部。

观赏决斗的观众立刻联想到胜负揭晓的一幕──下一秒钟。

火花与金属声铿然迸裂。

「……啥!?」

艾尔文与观众,皆震惊得睁大双眼。

依她的剑速与出招时机,对方理应绝对无从回避。

沃尔夫却随兴持剑转至背后,轻而易举地挡下这招。

「喔?艾尔文王子,你很有一手嘛。居然能用那种落后的剑发挥这等速度……老实说,我很惊讶呢。」

他邪肆一笑,加以出招。

他以弹簧似的超群瞬间爆发力,转向艾尔文一般地挥出一剑。

一道剑斩飞向了艾尔文,犹若足以连同大气一起撕裂一般。

铿!

艾尔文当下持剑正面挡下──

她顺势被这股剑压推出十几公尺,以脚底在地面上留下两条痕迹。

「啥……!?这、这股威力……!?咳……!」

艾尔文终于停下,呛了一下,稍微吐出血来。

她持剑的双手酥麻,失去了感觉。

而纵使挡下这招,穿越艾尔文全身上下的冲击力道,依旧化为绝对无法忽视的伤害,震撼着艾尔文的骨肉脏腑。

(刚才沃尔夫皇子的剑……远超越……我灌注全力维元的一剑……!?)

而且,沃尔夫刚才那一招无论怎么看,也并未拿出真本事。

仅全然出于玩心。

尽管如此,这等威力──

「……怎么会……」

艾尔文震惊不已。

「「「「…………」」」」

然后,观众也随即察觉到,艾尔文与沃尔夫之间存在「程度差距」,哑然失声。

「呵,怎么了?决斗才正开始呢,王子,我们应该淋漓痛快地互相切磋剑技,纵情地把剑畅谈吧。」

沃尔夫盛气凌人地呵呵嗤笑。

「不过,王子你真有趣呢。你好像运用了某种古怪招式,发挥出超越自己剑品的威力。呵呵呵,你的努力真赚人热泪呢,我好感动啊。」

「难以置信……那把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艾尔文畏惧似地盯着沃尔夫手上的剑。

其实她怀疑过沃尔夫也是维元术者,却并非如此。

那一瞬间,沃尔夫毫无施展维元的气息。

意即,他的力量秘密源自于那把妖精剑。

那并非单纯的妖精剑。

「艾尔文王子,你认为我帝国军,虽然遣奇兵攻其无备之时,却为何能轻易拿下固若金汤的兰格萨要塞呢?秘密就在于……这个。」

沃尔夫宛如像艾尔文炫耀一般,高举起自己的剑──那把类似机械、了无生机的剑。

「这正是我帝国引以为傲、能开创新时代的妖精剑──人工妖精剑(灵魂兵械)。」

「你说人工妖精剑……?」

艾尔文目瞪口呆,沃尔夫则侃侃而谈:

「为了统一天下,最重要的果然是妖精剑的质与量,既然这直接攸关国家总战力,就是必须面对的问题。

然后,先不论数量,论及质的话,帝国的妖精剑无论如何都会劣于王国,那该怎么办呢?自己人工生产即可。」

「……啥!?」

「我延揽了一名魔法师,创造出人工锻造高品质妖精剑的方法。

大量狩猎、聚集剑化前的妖精,透过某种仪式强迫他们幻化为剑。

不过,这样强行制造出的妖精剑脆弱、不堪使用……但再借由特定仪式熔毁多把剑合成一把,就能创造出全新且强大的剑了。

成果就是……这个。」

沃尔夫将手中高举的剑刺向地面。

随着烈光闪灼,地面凹陷出一巨大坑洞,爆炸风吹向四面八方。

其玛那输出的威力非比寻常,远远凌驾于一般妖精剑之上。

「无色的妖精剑……人工妖精剑,这是新时代的骑士剑。」

所有开启超自然视觉者,全都能感受到。

大量且奔腾澎湃──却又枯燥乏味的透明玛那,自沃尔夫的妖精剑上盘旋而起。

毫无一丝司掌自然界生命的色彩──红、绿、蓝──这些美丽光辉。

仅能见到沦为杀戮道具的哀怜兵械上,冒出无色的破坏能量。

那的确是一股强大的力量……却甚至令人感到骇然惊悚、亵渎神灵。

「你、你竟然做出这种事……!?」

伊莎蓓拉怒不可遏地喊道。

「强制剑化、复合合成妖精……!?那是在我们《湖畔仙女》中,也绝对禁止的禁忌邪术……!」

「谁理你,你说这是邪术?我认为你们小心翼翼地,藏起这么让人赞叹的技术,只是一群蠢货啊。」

「就算不论那是邪术……!妖精自古就是人类的益友、善良邻人(亲切帮手)啊!?他们『为了人类而殷切冀望』,奉献己身,幻化为剑,这就是妖精剑……是人类和妖精之间情谊的证明……!

你却单方面捕捉妖精,单方面逼他们幻化为剑,单方面熔毁他们,改造成一把剑……做出这么丧尽天良的事,你都不会心痛吗!?」

伊莎蓓拉眼角噙泪地控诉后。

「无聊,妖精剑只是一种道具吧?比起那种小事,我更有天下大义当为之,为此就算消灭了成千上万的妖精,我也不痛不痒。」

「~~~~!?」

伊莎蓓拉听见沃尔夫大放厥词后,瑟瑟颤抖并噤声不语。

「总之,艾尔文王子,我大量生产这种人工妖精剑,甚至发给低层士兵,打造出最强骑士团。

不过,我的人工妖精剑,是合成百只妖精的特别定制品这等武器在帝国也无第二把了。

总之,我要用这股力量,将这天下大一统到帝国旗下。

然后,消灭北境魔国,带给这个天下并非痴人说梦的真正和平、安宁和发展,为此不惜付出任何牺牲!这就是我的霸王之道!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沃尔夫充满无限自信,散发出君临天下的至尊风范。

在场所有人皆恐惧、敬畏,只能默不作声。

现场彻底被沃尔夫一人所震慑。

「……唔……啊……」

而艾尔文也并非例外。

沃尔夫这股举世无双的霸气,令她也不由自主地退缩。

「好,我离题了。」

沃尔夫转过身来说:

「艾尔文王子,你的手应该不麻了吧?」

「唔!?」

「那就再开始吧,我们就继续这场决定我和王子你……到底谁是较为杰出的王的决斗吧。」

他这么说着,狰狞嗤笑。

恍若狮王见到小鹿一般,望着艾尔文舔唇。

这令艾尔文再次不寒而栗……冒出之前那种诡异的生理性厌恶与恐惧。

为了消除这种不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燃起全心全意的维元,砍向沃尔夫。

对方则怡然自得地迎击……

开始了一场过于一面倒的决斗──

────

「唔唔唔唔唔──!」

艾尔文猛烈地出剑发招。

她浑身环绕烈风,气势汹汹地施展风驰电掣般的连击。

神速冲刺后虚晃一招,往旁凌厉踏步,持剑横扫沃尔夫下盘。

又于刹那之际,扭身挑斩,如雷电反射般提剑突刺。

随即转剑回击,旋拧身躯,仗剑斜削,迅如闪光。

再进一步扭转全身回旋,俨如舞动似地顺势劈出三剑。

艾尔文的维元呼吸炉火纯青,剑术神乎其技。

连高年级生或正式授勋的妖精骑士,也无法接下如今艾尔文的三招吧。

然而,她武艺精湛的剑术──

「哈哈哈哈哈!好剑!艾尔文王子,你真是身手不凡啊!」

沃尔夫如陪同艾尔文练剑一般,仅稍微挑动妖精剑,便足以弹回、格挡、击落、架开对方的剑招。

艾尔文步法疾如风似地走动,从四面八方攻向沃尔夫,沃尔夫却原地按兵不动,半步未离原本位置。

对艾尔文而言,这有如与席德交手一般。

「唔──!?既然如此──!」

她蹬地疾趋,缩短距离。

接着,向剑奉上祈祷之言灵:

「疾飞猛撞!」

艾尔文刺出的剑尖之上,射出了压缩凝聚而成的强风炮弹。

这招是碧绿妖姬魔法【暴风战槌】,甚至足以震飞沉重城门的暴风攻城槌,朝沃尔夫笔直飞去。

然而──

「呼──!」

沃尔夫持剑稍微蓄劲后。

剑中窜出无色玛那,犹若火山爆发,瞬间张开玛那障壁──

砰!

艾尔文使出浑身解数的魔法,遭人不费吹灰之力挡下。

「喔?你还真是灵活啊。」

「唔……唔唔……!?」

艾尔文只能恨恨咬牙。

沃尔夫方才所施展的玛那障壁,不足以称之为魔法。

仅从如奴隶般驯服的妖精剑中,引出大量玛那加以碰撞,借此硬碰硬地迎击艾尔文的魔法而已。

艾尔文在领悟出维元之前,也一味依赖妖精剑,单方面地借用玛那……但那也是基于对妖精剑的信赖与合作关系,因此,一旦过度使用,致使妖精剑精疲力竭的话,将无法导出更多玛那。

不过,沃尔夫的剑却不同。

他从如奴隶般从属于自己的剑中,单方面且强制性地尽情榨取剑士所期望的玛那,尽管那恐怕超越剑的极限……

「你那样用剑……!剑会马上坏掉的啊……!」

「喔?那又如何?剑只是消耗品吧?坏掉的话,换一把新的不就好了。」

沃尔夫毫无妖精是与人类共存共荣之友的想法。

他与艾尔文话不投机,难以互相理解。

(我不想输……!不想输给这种人……!)

艾尔文心有不甘地咬牙。

她不认为自己剑技熟练度不及人。

她不认为自己魔法技艺难望项背。

单纯只论武艺……她反而更胜一筹,远远凌驾于沃尔夫之上。

然而──沃尔夫的人工妖精剑却强大无比,超越这一切。

「好……差不多该由我出招了。」

「──!?」

「剑应当这么用,我就示范给你看看吧。」

沃尔夫──主动出招。

他随兴地拉近与艾尔文之间的距离,任意地举起了剑,又挥下它。

这是凡夫的一剑,全凭剑的性能出招。

这一剑了无精彩,尽管并非毫不经努力或钻研……却并未历经呕心沥血、将自己逼进丧失意识之极限的砥砺。

不过,却迅速强劲得令人惊恐万分──

铿!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艾尔文旋即接招,身体重重地扭曲反仰。

一股势不可当的冲击力道沿剑传来,令她的身躯剧烈震颤。

明明并未直接承受,严重的伤害却化为剧痛,扭曲了她的面容。

「哈哈哈!接招!接招!接招!」

沃尔夫继续攻向艾尔文,如挥舞树枝玩耍一般。

艾尔文则竭尽全力,以剑抵挡格开攻势。

不过,每当她接下一剑,暴戾无比的冲击力道便攻破她的剑击,折磨她的身体,恣意蹂跃。

艾尔文无法挡下全数剑压,导致她的身体彷佛人偶般,滑稽地不住舞动。

「啊呃!?呜、啊、啊啊啊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王子,你怎么啦!来,加油!加油啊!决斗才刚开始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沃尔夫露出残虐的狞笑,蹂躏、折磨、凌虐着艾尔文。

这彻底沦为一场虐待。

看在聚集于此的任何人眼里,胜负已定。

然而,沃尔夫为了向旁人夸耀,自己与艾尔文孰高孰低,一而再再而三地折磨着对手,延长这场决斗。

神圣的决斗早已沦为恶质的表演。

「艾、艾尔文……!」

位于观众席的天狐气急败坏,手握住刀柄,即将飞奔而去。

「天狐!请控制一下自己!」

依莲恩则惊慌地从后方架住她。

「请、请放开我!我!我必须去救艾尔文!」

「我懂你的心情,但你现在这么做的话,一切就完蛋了!这好歹也算是王之间的正式决斗,甚至尚未授勋的候补骑士从旁介入,可是会造成严重的外交问题啊!?你能够负起责任吗!?」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天狐不甘心地咬牙,泪流不止,她泪涟涟地继续注视着艾尔文极力对抗沃尔夫的身影。

当所有人皆不知所措,脸色铁青,沸沸扬扬时……

「…………………………」

唯有一人──席德目不转睛地默默守望着奋战的艾尔文。

他露出似乎对艾尔文遭人蹂躏一事无动于衷的侧脸。

然而──

滴答……些微血珠自他紧握的拳中流淌而出。

────

咚!

「──啊、唔唔唔唔!?」

艾尔文终于被沃尔夫的一剑凌空震飞,凄惨地摔向地面。

她已经体无完肤,大汗淋漓的身体精疲力竭,气息紊乱,甚至无法燃炼出一丝维元。

另一方面,沃尔夫则毫发无伤,露出泰然自若的神情。

「唔……唔……呼……!呼……!呼……!呼……!」

尽管如此,艾尔文依旧拄剑代杖,尽力地站了起来。

「你差不多该理解了吧?我和你身为一国之君的程度差异。」

沃尔夫藐视艾尔文似地说:

「你根本就不适合为王,你差不多该承认这一点,向我跪地称臣了,把你的国家交给我吧。」

艾尔文则以细若蚊蚋的嗓音对他道:

「为什么……?」

她明白胜负已定,却左思右想也弄不清某件事。

「你为何……这么坚持要我臣服于你……?」

「…………」

「如果你只是想要这国家,不必这么拐弯抹角……就像对其他国家一样,照常毁灭我们即可……但为什么……?」

结果──

「呵呵呵……」

沃尔夫别有深意地笑了起来。

「有、有什么好笑的……?」

「你真迟钝呢。」

沃尔夫面对愣了一愣的艾尔文,纵声狂笑了一会后说:

「我都这么向你示好了,你还没发现吗!」

「……啊、唔……?」

「这国家根本无所谓,当然,我为了一统天下这个雄心壮志,总有一天会将你们纳入版图之中,但伽维尼亚王国根本无关紧要。

艾尔文,我真正的目的是你,我想要你啊。」

沃尔夫的双眼望向艾尔文。

他的眼神,仍旧犹若盯着小鹿的狰狞掠食猛兽……令艾尔文背后窜起阵阵毛骨悚然的寒意。

「……啥……?想要我……?那、那是指、作为你的臣子或随从……?」

「别再装糊涂了,我的意思是,我想纳你为妃。」

「你、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我可是、男的──」

当艾尔文听见沃尔夫出乎意料的告白后,出于错愕而嗓音颤抖,试图吼回去时──

「你是女人吧?艾尔文王子──不对,艾尔玛公主。」

沃尔夫坚信不移……不对,他从一开始就心知肚明。

他露出这种表情,斩钉截铁地道。

在场所有人闻言后,皆茫然呆立。

「唉?王子……是女人……?」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听错了吗……?」

训练场内为之哗然……错愕与疑惑之情逐渐传播开来。

众人当然尚未相信。

不过──

「艾、艾尔文王子,的确有一张如女人般标致的脸蛋……」

「不、不,等等!就算是那样,这也太扯了吧!?」

沃尔夫的语气过于堂而皇之,且内容出乎众人意料之外,令聚集在现场的所有人皆难掩错愕与疑惑的神色。

这是源自于艾尔文拥有一张极为俊美标致,且雌雄莫辨的阴柔面容,使得沃尔夫的发言具有说服力。

在这样人心惶惶的当下──

「不对!我是男的!」

艾尔文冲动地吼道。

「我是艾尔文•诺尔•伽维尼亚!有朝一日会成为这国家的君王,现正为了扛起这国家,立志朝骑士授勋而努力!除此之外──」

「艾尔玛,够了,已经够了。」

沃尔夫怜悯地摇了摇头道:

「你身为女儿身,却立志成为这国家的一国之君,至今为止拼命地压抑身为女人的自我,一路上不断努力。

你尽力了,也努力过了,值得敬重,令本皇子钦佩有加。」

「所、所以……!我是──……」

「你不必再勉强自己了,女流之辈终究无法为王。」

「~~!?」

「不过,我由衷地认为你圣洁而美丽,你困于种种逆境之中,却为了百姓力争上流,胜过这世上亿万至宝。

我高居天下之巅,像你这样的绝世佳人,才配成为我的皇妃。

看在你过去崇高功绩的份上,我就给予你恩赏吧。艾尔玛公主,成为我的人吧。我允许你卸下一国之君这种千斤重担。」

「……闭……」

「像你这么惹人怜爱的红粉佳人,不适合政事征战,受人呵护疼爱即可。与其居于万民之上,不如在我身下,化为弹奏出销魂音色的乐器。

那才是一介女流的幸福,本皇子会大发慈悲地将之赏赐予你。」

「闭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艾尔文早已无法容忍,情绪激昂。

「不许你继续……侮辱我……!」

艾尔文甚至忘记否认自己为女儿身,持剑向沃尔夫摆出架式。

她生平初次遭人如此侮蔑。

她过去所做出觉悟,决心舍弃身为女子的幸福,持续忍受千辛万苦,任凭曾屡屡意欲逃避,却仍旧秉持信念,选择继续走在这条路上。

而这名叫沃尔夫的男子──

悉数践踏抹灭了形成艾尔文如今种种的一切,高高在上地嘲笑那毫无价值,判断那全是妆点一介女流的美丽外在。

无法饶恕。

艾尔文根本无法饶恕他。

于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飞奔疾驰。

举起细剑,全心全意地朝沃尔夫笔直冲去。

无论如何也要刺出一剑。

赌上自己全部骨气与尊严,也要刺出一剑。

不至少捅上沃尔夫一剑,她将无法善罢甘休。

然而,她心烦意乱的剑,却无法击中任何人。

「……呵。」

沃尔夫与艾尔文错身而过,翩然闪过她自暴自弃的冲刺──

并挥出两剑。

下一秒钟。

艾尔文的胸口……被「唰!」的一声撕裂开来。

「……啊……」

她为之茫然。

她衣物胸口处往外掀开,恍如水嫩果实的果皮被人轻轻剥去一般……致使她的酥胸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

雪白肌肤吹弹可破,胸前起伏虽然玲珑袖珍,曲线却勾勒出姣好秀雅的两弯丘陵。

这种造形之美,明显不属于「阳刚特质」。

「~~~~~~~~!?」

艾尔文当下抛出细剑,以双手遮住胸部,蹲了下去。

在场所有人至今为止,一直殷切期盼地观看艾尔文与沃尔夫决斗……现在则情非得已地见证到这一幕,进而得知了真相。

「喂、喂……刚才那……你看到了吗……?」

「骗、骗人的吧……」

「该、该不会……怎么可能……」

错愕与混乱宛如海啸一般,顿时席卷了观众席。

首次得知艾尔文为女儿身的布雷泽班同学,也哑然失声,只能盯着她看。

「……啊……啊啊……啊啊啊……!?」

艾尔文本人也六神无主,不知所措。

她只能继续蹲着遮住胸部,瑟瑟颤抖。

覆水难收,木已成舟……她因为懊悔与恐惧,双眸泪如泉涌……正如一名纤弱少女。

沃尔夫俯瞰着柔弱且可悲的艾尔文,振振有辞地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艾尔文王子,你怎么了!?一国之君居然在理应击败的敌人面前弃械不战!?你认为堂堂男子汉会这么窝囊吗!?

你懂了吧!?你就是个女人!女人就该有女人的样子──……」

怦通。

此时,沃尔夫的心脏因为「死亡」的恐惧而颤动。

他浑身冒出冷汗,体温即刻下降。

「……啥!?」

他猛然惊觉。

「…………」

席德于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茫然自失的艾尔文身旁。

他朝沃尔夫露出门户洞开的背,将自己脱下的斗篷披在艾尔文肩上,藏住她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的身躯。

席德……不发一语。

他面向艾尔文,绝对不看沃尔夫,他的气息无色透明,无论杀气、敌意,甚至怒火,从他背后皆察觉不出一丝异状。

然而,沃尔夫的本能却使他体悟到某事。

假使席德方才动了「杀念」,自己早已撒手人寰了。

「沃尔夫皇子殿下。」

「──啊!?」

有人呼喊沃尔夫后,他才首度回神。

察觉到白骑士位于自己的视野之内。

发现对方正挡在席德与自己之间,有如守护自己一般。

那过度浓烈的「死亡」气息,令他甚至无法注意到此事。

接着,于他吐出粗喘气息,忍耐恶梦之际──

「艾、艾尔文!艾尔文……!」

「王子殿下!请您振作一点……!」

天狐与优诺恢复神智,冲向茫然自失的艾尔文身旁。

伊莎蓓拉聚集附近的半人半妖精,勃然大怒地下达某些指令。

现场已无一丝决斗气氛。

「真是的,难堪至极。」

白骑士望着艾尔文,蓦地这么低喃。

不知基于何种伪装魔法,使白骑士的嗓音雌雄莫辨。

不过,白骑士侧目望向泪流不止且茫然自失的艾尔文,流露出一股……由衷蔑视且乐在其中的感觉。

白骑士渗出幽微的阴鸷情绪。

这令沃尔夫无端地不寒而栗。

「好了,您打算如何处置此事?」

白骑士询问道。

「哼、哼,我没兴致了。」

沃尔夫纳剑入鞘,彷佛在说「闹剧已结束」一般。

「也罢,一如当初的计划,这样就给予王国沉痛打击了。如此一来,艾尔文也将见弃于她的最终堡垒……理应守护的百姓。

之后只需慢慢地把这国家纳入我掌中,再将艾尔文……不对,艾尔玛公主变成我的人而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如此说道,装模作样地放声嗤笑,翩然转身,离开现场。

沃尔夫俨如胜者凯旋归去似地雄壮威武……但他本人却未注意到──

「…………」

──席德噤声不语,甚至不看自己一眼,无言地背对自己。

──而自己为了离席德愈远愈好,如抱头鼠窜一般,不禁加快脚步,甚至并未察觉到自己这种心理。

然后,当离去之际。

白骑士宛如守护沃尔夫似地,站在他与席德之间,悄声轻喃:

「……席德•布雷泽,你挑错主公了呢。」

「…………」

不知席德是否有听见。

最终,他并未回答只字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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