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利欧按照昨晚决定的流程,在上午取得外出许可后,独自离开王城。艾西雅和莎拉等人会将亚纪和雅人带进王都,但利欧暂时不会将两人带进城里。
利欧外出的理由是为了让他稍后与国王佛兰索解释这件事时,证明自己曾出城与亚纪和雅人见面并确认两人的意愿。毕竟他不能把在深夜溜出城与两人密会一事告诉国王。利欧在两小时后回到城里,和沙月、美春一起展开行动。
他们在王城的会客室与国王佛兰索会谈,由勇者沙月主导表明他们想带人进入王城一事。他们也请贵久和莉莉安娜出席,米歇尔和夏洛特也在场。
沙月陈述了下列事实——除了美春之外,利欧还收留了亚纪和雅人,两人想与贵久会面,因此他们想带两人进入王城……由于他们不放心让年纪还小的两人出席晚会,所以一开始没有带进城。
「朕知道了。马上带他们进王城。贵久阁下,既然是你的手足,可以让他们住在你下榻的客房吧?」
佛兰索干脆地给出许可。
「好的!」
贵久欣然点头答应,这么一来,他们就能名正言顺地带亚纪和雅人进入王城了。利欧马上与王城的人一起出城,美春也主动提议与他们一起迎接。
他们抵达事先决定好的等待地点。顺利带着亚纪和雅人进城后,直接带领他们来到刚刚那间会客室。
「哥哥!」
「哈哈。」
亚纪踏进房间。看到贵久的身影后,她欢声呐喊。雅人跟在她身后,绽开腼腆的笑靥。
「亚纪!雅人,你也来了!」
贵久彷佛从椅子上弹起来似地站起身,一脸感慨万千,冲向两人身旁。
「是哥哥,哥哥!」
亚纪也小跑步过去,与贵久相拥。
「亚纪,你平安无事啊。太好了,太好了……」
贵久紧抱住亚纪。
「哈哈,哥哥,你抱太紧了啦。」
亚纪也紧紧抱住哥哥。
「唔,抱歉。」
贵久反射性地放轻力道后——
「没关系,换我用力抱你。呵呵,哥哥,真的是你。」
亚纪更使力抱住贵久,将脸埋进对方胸口。她平常明明属于冷静派,这种时候却流露出爱撒娇的一面。
「亚纪,你还好吗?听说你们、差点被抓去当奴隶……」
「嗯,我很好……春人先生救了我们。」
听到贵久询问后,亚纪扬起一丝阴郁的笑容。她朝向利欧看去,却在途中停下动作。
「这样啊。已经不要紧了。我会守护你。」
「……嗯。」
亚纪暧昧地点了点头。贵久发现她郁闷的脸色后,焦急地沉下脸并紧闭嘴巴,望向利欧。
「……春人先生,真的很谢谢你守护他们。」
「不客气。」
利欧简洁地答覆,摇了摇头。
「雅人,你过得好吗?靠过来一点,让我看清楚你的脸。」
贵久呼唤站在远处的雅人。
「没关系啦。太难为情了。」
雅人不好意思地回答。
「一阵子不见,你长大了。看起来更成熟了。」
贵久的发言很有兄长的风范。
「是吗?毕竟我现在是成长期嘛。」
雅人面露害臊的笑容,凝望着自己的手脚。
「太好了,你们感情还是很好。很高兴我们能顺利重逢。亚纪、雅人、好久不见。」
沙月望着三兄妹重逢的温馨场景,对三人这么说。除了当事人、利欧和美春之外,没有人知道沙月曾在晚会前溜出王城,她现在必须假装一副许久没跟两人见面的模样。
「沙月学姐,好久不见。」
「太好了。沙月姐姐,你看起来很有精神。」
亚纪和雅人也按照事先的计画,装出一副久别重逢的模样。
「既然各位顺利重聚,若继续待在这里妨碍久未谋面的各位,未免太不识趣了。我们这些局外人就先离开吧。」
佛兰索望着莉莉安娜,提议让外人离席。
「好的。我稍后再跟各位打招呼。」
莉莉安娜立刻表示赞同——
「春人大人,你要不要来陪陪我呢?」
夏洛特突然邀请利欧。
「当然没有问题。」
对方贵为公主,利欧当然没有理由推辞,二话不说地点头答应。于是大家一同离席,只剩下从地球穿越来的五人待在会客室。
房门啪哒一声关上,房里只剩下五个人后——
「大家先坐下吧?美春,坐我旁边吧。」
沙月提议。
「说得也是。」
贵久雀跃地点头答应。他按着亚纪的背,与她并肩坐在横长沙发上。雅人独自在不远的单人沙发上坐下,美春则坐在沙月身旁。
「这次难得重聚,现在的气氛也很愉快,但我们已经大致把握彼此的状况了,我们五人将来也很难有时间再次单独相处,趁现在谈一些必要的事情吧?」
沙月企图有效率地活用有限的时间。她环顾全员的脸庞,开启话题。
「好的。但我们必须谈些什么?」
贵久望着沙月,疑惑地歪着头。
「到头来,我们必须好好讨论大家的将来才行。现在面临许多复杂的状况吧?我和贵久没有办法轻易离开所属的国家,大家接下来势必要四散各地。从长远的眼光来看,也需要讨论如何返回地球。」
沙月简洁地整理这些议题。
「说得也是……」
贵久点了点头,瞄了坐在对面的美春一眼。
「首先,我想说一件与春人有关的事,这件事与我们的将来也有关。贵久同学,他已经允许我把这件事告诉你了。你可以答应绝对不会把我接下来说的事情泄漏出去吗?」
沙月严肃地凝望着坐下的贵久,开口询问。
「只有我?其他人呢?」
贵久环顾着在场的全员。
「他们都知道了。只要你现在答应我保密,我就告诉你。如果你不同意,我打算省略详细说明,只告诉你结论。但大家都答应过我会保密,你不可以跑去问,增加他们的困扰喔。」
沙月的解释相当抽象,贵久完全听不懂她想表达什么。但他不希望自己是唯一的局外人。
「……我知道了。我会守密。请告诉我。」
「那么,我先从结论开始说起。接下来的四年,我们恐怕都无法返回地球。」
沙月宣告。
「……四年?你怎么知道?」
四年这个数字莫名具体。
「我们在放学途中失踪的四年后,某个在地球丧命的人投胎转世到这个世界。就在他逝世不久前,你现在的母亲曾亲口告诉过那个人,美春尚未回到日本。」
「…………什么?」
贵久满脸错愕,露出一副「她在说什么啊?」的表情。
「那个人就是春人。前世的他叫做天川春人,是亚纪的哥哥。父母离异后,他与亚纪也分隔两地。就连雅人也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你大概也没听说这件事……」
沙月开口后,贵久十分吃惊。就算他将对方的话听了进去,却无法马上接受这个事实。
「亚纪,除了我之外,你还有其他哥哥吗……?」
贵久转过头,好不容易挤出这个问题。
「没有。你现在是我唯一的哥哥……」
亚纪皱着眉头回答后,紧握住贵久的手。
「如你所见,亚纪对天川春人心存芥蒂。虽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令尊令堂没有把春人的存在告诉你们两兄弟,或许也是顾虑到亚纪的心情。」
沙月轻轻叹了口气。
「亚纪……」
贵久也紧握着亚纪的手,不愿放开。
「天川春人曾是美春的青梅竹马。亚纪的双亲在天川春人七岁那年离异后,他们也分隔两地。」
沙月提及天川春人与美春的关系。
「美春的……?」
贵久用力瞪大双眼,表情僵硬。
「是啊。春人先生前世是我的青梅竹马。」
美春一脸坦然地开口,证实沙月的发言。
「唔……」
贵久感觉心跳漏了一拍,脸色惨白。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过去存在着他所不认识的美春,他的心中就莫名地涌出恐惧。
「我们重回正题吧。根据春人的记忆,亚纪的母亲说美春依然下落不明。但亚纪却过得很好。」
「……这代表美春留在这里,而亚纪返回地球了是吗?」
怎么可能,亚纪和美春根本不可能分开。他错愕的表情彷佛在控诉着这一点。
「是啊。亚纪的妈妈究竟是在叙述事实,还是为了不让春人担心而撒谎呢?假如亚纪真的待在地球,我不知道这究竟代表着什么意思。」
沙月埋头思索,清秀的外表笼罩着阴霾——
「…………请、请等一下!我不相信亚纪和美春会分隔两地。春人先生不知道亚纪下落不明吗!那他一定了解母亲说亚纪过得很好是骗人的……」
贵久口沫横飞地说。
「……春人确实不知道亚纪失踪的事。双亲离婚后,他的父亲彻底隔绝了与亚纪有关的消息。」
沙月回答后,瞄了亚纪一眼。听到沙月提到父亲,亚纪的嘴唇痛苦地扭曲。
「但是……我不相信亚纪和美春会分开。他的母亲是不是为了怕春人先生担心,而捏造出这个谎言?」
听到贵久这么开口,换美春勾起微微苦笑。
「……确实很有可能。要是亚纪真的回到地球,却没有去跟转世前的春人见面,这样未免太奇怪了……」
沙月瞄了亚纪一眼后——
「总之,我们确实有很长一段时间无法返回地球。虽然我也不乐见这种状况,但几乎可以确定这是事实了。既然如此就必须好好讨论大家的未来,不谨迷糊糊地过旱。」
她做出总结。
「好的。」
美春用力点头表示赞同。
「老实说,在春人带着美春出现前,我也非常焦急跟寂寞。虽然我猜到你们也被召唤到这个世界,却没有任何证据,因此当时很想赶快回地球。现在有你们陪着我,我又认识了春人这位可靠的朋友,我变得更积极了。所以,我们不可以太悲观喔?既然短时间内无法回地球,那就好好地在这个世界安稳过活,就算回不了家,我也希望人生能够充满意义。」
沙月环顾着大家的脸庞,说出想法。
「我们前阵子也大略谈过与两位重逢后的去向。虽然我们对此各有想法,却有些忌讳这个话题……既然五个人聚在一起,我认为必须好好谈谈。」
美春也清楚地主张。
「是啊。虽然在场的五个人可能无法一起生活,但只要知道彼此平安无事,将来还能重聚,我就有了努力的动力。」
沙月也跟着点头。
「一起生活啊……沙月学姐是卡尔亚克王国的勇者,不可能搬去善托斯特拉王国吧。」
贵久一脸为难地望着沙月。
「嗯,对……」
沙月支支吾吾地同意。
「……哥哥,你马上就要回善托斯特拉王国了吗?」
亚纪拉着贵久的袖子,开口询问。
「是啊。虽然我日后还能再过来这里,但也没办法待太久。所以,我花了整个晚上思考自己的将来。我希望大家可以跟我一起回去,并且一直待在一起。我绝对会保护你们的。」
贵久一脸凛然地展现决心和意志。他看向亚纪和雅人,最后凝望着美春。
「哥哥,我也想跟你待在一起……」
尽管亚纪这么回应,她的语气却隐约透露出犹豫。她确实想跟贵久待在一起,但她待到至今的岩之屋所带来的生活以及与同居人的羁绊,或许是让她踌躇不决的原因。
「嗯……」
雅人陷入沉吟。他似乎犹豫不已,迟迟未给出答覆。
「对不起,我没有办法去善托斯特拉王国。」
美春清楚地拒绝贵久。
「为、为什么……」
贵久询问,声音略显沙哑。
「我想跟春人先生待在一起……」
美春立刻说出理由。
「唔…………」
贵久露出一副快被推下悬崖似的表情。他一时语塞,紧紧盯着美春。但美春没有再多说。
另一方面,亚纪听到美春清楚地表示要待在利欧身旁后,嘴巴下意识地扭曲——
「我也想留在春人哥哥身边。看到哥哥之后,我的心情有些动摇。但我果然还是比较想跟春人哥哥待在一起。」
雅人也清楚说出想法。
「为什么啊……」
贵久低语,他的语气明显充满愤慨。
「哥、哥哥,我想陪在你身旁喔!」
贵久身旁的亚纪似乎听到了他的低喃,急忙地说出口。
「亚纪……!」
贵久的表情开朗了起来,就像在沙漠中看到绿洲。
「我也很想跟哥哥待在一起啦。但春人哥哥非常照顾我,我没办法想像自己干脆地对他说出『这阵子受你照顾了』,然后拍拍屁股就走的模样……亚纪姐姐,虽然你现在对春人哥哥视若无睹,但你也有这种感受吧?」
雅人老实地说出心情,询问亚纪。
「…………」
亚纪似乎无法坦率地承认,沉默不语。她这样的反应就足以证明雅人说得没有错。
(春人先生在雅人和亚纪心中占了这么大的份量啊?)
他们明明只认识了几个月……贵久似乎认为是春人夺走了自己重要的羁绊,握紧拳头。
「再说,我还必须修练剑术,也有想要达成的目标,不想半途而废。所以,在我独当一面前,不能跟哥哥待在一起。」
看到亚纪没有回应,雅人叹了口气,再次说出想法。
然而——
「剑术!?你在学剑术?」
贵久无法对此充耳不闻。
「对啊……」
看到贵久激动的反应,雅人有些不知所措。
「你学剑术做什么?这可不是儿戏。这个世界的剑术是用来杀人的。」
贵久曾在王城里学习剑术,他很清楚这个事实,不,其实是有人告诉过他这一点。正因如此,听到雅人在练剑后,他的反应才会这么夸张。
「我知道啦。春人哥哥都已经告诉过我了。哥哥,既然你这么了解,代表你也在练剑吧?」
只有你可以学剑,我不行吗?雅人发牢骚似地嘟起嘴。
「我已经是高中生了,能理解这种事情,当然没有关系呀。但你还是小学生吧。你现在正值培养道德观和伦理观的时期。」
「我也能理解啊!」
「你、你该不会已经杀过人了吧?」
这下该如何是好?贵久面色铁青。
「我才没有!但这个世界有魔物存在,世道又危险混乱。要是遇到紧急情况,我必须守护大家才行。像我们刚抵达这个世界时,就差点被人掳走喔。」
雅人激动地反驳。
「我不是说过了吗?接下来由我来守护你们。你不需要跑去危险的地方。只要待在王城里,就不会遇到任何风险,非常安全。」
「我讲过不会跟你走!我不想被动地受人保护。」
「如果你跟人作战,说不定会送命喔!?」
贵久用严厉的语气叱责雅人。
「这一点春人哥哥也已经告诉过我了!」
「唔……」
他又提到春人这个名字。春人、春人、春人。不知不觉间,春人这号人物存在于众人的心中。取代了自己原本的位置……
「你们都冷静一下。我是希望大家说出想法,并非叫你们吵架。」
沙月趁贵久陷入沉默之际插嘴。
「……我、不想让雅人生活在危险中。待在王城里很安全,也可以学习剑术……我愿意让步,你可以在王城里找骑士好好学剑。」
贵久不快地说。
「哎呀,先不管王城里安全与否,春人刚成为名誉骑士吧?应该比其他骑士还厉害喔。」
沙月称赞利欧。
「对啊。」
雅人一脸骄傲,点了点头。
「雅人,贵久同学是在担心你。你必须理解这一点。贵久同学光是想像你不在他身边时会不会出什么万一……就足以让他惶惶不安。」
沙月安抚雅人,扬起带着一股忧郁的笑容。来到这个世界后,沙月也一直很孤单。她多少能理解贵久的心情。
「唔……说得也是。」
雅人不甘愿地点了点头。
「虽然这还不是最终决定……但亚纪想跟贵久同学一起去善托斯特拉王国,美春跟雅人打算继续跟春人待在一起,我留在卡尔亚克王国。这是大家目前的想法吧?」
沙月回溯着大家的发言,整理出这个结论。沙月对此没有任何意见。问题在于贵久和亚纪是否能接受这个结果。她这么思索,凝望着两人后——
「……亚纪,这样好吗?你会在心结尚未解开的状况下,再次与春人先生分开喔。」
美春询问亚纪。
「…………我不知道。」
亚纪移开视线,静静地回答。彷佛在隐藏着心中的焦躁。
「如果你要前往贵久同学的国家,我建议你趁离开前好好与春人先生谈一谈。就算分隔两地,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和解。」
美春抵住胸口,阐述自己的想法。亚纪咬紧牙根,面露自暴自弃的笑容说:
「美春姐姐,你现在已经是那个人的同伙,不站在我这一边了。」
「……不是的。不是这样。我很重视你,把你当成亲妹妹看待。」
听到亚纪冷酷的控诉,美春极其哀伤地反驳。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跟我一起走!跟我去哥哥那里,而不是追随着那家伙。你以后也跟我待在一起嘛!」
亚纪对美春发出悲痛的呐喊。
「关于这一点…………我办不到。对不起。」
尽管美春苦恼不已,依然说出自己的想法。
「美春姐姐,是因为你喜欢那个人,所以不能跟我待在一起吗?你要选择他吗?」
亚纪的声音激动颤抖。
「你说选择……」
美春惊愕地屏息。既然她最后决定陪在春人身边,亚纪确实可以这么形容她。但背后的意义却有着极大的差距。
「……亚纪,虽然我不是当事人,不知道该不该插嘴,但你不可以说这种话喔。」
基于局外人的身分,沙月一直保持沉默,但她无法对这句话充耳不闻,决定加入对话。
「就是说啊,亚纪姐姐。」
雅人也失落地说。另一方面——
「喜欢那个人……」
知道美春可能喜欢春人后,贵久说不出话来。这股冲击逐渐转变成焦虑不安。
「春人先生是怎么想的呢!?」
贵久心急地询问。由于这句话没有受词,导致整个问题的含义太过广泛,大家不知道他在询问春人对哪一件事的想法——
「……他想让美春等人自己决定去向。但他不希望美春待在他的身旁。」
沙月回答。
「……这件事不要紧。我好好跟春人先生谈过也拜托他了。虽然反应有些消极,但春人先生同意让我留在他身边了。」
美春望着沙月,点了点头。
「对方同意了喔。」
沙月绽开笑容,望向贵久。然后——
「美春,你真厉害。但他的反应有点消极啊,这样有点不妙……」
她有些惊讶地叹了口气。美春腼腆地微微勾起嘴角。
「那、那么,就邀请春人先生跟我们一起回去……」
贵久开口,声音中透露出浓浓的焦虑。
「……不可能,春人也有自己的事要处理。」
沙月似乎回想起利欧的计画,微微沉下脸。
「难、难道是因为这样,他才不想把美春带在身边吗?」
只要牵扯到美春,贵久就变得格外敏锐。他猜中了利欧的心思。
「可以这么说……」
沙月勉强点头承认。
「春人先生不希望你跟着他,你却硬要跟着对方,会不会造成他的困扰?」
贵久似乎从中找出一条活路,他倒抽一口气后,开口说道。
「……有可能。但我认为这并非坏事。春人企图摆脱安稳的生活,最好有人能待在他身旁,将他拉回正轨。」
沙月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忧虑地说。
「摆脱安稳的生活?」
贵久等人都是头一次听说此事,他们讶异地歪着头。
「嗯~美春姐姐,为什么春人哥哥不希望你陪着他?难道我就可以待在他身边吗?」
雅人疑惑地询问美春和沙月。
「这个嘛……呃……」
美春似乎难以用言语来表达——
「因为春人的前世是天川春人,而美春曾是他的青梅竹马吧。如果想知道详情,必须等春人本人在场,我们没办法告诉你们。对吧?」
沙月不想谈得太深入,简洁地带过回答后,温柔地徵求美春的认同。
「……是的。」
美春静静地点头。
(这是什么意思啊……)
贵久着急不已,他咬紧牙根,压抑着心中的焦虑。
(我明明已经决定好要守护他们,我……)
只不过分离了几个月,状况竟然变得如此莫名其妙,他无法放手让美春再次离开自己。
难道自己从一开始就是个局外人吗?他已经不想再面对失去重要的人的恐惧了。他决定要把心意告诉美春。
但他还来不及说出口,美春却又要离开……
(我必须、必须想个办法……)
当贵久悄悄咬紧牙根时,亚纪紧握住他的手。贵久脸色一变,也紧紧握住对方的手。
「哥哥,不要紧。我会陪在你身边。」
亚纪用只有贵久能听见的音量低语——
「我知道了。美春姐姐,我会跟春人先生谈谈。」
她紧盯着美春宣告。
◇ ◇ ◇
离开会客室的利欧与大家告别后,与夏洛特一起漫步在王城的走廊上。
「您要去哪里呢?」
利欧泛起笑容,询问走在身旁的夏洛特。
「贝尔托姆王国本国的客人要返国了,我得过去送行。接着,我和莉赛萝黛约好要一起喝茶。春人大人,请你一起参加。」
夏洛特莫名欢欣鼓舞地回答。
「这样啊……」
利欧不清楚夏洛特开心的理由,他窥视着对方的脸色,这么回应后——
「春人大人,谢谢你。」
夏洛特突然向春人道谢。
「为什么跟我道谢呢?」
「因为亚纪大人和雅人大人呀。你们相信我方,才会把他们带来王城吧?这代表沙月大人对我们产生了某种程度的信赖。真是让人开心。你是不是一下子就把我们跳舞时的对话告诉她了?」
「……是的。可是,就算我把这件事告诉她,应该也没有产生太大的影响。」
既然亚纪和雅人强烈希望能跟贵久见面,只能把两人带进城里,他们也别无选择。
「春人大人,虽然你这么说,也不会动摇我方对你的评价喔。父皇喜出望外,应该对你赞叹有加喔。呵呵。」
夏洛特轻笑出声。谈着谈着,两人来到了几何式庭园,这个庭园延伸至王城城门。
此处停有数台等候启程的马车。贝尔托姆王国本国的王侯贵族们,将搭乘魔道船返回贝尔托姆王国王都,现在必须搭马车前往港口。
「他们大概快要出发了。我看到克莉丝汀娜大人和勇者大人了。幸好有赶上。春人大人,这边请。」
在夏洛特的邀请下,利欧走向贝尔托姆王国本国的贵族们身旁。考虑到过去的纷纷扰扰,他并不想主动接近这群人,虽然他曝光的机率极低。应该说,在场几乎没有几个人能认出利欧。
「克莉丝汀娜大人和勇者大人在吗?我想跟他们道别。我是卡尔亚克王国的第二公主夏洛特,这位是名誉骑士天川阁下。」
夏洛特询问护卫马车的骑士。听到夏洛特介绍自己为名誉骑士,利欧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但他日后若是遇到与贵族交际的场合,这个称号确实很方便。
「请您稍候。」
看到大人物登场,骑士慌忙离去。不到一分钟,克莉丝汀娜和琉衣与护卫们一起走出来。
「夏洛特大人、天川阁下。不好意思,劳烦两位前来送行。」
克莉丝汀娜端庄地向两人打招呼。
「我应该好一阵子没办法跟两位见面,所以过来打声招呼。虽然我也想跟两位好好聊聊。但基于双方的立场,我们没有办法这么做。很高兴来得及道别。」
夏洛特巧笑倩兮地说。她的视线不经意地从克莉丝汀娜身上移开,望向从贝尔托姆王国陪同前来的查理•奥波。
「我们说不定很快就有机会能再度聚首呢。不过,将来也可能有好一阵子见不到面。能有机会像这样好好道别,我也非常开心。」
克莉丝汀娜也瞥了查理•奥波一眼,面露柔和的笑容答道。接着,她的视线移向利欧。
「天川阁下,也谢谢你前来道别。琉衣阁下似乎很想再跟你谈一谈。」
「真是……不敢当。」
利欧朝琉衣深深行了一礼。
「春人,我很高兴能再见到你。如同克莉丝汀娜所说,我很想再找你聊天。」
琉衣扬起爽朗的笑容。
「我深感光荣。为什么想找我谈天呢?」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为什么琉衣对春人如此有好感?
「我很想问问令尊令堂的事情。你的姓氏与我故乡的语言极为相似,我总觉得你是同乡,让我感到很亲切。除了沙月小姐之外,其他勇者皆与我保持距离,如果我们将来有机会见面,你可以把我当作朋友,好好陪我聊一聊吗?」
琉衣面露苦笑,阐述理由,伸出手与利欧握手。
「当然没问题。如果不嫌弃的话,我很乐意。」
利欧立刻伸出手,握住琉衣的手。
「谢谢。」
琉衣端整的脸庞浮现出欣喜的微笑后,观察着利欧等人互动的查理•奥波走了过来——
「两位大人,出发时间将近,是不是差不多该离开了?」
他询问克莉丝汀娜和琉衣。
「好的。那么,再会了。」
琉衣立刻答覆查理,准备转身离去。然而——
「哎呀,天川阁下,你的肩膀上有灰尘。」
克莉丝汀娜突然指出这一点。
「见笑了。」
利欧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拍掉灰尘。
「不是那里……」
克莉丝汀娜这么开口后,迈出步伐,逼近利欧——
「谢谢你救了芙萝菈。」
她在利欧的左耳畔低语。夏洛特站在利欧的右侧,应该听不见她的声音。
005
「……失礼了。」
利欧微微瞪大眼睛,但他马上低头示意。
「我拍掉灰尘了。再会。」
克莉丝汀娜没有多说什么,最后,她微微流露出脆弱的神情,走向马车。
◇ ◇ ◇
接下来,场景来到位于王城中,只开放给王族等少数人的屋顶庭园。利欧为克莉丝汀娜等人送行后回到王城。接着,他与受到夏洛特邀请的莉赛萝黛一同谈天,并将亚纪和雅人两人的事告诉对方。
「莉赛萝黛大人,抱歉,没有事先告知你他们的存在。」
当初是莉赛萝黛带利欧和美春参加晚会。利欧却对她隐瞒了两人的存在。他针对此事开口道歉。
「不,直到你们抵达王都前,我也一直对国王隐瞒着您和美春大人的存在。请别介意。」
莉赛萝黛扬起柔和的笑容。
「不好意思。」
利欧深深行了一礼。抵达王都后,他不知道自己已经行过多少次礼了。但他现在怀着特别真诚的谢意。
「他们五人现在不知道在谈些什么。」
夏洛特拿起茶杯,高雅地抿了一口,开口询问。
「……大概在讨论将来的事吧。」
就算现在隐瞒夏洛特,这情报也很快就会公诸于世。再说,夏洛特说不定会提起一些有益情报,所以利欧决定据实以告。
「毕竟沙月大人会留在我国,所以贵久大人会待在善托斯特拉王国吧。春人大人,你将来会继续旅行。剩下的人大概在烦恼要跟谁行动吧。」
夏洛特准确地推测出美春等人的状况。
「是的。」
利欧简洁地表示肯定。
「嗯~如果沙月大人将来不打算与我们密切往来,我们会很困扰。但这也不是我们能掌控的事情……」
夏洛特用食指抵着嘴边,一脸苦恼。
「……贵久大人是亚纪大人和雅人大人的兄长,由他保护两人再自然不过了。没办法这么做吗?」
莉赛萝黛也加入对话,开口询问。
「是的。似乎仍有……许多问题要解决。」
利欧有些模棱两可地肯定。不过——
「贵久大人似乎对美春大人有好感喔,是不是跟这件事有关呢?或是亚纪大人很仰慕春人大人,却遭到贵久大人反对。」
夏洛特兴致勃勃地深入具体的部分。但不知道是不是利欧的错觉,平时直觉敏锐的夏洛特却做出不太准确的推论。
「不知道呢。」
利欧面露苦笑,试着蒙混带过——
「不好意思打扰各位欢谈……」
三人谈笑之际,有人造访庭园的凉亭。说人人到。访客是沙月。
「哎呀,沙月大人。你们谈完了吗?」
夏洛特代表三人回应。
「不,我们还在谈。我想借一下春人。」
沙月望着利欧,尴尬地低下头。
「哎呀,这样啊。如果春人大人不介意,我们当然没有理由拒绝。对吧,莉赛萝黛?」
夏洛特用雀跃的嗓音将话题抛给莉赛萝黛。
「是的,当然。」
莉赛萝黛立刻回答。于是,利欧跟着沙月前往美春等人的身旁。
◇ ◇ ◇
十分钟后,利欧踏进美春一行人等候的会客室。
「对不起喔。春人,你随便找个空位坐下吧。」
沙月的神情隐约透露出疲惫,她催促利欧坐下后,自己坐在美春身旁。
「好的。」
利欧照着沙月的话,在一张空的单人沙发上坐下。雅人坐在他的正对面。斜对面分别是坐在两张长沙发上的美春和沙月、亚纪和贵久。
顺带一提,沙月已经在路途中略述了五人至今的谈话内容和找他过来的用意。
「春人,我刚刚说过吧,亚纪有话要跟你说。如果你不想受到打扰,我们可以离开。美春,你留下来比较好吧……」
沙月依序看着利欧和亚纪,最后望向美春。
「我都没差。如果春人先生觉得有些话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说出口,你们要离开也可以。」
亚纪用有些带刺的语气试探利欧。
「……亚纪,我不知道你想谈什么,不过,只要答应守密,我不介意大家留下来。」
利欧平静地回答。
「这是当然的。毕竟这件事牵扯到你的隐私。大家同意吗?」
沙月环顾众人。美春和雅人立刻点头答应。但沙月主要是想跟贵久确认这一点。贵久与沙月四目相交后,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
「那么,亚纪,你想跟我谈什么?跟天川春人有关吗?」
利欧主动询问。
「说得好像你不认识他一样。」
亚纪责备地说。
「我确实认识他,但我们是不同的两个人。我已经无法以天川春人的身分生活了。」
亚纪感受到他的语气中流露出的决心,微微抽了口气。但她认为自己现在必须勇敢。
「也就是说,你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利欧困扰地回答。
「我听说了。你不希望美春姐姐跟着你吧。以前你明明那么喜欢美春姐姐,总是叫她小美。现在已经不喜欢她了吗?你讨厌她了吗?所以才不希望她跟着你?对我也是……」
你不像以前一样亲切称呼我了吗?尽管她最后咽下这句话,情绪却变得十分激昂。
「我并没有讨厌她。」
「那么,你为什么不称美春姐姐为小美?为什么不希望她跟着你?」
「……我不会用记忆中的名字称呼美春小姐。我没有办法这么做,我现在已经不是她的青梅竹马了。」
利欧回答后,亚纪咬紧牙根。美春的表情充满落寞,沙月的嘴角不悦地下扬——
「纵使我和天川春人是不同的两个人,我还是很重视美春小姐。所以我才不想要她跟着我,希望她最好待在安全的地方。亚纪,你也是一样。我已经不是天川春人了,既然各位知道我前世的身分,最好别继续待在我的身旁。」
利欧的话语中隐约带着忧郁,继续说了下去。
「……我不懂你最后那些话想表达什么意思。」
亚纪露出无法释怀的表情,疑惑地歪着头。贵久和雅人也是一样。
「美春小姐和亚纪认识天川春人。两位现在还会下意识把我当成他看待,或是把我们两人的身影相叠吧?」
「…………」
亚纪没有否认。她现在确实从利欧身上看见了天川春人的影子,并企图发泄无所适从又不合情理的怒气。
「但我不是天川春人。我无法以他的身分给你们任何回应。天川春人已经死了。」
利欧面露一抹达观的笑容。亚纪的表情明显变得僵硬,像个察觉到自己做错事的孩子……
看到她的反应,让利欧感到自责。尽管如此,他仍只能以这种方式直接了当地解释。他现在是利欧,不是天川春人。
天川春人诞生在现代化的日本。过着衣食无缺的日子、安逸的生活和安全的环境培育出他的价值观。
利欧知道自己不可能拥有这种观念,进而唾弃自尊,决定要贯彻复仇的道路。即便不是为了复仇,也已经做了许多坏事。
因此,利欧没有办法以天川春人的身分与美春等人待在一起,在安逸的生活中享受每一天。那不是他该待的地方。
「春人哥哥,你终究还是拥有天川春人的记忆吧。但你却声称自己和他是不同的两个人。这样让人有点寂寞耶。你就是天川春人哥哥啊。看到美春姐姐出现在你的面前,你没有任何想法吗?」
雅人的肩膀和声音微微颤抖,似乎感到一丝寂寥。
「当然有。所以我才如此重视她们。认为自己最好别待在她们身旁。」
利欧的声音十分镇定,明显透露出放弃的念头。
「既然你这么看重她们,你更应该让她们接近你,陪在她们的身边。」
沙月忍不住说出意见。
「……所以,我尊重了美春小姐的意见。虽然我可能会四处旅行,但我会安顿好生活环境,让她继续过着安全的生活。」
利欧从沙月身上移开视线。
「不,不是这样的。我不是说过吗?以后也想跟你待在一起。你不是答应我了吗?」
回过神来,美春已经用沙哑的声音脱口而出。她大概认为利欧会用旅行当借口,鲜少出现在她的面前。
「我会请你继续过之前的生活。这么一来,你仍算是待在我的身边吧?」
利欧刻意冷静地说。
「不一样,根本不一样。」
美春斩钉截铁地说。
「…………」
利欧没有马上给出答覆,暂时陷入沉默。
(……什么嘛。这家伙竟然对我望眼欲穿的东西摆出不屑一顾的态度。但美春偏偏要的是他……他抢走了美春!)
听了利欧说的话,贵久彷佛要丧失理智了。他威吓似地挺起肩,皱眉咬着下唇。此时——
「我听美春说,虽然你态度消极,但依然答应了她。我还很开心地以为你多少接受了她的心情,看来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沙月凝望着利欧的眼眸,一脸失望,语气错愕地说。
「…………」
尽管利欧可以有条有理反驳,他却选择沉默不语。
「春人,陪我一下。」
沙月静静地说完,毅然决然地站起身。
◇ ◇ ◇
于是,大家来到卡尔亚克王国城的士兵训练场。利欧拿着模拟作战用的阔剑(长刀状的长柄武器),面对手握相同武器的沙月。
「请问我们为什么要比划呢?」
利欧确认拿着阔剑的手感,询问站在对面的沙月。
「因为我很不满。」
沙月皱着眉,直率地回答。她的回答太过简洁,让利欧摸不着头绪。
「不满什么?」
尽管利欧隐约察觉到理由,他依然开口询问。
「你!」
沙月伸手指向利欧。
「我吗?」
沙月的回答与利欧的猜测有些出入。她看起来怒火中烧。利欧堆起困扰的笑容。
「你别误会。我无意强迫你接受我的意见,也能理解你的担忧。你说的话确实没有错,考量也很周到谨慎。」
但是——沙月继续说了下去。
「请你不要擅自决定一个人走下去。美春也考虑很久,内心百般交战后,才下定决心说出自己的抉择,并试图找你谈判。不要逃避,好好面对她吧。雅人也说过,看到你这样拒绝大家,我们也会很寂寞。那个人明明存在于你的心里,你的心是他唯一的容身处。你却……」
沙月诚挚地对利欧倾诉。美春、亚纪、雅人和贵久待在一旁,望着他们交谈。
骑士和士兵们本来待在训练场受训,现在却站在与利欧等人隔了一段距离的地方,望着两人一来一往。虽然听不见交谈内容,却能感受到剑拔弩张的气氛。
王侯贵族们或许是耳闻勇者沙月将与名誉骑士春人比武,纷纷涌入练习场。卡尔亚克王国的夏洛特和莉赛萝黛、雷斯托拉希翁的芙萝菈和弘明、萝艾娜、攸格诺公爵、善托斯特拉的莉莉安娜与护卫的女骑士们也在场。
「……先告诉你一声,我将来也想跟你增进情谊。虽然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我已经把你视为重要的朋友了。可见你在我心中已经占了相当的份量。」
所以——
「我不准你逃跑。这次换我闯进你的心里了。既然你听不进我们说的话,只能靠肢体冲突了。我会怀着壮士断腕的决心。」
沙月热血沸腾地滔滔不绝说着。利欧目瞪口呆地盯着她。
「……我不能打断你的手臂吧?」
「吵、吵死了。我的意思是,要是你不展开行动,永远不会成功。」
利欧调侃后,沙月面红耳赤地呐喊——
「沙月大人!」
两组人马接近利欧等人。一组是夏洛特和莉赛萝黛,另一组是莉莉安娜与护卫的女性骑士。夏洛特呼唤沙月的名字后,小跑步冲了过去。另一方面,莉莉安娜则走到贵久身旁。
啊,他们果然看不下去,前来阻止了吗?虽然沙月已经拜托骑士让她使用练习场,但她没有事先知会负责人,还打断骑士受训……当沙月这么思索时——
「真是的,下次你们要做这种有趣的事情时,一定要第一个约我喔。如果你们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们找一个裁判过来。如何?」
夏洛特意外地兴致盎然。
「啊,不,不需要……」
沙月诧异地回应。
「我知道了。各位这边请。」
为了不打扰两人比划,夏洛特带着美春和莉莉安娜等人前往安全地带。意外整理出一个让两人可以放心较量的环境后——
「你会使用那种武器吗?」
沙月面对着利欧,望着他手中的阔剑。
「是的……与其说是枪,这种武器跟长刀比较相似。我姑且知道怎么使用。」
利欧旋转着手中的阔剑,表示自己知道怎么操纵它。
「那就好。丑话说在前头,不可以因为我是勇者就放水喔。我会使出全力发动攻击,你也要这么做。」
沙月一开始就叮咛利欧,不可以打友谊赛。
「……我知道了。包括魔术在内,有什么特别的规定吗?」
利欧放弃反驳,点了点头后,确认规矩。
「这是没有时间限制的一回合胜负。抛下武器不算战败。以点到为止的方式引发某种特定状况,或有效打击到脸部以外的部位者获胜。我们只能使用强化体能魔术。这样如何?神装会自动启动强力的强化体能魔术……春人,假使你只使用魔法强化体能,我会尽量抑制能力。」
沙月解释规则后,窥视着利欧的神色。
「我不介意。我会使用这把魔剑强化体能。」
利欧握住插在腰际剑鞘上的剑。成为名誉骑士后,利欧便可以在王城里携带刀剑。
「喔……这就是能推回亚龙龙息的魔剑啊。若你比较习惯剑,可以用那把剑跟我比划。」
沙月兴致勃勃地望着利欧手中的剑。
「不要紧。不过,我已经拿着阔剑了,这把剑有点碍事。」
利欧假装使用剑强化体能,悄悄使用精灵术后,将阔剑往地面一刺,瞬间靠近位在远处的美春一行人。
「唔……!?」
美春吓得全身僵硬。就连守护莉莉安娜的女骑士们的反应都慢了一拍。
「雅人。」
利欧呼唤雅人的名字。
「怎、怎么了?」
雅人战战兢兢地回答。
「可以帮我保管这把剑吗?比划时很碍事。」
利欧连着鞘将剑递给雅人。
「我知道了,交给我吧。」
雅人绷紧神经,接过利欧的剑。利欧抛下一句谢谢,直接回到沙月正对面。
「呜哇,那股魔力是怎么回事……明明满溢而出,却没有一丝浪费,恰到好处。」
护卫莉莉安娜的骑士中,最年幼的少女爱莉丝仔细打量着利欧,表情变得扭曲。
「……我们最好再后退几步。」
最年长的女骑士表情稍微僵硬,如此吩咐。另一方面——
「我准备好了。」
利欧回到沙月的正对面后,拿起戳在地面上的阔剑,摆好姿势。
「看来我真的必须抱着背水一战的决心,否则没有胜算。」
看到利欧刚刚的动作,沙月似乎明显感受到双方的实力差距,面露僵硬的笑容。她不能因此而感到畏惧。
「我们抛起石头,石头落地的瞬间就开始比赛。」
利欧轻巧地从地上拾起一颗小石头,游刃有余地说。
「……好,随时都可以放马过来。」
沙月表情紧绷,点了点头。她跨出左脚,平举手中的阔剑。这是长刀的基本握刀方式,不只可攻可守,还适合变换各种动作。
「那么,我丢了。」
利欧将小石子往上一抛,与沙月一样平举阔剑。没过多久,小石头落地后——
「喝!」
沙月勇猛呐喊,鼓舞自己,用力蹬向地面。当利欧进入她的攻击范围后,她俐落地突刺。但利欧的武器却轻易地缠绕上沙月的刀锋,易如反掌地架开攻击。
尽管如此,沙月并未感到害怕。她依旧使用基础体术维持架势,引出超越肉体的体能,果敢地发动攻击。而利欧的实战经验远远超过沙月,巧妙地避开对方的进攻。
「看来你懂得如何使用阔剑嘛。我本来想用最初一击做了断,没想到被你灵巧闪开了!」
沙月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后,对利欧这么说。
「你太容易被看穿了。」
「你还真敢说!」
利欧面露无畏的笑容后,沙月再次发动攻势。她举起阔剑,使劲朝上方一砍,没想到这是假动作。她旋转刀柄,反转刀锋,展开欺敌的袭击。
但利欧轻盈地朝侧边跨出一步,躲过对方的攻势。沙月马上将阔剑横向一挥,展开追击。
利欧挥下阔剑,朝沙月的横砍向下一挥,并直接将沙月的阔剑压在地上。
沙月立刻抢在刀锋触碰地板前拉回刀柄,避免对方压制住自己的武器。下一瞬间,她绕到利欧的侧边,瞄准他的脚边挥刀。
利欧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迅速用脚踩向疾速逼近而来的刀锋,利用体重的重量将前端的刀刃押入地面。接着,他稍微放轻力道,朝沙月横向一砍。
「什么!?」
沙月马上做出判断,松开阔剑刀柄,后退一步,勉强躲过利欧的攻击。但利欧宛如杂耍艺人般的防御行动使她花容失色,瞠目结舌,围观的民众也是一样——
「……这把阔剑确实与长刀极为相似,但我们不是在参加比赛,而是在进行与实战相同的模拟战。每次攻击的精准度固然很重要,不过,如果你像参加比赛一样,总在寻找时机进行一次定胜负的攻击,敌方很容易就能看穿你的心思喔。」
利欧暂时放下阔剑,告诉沙月。
沙月当然可以仿照竞技运动摆出基本架势,但实战的目的是攻击对方,不用担心犯规。举例来说,在进行这场比赛时,她必须闪避一些竞技时无伤大雅的攻击,若把这场对决当作竞技比赛,太过在乎自己攻击的精准度,只会自取灭亡。
「我当然知道啊!你在同情我吗!?」
沙月的语气充满愤慨,反驳利欧。
沙月确实清楚这一点。她刚刚的某些动作并不符合长刀竞赛的规矩。但利欧发现对方攻防的动作有时仍偏向竞技运动。
「我没有在同情你。不过,如果一下子就分出胜负,我也无法卯足全力跟你战斗吧。」
「唔……」
沙月觉得自己受到侮辱,皱起眉头。但在沙月的认知中,春人不会毫无意义地说这种话,使她觉得不太对劲。
听到春人接下来的发言后,沙月发现对方刚刚并不是在羞辱她。
「也就是说……我想卯足全力与你战斗。由于你希望我不要放水,我现在才会把你的不足之处告诉你。」
「…………你真的很笨拙呢。」
沙月忍不住抱头苦恼。如果他一开始就能坦率地说出这样的想法,该有多好……
看来他很不擅长用言词表达自己的心情。
(这家伙明明爱讲大道理又顽固……)
没想到他却只能用身体语言与他人沟通,真是顽强。
「哈哈……」
利欧没有回覆。他使用手中的阔剑刀锋拔出刺在地面上的阔剑,抛给沙月。
「你这家伙真的是……」
沙月接下抛过来的剑,恶狠狠地瞪着利欧。虽然对方相当惹人厌,沙月却莫名不会厌恶。
不仅如此,甚至还对他产生好感。真是个讨厌的家伙……
(唉,我能理解美春喜欢他的原因了……)
眼前的少年让人无法抛下他不管,却宛如超人般十全十美。真是棘手。
「……春人,我想再跟你对决一次。我绝对不会展现刚刚那样的丑态。」
沙月本来想勾起羞涩的笑容,但她按捺住这样的心情,抬起头拜托利欧。
「我一开始就打算这么做。」
利欧举起阔剑。沙月瞧着他的身影看得入迷后,自己也举起阔剑。
「…………我准备好了。」
她做完深呼吸,迅速转换心情后,随即面露严肃的表情告知利欧。而利欧已经拾起小石头,抛向空中。
过了一会儿,小石头落地后——
「喝啊啊啊!」
沙月爆发出比刚刚更猛烈的气魄,冲向利欧。尽管她握着阔剑的姿势仍受到竞技运动所影响,但她使出的一连串攻击却与刚刚有些不同。
她率先瞄准了竞技比赛中不会攻击的部位,并在招式中交织着假动作,譬如说对准一些竞技比赛中也会进攻的部位。她费尽心思,试图让利欧看不出自己的出招路径。
(我一定要让他大吃一惊!)
沙月下定决心,暂时后退,双手高速旋转阔剑。下一瞬间,她就这么冲向利欧。沙月不断变换回转的轨迹,试着从不同角度出招。
「你的动作与刚刚判若两人。」
利欧轻巧地躲过沙月乱舞的阔剑,勾起笑容。沙月的基础很扎实,就算动作不符合理论,看起来也有模有样,毫无破绽。
「看到你一派轻松地这么说,我可不觉得你在称赞我!」
沙月彻底活用强化后的体能,她让枪瞬间停止回转,突然展开攻势。
但利欧后退一步,扭转身躯,冷静地躲过攻势。接着,他的左手滑到枪底的石突上方,用刀锋朝着沙月脚边一挥。
「喝!」
沙月立刻一个跳跃,避开对方的攻击。但利欧的阔剑刀锋划过空中后,突然停了下来。他翻转手中的刀,刀锋描绘出轨迹,彷佛被沙月吸了过去。
「呀!?」
「反应很好。」
沙月迅速举起枪,用枪柄挡下利欧的阔剑。利欧使用强化后的体能挥下剑,沙月整个人飞了出去。她猛然落地后,趁后退的同时调整身体平衡,试图与利欧拉开距离。
但利欧开始转守为攻,拉近自己与沙月的距离,展开无数次锐利的攻防。
「唔……」
沙月盯着利欧,一脸痛苦,架开对方的攻势。
惨了,必须做些什么才行。当沙月这么思索时,利欧突然使出假动作,他假装拉开刀锋,实际上却横向一挥。
当阔剑从侧边逼近而来时,沙月赶紧压低身势,彻底躲过一刀——
「有机可趁!」
她迅速朝着利欧反击。但利欧运用临危不乱的步伐移动身体,勉强避开对方的攻击。
「哇喔!」
看到两人间不容发的激烈攻防战,观众热情欢呼。但两人太过专注,听不见众人的欢声。
「喝啊啊!」
沙月从上方朝利欧挥下阔剑,但利欧也高举起武器挡下后,灵巧地运用力道架开对方的攻击。沙月向后踩空,猛然失去平衡。
即便如此,她依然设法踏稳步伐,猛然瞄准利欧的身躯发动攻势。利欧先发制人,挥舞阔剑,用力弹开接近而来的刀锋。
「我、我不会放弃!还没结束!」
沙月再次站稳步伐,修正遭弹开的刀锋轨道,使出全力朝利欧挥下刀。然而——
「什么!?」
利欧似乎从沙月站好脚步时就推测出她攻击的轨道,他纵身一跳,从空中踩住沙月阔剑的刀锋,并运用自己的体重向下压。
「呀!?」
利欧从上方重重地压住阔剑前端,使沙月无法继续控制阔剑,阔剑刀锋就这么被对方压制在地上。看到利欧宛如杂耍般的动作,围观群众一阵哗然之际——
「……我输了。」
利欧的阔剑靠在沙月的脖子上,沙月全身无力,宣告自己的战败。
「谢谢你。」
利欧向沙月道谢,沉稳的笑容中似乎透露着心满意足。
「谢谢你。唉,到头来我还是赢不了。输惨了。」
尽管沙月这么说,她的表情却神清气爽。此时,在场观众赞赏着两人的奋战,拍手喝采。
「这是一场很棒的对决。」
利欧环顾着远方拍手的群众,称赞沙月。不过——
「虽然你这么说,但你根本没有拿出真本事吧。我很清楚,你并没有全力以赴,你只是打败了卯足全力的我。」
沙月愤愤地说,恶狠狠地望着利欧。
「哈哈,是这样吗?」
利欧试图蒙混过去,沙月依然凶狠地瞪着他。
「这么一来,你懂得我的目的跟要表达的想法了吧?也了解我有多认真了吧?」
沙月无奈地叹息后,询问利欧。
「……是的,我多少理解了。」
利欧一脸尴尬地点了点头。
「那么,我最后给你一个建议吧。至于要不要参考这个建议,就是你个人的自由了。」
「是的。什么建议?」
不只身体语言,没想到她现在还有讯息要告诉自己,真是无法掉以轻心。利欧勾起嘴角。
「我认为你担心的那些大道理都很正确。你以后也必须保持这种谨慎的态度。可是,如果你考虑太多,有时反而会阻碍你展开行动。说难听一点,就是懦弱。」
「你真严厉……」
利欧自嘲。但不可思议的是,他不觉得对方在说教。
「是啊。虽然我们只在开学当天见过面,但我姑且还是你的学姐。当学弟陷入迷惘时,我应该要提点他。」
沙月面露柔和的笑容。
「还有……我要请求你一件事。」
沙月欲言又止,盯着利欧。
「什么事呢?」
「我想你已经察觉到了,贵久同学很喜欢美春。」
「……是啊。」
当沙月望向与美春等人站在一起的贵久后,利欧也将视线移到贵久身上,点了点头。美春等人知道利欧与沙月正在谈正事,没有走过来。夏洛特一行人也待在原地,凝望着两人。
「美春、亚纪、贵久同学、雅人和我。来到这个世界后,我们五个人的关系出现莫大的变化。说不定我们的情谊会出现不可抹灭的裂痕。不,看现在的状况,我认为已经注定会产生嫌隙了。」
沙月一脸诚恳地阐述。
「…………」
利欧没有回应,只是竖耳倾听。
「我们五人的关系会不会继续恶化,出现无法挽回的决裂呢?或是虽然分崩离析,却仍有挽回的余地?很抱歉,我对此完全帮不上忙。可是,我认为你与这件事有很大的关联。即便是能左右贵久同学和亚纪情绪的美春,也对这件事束手无策。不,如果她愿意牺牲自己的心情,说不定能改变我们的关系。你懂我这番话的意思吗?」
也就是说,贵久和亚纪希望美春能跟着他们离去。尽管这是贵久和亚纪期许的未来,却会违背美春的心愿。
「…………」
利欧为难地闭上嘴巴。
「如果美春违背自己的心愿,你觉得她真的会幸福吗?如果她按捺着想与你待在一起的心情,牺牲自己,你觉得她真的会感到开心吗?你其实都一清二楚吧?你既温柔又笨拙,也考虑到亚纪的心情,而有所顾忌吧……」
可、可是——沙月继续说了下去。
「如果、如果你能理解我说的话,我希望你能接受我的请求。就像刚刚一样,我们有时候必须透过正面冲突才能理解某些事物,否则永远无法把这些事传达出去。所以,请你抛开顾忌,与亚纪和贵久同学正面交锋。这么一来,包括你在内,我们六个人将来说不定就能和乐相处了。我知道这个要求很强人所难,我当然也会鼎力相助,但这是我的请求。如果、如果你答应了——」
说到这里,沙月闭上嘴,笔直地望着利欧后,面露娇羞的笑容,清楚地说:
「春人,你就是我的勇者,我会付出一切报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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