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总击篇 上 01

网译版 转自 百度贴吧

翻译:sg_epk

绿油油的麦田向着地平线无限延伸,开拓地的景色几乎如同风景画般美丽。

然而,看起来像是画家的手或是情绪失常而画出的黑色斑痕,将这印象画般的美景毁得体无完肤。

村落燃烧,黑烟升起。

第三侦察队所属的富田二等陆曹远望着腾空的大片黑烟,联想到想要直冲云霄的巨龙的身姿。但这是以在这和平的村落里生活的村民之性命、房屋,以及下次丰收之前的存粮作为祭品而唤起之物。如此一想,这幅风景画用“邪龙之冲天”来命名似也相称。

他所乘坐的大型直升机CH47 Chinook的大型编组与友机一起,几乎掠过房屋屋顶般穿过被黑烟包围的村落。

眼下的红莲之火,向房屋,家具等露出灼热之牙并将其嚼碎。这火焰伴着咀嚼声要将这些一网打尽。

如同蛇的舌尖般的火焰缓缓燃烧,沿着草木盘成一团,发出轰鸣的气息。

不过这声音硬是被发动着4336制动马力的涡轴发动机的轰鸣声毫不留情地压倒。

前后转叶将多层薄纱般的黑烟撕裂。烟雾下半部被下沉气流卷起。有的火焰直接被气流吹散。

与其说是同乘,倒不如说是让富田他们乘机的所属于陆上自卫队特地方面派遣部队第四战斗团403中队的队员们,看着眼下的惨烈景象一致默不作声。

不断说着话的只有电视新闻的取材员工。

并非从谁那拿到许可,却理所当然地占领了视野最好的场所,他们把摄像机的炮口朝向眼下的村落。拿着话筒的男人古村崎以述说仿佛只有自己才知道的特别秘密般的口气,不断说着一眼就能明白的“这里有村落”“烟雾正在升起”“到处都能看到牺牲者”之类的内容。

看着这样的情景,富田向旁边的栗林二等陆曹耳语道。

“我以为要保护的电视台职员肯定是你妹妹。”

“谁知道呢。我们最近老是在做这样的任务,这也算是侦察吗?”

对话微妙地对不上。不过都只不过是想发发牢骚,所以也没有什么言语交流,二人相互交换了下眼神,无奈地耸了耸肩。

“这群禽兽!真是惨不忍睹。我们在此地的任务是讨伐索沙尔。这次一定要找到他们的主力把他们碾碎。听到没有!?”

听到如同前任陆曹长般的怒吼,队员们齐声点头,“明白!”

“回答得很好。现在装填子弹!”

第一小队的队员们拿着弹夹哐哐敲击头盔。

这是确保总计20发的7.62mm子弹已在弹夹内确实装好。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若是在战斗中出现步枪卡壳等故障的话就关乎到性命。因为连这种程度的警惕心都没有而生死两隔,这就是战场,也是他们将要前往的地方。

用熟悉的手法装完64式步枪弹夹的队员们把手从控制杆上移开,开始上膛。装弹、装填、闭锁……他们手中的爱枪,在此瞬间轻松变成狰狞的凶器。

“子弹装填良好!安全装置良好!”

话虽如此,枪并不表现出攻击色彩,也不会像猎犬一样体毛倒竖,仿佛马上就要袭击过来般咆哮。不管你装不装子弹,冰冷的钢铁的表情都不会有任何变化。然而,只要给食指施以略超扳机重量2.3-4.7公斤之力,击铁就会冲击雷管,向主人所希望的方向吐出杀意之块。

如此看来,队员们和这步枪或许也是同类。

平日里他们也是某人的朋友,某人的丈夫,某人的儿子。他们并不像电视体育节目里在华丽演出后登场的格斗家,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外表特征很少。如果脱下制服,不说的话谁都不会察觉到他们的身份。

然而一旦拿起装弹完毕的枪,并按命令解除安全装置之后,他们就如同饥饿之狼一般寻找猎物,扣动名为命令的扳机,为歼灭敌人而勇往直前。

确认了为防止零件掉落及不必要的声响而贴的黑色胶布之后,队员们拉着背带背起步枪。他们之中也有利用地方工厂所生产的支架强行装上私用辅助瞄准镜的人。这些队员在昏暗的Chinook机内到处瞄准,确认十字瞄准镜的状况以后背起了步枪。

旁边的队员问道。

“这种硬装上的瞄准镜能用吗?”

“大概跟不知何时就会报废的准星和照门差不多……吧。”

战斗状况变得严酷之后,陆上自卫队高层也开始很大程度上允许自卫队员对枪支进行各种改造。辅助瞄准镜是其中一种,此外还有前方枪托和激光瞄准镜等。

Chinook二号机的影子落在村子的广场上一动不动。

在稍远处,眼镜蛇武装直升机在空中盘旋,摆出了支持正在下机的自卫队员的架势。

随着跟运动会拔河比赛的绳子般粗的速降绳下放到地面,小队长放下了举起的手。

此后第一小队的队员们如同打出的子弹般扑向速降绳,一个接一个地滑落。

进行报道的摄像机目送着他们的身姿。

在摄像机旁,富田等人瞄准地面,警戒着可能会攻击降落队员的敌人。

第一小队的队员全员降落完毕后,Chinook拉起速降绳,开始再次抬升高度。

在冷清的直升机内,古村崎逼向戴着头盔的直升机飞行员。

“喂,找个地方降落。我们这样根本下不去!”

航空科的机上整备员感到很为难,但也只能陪笑着回答。

“是,明白了。不过着陆的话要等到确认地面安全以后。”

“这样不就拍不到地面上的紧张局势了吗!?现在马上给我降落!”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会用这个吗?”

机上整备员指着速降绳进行说明。

对来往于战场的直升机来说,最危险的时刻就是起降的瞬间。悬垂下降和利用速降绳的降落方法也是为了规避这一风险而开发出来的。毫无疑问,这不是突然对外行说“给我干”就能干成的事情,所以不降落也是为了确保机体和取材班的安全所采取的必要措施。这样一解释就连古村崎也只能夹杂着脏话嘟囔“没办法啊”。

在摄影师和古村崎渴望地俯视大地的时候,Chinook渐渐升空。在确认完地面安全之前,它一直在大火纷飞的村落上空盘旋。

队员们降落到地面之后,立刻向四处散开。

他们就像进行某种竞赛一样,在飞奔的同时架着枪,以警戒的眼神和准星巡视周围。

准星瞄向房门,瞄向树丛,瞄向人可能在的所有地点。但是没有发现活着的人。所见的都是倒在各处的,或许刚才还活着的各种族的男女。他们的身体或被剑砍,或被剑刺,或被野兽撕碎。

“用目标探测器!”

根据分队长的指示,一名队员取出了很像SF电影里面未来型光线枪的道具,并将它对准树丛和阴暗处。

这装置能感知恒温动物所发出的红外线,借此发现隐蔽之物体。

它主要用作狩猎时寻找猎物的道具。它能发现900米内大型野兽,鸟类等小型动物也能从20米之外的地方探测到。此外,也可用于搜寻遇难者。不过这装置目前还不是官品……即国家所发放的装备,而是队员的私人物品。很遗憾,在预算紧缺的自卫队里,装备不足的状况必须靠队员自掏腰包来弥补。

“热源到处都是,根本没用。”

虽是优秀的机器,但如果旁边有巨大热源的话其效果就要减半。房屋周围的火焰就很碍事。此外连各处的尸体都尚有余温。

“嘁……”

机器没法有效工作的话,就只能靠自己的眼睛和耳朵来确认了。

到头来各个队员所需要的本领中,最基础的仍是注意力和观察力,这一要求从古到今不曾改变。战士们只有磨炼这些技能。因为不管机械如何进步,它们无法有效发挥作用,或是敌我双方互相欺骗,妨害机械功能的状况真是随处可见。

队员们一边寻找倒地人群里的幸存者,一边搜索藏匿起来的袭击者。然而,被火焰所包围的建筑材料燃烧时发出的噼噼啪啪的声响,一直在阻碍队员们确认可能存在的幸存者所发出的求救声。就连鞋子踏过大地的哗哗声,也在干扰搜寻敌人气息的精神高度紧张的队员们。

即便如此,队员们仍然平静地抑制气息,逐步推进的同时不放过任何细微的变化。大家的视线以不紧不慢的速度,巡视、窥探、搜索所有地点。

突如其来的枪声响遍村落。

“怎么回事!?”

混杂着噪音向无线电要求报告。

而精神上紧张地不能再紧张的队员们已迅速作出反应。

他们迅速放低姿势,有的人朝枪声传来的地方回头看去,也有的队员朝别的方向移动视线以防止警戒上的疏漏。

“在那里……他们正往村子的南面逃走!”

警报声和零散的枪声不断传来。

无线电里报告了敌人的数量及其移动方向。收到小队长的指示后,分队长率领队员往南奔赴敌人意图逃跑的地方。

(前进!)

根据分队长的手势,分队散开以待来犯之敌。

从外表上看,近期出没于这一地区并袭击居民的敌人看不出是帝国军人。因为他们身着与临近农村的农民相同的服装来袭,光靠看是分辨不出到底是帝国军人,抑或是被帝国军人攻击而深陷恐惧,手持农具作为武器的农民。所以队员们若看到那些手持能用做武器之物的人朝这边过来,也只能把他们全当成是敌人。不,即使没拿东西,也必须当成可能的敌人来警戒。

“逃跑的是敌人,没逃的是受过训练的敌人!”这种话,本是嘲讽战场之疯狂的战争电影里的台词,但在狂乱的战场能一直保持理性反倒异常。说起来,你要问怎样才能理性地杀人?若遵循现在的价值观,能理性杀人的人应该更可怕。在战场上,被疯狂所驱使才是正常,然后从那些无法切换正常与疯狂的人当中病态地活下去。

此外,从过去开始就认定那些没佩戴敌我识别的标记,也不身穿战斗员之证的战斗服的人没有手持武器去战斗的权利。他们的所作所为十分卑劣,可以说如果被抓到,即使当场射杀也不得有异议。海牙公约自不必说,连日内瓦公约也定义“公然携带武器”作为最低条件。

但是那些“病态洁癖”患者竟拥护违反以上公约之人,而且把那种以普通市民为盾牌,潜伏于市民之中所进行的卑劣的战斗手段作为弱者对抗强者的唯一方法表示理解和认同。把市民当做盾牌的人本应是批判和消灭的对象,但那些“病态洁癖”者却对面对这种攻击的士兵指指点点,并大骂他们“杀人犯”“冷血动物”。

没错,不是举报也不是扫荡,而是消灭。把无辜群众当做盾牌之人就该像蟑螂老鼠般被列为彻底消灭的对象。恐怖主义传播无数憎恨与不幸,威胁并侵蚀疯狂与理性,平时与战时的界限,是极为卑鄙的行径。如果市民卷入这种战斗,那这责任的大部分,或是几乎全部都应归咎于把市民当成盾牌的那一方。

尽管如此,穿上制服的士兵却被要求做到尽善尽美。

在一瞬间的误解,判断失误及差错大行其道的战场上,保护同伴并活下来的铁律只有“像敌人就开火”这一条,但士兵们却被要求拥有杀人机器般的完美的敌我识别能力,如果做不到就会被指责“不完美”。

就这样,士兵遭受到从应当保护的同伴的,背后袭来的攻击而负伤。罪恶感涌上心头,在遭受敌人的枪炮之前,精神上已被自己人打败了。

队员们看到了像是商人的人乘坐的排子车,便朝他们举起枪口。这些人共有8人,都是特地的人类。

在即将扣动扳机的那一刻,队员们的内心开始感到犹豫。

把这些或许会伤害同僚或其他人的可能是敌人的人变为绝对安全的尸体从而安心的这种冲动涌上队员们的心头。不过他们还没有那么疲惫。他们以坚强的意志成功压制住这一冲动,虽身处险境却仍然继续等待命令。

“停下!”

队员们用在阿尔努斯学到的只言片语叫住那辆车,并同时将枪口对准了商人。

但或许是没能听见,又或是有别的什么理由,商人们无视队员并打算强行突破。作为威吓,分队长往马腿旁打出一梭子子弹。弹壳零乱地散落在地上。而马被枪声吓得像人般站起。

慌张的车夫为使激动的马冷静下来拉紧了缰绳。好不容易让马平静下来后,听天由命般举起双手。

运货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队员们为了不让同伴在自己的弹道上,拉开了足够的间距将马车半包围。然后丝毫不敢大意地将枪口指向这些人,命令他们从马车上下来。

“各位有何贵干?我们是旅行商,有什么需要的吗?”

胡子拉碴的男子在车夫的座位上谦恭地问道。

队员们瞄准了这些人的下腹部。

帝国军人擅长使用剑和枪,他们的这种防御技巧足以比肩优秀的拳击手。因此头部和胸部能立刻避开瞄准。但下腹部不用腿的话活动不了。所以相比较而言,下腹部活动较少,即便在电光火石间也算是比较容易捕捉的部位。

“你们为什么要逃跑呢?”

分队长保持数步的间距,郑重地开始盘问。

胡子拉碴的男子似乎也是这些人的代表,他耸了下肩答道。

“这不明摆着吗!我们只是偶然路过村子附近,却发现浓烟滚滚。想看看出了什么事结果发现村子已经变成这个样子。跟这种事扯上关系肯定没好果子吃,所以跑路不是很正常嘛……”

男子嘟囔着说实际上他们卷入事件的时候村子就已经这样了。

作为理由倒也说得通。但就这样放跑他们那工作就没法干了。分队长向小队长报告情况以后,询问对方“能让我们看看行李吗?”

“啊,啊……这个”

“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商人们面面相觑,不得已把载物台上的车棚拿了下来。

载物台里家具,日用品还有贵重金属制品等堆积如山。很难区分这个世界的手工业品是新品还是二手货。分队长扫视了一眼载物台的物品后说道。

“这些好像都是从附近的民家那里搜罗的商品啊。”

载物台最底下的大箱子引起了分队长的注意。虽然没人碰它,但看上去似乎在动。分队长本想说“把这箱子打开看看”。但在那之前被胡子男抗议般的话语弄得没能说出来。

“放过我们吧,即便如此这些也是好东西啊。”

男子仰天长叹。

“哎,里面或许是有赃物。不过进货的时候一个个去问它们的来头的话就根本做不成买卖了。”

“准备把这些拉到哪去?”

“到哪都行啊。战争年代什么都好卖。”

“比如说?”

“什么都行啊。食物、家具、日用品,还有酒。顺便还有奴隶。对了,女奴隶。您想要女人吗?我们这各种族的都有。里面肯定有符合您喜好的。”

不管您要什么我们都提供。胡子男如此说着,猥琐地笑了。

“若是在这一带活动的商人,应该都持有帝国正统政府发行的商人执照或佛马尔家发行的通行许可证。请让我看一下。”

面对分队长的询问,商人说道,“哎,有的,当然是有的。”便打开了车夫座位旁的包。

“放哪了呢?这是很重要的东西,我肯定是放得好好的。别偏偏这个时候找不到啊。各位请稍等,如果等不及了可以先干点别的……”

分队长告诉他,

“没关系,不急。你可以慢慢找。”

胡子男看上去很紧张的样子,啧啧叹道,“您真好”。其他男子则屏息注视着这一切。

“啊,有了有了。就是这个……”

“代表者上前,把东西拿过来。允许你靠近我。”

按分队长的指示,代表的男子交出了一张被折叠的复印纸。分队长一看,这纸的边角都沾着红黑色的污渍。

“这可被血弄脏了。”

“不不。是我最近把手划破了,所以才沾到上面……”

胡子男一边这么说,一边摆摆手。

“格里格尔·班顿?”

“格里高利·哈·贝顿。这是我的名字。”

胡子男露出一副我可不会上你的套的表情。

“对吧,是真的吧?”

的确。这通行证确实是佛马尔家发行的真东西。虽说如此,通行证上面也只记载着用特地语和日语表示的商人姓名,所经营的商品,保证其身份的相当于赞助人的贵族的姓名等。

分队长所关心的,是发证时收集的信息。特地人看不懂的,文件末尾的条形码就包含这些信息。

“这文件确实是真的。”

这么一说,队员中的紧张气氛也缓解不少。因为这表示这些人是敌人的可能性在下降,安全的可能性上升了。

分队长确认了通行证的发行日期之后,把所带的机器对准了文件下方的条形码。然后,发行文件时所登录的名为格里高利·贝顿的男子的面部照片显示在液晶屏幕上。

“……嗯~”

分队长给旁边的队员看了画面,然后用日语告诉他们“这些人是冒牌货”。画面上显示的是和胡子男一点都不像的老人的照片。

“怎么了?”

似乎察觉到队员们周围的气氛突然改变,胡子男又询问是不是文件哪里不全,还是因为上面有血。但他后面的人已忍受不了这种紧张气氛。他们一块儿拔出藏匿的武器,准备跟自卫队员拼死一搏。

但这对已预测到事态发展,早已充分拉开距离的队员们来说,处理起来并非难事。

拿着武器的人腹部中弹,如被折断般蹲倒在地,还有的人被击倒,而没来得及拔出剑的胡子男被枪指着直接被逮捕。

“袭击村子的肯定是这些家伙。”

一名队员大骂已死的男子,一边手指着他们拔出的武器。

那剑上还粘着没擦掉的血迹。那恐怕是村民的血。而且剑柄上还刻有帝国军的纹章。

“喂,你们几个等一下!你们干什么?难道在屠杀民间人士吗!?”

这时古村崎带着摄影师赶了过来。

“没有。这些是帝国的游击队。”

“是吗?你不会是在敷衍我们以掩盖屠杀民间人士的罪行吧?”

古村崎叫住正拍摄牺牲者的摄影师。

“喂,给我拍尸体。一定要把脸拍好。还有记住千万别把自卫队队旗之类的拍进去!”

按照古村崎的指示,摄影师开始拍摄假扮商人的帝国士兵。

分队长意识到现在这一画面可能会上晚上的新闻,于是一边对带血的剑和帝国军的纹章进行说明,一边让已成为俘虏的胡子男打开载物台的箱子和行李。

箱子全部打开,彻底检查各种瓶瓶罐罐,一点都不放过。之后队员们陆续发现了从开荒者那里抢来的东西,此外里面更有像是仿迷彩服的,染有绿色和深绿色斑点的衣服。

“嘁……这帮帝国兵,居然穿着这种衣服抢劫吗。”

队员们为了让古村崎和画面记录下这一切特地强调。

虽然一点都不像自卫队的迷彩服,但凭这些东西,再经人之口就可以让加害者的形象传播成“穿斑点绿衣服的男人们”。

面对铁证如山,连古村崎也不得不叹息。

“有证据,算你们运气好!”古村崎恨恨地说,然后面朝摄像机说道“看起来像是疑似帝国军人的集团袭击了村子。但是有杀害他们的必要吗?自卫队员完全没考虑将他们逮捕并令其接受法律审判,对他们的这一做法我们不得不提出疑问。”之类的话。

“我们又不是警察”部分队员的抱怨,几乎代表了全体队员的心声。

分队长让胡子男打开了那个先前令人在意的箱子。

里面是个小女孩。满是泥土和血的身体蜷缩着,正惊恐地颤抖。她似乎是猫系种族,有一双猫眼和尖尖的耳朵,茶色的体毛,手脚上长有锐利的爪子,脖子上挂着竹制的笛子。

分队长为了让她安心,轻抚着她的头问,

“你的名字是?”

“……库茜”

分队长回过头来看着正高举双手的胡子男,夸张地说道,

“那好吧,你们的老巢在哪?在哪活动?主力在哪?你放心,肯定让你麻麻利利地交代,给我洗干净屁股等着吧!”

在此已反复强调,没有必要承认那些以一般市民为挡箭牌引爆炸弹舞刀弄枪之徒的人权。但在洁癖症的社会里连这种人都不得不给予其战俘的权利。

这名胡子男也将根据协定作为犯罪者交给佛马尔伯爵家。

不过在那里接受审讯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只能说不是当事人的话是不会明白的。

摄像机的目镜里,胡子男那因恐惧而痉挛的表情被当做特写镜头拍摄下来。

“什么?你再说一遍。……你说在村子西边发现了成群的黑妖犬!?”

听到分队长的话,队员们一齐摆出紧张架势。

“Heiyaoquan?”

古村崎向作为护卫跟在后面的富田问道。

“特地乙种害兽,通称‘黑妖犬’。虽然外表像狗,其实跟老虎一般大。似乎这些家伙成群结队地往这里袭来。最近索沙尔军开始把这样的生物当成武器来使。”

富田和栗林巩固古村崎两侧的护卫,警戒周边。户津、东则按仁科一等陆曹的指示加强了摄影师和握着带有巨大话筒的声音负责人的周围的防御。

“这里很危险,我们还是上去吧。现在呼叫Chinook的话就能把我们带上去了。”

“别说傻话了!如果有如此危险的动物,我们还不把它们的样子拍下来的话那叫什么事?”

古村崎这么说着,一边指着面朝西边的队员们强硬地说道,“各位不一起到那去吗!?肯定没事的吧?”

但事实并非如此。403中队的中队长决定打倒现身于此的敌对怪物。

特地的害兽虽说确实很危险,但那不是能从远处操纵的东西。因此正因为它们被派到这附近,所以敌军主力也必然在此。虽然极度危险,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注:原文直译为“火中取栗”,但日语里也包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之意),打倒这些怪物,就可以对索沙尔的游击队斩草除根。

第一小队的队长也把抱着的女孩子和俘虏硬塞给栗林说,“帮我看着”,然后奔赴西边。

“喂,这你叫我怎么办?”

“给她喂奶呗。你那里那么大肯定要多少有多少吧?”

“别说胡话了!那地方没生孩子的话根本没奶!”

栗林抱着女童呆站着。

另一方面,富田绕到打算前出到前线的古村崎身前,张开双手把他拦下。

“等一下,请等一下!我不是说过不行吗!”

古村崎用食指指着富田的胸大嚷着别碍事,

“给报道提供最大程度的方便可是自卫队的义务!”

但古村崎的怒吼被撕裂空气的声音所掩盖。而且在村子的西侧,像是自下而上震颤大地的爆炸声在不断轰鸣。

支援的炮击开始了。

在空中眼镜蛇直升机持续射击并连发火箭弹,地面上队员们不断开火。爆炸声到处响起,富田和古村崎二人都把脖子缩了进去。

爬行猛兽的肢体被撕裂,血花飞溅。但不懂撤退的四足怪兽们凭借数量愚勇地冲击过来。

“你要拍有感染力的场景,在空中也能拍啊!”

“安全的空中照片和地上拍的照片根本不能比!对手不过是几条狗你怕什么怕?”

“狗很可怕的呀!速度又快,姿势又低,很危险的。再加上他们又成群结队!”

富田作为战斗专家,以自己平生所学,讲述战斗用军用犬的可怕之处。他还告诉古村崎黑妖犬的可怕程度更胜一筹。

一旦疏忽大意则性命不保。从现在开始的战斗将要面对四面八方的敌人。没有“后方”这样的安全地带,找寻不会被敌人袭击的场所也很困难。

“而且那个孩子怎么办?我们身为护卫所以必须跟着你们。如果一直这样下去的话,就会把那孩子卷入战斗中了呀!”

富田向古村崎逼问该怎样处理栗林抱着的名为库茜的少女。而古村崎此时第一次表现出犹豫的样子。

猛烈的下沉气流将沙尘卷起。

富田呼叫的Chinook着陆了。后舱门像迎接富田他们似地开启了。

“不好,来了,看到了!”

然而摄影师贴着目镜叫道。

一直盯着高性能高分辨率摄像机的摄影师迅速掌握了敌人的情况。

“噢,有巨大的食人魔(注:ogre)。里面还混着像猛犸一样的怪物。就像特地野兽博览会一样。它们径直往这里杀过来了!”

在无数黑妖犬的军团里面竟还有身披厚厚铠甲的大型食人魔的身影。

它们手持电线杆般的巨大棍棒。如果愚蠢地接近它们,定会被那强大腕力所打倒。

它们排成一排铸成铜墙铁壁,宛如重装步兵冒着枪林弹雨杀将过来,拥有超过战车的压迫力。

因阵地尚未构筑,自卫队指挥官决定不从正面拦截,而是左右迂回,从两侧击溃敌军。队员们接到这一命令后开始行动。

“快!快!下次炮击开始前必须起飞!”

接收完俘虏的航空科员挥着枪催促着“快点上来”。

“那么,把那孩子交给直升机就够了。我们可要继续在地面上取材。”

听到古村崎的话,摄影师以不安的眼神看着他。战斗,移动,战斗,移动,如此反复,还得带着沉重的摄像机。还能跟得上吗?摄影师忧心忡忡。

“古村崎先生,很不妙啊。这样太危险了。”

似乎期待他改变主意的摄影师说道。

“蠢货!你们老是这幅鬼样所以总是半瓶子醋!”

古村崎破口大骂,抓住摄影师的领口把他硬拽到前面来。他们开始前往自卫官们已经离开,己方空无一人的敌军正面。

富田回头看向栗林,让她跟女孩子去乘Chinook。

“各位怎么办?”

“我们会把那些家伙带回来的。让直升机上空待机,可能的话进行援护!”

“那些蠢货,别管他们不就行了!”

栗林怒吼着回应。

“当然不能这么干了。伊丹队长不是说了吗,我们可是被国民深爱着的自卫队啊。”

富田面带微笑地眨了眨眼,轻轻地抚摸栗林抱着的女孩的头。

载着栗林的大型直升机开始离开地面,仰望它的富田微笑着露出令人安心的表情。

“不行了。好感动。”

栗林小声嘟囔着,面颊泛起红潮,注视着赶赴前线的富田的背影。

“好极了。墙上全是缝隙,我正求之不得。这样把门关起来也能看到外面的情况。”

古村崎打开村子边上的小屋的门,窥视里面的状况。

这个小屋虽然有种赶工的粗制滥造感,但似乎是为了确保其耐久性,柱子也很多。

像是居民的翼人女性以被奸污之姿态倒在地上。这些开荒者中竟有如此美女令人感到不可思议,但这或许也引爆了袭击者的兽欲。

在旁边,一名青年似乎想保护她,腹部插着剑倒在地上。

但古村崎对这二人的来历和人生不屑一顾。他对摄影师喊道,

“就是这,福岛。从这里拍!”

“啊,这里不行。古村崎先生,这儿太危险了。野生动物对尸臭很敏感,会被它们发现的。”

“没事。周围全是这样的尸体。臭味混在一起它们发现不了!”

古村崎兴奋异常。看着他那失去理性般放光的眼神,摄影师和声音负责人不由自主地后退。但这时想逃也逃不掉,仿佛宣告时间已到一般,Chinook从他们头上飞了过去。

此外,以黑妖犬为主力的怪物集团很快地逼近了这里。事到如今只能像古村崎说的那样,藏身于这半坏的小屋以避开敌人。

摄影师等人和赶来的仁科等自卫官冲进小屋紧闭大门。

紧接着,就传来了大型犬冲撞门的惊人声响。野兽粗暴的呼吸及搔抓大门的声音令他们深刻体会到恐惧感,体会到自己已深陷何种危险境地。

“你们在干什么!快把门堵起来!”

按古村崎的指示,大家开始往门前堆积路障。

“路障要把大家具放下面!把床倒过来放增加接地面积!利用柱子把支撑物插进去!”

“古、古村崎先生,您还真是很有经验呢。”

把话筒放在一边,取材组的松崎堆着路障问道。

“可别小看我们这些全共斗内战时代的人啊……我可是拿着铁管隔着铁链互殴的实战专家啊!把那木头拿过来,给我塞里面去!”

(注:此处原文为“全共闘内ゲバ世代”。

全共闘世代:1965-1972年间,全共斗运动,安保运动,越南战争时期度过大学时代的那一代人。当时大学生深受文化大革命的影响,多采用暴力行为进行“革命”。

内ゲバ:多指日本学生运动及新左翼党派的内部暴力斗争。类似文革时期各造反派之间的内战。)

大家把家具一个个摞在一起,堆在门口筑成路障。

在头上盘旋的Chinook往地面进行猛烈攻击。哪怕一点也好,栗林也在竭尽全力消灭怪物吧。

但这对身披厚重装甲的大型食人魔不起作用。它们弹开四处飞来的子弹,胡乱挥舞着柱子般的棍棒,蹂躏着无人的房屋,将其毁灭。

也有食人魔似乎想击落空中的Chinook,胡乱地扔出棍子。

虽然打不中,但有感于那种一旦命中,就可能一击击落的震慑力,所以光是看着这种景象就要出一身冷汗。

拍摄着这般景象,古村崎和摄影师福岛喜不自胜。

“好极了,好极了!看这惊人的震撼力!普利策奖肯定没问题了!”

“这、这些家伙太不正常了。”

一屁股坐在地上的富田看着古村崎低声嘀咕道。

尽管自己也是奔走于战场,算不得什么正常人,但富田发现新闻记者这一存在还要更甚一筹。

虽乘着来去自如的直升飞机,但他们即便目击将要被杀害或是因灾难而将被危险吞噬的人们,也不会发出警告,也不会伸出援手,仅以新闻报道之名冷眼旁观,将这一切拍摄下来。他们以此为谋生手段的做法若不是相当程度的冷血动物还真学不来。

新闻记者是那种为了拍摄卡车被危险吞没的瞬间,连让飞行员降低高度,警告直奔险境的卡车“危险!”这种事都不会做的人。

忽然仁科等人,“喂,喂,富田”朝他捅了下肩膀。

怎么了?富田回头一看,仁科一等陆曹指着倒在一旁的翼人女性说,“快看她。”

“这,这,这不是蒂沃尔小姐吗?”

从东陆士长那里听到了耳熟的名字,“诶?”富田靠过来仔细查看女性的面容。

她正是预言了地震,之后作为开荒者开始正经谋生,与恋人一起离开帝都黑街的翼人女性蒂沃尔。

富田轻轻拍了拍她那还有温度,尚未变冷的脸颊。

是死是活?

咳!

虽然很微弱,蒂沃尔有了反应。

“还,还活着!”

“哦哦,还活着吗!?”

本以为没救了,因此仁科等人的表情明朗起来。但这样下去,她那微弱的生命之火早晚都会熄灭。必须尽快让她接受治疗。

“这样下去她会死的!”

“仁科先生,没时间了。”

听到户津与东的话,仁科点点头。

“好!富田,呼叫Chinook。要脱离这里了!”

但对仁科一等陆曹的决断,古村崎表示抗议。

“说什么蠢话。你现在跟我说要到外面去!?”

出去的话毫无疑问会被游荡在外面的怪物发现。

连外行都很清楚,单凭这里四名自卫官根本抵挡不了那数量惊人的野兽。

“那你是要我们对这名女性撒手不管!?你们这帮人整天批判我们草菅人命,结果自己不也是如此冷血?”

但古村崎要求别扯上自己。

“给我考虑考虑先后顺序。救助特地的濒死女性确实很重要,但你现在跟我说就算放着我们这些在这里的日本国民置身险境也一定要救她?真是,军队这帮人还真是胳膊肘往外拐啊。”

仁科和古村崎互相瞪着对方。

不过富田分开二人。

“没关系。不用出去也可以把她送到直升机里面。”

“你想怎么做?”

“给那里开个洞不就行了。用绳子吊上去。”

富田指着天花板说。然后以轻蔑的眼神投向古村崎。

“我们可不是过去的帝国陆军(注:此处应指1945年前的日军)。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做现代的陆上自卫队吧。”

给半坏房屋的屋顶开个洞并没有那么难。先对房梁开火,再把它折断,然后爬到柱子上踹开望板,最后把它剥下来就行了。

但是因为打断了这粗制滥造小屋的房梁,此前感觉很坚固的墙壁突然摇晃起来。看来这屋子是用房梁来保持稳定的。没了房梁,这如同廉价的舞台剧用大型道具般的房子开始摇晃。

而且为收容伤者而滞空的Chinook似乎也引起了怪物们的注意。怪物从四面八方往小屋涌来。

120mm迫击炮的重榴弹雨朝着兽群倾盆而降。

尘土飞扬,特地的各种怪物全身炸得四分五裂,一个个被埋葬。

空中的眼镜蛇发射火箭弹,不断地扫射重装食人魔。

面对这骇人的爆炸声以及不再可靠的墙壁,古村崎捂着耳朵大吼,

“草!这根本挡不住它们!”

黑妖犬的鼻尖从建筑物的缝隙里钻了进来。大为震惊的摄影师吓得身子后仰,惊叫着跌坐在地。

“开枪!开枪!开枪!”

富田挺起上好刺刀的步枪,在扎进怪物的同时扣下扳机。在反作用力下刺枪拔了出来,确实地给予敌人伤害。

为了不让从各处缝隙里钻进鼻尖的怪物们靠近,富田等人开始朝房子外面射击。

“接下来是你们。”

听到仁科的声音,古村崎抬起了头。他看到从背后抱紧蒂沃尔的户津正被拉到Chinook里面去。

“你上去!”

古村崎指名声音负责人松崎为下一个撤离者。接着仁科就用粗绳穿过松崎的腋下将其系紧。

“接下来福岛,到你了。”

“古,古村崎先生呢?”

“我作为民间人士肯定是最后一个。不管怎么说,我也是现场的负责人。你们在上面给我好好拍我上来的身姿吧。”

话音未落,如同卡车冲撞般的冲击开始摇晃屋子。

灰尘和木头碎片不断从上面掉了下来。壁板在咯吱咯吱地裂开,从那缝隙外面能看到形似犀牛的巨大怪物的身影。它想用那粗大又锐利的角来撞开墙壁。

富田以流利的动作交换了弹夹,对其施以攻击。

那类似犀牛的生物全身中弹后很快就跌坐在地直接毙命。但被它开了洞的墙壁成了突破口,怪物们一举冲了进来。这些怪物里也有最近很少见的巨魔(注:Troll)和地精(注:Kobold)的身影。

东陆士长不断扣动扳机,一转眼就把子弹打光了。

他慌张地想换掉空弹夹,但费了些功夫,食人魔则乘隙挥着斧头逼近。

富田拔出手枪,隔着东的肩膀朝食人魔腹部开火。他不断前踢,将食人魔踹翻在地后,重新举起手枪,朝着意图翻越缺口前后的尸山的巨魔连射。

在这期间东也换完弹夹,重新开始射击。他与富田相互填补交换弹夹的间隙,展开有效的协力攻击。

幸运的是敌人并不聪明。

若打开了一个缺口,那他们就只会盯着这一个地方突击。所以只要能守住这一处,就能阻止敌人的入侵。

“好,接下来是我们。”

回头一看,古村崎的脚正好从天花板的洞里消失。

“用速降绳撤离!把你们两个一块拉上去!”

仁科如是说,然后把吊索装在因战斗而腾不出手的东和富田身上。

“好,把我们拉上去!”

听到朝对讲机怒吼的仁科的声音后,Chinook以每分钟600米的猛烈速度迅速上升。

三人以惊人之势吊往小屋的上空。

他们枪口朝下,打完所有剩余子弹,又如留下“临别赠品”般扔光了所带的手榴弹。

眼下的小屋受到爆炸冲击而倒塌,许多怪物被埋在下面。

Phantom(注:此处应指F-4战斗机)从高度不断上升的富田等人眼前通过。它投下凝固汽油弹,令战场一瞬间化为火海。

怪物被灼烧的臭味和悲鸣遍布周围。

放眼望去,403中队正朝怪物现身的方向突击。从空中能看到那里有一支打着帝国军队旗的部队。

*************************************************************************

帝国军的将士们已认识到作战失败,打算逃跑。

袭击开荒村,接着假装商人和村民袭击出现的日军,然后趁乱唆使怪物大军进攻。这就是他们近期的招数。

但这招仅在最初几回有效。敌人转瞬间就提高了反应能力,到了这次主力都被发现,自己反而陷入被穷追不舍的境地。

担任游击战总指挥的海尔姆不得不另寻他法。他一边为之深感烦恼,一边策马飞奔而去。

“逃到森林里去!到处散开反而容易被发现!”

事已至此,士兵们自然是想四散奔逃。他们觉得既然敌人集结起来追击我军集团,那么离开自己的军队便可遁走也未可知。但是分散开来就没法马上参与接下来的战斗了。

虽然觉得在马旁徒步乱跑的魔物使很碍事,但他们现在对索沙尔军来说必不可少。

海尔姆将军停下马,从怀中取出笛子将其衔住。

“将军,您打算在此用掉特意埋伏好的王牌吗?”

一名副将一边命令士兵不要分散,一边问道。

正吹奏着不出声的笛子的海尔姆暂时拿开笛子,“这也是为了今后能保住性命啊。即使微不足道,我也要给敌人制造麻烦。”

海尔姆如此说着,又开始吹起不出声的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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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收容到Chinook内的富田,虽累得趴在地上气喘吁吁,仍骄傲地对古村崎问道,

“嗨……怎么样?……你看到了吗!?”

接着古村崎很不爽地应道,

“啊啊,看到了,看到了。军队肯定不会保护国民。这是我的信念,我也没打算让步。但你们不是军队,准确来说是自卫队……喂,你在拍什么。别拍我!”

古村崎朝正拿着镜头对着自己的摄影师福岛苦笑着抗议。

大概是对自己认同富田观点的样子被拍下来感到不快,古村崎轻轻地把镜头打下去。

然而摄影师福岛就这样镜头朝下拍摄起Chinook的地板。

“喂!怎么回事!?”

福岛盯着摄像机,全身僵硬,口中溢出鲜血,就这样趴倒在地。

古村崎看着地板上不断扩大的红黑色叫道,

“出什么事了!?”

不知何时,摄影师福岛的背后竟出现了一只大型怪兽。

那怪物用右手上伸出的粗壮利爪刺入福岛的后背。而且它还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正欲变得更加巨大。

它的四肢被发达的肌肉包裹,爪子也在不断伸长,变得愈发锐利,令人深感不祥。

它的毛皮是混杂茶色与栗色的土色。面目狰狞,既不像狼也不像猫科食肉动物。不过其胸部尚有表明它为雌性之印记。因为能奇特地感觉到它有像人类的地方,说不定它也混有人类之血。

刚才还是女孩子的库茜,其头部已顶到了Chinook的天花板,不得不弓着背缩起头,已变得极其巨大。

本来Chinook的天花板就比较低,所以这大怪物呈匍匐状趴着。那副模样完全感觉不到任何理智,只有那份狰狞异常显眼。

仁科等自卫官们看到名为库茜的亚人少女怪兽化的模样目瞪口呆,全身动弹不得。

在这个位置上也没法开火。

怪物相对他们来说位于机体前方,即驾驶室的方向,射偏的子弹如打进驾驶室,极有可能伤及飞行员或驾驶系统。

怪兽化的库茜抡着强劲的手臂见人就打。

正怀抱那装有麦克风的丝瓜状挑杆话筒的声音负责人松崎被那骇人腕力打飞,从还未关闭的机体后部飞了出去。

“啊,噫!!!!”

古村崎大概已被这一景象吓瘫,刚想起身便跌坐在地。

但他非常幸运,怪物的铁臂从比他高一个头的地方掠过。看来这怪物打算由近及远进行攻击,古村崎大概已变成它下一个目标了。

怪物抡起另一只胳膊,那爪子伴着划破空气的声音把古村崎剜下一块肉……

正以为会事情变成这样的那一瞬间,伴随撞击沉重金属的声音,古村崎的身体被推向了机体后方。

反手持刀的栗林把怪物的爪子弹了回去。

“栗、栗林!”

富田大喊。“保护古村崎先生和蒂沃尔!”栗林回应道。

富田捡起枪拉着蒂沃尔,仁科则拽着古村崎的衣领把他拖到机体后方放了下去。但虽说是放下去也只能到后舱门口,再往外就到了外面,到了空中,掉下去必死无疑。

栗林丢掉被剜伤的头盔,正面面对野兽。可能单凭头盔抵挡不住那一击,有血从她额头上流出,经脸颊下巴弄脏了战斗靴的靴尖。

栗林用袖子擦掉额头上的血,架着小刀丝毫不敢大意地寻找库茜的弱点。

“明明看上去是那么可爱的孩子……没想到真面目是这样的怪物。你可真敢把我给骗了呢?”

怪物疑惑地瞪着前来对抗自己的矮小雌性人类。

体格上的差距十分明显。即使不打结果也是洞若观火一目了然,但那小动物般的物体却并未逃走,而是前来挑战。这对怪物来说大概没法理解吧。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栗林挥动着白刃,伴着气势惊人的大吼开始突击。

小刀与兽爪激烈碰撞,发出尖锐的声音。

栗林再次挥舞小刀。尖锐的声音响彻机内,刀和爪相互碰撞迸出火花。

怪物露出獠牙恫吓对手,用蛮力挥舞着胳膊。

栗林滚到地上,旋转身体不断躲避那爪子近在咫尺的攻击。她避开攻击的势头,杀入敌人怀中展开肉搏,不断用刀朝对方刺杀、斩击。

每次交锋,两边的四肢上都会新增伤口,鲜血直往外冒。

栗林的胳膊和腿转眼间就变得遍体鳞伤。

相对的,怪物的皮肤上也受到斩击、刺伤,体毛上染着紫黑色的血。

似乎是觉得妨碍行动,栗林脱下了沉重的护胸甲,以敏捷的行动耍弄怪物。她做出几次佯攻,然后趁着敌人一瞬间的不备,迅速缩短距离以打出必杀。

但怪物挥动它的铁臂,仿佛抖落灰尘般把栗林的身体扔到货舱的墙壁上。

“咳!”

还没来得及防御就被丢到墙上的栗林慢慢滑落到地上。

怪物的左腋也受到斩击,它似乎受不了这疼痛单膝跪地不断呻吟。接着以“你这家伙还真他妈厉害!”的势头揪住倒地的栗林。

但东,户津,富田等人端起刺枪,毅然实施突击。

他们的突击虽未能伤及怪物,却成功保护了栗林。

愤恨于三名雄性的乱入,库茜在狭窄的机内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呜呜声,胡乱地挥舞着胳膊。那利爪打破了Chinook的窗子,暴风般地破坏着机体的内部装饰。

摇了几下晕乎乎的头,栗林像自由体操选手一样撑起双手迅速倒立,往上踹野兽的下巴。野兽头部撞到低低的天花板,下颚被从下面踹到而负伤。

栗林展开连珠炮般的攻击。野兽承受不住,缩回手臂意图防御。而栗林则将刀刃扎进它的肘尖。

“尺神经沟。通称肘电气……人要是那玩意被剁了,神经会被切断,手就完全废了。换成你这怪物会怎样?”

人即使想完全放松力气,其肌肉仍总是具有张力。这叫作肌张力。

胳膊之所以能自由活动,是因为伸肌和屈肌所产生的张力保持着均衡。如果单方面切断伸肌的神经,那便只有负责弯曲的肌肉能活动,不能随意做动作了。患有神经麻痹等疾病的人弯曲手臂的独特姿势便是这个道理。

右手麻痹变得如同鹰爪的野兽用剩下的左臂向栗林扑来。但单凭一只手,其弱点还是变多了。

栗林用后跳躲开野兽的爪子后大吼,

“机长!等我信号,让直升机后退!”

“……你要干什么!?”

“少废话!让机体向后倾斜就行了!我要把这家伙扔出去!”

一听这话仁科抱紧了蒂沃尔,并指示古村崎和富田等人抓住机体不要被甩出去。

栗林双手撑地,像自由体操选手般,回旋双腿扫向库茜支撑在地上的左臂。

体重全压在左臂的库茜上身撞到地面疼得龇牙咧嘴。但它马上起身伸展手臂,打算用左臂抓住栗林。

栗林等的就是这一刻。她杀向无防备的野兽怀中。“就是现在!”,伴随信号朝Chinook后方施展过肩摔。

但库茜把体重压在栗林身上,从上方将她压倒。

栗林没能使出过肩摔,反被怪物的巨大身体泰山压顶。

从急剧倾斜的地板上滑落的库茜为了不让自己被扔出去伸出左臂抓住了机体。然后向怀里的栗林亮出牙齿不断迫近,打算咬碎她的头。

“你再怎么强,女同还是不行!”

栗林双手死死推着库茜的脸。

“库呜呜呜。要kiss的话给我找男的亲!”

但栗林渐渐抵不过那惊人怪力。为了避开不断垂涎的舌头和长着粗大牙齿的下巴,“不要!!!”她只能把头扭向一旁。

“栗林!”

因机体往后方倾斜,光是不让古村崎和蒂沃尔掉下去就已使出浑身解数的富田等人只能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在那尖牙将要触及栗林面部的瞬间,栗林给怪物们共通的要害鼻尖来了一记铁头功。

“真烦人!”

库茜鼻尖剧痛,不由得把脸扭向一旁。在它上身离开的瞬间,栗林摆脱了库茜的巨大身躯,并迅速用双腿缠住它的脖子,从背后将其勒住。

“给我掉下去!”

面对攻守逆转,库茜欲甩开栗林。它突然起身朝着天花板仰起头颅。

库茜的头连着栗林的身体与天花板激烈碰撞。伴着骇人的声响库茜的巨大身躯朝着打开的后舱门滑去。

失去意识的栗林也朝着机体外部滑落。

富田慌张地向栗林扑过去。东和户津则伸手抓住富田的脚。千钧一发之际,富田的指尖碰到栗林的弹带并成功把它拽住。

或许是震惊于机体受到的冲击,机长很快把机体恢复到水平状态。

怪物仍用爪子抓着后舱的边缘吊挂在那里。不仅如此它还想单凭左臂再爬上来。

户津等人见此欲将其踹下去,不断用战斗靴的鞋跟踢它。虽然怪物为了不掉下去拼命抵抗,但富田拔出9mm手枪对准了它。

“再见了!”

连发的子弹把库茜的脸打成马蜂窝(注:原文为石榴,各位自行想象)。即便如此仍十分倔强的野兽惊叫着,挥舞着四肢朝地面坠去。

恢复意识的栗林被大家以惊叹之声赞道“你真是个碉堡的女人”。

“这是哪?”

大概是撞了到头,记忆有点不太清楚。视野模糊,脑袋摇摇晃晃。

“没事吧?还记得我们吗?我是谁?你可千万别这么说啊!”

栗林被富田等人猛拍着肩膀,疼得直哼哼。不过她的记忆也因此很快复苏,想起了自己所处的状况。

“疼!到处都是伤,别那么粗暴啊!”

“对不起对不起。不过果然很厉害啊你。”

听到富田的话,栗林笑着回道,

“迷上我了?要不咱俩来交往?”

栗林知道富田现在有女朋友,所以用玩笑般的口气说道。这不过是因为被拒绝了也不要紧,而且她也想试试那万分之一的可能。但答案虽显而易见,富田却以栗林所不曾料想的形式回道,

“啊,那可不行。因为我打完这场战争就要结婚了。”

全场陷入一片寂静。

“诶……”

仁科等人脸色刷一下变白了。栗林也看到了自己轻率的言行究竟引发了何种事态而毛骨悚然。

“你,你!”

“这,这是”

“死亡flag!”

没错。在战争期间说过“这场战争一结束我就结婚”、“下次我就有孩子了”之类的话的人全都难逃一死,这便是以战争为舞台的故事的铁律。其他还有“这里交给我,你们先走!”,这种话也是广为人知的预示着全灭的台词。

伊丹把这些话指定为禁句,对第三侦察队的每个人都施以与中华人民共和国相当的言论管制。他的管制之严,已经到了你去谷歌,也只会显示“根据相关法律法规,该结果已被删除”这样的程度。但富田最后还是把这台词说了出来。

发现自己是让他说出这话的元凶,栗林自然狼狈不堪。

“怎,怎么办!?”

栗林比面对怪物时还要惊慌失措。看到她这个样子富田说道,

“啊,别在意。肯定没事的……迷信迷信”

“不行啊。得赶紧去队长那里。”

“队、队长是指伊丹队长?为啥?为啥啊?”

“队长的话,肯定会有办法的!”

栗林如此断言。若是那过着开挂般人生的男人的话,就算是死亡flag应该也能冷笑着把它折断吧。

越是相信这毫无根据的奇思妙想,富田所立的死亡flag就越是对栗林穷追不舍。

*************************************************************************

佛马尔伯爵家的城馆从未如此热闹过。(注:原文为“城馆”,指中世纪时的法式城堡,更类似于大型庄园别墅)

“被索沙尔囚禁的皇帝和皇女得到自卫队的帮助逃出帝都,在这伊塔利卡宣布设立正统政府”。因此这城馆成为了临时皇城,元老院议员和他们的家人都追随正统政府,大量聚集到此地。

帝国正统政府首先要做的就是组建军队以夺回帝都。

但单凭主和派贵族各领地的私人武装,根本凑不齐足够兵力对抗索沙尔。因此在寻求各外国、各诸侯支持的同时,对此前十分蔑视的、人类以外的亚人部族,正统政府也约定提升他们的地位以谋求兵源。

作为皇帝的临时皇城,并成为军事行动策源地的伊塔利卡,在城外建起了面积巨大的宿营地。大街小巷的居酒屋和食堂里全是各个种族,各个民族的士兵。然而对待士兵虽如此便可,指挥他们的高级将校则必须以相应的礼遇款待。所以伯爵家的女仆们整天忙得不可开交,没有一点喘息之机。

在变得如此忙乱的佛马尔伯爵家,单凭少数几名人类女仆已无法完成所有接待工作。所以在帝都难登大雅之堂的亚人……猫耳眼睛女仆佩露西亚,猎头兔族的玛米娜,美杜莎族的奥蕾亚等人都被动员起来接待伺候各种客人,完成各种工作。

触手般的绯红色蛇发扭来扭去,美杜莎族的奥蕾亚大喊着“女仆长,不好了!不好了!”迅速冲进了厨房。

女仆长一会严厉训斥厨师手艺不好,一会训斥接待客人的女仆衣装不整,她正在厨房指挥全员。

“女仆长。陛下有事找您!”

看来那“不好了”的事情大概并不是指绯红色的触手型发尖所绑着的干瘪男人。

因为已变成干尸,所以无法看出那男子是老是少。但从服装上能勉强看出性别。若仔细观察那张脸,会发现他是以一副既不恐惧也不苦闷,而是极为幸福的表情死去。

女仆长见此皱起眉头。

“奥蕾亚,看来老鼠又钻进来了?”

虽然抓到老鼠是好事,但厨房可就被玷污了。这样可不行,怎么把尸体带到这里来了。女仆长小声责备道。

但奥蕾亚毫不介意,高兴地说道,

“发现老鼠。把它抓住,吸取精气。奥蕾亚吃饱了,好高兴!”

不知她吸了多少精气,奥蕾亚的皮肤变得极为光滑油亮。红色的瞳孔变得尖细,脸上笑容满面。

“请保持节制。一旦习惯了美食,那在以后不得不忍受的时候可是很难受的。”

“明白了。我稍微忍一忍。”

仿佛在表达无精打采的心情,奥蕾亚的头发都垂了下来。干尸化的男子也被丢到地板上,被女仆们当成脏东西来收拾。

“那么,这人是谁派来的?”

虽然奥蕾亚表现出连虫子都不会消灭的可爱风度,但她其实是吸血鬼,不,是吸“精”鬼。

她的捕食方法并不是以强大臂力和尖锐牙齿按倒猎物,再撕碎它们肉的肉食动物流,而是以那人偶般的美貌和可爱吸引猎物,用蛇般的触手头发将其困住再吸取精气的类似于食虫植物的手段。

她没有尖牙利爪,为不让捕获的猎物逃跑,便给予其快感。

被害者一旦被那触手捕获,便会体会到那不可言状的地狱的快感,失去还手之力。然后在他们意识到这一切时,最后一滴精魂都已被榨干,变成了冥界的居民。此外,被害者的记忆也会被奥蕾亚所窥视。只要是脑髓里的东西,就没有一个能瞒得过她。话虽如此,奥蕾亚并不能记住所有内容,所以她记得的只有自己关心的情报。

“这个男人。是名为波罗之人的手下。他准备在食物里下毒。”

听到奥蕾亚的报告,女仆长叹息道,“果然……”

“看来在抓到名为波罗的男子之前,我们是无从下手了。”

奥蕾亚点头称是。

女仆长叹息之后,重振精神般地又问道,

“话说你过来是因为陛下找我有事吧。我马上过去。玛姆,奥蕾亚,你们二人也跟我来,要快点。”

年老的女仆长这样说着,猛地抓起裙子。

然后她仿佛大事不妙一般,带着心腹玛姆和奥蕾亚,以和年龄不符的气势开始在走廊上飞奔。

正在她们前面走着的猎头兔族的玛米娜迅速靠墙让出一条道路。

正把脏盘子送到厨房的猫耳眼镜女仆佩露西亚在将要被撞到的瞬间迅速转身,裙子上下翻飞,来了出马赛回旋,而且还设法让堆在托盘上的盘子保持平稳没有掉落。她这杂技般的演出,博得了周围同僚们的热烈掌声与欢呼。

以怒涛之势跑到顶楼的老女仆长在大门前站定,深呼吸调整气息。她迅速地擦汗,检查服装是否整齐。

玛姆和奥蕾亚也互相整理对方的衣领和裙子下摆。

在大门两边,平娜骑士团的女性士官们纹丝不动地站着,执行警卫工作。

虽处于那同情般的视线下,女仆长仍恢复了一本正经的表情。不知是与生俱来,抑或是什么特殊能力,女仆长如关掉水龙头一般将汗止住,禀告道“承蒙召见,参见陛下”,并打开了大门。

皇帝摩尔特正病卧在大床上。在他旁边的是辅佐皇帝的内务大臣马尔克斯伯爵以及日本使节菅原。

“承蒙召见,参见陛下。”

皇帝的视线看向服侍他的女仆长,接着介绍起身旁的菅原。

“这位是从日本光临我国的外交官菅原阁下。他会在此地逗留一段时间,所以希望你们安排好他的住宿。朕知道这比较勉强,但还是希望你们想点办法。”

虽是皇帝的口谕,但女仆长的表情仍略微抽动了一下。

佛马尔伯爵家的城馆已经接待了数量超过极限的宾客。因为供帝国的元老院议员和贵族们居住的宿舍数量不足,所以政府已经开始依次征用城市富商、富农的房屋,还有外观不错的民房等。

连城墙外面也因不断集结的贵族军将士在建设宿营地而稍显出城镇的模样。

在这种状况下仍被要求给人分配房屋,虽说只有一人她也是十分为难。

所以在菅原说出“陛下,请不必担心。我已在市内找到了住所”的瞬间,就连女仆长也做出了放心地叹了口气这种稍显失礼的行为。

“哦?不知您在何处下榻?”

不过谁也没注意到女仆长的失态。因为马尔克斯伯爵夹枪带棒的问话吸引了大家的注意。那种问法看起来在露骨地猜疑作为外国人的菅原能在这伊塔利卡找到宿舍的理由。总之令人不爽。

“我们也从各个方面感到不太自由。若有那种宽敞的房子,我也想沾点您的光呢。”

“实际上我拜托认识的商店,向他们借了仓库的一角。在这种情况下只要有能遮风挡雨的睡觉地方,条件稍微不太好其实也不要紧。那地方虽然狭小,但也强过我学生时代的公寓。”

皇帝闻言安心地点了点头。

“这真是太好了。朕本以为如果怠慢了日本的使节,会让帝国威信扫地,所以向女仆长提出了无理的要求。不过现在就不用担心了。朕取消先前的命令。”

皇帝说完,便允许女仆长离开。

“不过对日本人也不可大意。他们不知不觉已跟我帝国的商人之间建立了能借贷仓库的深厚联系。必须加强警戒。”

“哎,马尔克斯伯。不要再说这些坏话了。”

“但是不知什么时候起我们已被亲日派包围了……”

“事到如今你还在说什么。从借日本人之手逃出帝都时开始,我们的周围不一直是亲日派?对吧,女仆长?”

“没错。正是如此!”

正要离开房间时被喊住的女仆长回过头来如实转告事实。

“你好好看看,这伊塔利卡已处在日本的影响之下了。”

看到愤懑不平的马尔克斯伯爵的脸色,女仆长开始说明缘由。

“这都应归罪于那些操纵污秽老鼠并将它们派往这佛马尔伯爵家,恕老奴直言,打算谋害陛下之人。伯爵家人微言轻,为了对抗这些宵小,只能与日本建立了合作关系。”

德莉拉企图谋杀日本人的事件令伯爵家陷入了困境。为证明自己的清白,他们只能接近打算彻查地下组织的日方并与其合作。因此伯爵家现已和日方关系密切,都能被称作是日本政府的特地代理处了。

马尔克斯伯爵虽然表情上明显不满,最后也只能“算了”,露出咽下这不满的苦涩神情。

实际上正因为佛马尔伯爵家和日本有这样的合作关系,所以帝国正统政府也可说是借此找到了落脚之处。

“那么,战况如何?能夺回帝都吗?”

皇帝问道。

马尔克斯报告称,正统政府军为夺回帝都正展开进攻。以从日本遣返的5000俘虏为核心,好歹建立起了军队的形式。

但索沙尔的军队毕竟是正规军,实力高出一筹,就算拔除了进攻道路上的要害也无法推进。

“第二军正在组建。只要能把援军送到前线,想必我军精锐就能接近帝都了吧。”

虽然知道他有些话没法说出口,但马尔克斯的说法也太过乐观,皇帝小声嗤笑道。

“那地下战场的情况呢?”

女仆长报告称,自摩尔特皇帝安顿在伊塔利卡之后,意图侵入城馆或打算在伊塔利卡市内引发骚乱之徒已多达50人。

“就在今天也已发现几只混入宴席的老鼠。刚才有人打算在粮仓的食材里下毒,但此人已被在那里待命的奥蕾亚消灭。”

奥蕾亚安静地低着头。只要她安分守己,便就如同在野外楚楚绽放的花一般的少女。皇帝虽几乎被她的外表迷住,但又想到美杜莎族的食虫植物的属性,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随后他开始思考为什么佛马尔家上一代主人要把这美杜莎族召为家臣。如果……要是……没错。若能以“别弄死人”或是“别损害健康”为约束让她吸精,而享受因此得到的快感的这种游戏十分划算。

那是传说中的地狱的快感。自己明明是要精尽人亡,但想要体验这能把人榨得使不出力的吸精性交的诱惑,却释放着魔药般的魅力。

“奥蕾亚是吧。汝与汝之前代主人是何关系?”皇帝不知不觉想要这样问她。

根据回答也可以考虑把她留在身边服侍自己。

“我们正监视混入馆内的间谍。在合适时将其消灭。”

不过,察觉到皇帝想法的女仆长像是要打断皇帝思考似地说道。

如果是贵族里的人类女性,不,即使是其他亚人女仆,只要发现皇帝对她们有兴趣,她们就会被送到皇帝的枕边服侍。但是,只有奥蕾亚不行。

“那些人也是索沙尔的手下?”

皇帝如呻吟般说道。马尔克斯伯爵点了点头。

“虽然也可能是外国的密探,但如今看来恐怕正如陛下所言。”

成为了临时皇城的伊塔利卡已被当成索沙尔地下攻击的目标,目前正承受着集中攻击,激战正酣。如此看来奥蕾亚便是宝贵的战力。不可能把她从战线上撤下来。

但是,尽管如此……

“陛下。奥蕾亚从前代主人那里,接受……接受了给那些身患不治之症或是身负重伤自知时日无多之人,用愉快的情绪消除他们对死亡的恐惧的工作。”

奥蕾亚也察觉到了皇帝看着自己的眼神。

悲伤的是以类似眼神看着她的人不在少数。更准确地说,在她来到此地之前净是这样的人。所以可以说这就是她们美杜莎族被当成堕落之根源,令她们被排斥,被嫌弃的原因。

“这样啊。那么朕在以后迟早要来的弥留之际感到不安之时,就借你的手来送朕一程吧。”

“遵命。”

皇帝深深地叹息,对她说“那么去吧,去跟敌人战斗吧。”

“已发现不在参加者名册上的人。此人现在正站在大厅西侧的角落。”

猎头兔族的玛米娜听着插在耳朵里的耳机传来的声音,率领手下的战斗女仆悄悄地包围了混入宴席的老鼠。

凭着靠训练掌握的文雅举止,玛米娜以亲切的笑容掩饰内心的杀气,端着装有酒的托盘接近他问道,“您想喝什么饮料?”

男子虽闪过一丝畏惧的表情,但他似乎看到玛米娜的温和笑容而感到放心,说道“谢,谢谢”,便从托盘里拿起装有琥珀色液体的酒杯。

“猎头兔族竟然在当女仆,真少见啊。”

“在佛马尔伯爵家,有八成女仆是亚人种。容我失礼地问一句,您是哪一位大人府上的呢?”

“我是尼加斯。是蒙特雷男爵家的管家。”

看来是早有准备,男子流利地回答了玛米娜的问题。

蒙特雷男爵虽是少数的中立派,但他已向皇帝表明归顺之意。在前天和他的私人武装抵达了伊塔利卡。因是初来乍到,当然没人认得他。所以不管谁来盘问都会因没见过而接受他的解释将其放过吧。

“他说谎。蒙特雷男爵带来的家人里确实有名为尼加斯之人,但脸长得根本不一样。”

伴着杂音而来的男人声音指出了男子的谎言。

抬头望去,这城馆的天花板上装有无数摄像头,监视着各个角落,而放在别的房间的电脑则比对参加者名册和面部照片,调查可疑人物。

对于根本不知道还有这种技术手段的“敌人”来说,这伊塔利卡,以及佛马尔伯爵家的城馆就是被派遣的密探全部有去无回的地狱入口。

玛米娜微笑着,“尼加斯大人真的很帅呢。可以的话能不能跟我聊一聊呢?”她把二人的距离拉近到胸部几乎要碰到的程度,用仿佛要融化耳朵般的甜美声音对尼加斯喃喃细语。

“我,我吗?”

“没错。您可知猎头兔族有怎样的习性吗?我一旦发现帅气的男人,是不会放过机会的。在没人的地方翻云覆雨……您意下如何?”

玛米娜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男子,而男子如同被迷惑住一般动弹不得。

腹部的刺痛让他不要说活动身体,就连呼吸也不得不慎重起来。

男子的视线从玛米娜的眼睛开始缓缓下移。

接着他透过那丰满的双峰,终于看到了抵在自己两肋的尖锐短剑。

男子前后左右都被女仆包围,身体仿佛在被玩弄,这姿势从旁人看来甚是令人羡慕,但实际上他正处于三个方向上被刀指着,被迫接受身体检查的穷途末路。

“那么,请您往这边走。”

“……是、是不是有什么误解?我可不是喜欢这种play的类型啊。”

“您装傻也没用。从本名到被何处的何人指使过来,请您全部交代。话先说在前面,我们家可是把美杜莎雇佣为家臣,所以抵抗毫无意义。”

就这样,又有一名密探带着僵硬的笑容被带出了大厅。

如果是稍加拷问就招供的菜鸟密探,大概会被发配到采石场或是某处的矿山强制劳动。如果是死不松口的优秀密探,那等待他的命运就是成为奥蕾亚的饵食,一边爽得满地打滚一边被榨干。

到了空无一人的走廊后,男子开始为自己辩解。

“给,给我等一下。虽然我确实是个密探,但不是皇太子那边的。我一直想对皇帝陛下尽忠。真的。你要证据的话我可以大喊皇帝陛下万岁。骂索沙尔骂一天也没问题啊。”

“所以请老实交代你的所属和姓名,不要浪费我们的时间。”

“那可不行。我的任务可是调查内部的叛徒。真的。你们的警卫工作太好了。一下子就把我找出来,真是漂亮的本领。应对也是毫无缺陷,可以打满分。”

“谢谢夸奖。但是如果你说不出听命于谁,我们就不能相信你。要是这样就信了,那不是傻吗?”

“是这样没错啦。的确……知道了知道了。名字和所属,我说还不行吗。”

玛米娜停了下来,等待男子开口。

“我叫诺拉。实际上是内务大臣马尔克斯伯爵大人的手下。”

马尔克斯伯爵?如果是这样,那以如今现状他确实是同一阵营的友军。但为什么这男子的声音突然变得跟女人一样?

这一瞬的思考时间成为了漏洞。

男子趁着这一瞬间突破了玛米娜等人的包围。不对,男子的衣服和身体都被撕开,从里面冲出了个女人。对这预想之外的事态,玛米娜等人的反应慢了一拍。

“啊,站住!”

玛米娜等人慌张地追赶。

“有那种说停就停的密探吗!”

“狼人族!?”(注:原文为「ジヴォージョニー」,翻译不可考,根据维基资料翻译为狼人)

那女人是亚人。

靠着那野兽般的强大运动能力,她展现出能匹敌猫科的玛米娜的弹跳力。众人都被她那能让人感觉到战斗经验之丰富的、遍体鳞伤的身体所给予的可怕印象所压倒。

玛米娜向她投掷匕首。虽然大部分都伴着尖锐的声音被打落,但也有几发击中了名为诺拉的女人。

“库!”

女子拔出匕首按住伤口“可恶,你给我记住!”放出了狠话,从走廊的窗子跳到外面去了。

“嘁,可恶!被她逃了。快追!”

“不,没关系。发信器已经附在她身上了。接下来的追踪就交给我们。”

接在杂音之后的说话声让正在狂奔打算追击的玛米娜等人停了下来。

“Faxinqi?”

“你不是用了我给你的投掷匕首吗?那种匕首就算把它拔出来,它的尖端部分也会残留体内。除非切开伤口取出来,否则不管她逃到哪,发信器都会告诉我们她的下落。”

接着玛米娜微微一笑。

“那就是说,事情很顺利了?”

“没错。不管是治伤也好,向上司报告潜入失败也好,她都得回到自己的据点。从那里顺藤摸瓜,就能直捣他们的老巢。这就是我们的计划。”

“那么,之后交给你就好了,柳田?”

“啊啊。接下来就交给我吧……我一定会弄死那帮家伙。”

与此同时,从佛马尔家城馆的庭院传来远程控制观测系统的遥控直升机起飞的声音。

“德莉拉,明白了吗?”

从对讲机传来说话声。

“交给我吧,柳田老爷。我一定会按你说的去做的。不管是什么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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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种暗地里的战斗于这附近如火如荼展开之时,主和派的元老院议员们仍在继续讨论帝国的前途。对他们来说,口舌就是武器,会场和宴席就是战场,而讨论便是战斗了。虽不是性命相搏,但他们也在根据各自的部署进行战斗。

被猫耳眼镜女仆佩露西亚服侍,拿起饮品的西塞罗以复杂的表情含了一口酒。坐在旁边的友人对此责怪道,

“虽然是亚人女仆拿过来的,但这酒的味道也不会有什么区别吧?”

作为被招待的一方,那实在是无礼的态度。友人看不下去,给予他忠告。

西塞罗以辩解般的话语回答道,

“不,不是那样的。我只不过在想为什么佛马尔家前代主人要违反我们的习俗,雇佣亚人女孩们呢。我此前一直认为亚人等物种野蛮且……失礼了。我绝没有要贬低你们的意思。”

西塞罗如此告知仍在自己跟前服侍的佩露西亚后接着说道,

“我一直坚信,使用亚人乃是缺乏品性的行为。但来了这里,实际观察她们后,我觉得最好还是改变一下以前的想法。”

“啊啊。她们不管是礼仪还是性格都不逊色于人类女仆。在有些方面甚至可以说比人类女仆还要优秀。”

“没错”,西塞罗一边点头,一边看着在大厅工作的亚人女仆们。

事实上,这佛马尔伯爵家的女仆们既能干,而且容貌也十分出众。此外耳朵很灵,几乎没有没听到招呼这种事情。她们在这点上与一旦身处喧闹,则不高声大喊就不会理睬自己的人类女仆相比有本质不同。

“不过我怎么也习惯不了啊。总是消除不了那种违和感。”

西塞罗耸了耸肩,吐露自己困惑的心情。

“若是习惯问题的话,时间能解决一切。现如今如果没有亚人,我们的军队根本没法成型。就连那个索沙尔,听说也开始把大型食人魔编入战斗序列了。”

“啊啊,我知道。反正迟早能习惯,所以之前就忍一忍。但这里的女仆们是否能忍受我这段时间的适应期呢?”

“没关系,她们都彬彬有礼,会等到你习惯为止的。比起这个,还是让我们听听夏莉小姐的报告吧。她也是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我们不应该听听她的所见所闻吗?”

西塞罗点头道“没错”,然后向等在自己面前的杜耶里家的独苗问道。

“久等了不好意思。希望你能谈谈你在日本的所见所闻。就从不久后就要发生的所谓政权变动开始说明吧。”

“是,西塞罗大人。”

即便在议员们的注目之下,夏莉也是毫无怯色。

她以堂堂正正的态度,面朝围住自己的元老院议员开始了解说。

“首先,想请各位事先理解的是,日本这一国家的宰相是由元老院选出的。然后宰相再选择自己的阁僚。”

“这就是说,宰相既是该国的代表者,也是制定政策的负责人了?”

“是的。而现在日本元老院的任期即将结束。因此将要选出新的议员。”

毕竟处在和自己相似的立场,元老院议员们也能理解这层意思,一块儿露出苦涩的表情。

“也就是说,根据当选议员的不同,国家的大政方针有可能会和此前发生巨大变化?”

“是的。在日本,元老院议员由市民选出。因此从某天开始,元老院议员的结构突然发生替换也是有可能的。”

被询问的夏莉露出苦笑般的复杂表情。因为她知道,根据日本这一国家发生的政权变动之结果,自己的命运也很有可能深受其摆布。夏莉为了传达这一信息,所以跟着菅原回来了。

“多么过时的制度啊。在我帝国的历史中虽也有共和制的时期,但每当执政官更替,对外政策也会发生变化。这种损失便成了大问题。正因如此,我们才追求能保持一贯政策的帝制。”

大概是面前的夏莉还是个孩子,西塞罗的措辞仿佛跟哪里的教师一样。或许是这个原因,夏莉也表现得像回答老师问题的模范学生。

“是的。最高权力者的统治吧。”

“恩。你也是学到不少呢。那么你能说明一下帝国统治制度的要点吗?”

“是”,夏莉轻轻点头道。接着如同背诵教科书般开始讲述。

“皇帝负责左右国家整体结构的政策和外交。内政方面则基于地方的实际情况进行统治,所以由相当于皇帝代理人的地方长官负责。此外帝国也承认几乎所有的历史悠久城镇的自治。在不适合由带有任期的地方长官治理,需要慢慢花时间实行平稳政策的地区,比如像这佛马尔伯爵领地一样,不同民族、不同种族相互混杂,共同居住的土地就会被赐给展现出相应能力之人。这就是帝国中央集权制和分封制并存的理由。”

“真是太好了。我要是老师肯定会奖励你。为什么当时的皇帝要采用分封制?当时那位皇帝的名字是?”

“令人感到遗憾的是,带有任期的地方长官有时因自己迟早要离开此处,所以和把这片土地变得富饶相比,往往更倾向于中饱私囊。因此也产生了很多内乱和暴动。但是如果那片土地成为自己财产的话,他们大概会谨慎处理吧。当时的皇帝考拉斯陛下是如此考虑的。”

“正是如此。给你满分。”

“十分感谢。”

夏莉像面试合格的学生一样露出了腼腆的笑容。

“没想到连如此年幼的少女都知道这些。所谓统治就像这样,最重要的就是一贯性和连续性。当然还有多样性。在某地难以生活下去的人能在别的土地上生活,像这种多样性是最理想的。因为一阵风就令国家政策完全变化的制度可以说是有问题的。尤其是对外政策上方针变来变去的话可不能令人满意。”

接着此前沉默不语的卡杰尔侯爵举起手来。

“不对,由民选之人来统治国家这种方法不见得就是过时的。皇权统治也有选择继承人的问题。”

“没错,没错”,周围的议员们也似乎赞同这一意见而点头称是。

“的确”,西塞罗也点点头。但他又反驳道,

“既然是人来统治人,那么就必然会有某些缺陷。追求那根本不存在的十全十美这一行为本身,可以说是暴露了我们作为人类的幼稚。”

卡杰尔也和西塞罗一样,在认同对方部分意见的基础上进行反驳,

“总之,不管帝制还是共和制,都要把它们的缺点当成不可避免之存在并予以接受吧。我们重视皇权统治的立刻决断制度和连续性,所以施行了帝制。弥补这制度的缺陷,便可说是我们这些实施这一制度的人的任务吧。”

“我想问你们二位。没能阻止像索沙尔那样的男人出现,这能不能说成是制度上的缺陷?”

听到听众的问题,西塞罗严肃地答道,

“别把自己的失败转嫁到制度的缺陷上去。这两件事应该清楚区分开来。评估皇帝的继承人是我们背负的义务。结果我们陷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怪圈,没能努力去阻止那个男人接近权力的宝座,反而对此疏忽大意。”

“这件事的代价的话,我们已经用足够的血与痛苦支付了。如今我们以这副模样呆在这里便是最好的证明。”

但西塞罗摇头道,“不,还没有”,否定了议员们的意见。

“还没有付清。还远远不够。我们必须把帝国拿回到自己手上,让它恢复如常。在完成这些之后才可以说是偿还了自己失败的代价。”

议员们七嘴八舌地说道。

“但是怎样才能夺回帝国?索沙尔虽说是放弃了帝都,但他仍掌握政权与军队。皇帝陛下虽然已宣布废除索沙尔的继承权,但军队的将士们如今仍追随于他。”

“他不过是靠蛮力逼他们屈服罢了!那些由陛下直接任命的将军们只要陛下一声令下,肯定会迷途知返。”

“不,你不要勉为其难。索沙尔那家伙在军队各处都安插了‘清洁工’,别说将军,听说连士兵都严密监视。愚蠢地反抗他们只会立刻身首异处。我们差点也变成那个样子啊。”

清洁工是告发那些反对索沙尔政策的人并将其处刑,类似政治军官的存在。他的正式名称为“帝权拥护委员”,其所属机关称为“帝权拥护委员部”。聚集在此地的主和派元老院议员们都曾被他们逮捕,差点就被肃清。

“打败那些家伙不就行了!大家奔赴战场,和他们来场决战!”

“但是我们的人数太少了。战线虽然勉强维持胶着,但不要忘了这也是因为日本在牵制索沙尔派。”

在积聚的憎恨之情通过讨论相互作用,场面似乎要变得不可收拾的时候,夏莉发牢骚般的问道,

“外国和各诸侯国不打算助我们一臂之力吗?”

少女之声的音程和音质与大人们不同。所以每个人都清楚地听到了她的声音。

本来的话应该要呵斥她在大人们讲话时别插嘴。但跟她总还有点师徒的感觉,所以西塞罗虽觉得这问题很失礼,但还是不禁回答道,

“我们当然派出使者请求援军了。但各国的态度全是模棱两可。大家都在坐山观虎斗。”

就这样,夏莉在这女孩子不准插嘴的场合下获得了发表意见的自由。接着为了再次确认,她又特意问出了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

“皇帝陛下圣驾在此。而各外国却不加入明显正确的一方,这又是为什么呢?”

“这很简单。如果站在我们这边,结果索沙尔赢了的话,对站在我们这边的人来说就意味着毁灭。反之亦然。这是赌上国运的决断。他们变得慎重也是理所当然。”

“也就是说,我们为了得到伙伴,就必须向内外展现出拥有胜机之事物?”

“没错。但听说皇帝陛下龙体欠佳,或许不知何时就会再次倒下。而且索沙尔掌握着军队。”

在旁边听他们交谈的一名贵族吞着酒补充道,

“治理下属州县的地方长官们也追随那家伙。”

“真狡猾”,夏莉像小孩子一样撅着嘴。

“怎么看也是索沙尔大人极为有利。”

“是这样没错。但即便如此各外国也没有加入索沙尔,这是因为还多了日本这一要素。若与日本为敌就太难搞了。但索沙尔仍执着于打倒日本。所以如果加入那家伙就会被拉着与日本对抗。各国也害怕这一点。”

“所以才不跟他入伙啊”,西塞罗耸了耸肩结束了讲课。

“因此对日本的关注正在高涨对吧?”

夏莉继续问着有关日本的问题。

“没错。我们已知道日本并没有占领帝国的意图。他们归根结底是希望由我们来统治帝国,并与各外国保持和平。我也理解他们并非全凭好意才这么做。对异民族进行统治是极为劳心费神且不怎么赚钱的买卖。但是现在他们有可能会更换宰相,如果这样的话,那新宰相会对我们采取何种态度就十分令人在意。夏莉君你就直说吧,日本怎么样?你所见所闻的范围里就好,有没有能作参考的事情?”

嗯~~夏莉把食指贴在脸上思索了片刻。

“日本民众对索沙尔大人的做法似乎十分气愤。因为索沙尔大人的手下到处袭击村镇,残害无辜百姓之事已广为人知。”

然后有人在人群外提出了疑问。

“但好像索沙尔反过来指责日本,称帝国军屠杀村民的说法全是栽赃,那些屠杀反全是自卫队干的?”

实际上,身穿斑点绿衣服的士兵袭击了村落的流言正被煞有介事地传播,有几名贵族也对这问题点了点头。

“虽然好像也有这样的说法,但至少阿尔努斯的各位是完全不相信它的。因为有各方面的证言证明唆使盗贼和亚人们的就是索沙尔大人。”

“但在阿尔努斯的全是和日本关系密切之人。那些人的证言能信吗?”

大家都不愿认为同为帝国之人的索沙尔会无耻地把自己干的好事说成是别人的责任。焦土战虽然狠毒,但如果有必要那也是一种战术。要做的话就堂堂正正地去做。大家都觉得索沙尔应该还没堕落到把这事推到别人头上去的那种地步。

但西塞罗举起手让大家安静下来。

“不。平娜殿下已经收到索沙尔手下的将军打算如此行事的警告,所以我虽然不愿相信,恐怕就是他干的吧。……原来如此,那个男人是真的想要打赢日本啊。”

先不论事情的好坏,这种彻底扰乱进攻方的做法绝不是错误。

在实力上有压倒性差距的时候,根本没有选择手段的余地。从那种不顾一切的态度上也能看出他想要打赢这场战争的决心。

但是这种做法会毁灭一切。

因为若采取这种甩锅给别人的以假乱真的手段,人心将彻底涣散,领地的民众将不再有人会相信这个国家。

此前即便是狠毒的行为,帝国也是采取“这是我干的。你有什么意见”这种态度。虽然民众的憎恨之情可能会因此对准帝国,但他们同时也会感到畏惧,这种畏惧会让民众屈服。

但是甩锅给别人的话又将如何呢。

自己的亲身体验和帝国宣传的矛盾性会让人们怀疑一切。没错,他们会抱有疑惑之情而非恐惧。一旦如此,那么就算取胜,此后治理国家也会变得非常困难。

如果想用武力治国,那么为了不让人民从怀疑之情中涌出的愤怒和反感指向政府,就有必要封住人民的嘴,实施那种踏入别人内心的政策。政府不得不让人民盲目相信所有的责任都归咎于外敌。

政府就有必要禁止人民说三道四,封住悠悠之口,斩草除根,彻底束缚人民。

但毫无疑问,这样的国家将会变成毫无自由,连呼吸都困难的国度。

为让谎言正当化,就只能重复谎言,政府就被迫在这种事情上竭尽全力,不断地将谎话说成是真话。

政府就不得不攻击批判叙述事实之人,不断进行让人民相信自己谎言的宣传。

言论的管制,正是证明了那里存在谎言。

“多么可怕的事情啊。”

西塞罗担忧着帝国的未来叹息道。就算能平息索沙尔这股暴风,之后怎样才能重建荒废的帝国实在令人忧心不已。

“这样的话,皇太女殿下就肩负着我们能否对抗索沙尔大人的重任了吧。那么平娜大人现在正在做些什么呢?”

夏莉一边在周围人群里寻找平娜的身影一边问道。

但以西塞罗为首的议员们都露出了抑郁的表情。

“那位大人已对政治这块彻底失望了。‘你们想让妾身和兄长大人互相残杀吗’,说完这以后就离开伊塔利卡了。”

接着夏莉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堂堂皇太女就是这种人?”似乎很不愉快地皱紧眉头。“这可是敌前逃亡罪啊”,夏莉说个不停。不过因为声音太小谁都没听见。接着她马上若无其事地换上一副开朗的笑容。

“那么殿下现在何处?有谁去迎接她了呢?”

幸运的是看着夏莉的人都以为她的大变脸是光线造成的视力错觉。

西塞罗似乎也是其中一员。他稍微擦了擦眼睛,接着回答道,

“不,陛下命令暂时不要管她。现在殿下应该在跟绿衣人共同行动吧。”

“绿衣人……吗?”夏莉歪着头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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