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弃了帝都,将皇太子府移设至帝国第二大城特尔塔的索沙尔,以此为据点精力旺盛地专心于帝国的统治工作。当然是他……力所能及的部分。
“吾父,摩尔特皇帝正于我处疗养。逃到了伊塔利卡这种谣言万不可信。此全乃平娜及元老院主和派相互勾结散布出来的谣言。吾被废除继承权,而平娜·戈·兰达取代吾立为皇太女这种谣言,也理所当然地不过是毫无根据的谎言罢了。吾虽认为卿等皆已知晓,但仍欲再次确认。吾本人才是皇帝陛下直接立的皇太子,帝国统治的正统在吾手中。希望卿等不要忘记以上内容。”
蒂尤蕾正把索沙尔的话总结成文。
刷刷游走在羊皮纸表面的羽毛笔的笔迹漂亮流丽,写成的文书仅凭这一点,便已构成了作为一件艺术品的样式。
然而只有署名只能由索沙尔亲自来,拿到画板的索沙尔以粗鲁的指法签上了鬼画符般的名字后,那书信的艺术价值转瞬之间就毁于一旦。
再次阅读要旨,确认墨水已干之后,他将羊皮纸卷起。
系上带子,把在火上烤过后融化的封蜡黏糊糊地盛起,自上而下糊在上面封印起来。
“好,立刻交给易北藩王国国王杜兰!”
索沙尔命令道,将书信亲手交给在一旁待命的传令兵。
传令兵发出令人心情畅快的声音,以拳对胸做出敬礼后,便从索沙尔的执务室里冲了出去。
“但是,杜兰仍打算继续采取和帝国保持距离的态度。他究竟会服从我们吗?”
可算得上索沙尔政务上的心腹的下任法务官阿布桑向索沙尔提出忧虑。
“不,就算不加入我们,只要不跟随主和派就好。状况平定下来后让他知道我的统治和先皇摩尔特完全不同,再花时间促其归顺就行。”
索沙尔说着,开始了下一份口述。
蒂尤蕾取出新的羊皮纸写了起来。
“下一个,寄给属州卡尔波总督。……恩……卿对帝国的忠诚十分令人满意。然而与那忠诚心相对应的信赖事到如今已大为动摇。虽然对臣下的忠节抱有疑念令我十分于心不安,但本已严令期限征召的士兵和怪兽至今尚未到达。也不曾说明其理由。若卿手上有兵却因某种理由令出发延迟的话,尽可能迅速令他们出发。若只是为了召集足够的怪物而耽误的话,不必担心斥责,总之只有已征召的部分亦可,速将他们送来交付给我……”
“像这样的文章,会让别人知道这里正处于困境。”
阿布桑对索沙尔口述的要旨提出了异议。
“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嘛。因为事实上我们是处于困境。帝国正处在战争中。他们或许是认为我们这里尚有余力,所以才不把兵力送交给我。”
“但是,如果把困境说得过于明显的话,恐会受辱并招致地方的叛离。所以我还是向您建议,最好添加一些暗示了在他们不服从命令的情况下,会以叛逆罪处死这种警告的话。”
“这样啊。那么,是啊……该怎么做?”
“我的部下……新配属的帝权拥护委员是否在认真工作?这么问您觉得如何?”
“好吧,就这么干。”
索沙尔在近处观察蒂尤蕾的工作,指示她“在这里把刚才的话加进去”,之后便如同上演悲剧的舞台演员一样双手掩面仰天长叹。
“唉!没想到一时竟不得不与阿尔努斯和伊塔利卡两方为敌……”
自从自称正统政府的主和派盘踞于伊塔利卡之后,以自卫队为敌人的游击战便没法像设想的那样展开了。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海尔姆将军的能力处于下风。
让打算保护收容失去住处和粮食之人的日军背上包袱,在他们难以自由行动之时袭击他们,海尔姆的这种战术曾非常有效。
让扮成难民的帝国军埋伏在敌人的后方,引起骚乱,实施破坏活动的战术也已成功多次。
但在主和派开始活动后,便没法专心进行这一作战了。
因为主和派不管有多少村落被烧,不管出现多少难民,都完全不在乎。
主和派的军队无视在焦土之中伸着手请求帮助的流民,意图剑指帝都前进。即便已宣称放弃,但帝都毕竟是帝都。若坐视他们夺取帝都的话,主和派的权威便会愈发地增强。为阻止这一点,便有必要在伊塔利卡和帝都之间建设要塞,将一定程度的战力长期配备于此。
然而构筑据点,据城而守的话便已不是游击战了。
因为如果知道出击根据地的话,那么进军路线也好展开地点也好就都能预测到了。神出鬼没,无拘无束这一优势便因此丧失。
因此在以自卫队为敌人的战斗中,最近除了给他们造成麻烦以外,也难以获得更好的效果。
煽动怪物大军进攻敌人的作战也因兵力及怪物的不断损耗,效果未见提升。不仅如此游击战活动的根据地反而被暴露出来,正在逐渐丧失中。当然他们也在新建根据地,但新建与失陷的速度几乎相同,情况仍处于停滞状态。
“或许是情报从某处泄露出去了?”
索沙尔不禁环视左右。下任侍从长内伊摇头表明不是自己。
但是,这一事态只能认为是敌人的间谍已打入内部。若非如此,那为什么这里所做的一切都要么失败要么无功而返?
至少,只要能掌握敌人的内部情况的话就好了。
抱着一线希望,索沙尔向蒂尤蕾问道。
“向伊塔利卡派遣间谍之事成功了吗?至少如果能引发一次混乱的话,便能妨碍其他人加入那些家伙了。”
但蒂尤蕾似乎深感抱歉一般,头和兔耳都无力地垂下。
“非常抱歉。部下不断丧失,完全没有成果。虽不知有什么机关,但一进佛马尔家的城馆,便会被他们识破。不仅如此,连伊塔利卡内部的据点都被敌人袭击,正在不断丢失。”
索沙尔抱着头缕了下头发。
“那边也一样吗……这样都不行的话,反倒清楚了。总之敌人的手段远胜于我。”
“这真令人遗憾。不过,我已和阿布桑大人谈过,正准备报一箭之仇。”
话刚说到这,执务室的门便被敲响了。索沙尔令蒂尤蕾止住话头,回头看向门。
“进来吧。”
进到执务室的是古田。和往常一样抱着便当篮。
“哦哦,已经是吃饭时间了?不要紧,赶快过来……”
古田和往常一样,把带来的便当篮和锅放在了索沙尔的桌上。索沙尔则再次和蒂尤蕾谈起先前中断的对话。
“是要把从日本那里拐来的人当成诱饵那事吧?准备得怎么样了?”
下任法务官阿布桑插进来答道,
“是。已将一支军团配置在坦斯卡。”
“在那动手吗?知道了,期待你们的成果。至少让我听点好消息吧。”
“您似乎相当劳累啊。”
古田打开便当篮,从中取出碗并摆到索沙尔面前。
“你看出来啦。实际上最近已不太能睡得好了。”
“您的饭量似乎也有若干减少。”
“你这家伙,好像比医生都清楚我的健康状况嘛。”
若看到他脸上的黑眼圈,谁都会觉得他状态不佳。但索沙尔说的就像那是古田的特技一样。看来没有人谈过关于索沙尔的脸色的事情。
“打开这锅盖的瞬间实在是令人期待啊。今天里面会是什么呢?”
索沙尔拿下锅盖探头看向里面。
“嘁,什么啊这是!这不就像病号饭一样吗?”
锅里面是把小麦和蔬菜用畜乳煮成的粥。虽然也飘着几块肉,但索沙尔的神情变得极其失望。
“您觉得是病号饭吗?”
“难道不是吗?”
“请您试吃一下。”
听从正把粥盛到碗里的古田的话,索沙尔先来了一勺。然后似觉美味地咂咂嘴,深深地叹息道,
“什么啊这个味道……这种粥,从来没喝过啊。”
“我花了两天时间把家禽野兽的骨头煮透,让骨髓充分渗出,然后一直炖着直到浓缩到十分之一。熬制畜乳,令其不沸腾,熬到一半。用这畜乳煮透小麦,把它加到汤里。之后就是单纯地撒上岩盐。虽然看起来像病号饭,但我觉得其入味之深,作为料理来看也是上上之品。”
“啊啊。这太好吃了。”
索沙尔瞬间就把碗里的吃完了。仿佛在说再来一碗一般把锅抢了过来直接把勺子插了进去。
“啊……蒂尤蕾小姐的那份。”
“糟了,一不注意就下手了。这也是做出如此美味食物的古田不好。我该怎么惩罚这个家伙啊。就判他死刑吧!”
场面立刻就冻结了。
因为索沙尔就算再怎么样,也没人能想到他竟能把做出美味料理说成是坏事。众人不知所措张口结舌,脸色苍白。
“玩笑。不是很有意思吗?”
索沙尔说着,环视四周。
众人都慌张地谄笑。干笑声在皇太子的执务室内响起。
“您、您吓到我了。”
古田也抚着胸,表现得很慌张。
“最近连玩笑话都不能随便说出口了。”
“因为殿下是掌权者。谁都只能看殿下的脸色,说好听的话。您脸色的事情也没有谁说起过吧?”
接着“脸上有那么明显吗?”,索沙尔摸摸脸。“一点也没见人说过。哎,虽然只有你是直言不讳,但那只是跟食物有关的事。因政治或别的什么事而开口之人在我的周围是一个也没有。”
“哎,那是因为我很注意,不在关于食物之事上妥协。”
“你这样就好。就这样保持下去。”
“是,明白了。对了,蒂尤蕾小姐的那一份已准备在厨房,我马上拿过来。”
“啊啊,你去吧。这些我都独吞了。可不能让人说我吃不下饭了。”
索沙尔说着,把漂在粥上的肉块捞起一口咬住。
“呜姆,这是内脏啊。这咔哧咔哧的嚼头真是不得了。”
一边发出这样的感想,索沙尔一边把碗清空。
离开皇太子执务室的古田感到有人追来,便停下脚步。
或许是没别的重要设施,一离开执务室,在通向厨房的走廊上便空无一人。因此在走廊上快步走着的古田也能够察觉到背后的脚步声。
回头一看发现是蒂尤蕾小跑着追了过来。
“等一下!”
“怎么了?”
古田朝气喘吁吁跟来的猎头兔问道。
“殿下命令我再带一份。说是独占那一整锅还是不够。真是惊人的胃啊。”
“是吗?虽然看上去是在逞强……不过能中意的话那也没什么不好的。”
说完古田本想朝厨房走去。但说出指示后应该已经完事的蒂尤蕾完全没有离去之意,所以他担心出了什么事。
“怎么了?”
“途中要是锅啊什么的被打翻,新添的那碗不够的话就会得罪殿下了。所以,我陪你一起去。”
蒂尤蕾如此讲道,站到了古田旁边。
虽然根本不用担心把锅打翻之类的事情,但古田决定不违抗她。
片刻之间二人沉默不语,并肩而行。
突然感觉到视线的古田回头看向蒂尤蕾。但蒂尤蕾看似慌张地避开视线,把脸朝向前方。然后仿佛很冷淡地对古田说道,“什么啊……”
“不,没什么。”
“别一直盯着我。下流。”
蒂尤蕾说着,像把胸部挡住一般整理前领的衣服。
虽然他一点也没那种想法,但她如此明显地摆出防备姿势,反而让古田注意到了她那半遮半掩的兔女郎装的那种呼之欲出的感觉。
“我并没有看。”
“骗人。明明看了。”
“不,一直看着别人的不是蒂尤蕾小姐吗?”
“别说傻话了!为什么我一定要看着你啊?”
……你不是一直在看吗!本可以再反驳回去,但古田放松下来,决定向蒂尤蕾让步。
“这么说是这样呢。大概是我搞错了。真是失礼了。”
“没错。很失礼。”
“不好意思。请您原谅我。”
古田低头行礼打算了结这事。但蒂尤蕾并不打算就这么让话题结束。
“不行。不能放过你。”
“那个……该怎么做您才能原谅我?就像先前一样,听您说话就行了吧?”
蒂尤蕾露出焦躁的表情,用食指对着古田。
“那、那件事不是约好说忘掉吗!”
“是、是这么回事。我会忘的。已经忘掉了!”
实际上蒂尤蕾曾经向古田发过牢骚。
那是放弃帝都后,在前往特尔塔的路上发生的事情。因为除了移动也没别的事情,所以几乎一直说了一整天。
可能是因为此前蒂尤蕾从未让人听过自己的心里话,所以内心积压了各种各样的沉淀。而又因为有了一言不发,只管嗯嗯听着的古田在旁,便仿佛如鱼得水一般把话说了出来。什么话都说了。
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那是为了拯救故乡的部族。然而,自己那样做却被同族当成背叛者以仇敌对待。没有道理。残酷,太残酷了。此前自己经历了怎样的悲惨遭遇。为什么都是别的人被拯救。为什么没有人向自己伸出援助之手。很生气。真是太不愉快了……等等。
势头控制不住,一个劲地诉说。虽然总算是隐瞒住了那些被别人知道的话会相当糟糕的事情,但除此以外的……不,正因为有所隐瞒,所以在那以外的事情,其中也包括了可能会让人脸红的部分,全都吐露了出来。
然后第二天抱头苦闷,为什么会把那种事说出来呢我?。既然秘密被人知道了,就不能让他活下去的心情和不能轻易失去能静静地听自己讲话的人的想法相互混杂,令她怀有这种爱恨交织的复杂感情。
自那以后,蒂尤蕾一有机会就会在古田周围到处乱晃。
那既是因为担心古田会不会把自己的事情到处传播的警戒心,也是想要看看知道了自己事情的古田到底会怎么想,想弄清楚他会不会从内心把自己当成笨蛋的这种心理作祟,以及还想再让他听自己倾诉的依存心。这种种心情掺杂在一起,便作为行动表现了出来。
“这次就说说你的事。我可以听你说哦。”
“为什么,要说那种事?”
“…………这是,这个,那个,是、是殿下!对了,殿下对你早晚要开的那家店很有兴趣。有报告的必要”
到底在慌什么呢?古田这么想着笑了出来。
“那就没办法了。要从哪开始说起?”
“以前听你说过,你和雇主吵架,炒了店家鱿鱼。还有,你的梦想。店面布局啦,想在哪开店啦什么的。不过,并没有更加现实的内容吧?说说更具体的内容。”
“具体的?”
“就比如像你要招什么样的员工这种啊!”
间不容发的返答。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有必要这样拼命吗,古田歪着脑袋思索。
“哈……”
总之不能站在走廊上讲话,他便回到厨房。然后为准备索沙尔要求的那份以及蒂尤蕾的午饭把锅放在火上加热。
蒂尤蕾在距古田身后一步的地方听他讲话。
“你要雇什么样的女人?”
“条件就跟先前说的一样。”
“我想听具体的内容。这里也有像梅尔达,妮蒂这样的人吧?里面有你中意的女人吗?”
蒂尤蕾列举出了在厨房周围打下手的人类女奴隶的名字。
“我想想啊…………嗯~”
“快、快点回答!”
“果然还是要找像蒂尤蕾小姐的人吧。”
“窝、我我、我我、我吗!?”
“诶诶,我虽在和食料亭修行过,但似乎这片土地的食材的相性更好。所以我觉得倒不如就以这片土地的料理为卖点的话不是很有意思吗。要是这样的话,为了营造气氛,像蒂尤蕾小姐这样的人能过来的话就最好了。”
中华料理的话就招中国人,印度料理就招印度人,法国料理果然还是有法国服务生在的话更能指望其表现力。因此,他认为如要经营使用特地食材的料理店,那有特地的亚人在的话更好。
但对蒂尤蕾来说,古田的话听起来似乎有别的意思。
她突然啊哇啊哇啊哇地……扭扭捏捏起来,“我、我可以吗!?不行,我可是殿下的玩赏奴隶。那种事怎么可能办得到。”她激烈地摇着手。
“不过,像蒂尤蕾详解那样的人是最理想的。做事麻利相当能干,待人接客也无可挑剔。话虽如此,实际上像蒂尤蕾小姐的女性是高岭之花。要到哪去找啊……”
事实上,拥有蒂尤蕾一般的才能的话,多半会活跃在大企业或政府机关吧。她的能力怎么看都不会满足于当一名小店的女招待。“只能放弃了吗”古田嘀咕道。
“不是那样的!”
但不知为何,蒂尤蕾突然似乎很不高兴地撅起嘴唇。被她的势头吓到,古田往后退了半步。
“什、什么?”
“想要女人的话,就不要轻易地断定做不到,而是要向对方一再请求,我要说的就是这个啊!要是反复低头拜托的话,说不定就会说什么真是拿你没办法呢,你都说到这份上了也不是不能考虑之类的,然后就勉勉强强答应了啊!?”
“说是这么说,也要看对方是不是方便啊。”
“这、这、这、这个没骨气的。非要做的话,就要让人家看看抢了就跑的气魄!”
“这是什么抢婚吗!?明明是招个员工,做到那份上是要干什么?”
“你在说什么!?你的店是你的王国吧!?那么女掌柜就是女王!要是没有那种和女人结婚的气魄你倒说说该咋办!?女人啊!是看男人在什么地方为自己舍弃自尊来测量他的真心程度啊!”
本来想说的是托付招待客人的员工的事情,不知不觉就变成了女掌柜的话题。
话虽如此,如果是古田所想的店铺规模的话,那就算把女招待称作女掌柜也没什么不合适,所以没觉得需要订正。古田所想要的店是靠厨师一人和女招待一人就能维持的很小很小的店。
“不、不过啊,料理店大多是由夫妇来做的呢。”
“夫……夫妇!?”
面对不知为何一个人脸红的蒂尤蕾,古田完全我行我素地干自己的事。接着他说道“好了”,把放有暖锅的篮子交给了蒂尤蕾。
“什、什么啊这是?”
“要帮我拿吗?”
古田把放有肉的篮子拿了起来。肉在盛粥的时候已经放进去了。
“好、好啊。我就帮你一把吧。”
蒂尤蕾慌张地拿起篮子。
“不过,这话还请和殿下保密。”
“…………是啊。的确是不能向殿下报告的世俗之言呢。而且也不现实。终归是梦,对,这是梦。”
“世、世俗之言吗……”
自己店的事情是世俗之言,而且还是梦吗……古田稍显受伤。
二人开始回到走廊朝皇太子执务室走去。二人并未重开中断的话题,可能是一直在刚在的话题上东拉西扯,所以他们都没打算提出别的话题,互相陷入沉默。
二人不时看着对方。然后在转过转角就能看到皇太子执务室的那一时刻,二人都无意中停下了脚步。
蒂尤蕾虽然似乎犹豫了片刻,但还是下定决心开了口。
“那个……有什么可能会是你弱点的事情吗?”
“啊!?什么啊那是?是关于哪方面的?”
“我安心不下来啊。你明明知道我的事,我却并不太了解你的事情。我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很不安。我虽然想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但你的事情我却并没有了解到能让我相信这一点的程度。所以我很担心你会不会在把我的事情到处乱说。因此我想了解那种能让我相信只要我知道,我的秘密也就能守得住的事情。有没有那种事呢?”
“我说怎么最近一直在奇怪地缠着我,这就是原因吗?”
“没错。虽然拐弯抹角,但我还是想知道那些事。”
“不过那种事,你直接来问当事人?”
“说在需要帮助的时候只要说声帮帮我就行了的不是你吗!不是说过会助一臂之力的吗!帮帮我啊。对我的不安想点办法啊!”
蒂尤蕾说着捶了下古田的胸膛。
那种打击一点都不疼。但却具有不同于疼痛的冲击力。那绝不是不快感,而是和蒂尤蕾看向他的近乎恳求的表情一起,让古田的胸中涌出了“真是没办法啊”这种心情。
“也是啊。嗯~”
古田考虑片刻之后,把嘴凑近蒂尤蕾的脸……兔耳旁。
“如果我说我是spy……用这里的话说就是,那个,间谍的话您要怎么做呢?”
“噫!?”
蒂尤蕾惊呆了。杏眼圆睁后退了半步。
“不、不可能吧。”
古田接下了放在蒂尤蕾那里的篮子后说道,“那我就先走一步了。”朝索沙尔的执务室走去。
只留下蒂尤蕾一个人背贴墙壁以指抚唇。
“蒂尤蕾大人……”
不知从何处响起了声音。那是波鲁的声音。
“真是吃惊。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他是间谍。”
蒂尤蕾及波鲁也和索沙尔一样,曾怀疑过身边的人。
古田当然也是怀疑对象。但从他平日里的言行来看,他在一开始就从嫌犯名单里划掉了。
一般密探为了不引起注意,以及为了不被组织排除出去,会极力留心自己的言行。与之相比,古田甚至有时会反抗索沙尔。以他那态度若不是索沙尔心血来潮的宽宏大量,就算被开除也毫不奇怪。若是密探则决不会做这种事。而且不会有人自己说自己是密探。
“蒂尤蕾大人。”
“什么事?”
“松居冬树的移送已经完成。接下来该怎么办?”
“情报泄露了吗?”
“若那男人正如他自称的那样是个间谍的话,那当然会被敌人知道。”
“好……那样的话,作战就继续这样执行。”
“如果,古田是敌人的间谍的话,敌人就不会来……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人是不会有的,是这么一回事吗?”
“所以就算为了弄清这一点,便不能有丝毫疏漏。”
“是。属下铭记在心。若敌人来犯,定将其打垮并俘虏之……但是……”
“什么?”
“对蒂尤蕾大人来说,古田是敌人间谍的话不是更好吗?那样事态似乎会变得有趣起来。”
“没错。索沙尔中意的厨师竟是敌人的密探,这真是最可笑的事情了。但是只有这次必须成事。毕竟失败接二连三的话我就会触怒殿下。而且若考虑到今后之事,那也有必要获得敌人的情报。所以我想要抓一两个俘虏。”
“遵命。那么,就请祈祷古田是骗子,静候捷报吧。”
说着波鲁的气息就消失了。
“有趣的名字出现了呐。”
在索沙尔的执务室前方,古田一边按着骨传导耳机,一边朝安装在喉咙附近的麦克风讲话。
“想是想到了,不过蒂尤蕾小姐吗……”
“波鲁,就是那个被视作敌人密探组织头目之人的名字。光是知道他和索沙尔的女人有所联系就已经是你的大功一件了。”
古田似感不爽地皱着眉头。他不喜欢柳田把蒂尤蕾称作索沙尔的女人。大概就是这个原因,古田不经意间开始袒护她。
“从刚才的对话来看,蒂尤蕾小姐似乎也并非真心服从于索沙尔。”
“或许是这样,但她这次是来真的。就是说她不得不伏击我们。”
“似乎是这样。”
通过在他自称间谍之时装到蒂尤蕾身上的集音器,蒂尤蕾和波鲁的对话全被古田听得一清二楚。而且那电波经过设置在各地的中继所,最后传送到位于伊塔利卡的佛马尔伯爵家地下的特地方面派遣部队伊塔利卡事务所。
他们在那里进行情报收集活动,以及反间谍,还有关于各种谍报作战的实施的协调作业。
“呜姆。”那里的主人柳田点头道。
“那么,现在就是该怎么办的问题了。”
绑架被害者救出作战对自卫队,对日本来说都处在极为重要的位置上。即便那是陷阱,事到如今也已无法终止。
“话虽如此,尽管这样,然而……以一个军团为敌确实棘手。”
柳田一边按着耳机,一边从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资料之中抽出了一捆地形图。虽有数张地图哗啦啦地散落在地,不过他最后还是把含有古田所告知的名为坦斯卡的地区的地形图拿到了手上。
“所以作战终止吗?”
那样的话古田就会被蒂尤蕾认定是敌人的间谍。当然他会身处险境,所以便结束任务,逃回阿尔努斯。
老实说,作为古田来说事情变成那样或许会更好。事实上先前的危险告白,也是他在怀有“任务就这样结束的话便好了”这种期待的情况下做出来的。然而那反而令蒂尤蕾和波鲁之间的联系以及他们对索沙尔的叛意浮现出来。放过这一机会就不是柳田了。
“不,这从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机会。你还要在那呆一段时间,继续监视这个叫蒂尤蕾的女人。这里我们会想办法的。”
“你要把手伸到沸腾的锅里去吗?”
“啊啊。确实奇袭也好,强攻也好,如果事前被人察觉并设下埋伏的话,其难易度会立马上升。没法像好莱坞电影里演的那样做。不过啊,只要有撤离的头绪就一定会有办法。算了,这不是能在这里讲的事情。要是有什么事情再联络我。”
在这种特种作战里构成攻击方优势的最大要素就是通过出其不意的攻击,让敌方的指挥,情报,行动发生混乱。抓住这一点一边确保行动的自由,一边达成所给的目的,然后撤离,这样作战便成立了。
然而,已预先设想到攻击的敌人会很快从混乱中恢复过来。
想必侵入和撤离的线路都已被悉数警戒,设下陷阱了。虽能用蛮力突破,但相应地,损失也会增多。而且宝贵的时间也浪费掉了。
重建指挥系统的敌军会迅速发挥数量上的优势压向我方。正因如此这种作战便很重视情报管理和现场情报的收集,在实施的阶段要追求行动的快速性并确保撤离线路。
特地和日本之间在武器,通信,移动力等方面存在压倒性的差距。但是光靠这些来拟定作战计划跟从一开始就假定事情会朝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发展一样。要是这么做的话,就和旧帝国陆海军的参谋们一样立刻变成“无能的勤奋之人”。在理所当然会产生龃龉,失败,误判的战场上,武器的优劣等等会因敌方有效运用军队而迅速发生逆转,令状况朝最坏的方向发展。
此外,对抗敌人奇袭作战的原则不言而喻,就是迅速从混乱中恢复,以及相比巧迟,更要追求以秒为单位的拙速的作战指挥。和“要确认状况,稍微等等”这种话相比,现场要求的是“就这么干!”这种命令。
结束和古田通信的柳田身子靠在轮椅椅背上,一边哼哼着思考如何将绑架被害者救出作战导向成功。
当初的预定是从陆路返回。
但是已被敌人设伏的话,就应设想退路已被堵住。然后埋伏起来将计就计。必须采取出乎敌人意料的行动。
这样看来,果然只能用飞机撤离。但那因为某种理由已暂时放弃。
柳田咔啦咔啦咔啦地转动轮椅的车轮向后倒退。朝房间角落的某个抽屉伸出了手。
从中取出了Chinook的运行预定表。
数量有限的直升机已被连日动员,参与对索沙尔派游击队的扫荡作战。飞行员们都有点过度劳累,即使突然要让他们发挥作用,也并不处于万全的状态。
救助绑架被害者的优先顺序确实很高,但支援正与帝国游击队浴血奋战的队员们的优先顺序也很高。所以当初的计划是从陆路撤离。
“…………顺利出行,难以归来”(注:这是日本童谣《通行歌》的歌词,原文为「行きはよいよい 帰りは怖い」)
柳田哼着这样的小曲,朝电话伸出了手。
“请问是空自吗?这里是陆自的柳田。一直以来承蒙照顾。有些事想拜托一下。事情紧急,有个地方想请你们派Phantom进行航空摄影。因为事情的内容有点复杂,所以拜托你们周密行事……啊啊,那里就请交给我。下次一起去喝酒吧。诶,身体吗?不要紧,最近好很多了。那就拜托你了。”
柳田一挂断电话,就再次按下按钮。
“这里是柳田。你能想个法子给我弄一架Chinook吗?我记得有一架马上就要整修了?把整修稍微往后拖一拖吧……诶?引擎已经拆下来了?这就麻烦了。还有没有空闲的Chinook?怎可能会有啊。”
柳田挂断电话,用指尖揉捏深深刻在额头上的皱纹。
“……难道只能先插入某处的作战再设法安排了?”
他再次用手指对上运行预定表。然后察觉到了空白部分的某架Chinook。
“什么啊这是……正在当地待机,任务完成后返回基地,总之它现在不就是没飞吗。是哪个人用得这么浪费……地点是克纳普努伊?”
柳田寻找地形图,张望四周。然后察觉到目的之物掉到桌子下面去了,便伸出了手。但在轮椅上面,就算使劲探出身体手也很难够得到。当他再次伸出手时,满是伤痕的白皙手臂隔着柳田的肩伸了过去,把地形图捡了起来。
“这样可以吗?柳田老爷。”
“……哎呀,德莉拉啊。”
悄无声息偷偷来到背后的是德莉拉。
她从背后轻轻搂住柳田的脖子。
“明明跟我说一声就行了。请随便使唤我吧。”
“哼。我可不想让把我身体弄成这个样子的家伙来看护我。”
“啊,对不起,对不起!真是的,快点原谅我吧。”
德莉拉蹭着柳田的脸。柳田一边说着“啊啊,别一有事就抱过来!好了快放开。热得难受”,一边将手臂伸入二人之间,想把她从自己身上弄开。
德莉拉虽然露出了幽怨的表情,但还是老实地服从了柳田的命令。
“要这么说的话,床上可是更热呢。”
柳田对一边轻咬着拇指指甲一边讲出这种话的德莉拉大吼道,“我不是说了给我分清场合!”,然后把地图摆到桌上。
“哎呀,这不是一个方向吗。那样如果能让他们回来的时候稍微绕个道,就能把作战部队带走……好,这样回来就有把握了。”
“这个作战,是要对付我在敌人巢穴发现的家伙吧。”
“没错。”
“快表扬我吧。我可是拼了命地跟那个叫诺拉的家伙战斗过呢,虽然最后还是让她跑了。”
“不,很遗憾不能表扬你。”
“为什么!?难道是假情报?”
“不,比假情报还麻烦。那是敌人的陷阱。”
“怎、怎么会!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德莉拉双手合十低下了头。
“但是,诱饵确实是真东西。所以在知道它是陷阱的基础上,我们决定潜入进去。”
听到柳田这话,德莉拉也是两眼放光。
“所以也让我登场吧。我肯定会教训那些敌人的。”
“那是当然。虽然情况变得有些严峻,但这事无论如何都要让你去办啊。”
柳田如此回答,拿起电话按下按钮。
“请问是狭间陆将吗?这里是柳田。”
* *
结束了为期三天的调查活动的伊丹等人撤去宿营地,登上Chinook离开了克纳普努伊。
与来时不同,天空万里无云。
正因为是从黑雾笼罩,弥漫着沉闷气息的地方起飞,所以随着高度上升的那种开放感真是太爽了。
“……因此,回去时要稍微绕一下路。”
这时,伊丹告知部下及民间人士计划有所变更。
“既然要载着老夫等人绕路,想必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吧?”
最先发问的是养鸣教授。
“诶诶,差不多。”
“那队长,要去哪?”
听到桑原陆曹长的问题,“就是坦斯卡啊。他们说要把作战行动中的部队带走。”伊丹好像事不关己一样答道。
“就是说,有可能会战斗!?”
桑原和仓田像是要说“没听说啊”“那是骗人的吧?”一般,探出了身子。
“自很早以前开始就是悬案的绑架被害者的救出作战似乎正在进行中。这架Chinook将装载那一任务的执行部队返回阿尔努斯。”
“哦哦!”
一听这话,栗林菜菜美和摄影师的眼神都变了。
“绑架被害者的救出作战什么的,或许是大新闻!?能拿报道局长奖的!?”
“那样就太好了。”
从行李中取出输液套件,开始将它们挂在机内各处的黑川给菜菜美加油。
“殿下,哈密尔顿大人,能请二位帮一帮忙吗?”
“敌人是索沙尔皇兄的部下吗?知道了。妾身等也来帮忙。”
伊丹作出总结。
“因此,虽然对各位老师十分抱歉,但就请拜托绕路了。”
养鸣挽着胳膊叹道,
“唔~,若是救出作战那就没办法了。老夫等人也来帮你们吧。”
“不不,并没有什么非要请各位帮忙的事情。”
“你在说啥!同为日本人,怎能袖手旁观?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智慧的战法吧。”
“不不,所以说过了不战斗也没关系。”
无视伊丹和养鸣在进行如此争论,杜嘉取出复合弓,开始进行准备。姚也取出弓,开始张弓拉弦。蕾莱则从包里拿出一捆闪着黄铜色的漏斗。
“那个……蕾莱酱。那是要干啥?难道说那是什么武器?”
仓田无法理解漏斗在此处的使用目的,便不禁问道。
“这么用。”
蕾莱小声吟唱了一节单调音乐。接着十几个漏斗附在空中,在蕾莱身边起舞。
“难、难道,这就是,fu……”
“等等仓田!那就是个漏斗。千万别翻译成英语!”(注:漏斗的英语为funnel。说片假名逼格比较高。各位可以试着用震惊的口气说一下:这就是funnel吗!然后用同样的口气说:这就是漏斗吗!)
伊丹像是要盖过仓田的声音一般叫道。
“哦哦,不管看到多少次都令人吃惊!这确实是魔法。”
养鸣和漆畑看着蕾莱引发的现象,发出感叹之声。
萝莉不知为何以一副欺负别人的小孩一般的表情,朝坐在Chinook内的冥王哈迪的使徒说道。
“这可是战斗哦。很羡慕吧?想参加吗?”
实在是太高兴了。不愧是战神的使徒。就好像期待已久的派对从现在开始一般,表现得活蹦乱跳。但是在这里如果照问的那样回答“参加”的话,肯定会被她以“你要横刀夺爱吗”的眼神怒目而视。
“啊,不,我不参加,就只看看……的说。”
或许是这个原因,吉赛尔在如此回答后,迅速低下了头。
* *
坦斯卡是流入赛斯湖的大河的,主要是河口附近部分的名称。
这条河在稍微往上游的地方称作梅赛,再往上游以古埃拉等名字称之。河口附近有四个名为埃梅拉,缪泽,泰文,奈奇的沙洲,它们各自以吊桥连接。在浅滩上,圆木深深打入河底搭成木栅,形成阻碍水陆两方进入的水上城塞。
不过,虽称作城塞,但位于此处的并不是帝国通常建设的那种把石材堆积起来的东西。这是一座虽然主要的支柱部分还是堆积石块牢固地砌成,但墙面却使用木材的不规范的建筑物。
在帝国的常识中,这不称为城塞。因为可称为城塞的构造物必须是全部以石材打造的永久性建筑。
木材是在以宿营地等短期使用为前提的时候使用。那种情况下的建筑不叫城塞,一般称作城寨。
尽管如此,这坦斯卡却例外地被称作城塞。
其理由是,因为在计划当初,它原定是石筑的坚固城塞。实际上也有着手施工,石工们和大量石材一起被送往此地,进行堆积石块的作业。
然而在某天,建筑因自重开始陷入地面。并无夸张,也并无文学修辞,地面如文字所述把建筑吞没了。
形成沙洲的地基很松散这一点,他们当然从一开始就知道,所以汇聚了当时帝国土木技术精华的最高水平的基础工程正在进行。不,是“本应”进行了。
然而,建造中的建筑仿佛像船下沉一般陷入地面,仅数天时间,原来的二楼部分就变成了一楼。
而且连残留在地上的二楼部分也快要沉了下去。
慌张的石工和帝国军的将士们匆忙地拆除墙壁和楼梯等的建材,尝试减轻建筑的重量。接着在下沉终于停止之时,建筑陷入了只有房顶和支柱的状态。
理所当然,这样不要说作为兵营,连作为城塞的作用也难以实现。
为此他们在柱与柱之间的广阔空间内搭上圆木填成墙壁,作为兵营不得不弄成这种木结构建筑并存的半吊子结构。
此事意味着坦斯卡作为防御设施存在重大缺陷。当然人们一般会想,事态难道不会朝负责人的责任问题发展吗。然而“这座要塞所要求的机能在于,其位于坦斯卡河的沙洲之中,是为掌握赛斯湖的水上交通而设置的据点。需要靠城墙来防御敌人进攻的这种可能性很低,所以没必要把其作为防御设施的缺陷视为问题”这一主张,被参加修建的部分贵族强有力地宣传开来。
在那一主张里,如果不使用投入巨额资金建成的建筑,直接将其废弃的话会很可惜这种判断或许也存在。但是大部分都是在逃避责任这一点大家是一致同意的。曲学阿世,牵强附会大行其道在帝国并非什么稀罕事,那些贵族声称的“即便如此,坦斯卡在机能上也没有任何问题”这一借口就这样通过,官方上便用城塞来称呼它。
“戈达森阁下。这是皇太子殿下的训令。”
被委任统治以坦斯卡为中心的赛斯湖周边地域属州的戈达森,收下由刚从特尔塔过来的帝权拥护委员交出来的信,迅速地扫了眼内容。(注:这位戈达森曾在第一卷最初出现过,当时译为哥达先)
“你是?”
“是,属下是受皇太子殿下之命跟随阁下的帝权拥护委员达雷斯。”
达雷斯带着两名戴有相同地精面具的手下。二人朝着戈达森以拳对着自己的胸做出敬礼。
“这信上说,要我从你那里听取详细的说明?”
达雷斯将地精头盔夹在腋下,向戈达森开始说明。
此次作战是利用诱饵捕获日本人的敌后作战负责人,或是歼灭敌军,谋求削减敌军战力。此外也想弄清敌军组织的真实情况。
“这话我以前就听过了。但老夫是反对的。”
“属下知道。但这是命令。”
“老夫知道。老夫也知道殿下为此将十分宝贵的一支军团分派给我。但老夫强行火中取栗的意义何在?”
“为了揭露负责敌军敌后作战的执行组织的真实情况,请您理解。”
“敌后作战吗……老夫可不喜欢。”
“以好恶来评论并不是什么好事吧?为使表面的作战变得有利,底下便展开激烈的敌后作战。事到如今也是一样。”
“那种事老夫知道。但总得让老夫说说感想。”
戈达森在和达雷斯委员一同离开执务室后抱怨道,“说起来你们太小看敌人了。”
“这也是感想吗?”
这是在暗中询问他是否在批判皇太子,也包含“再说下去你可要成为肃清的对象了”这层警告的意思。
“那当然。你还能听出别的什么意思?”
一离开建筑,便看到关押日本人的牢笼。戈达森探头看了看牢笼,以似觉厌恶的表情哼道。
“……你们可真是给老夫弄来个不得了的瘟神。若被人知道这个男的在这里,日本人就会跟着了火一样勃然大怒,直接杀过来。”
“属下希望他们务必攻打过来。我们正等着这一刻。”
“结果如何老夫可不知道。”
戈达森说完,便命令把日本人运到缪泽的地下仓库里。木制牢笼被士兵们搬走。
“阁下。属下反对把诱饵藏于地下。如果不知道他藏于何处,那敌人说不定就不会过来了。”
“那么不如放在中央广场的正中间,让他街头示众如何?”
“那样便好。然后再严加看守。”
“那就这么干吧。”
兴致索然的戈达森变更命令,指示将放有诱饵的牢笼置于缪泽中央广场。
“这么做能发挥作用就好了。”
“说起来阁下曾和日本人战斗过?”
“啊啊。束手无策。真是惨败。”
“但是我们也不会一直输下去。凭借海尔姆将军的作战指挥,状况正逐渐变得有利。此外属下听说新魔法已被报告上来。那似乎是非常划时代的魔法,只要使用这一魔法,定能对抗那些家伙。”
“你说的是爆轰魔法吧。我记得好像是在伦德尔报告出来,正受到很大关注。而且它拥有击破炎龙的战绩,从威力上来说也有保证。但那也是难以操纵的技能。虽然各处的魔导师为把这技能据为己有正遍读论文,但能掌握之人却没多少。”
“阁下莫非也挑战过了吗?”
“啊啊。但无论如何都没法做出两个以上的光环。为发挥实用上的威力,最少也得做出五个。”
“若您能做出五个光环的话,请阁下务必回到军中。”
“算了吧。魔导师战斗的时代在很久以前就已经结束了。互相扔着爆轰魔法的话,战争就会跟此前不同变成可怕之事。”
“没有不可怕的战争。”
戈达森回想起自己最近参与过的战争,点头道,“是这么回事。”
“好,立刻令全军进入警戒态势!我们可不知道敌人什么时候会袭来。”
领受戈达森的命令后,传令兵们同时奔跑起来。武装好的士兵们伴随着金属碰撞的声响在城塞内奔跑,进入部署地点。
“让舟船巡视江河,加强防范。敌人也可能从天而降。警戒所有地方。”
接着一名士兵做出敬礼向他讲道,
“长官阁下!对地下是否也要多加注意?”
戈达森好像被打中软肋一般皱起了眉头,但不久就重重点头道,
“很有可能。注意留心!”
然后士兵们便垂下视线,一齐后退。
“天空,地底,水中……注意所有地点!不想死的话就别偷懒!”
就这样,看守遍布各处,河中遍布鸣子(注:一种驱鸟用的发声道具。),士兵们轮流以耳贴地警戒着是否有异响接近,形成了警戒态势。
“虽然您说过讨厌,反对,不过还真是相当积极啊。”
达雷斯赞赏道。
“个人的感想归感想,任务归任务。事已至此,便只能做该做的事了。”
“您说得太好了。想必殿下也会很欣喜吧。”
“但那前提是如果能成功。至少老夫可不想让人说是因为自己偷懒才导致失败的。”
“集结了如此规模的战力,属下不认为会有可能失败,难道阁下认为会失败吗?”
“谁知道呢。无论是怎样的作战,都是从坚信会成功这一点开始的。但是一进入执行阶段便有可能失败。达雷斯委员,你认为这究竟是为什么?”
“是因为欠缺英勇战斗的精神。如果没有想要争取胜利的意志便会失败。”
“这老夫可没听说过。失败是因为意志?”
“您认为除这以外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吗?那阁下您认为失败的原因是什么?”
“谁知道呢。作战本身,有时就是看机缘,运气这类东西不是吗?有时也许是作战本身就搞错了也不一定。”
“您说了两次同样的事情?”
“是吗?或许是你理解错了?”
“可能是这样。一定是属下理解错了吧。不然,属下就不得不认为那是对批准这次作战的皇太子殿下的批判。” (注:这一段我是这么理解的:「作戦」既可以指作战行动,也可以指作战计划。达雷斯把它全理解为作战计划,认为戈达森在影射索沙尔)
“原来如此。就是说失败的责任总是在于现场了?”
“是。正因如此,为了监督现场,我们帝权拥护委员才会在此。”
达雷斯如此说道,一个人信服般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