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顷高中的上下课铃声,是连续发出犹如钟声般的高音,而十叶高中则是数次鸣放如风琴般的低沉长音,虽然第一次听到的时候,还觉得这音色别有异乡风情,但是现在已经完全无动于衷了,反正该做的事都一样。
随着风琴余韵的消失,教室里充满了放学后的声音,抱起书包朝着走廊等候已久的朋友狂奔而去的脚步声、听手机的讲话声、凑成小团体开始七嘴八舌的聒噪声等等。
在这样喧闹的教室中,透默默无言地把跟全新没什么两样的课本以及几乎没写什么东西的笔记本丢进书包。现在时间是下午三点,还是早早回家吧。
「喂,冰见。」
其中一个小团体忽然开口打招呼,透停下手边的动作,脸朝他们转过去。
是班上的男同学,剃得短短的平头,配上颇具亲和力的长相,应该是棒球社的吧。
这家伙叫什么名字,现在完全想不起来,记得昨天才说过的啊
「我们要和一年级的学妹一起去唱歌。」
平头男生绽放如同阳光般的微笑。
「要不要一起去?」
「这个嘛」
假装思考了数秒时间后,透摇了摇头。
「对不起,因为家里还没整理好,所以不太方便。」
能拿这件事充当理由的时间应该只剩两个礼拜左右了吧。
过了这段时间后,又得编出新的藉口才行,只不过到了那个时候,大概不会有人像现在这样邀约自己了吧。
「什么嘛,你这么忙喔。」
不知尊姓大名的男同学像是真的很遗憾似的有气无力的说道:
「谜样的在转学生,这属性很受女人欢迎喔,要交女朋友的话就趁现在啦!」
才不想要那种东西呢。
「谢谢你的好意。」
客套的笑容已经变得十分老练了。
男同学像是在搞笑般的咂了一下舌头,挥手离开教室。目送他离去的身影,透拿着书包站起身,心想:快点回家吧,虽然并非真的有事急着回家做,但是呆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讨厌这个地方,讨厌闲杂人多的地方,从高中入学典礼的时候开始,从『那个事件』以来,自己就变成这副德行了。
「喂,冰见同学。」
正当透拿着书包站起来的时候,却又被人叫住而停下了脚步。
求求你们,放我回家吧,透一面在心里如此喃喃自语,一面缓缓回过身,打量叫住自己的人。这次来的是个女生,或许是从事什么运动的关系,她的体格在女生当中也算的上结实,脸也晒的黑黝黝的,容貌给人一种很真诚的感觉,他似乎对自己抱有坚定的自信,有着对于他人的担子会随性地一肩扛起,而且丝毫不把它一种痛苦的感觉。她微微翘起的黑色短发杂乱无章地散在脖子附近。这是所谓的削层次剪法?抑或单纯只是不拘泥于发型?
「啊那个」
这个女生叫什么名字啊,记得好像是班代还是什么干部之类的。
「我叫灯璃。」
晒得黝黑的女生轻声说道。
「我叫不破灯璃,但是不要叫我不破,因为听起来就跟男人婆一样这我之前就说过了。」
「对不起。」
透只是形式化地道个歉。
「你之前在东京的时候读的是升学学校吧,没记错的话是御顷附属高中对吧?这就表示你脑袋应该不错才对。你转来这里都已经两个礼拜了,拜托至少记住同班同学的脸和名字吧。」
「我已经差不多都记住啦。」
「骗人的吧。」
直截了当地就被戳穿了。
「那么你看看这个。」
灯璃掏出手机,秀出一张照片,上面有五个女学生各自摆出V字手势看似高兴地站在一起。
「这是什么?灯璃同学的朋友吗?」
「他们五个都是我们班上的同学呀!」
灯璃露出再一次被彻底打败的模样说道。
「啊,对不起。」
听她这么一说,顿时发觉仿佛有几张似曾相识的脸零零落落的参杂在里面。
「好,那么叫什么名字?我是说他们五个人的名字。」
这种事我哪会知道啊,透在内心咒骂了一声。
别人的事情怎么样样都无所谓,我不想牵扯上关系。
「麻烦至少记住人家的名字吧,那是人际关系的基础喔,那是基础!」
反正经过一年以后,就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啊啊」
灯璃惋惜似的仰天长叹了一声。
「不然这样好了,从今以后和大家一起去哪里晃晃嘛,少年郎。反正班里的闲人们都会吆喝出团的,我也不是教你一定要交女朋友还是当朋友的,总之就是和大家交流碰碰面。话说回来,应该还没有人帮你举办欢迎会吧。」
拜托,请你不要多管闲事。
透面无表情地将如同深海岩石般又黑又硬的感情往肚里吞。
拜托,不要管我,拜托,不要靠近我。
「为什么你这样冷漠呢?」
「还不就是天生如此。」
「不要随口瞎掰了,我听山田老师说过,你国中时交友广阔,而且人际关系也处理得不错,不是吗?搬到新地方,身边一个熟识的人都没有,比较没有安全感,这点我能够理解,但是自己不采取行动要怎么认识新朋友」
初中时代感觉就像在遥远的异世界所经历的往事一样,不,那确实是异世界的往事了,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已经无法再回到那个事件以前了。
「对了,你要不要试试加入社团呢?」
「社团?」
「对啊,社团活动有了,校园活动执行部你觉得如何?现在因为准备学园祭的关系,人手严重不足,所以就算现在才加入,也绝对会受大家欢迎的,老实说,我也是今年加入以后,才认识了一堆新朋友呢。虽然工作繁忙,又很辛苦,但是积累下来的经验,对将来也」
开什么鬼玩笑,头心里想着。
还是快点让对话结束吧,哪怕对对方有什么失礼也不用在意了。
「对不起,我差不多得回家了,我会考虑看看的。」
「唉」
灯璃毫不掩饰地叹了一口气才开口说道:
「山田老师在找你,他叫你放学后去教职员室一趟。」
原来是有要紧事,既然如此,一开识就直接讲出来不就好了。
「觉得如何?冰见,已经习惯学校了吗?」
山田坐在教职员室自己的位置上说道。即使从学生的角度来看,教职员室这种地方感觉还不大适合他,毕竟他似乎也是去年才进学校的新老师。
「嗯,还可以。」
透站在桌子旁模棱两可地回答道。
「是吗?」
山田的视线游移了一会儿后忽然说道:
「或许开口问这种事会让你觉得不是很舒服。」
「什么事?」
「你没被其他同学排挤,或是受到他们的欺负把?」
「我很好。」
透立刻回答。
「完全没有发生那种事。」
这是实话,班上很多同学还不错,就台面上所见,大家的感情也都和乐融融,就算是对身为转学生的自己,也一样相当积极地主动问候。
纵使从客观角度看,也算是个好班级吧。
「你总是站在客观的角度呢。」
虽然不认为他能读取人家的内心,但山田却说的十分斩钉截铁。
「是这个样子吗?」
「的确是这个样子啊。」
这位高中导师点点头,似乎深深地赞同自己所说的话。
「我刚刚暗地里用言语试探,才总算明白一直以来在你身上感觉到的不对劲是什么了。一开始,老师以为你单纯只是个性谨慎罢了,但是我错了,你在这里永远都是站在客观的角度,你在这里没有自我的存在,不对,说不定不只是在这里,不好意思,恕老师直述自己的臆测,我猜即使在家里,你大概这样对吧?」
「」
「你并没有站在舞台上,一个名为现实世界的舞台。那种感觉,就像明明大家都站在舞台上,却只有你一个人面无表情的坐在观众席,看着除了自己以外,其他站在舞台上的所有人,什么都不去感觉,什么也都不想去感觉,就算有人在舞台上呼唤你,你依然充耳不闻,只是一味地看着,你个人的感觉就是这个样子。你并没有参与班级不,应该说,你并没有参与社会吧。」
听他这么说,开始觉得似乎有几分道理,这个人说不定颇具观察力,将来或许能成为十分了不起的老师吧。
「你看你又来了,你现在就没有把我说的话当作是自己的问题听进耳朵对吧。」
原来如此。
「当舞台拉下布幕,所有演员都离开之后,你该如何是好?」
又能如何是好,也只能退场不是吗?
「我换个问题好了。」
山田重新调整坐姿。
「你毕业之后想作何打算?」
「」
这个问题想都没想过,能够拿到高中毕业证书固然好,但如果休学的话也无所谓,我这一生都要在那个家里度过,我的人生就只是如此而已。
只要这样就好了,一无所成的话,就不用怕会毁于一旦,只要什么事情都不做,就不会引发任何问题,就可以平安无事地永远维持下去,就可以避免变得不幸。
「如果钱花光了,就得去工作赚钱才行。」
钱的话不成问题,有父母留下的遗产和意外保险,当坐吃山空的时候,我已经是个老头子了,短命一点的话,说不定那时候早已经翘辫子了。
「为了结婚成家,就得先找个恋人才行。」
反正我也不会去结什么婚。
「在孩子面前,也得展现出老爸勤奋工作的身影才行。」
『我的孩子』这个东西,我一点都不想要。
「所谓人生的成功,就是这么一回事」
成功?
成功之后呢?
成功之后又能如何呢?
「踏入人群之中,日复一日不断地历练生活,将来为了小小的成果感到喜悦。这就是所谓人类的幸福啊。」
人类的生活?
一天又一天地过着生活,寻求未来的幸福,就算那样又能如何呢?
透自觉到自己的呼吸开始变得紊乱,不妙,希望可以快点停下来,可是希望终究只是希望,没办法说停就停。不可以继续往更深入的地方前进了,不可以多做思考,不可以思考未来的事情,成功了又能如何,积累了几十年的努力又能如何?不可以多做思考了,快停!不要再想任何事情了。那件事绝对不准回想起来。邂逅了恋人然后结婚,那样又能如何?停下来啊,立刻停下来啊!快停止思考,快停止继续前进,快停止思考更多无谓的事,快停止回想更多的回忆。生了小孩,含辛茹苦地把它栽培长大,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等孩子长大了,以为好不容易辛苦有了成果,可以好好抓住幸福,然后又能如何。已经不行了,真的不行了,停不下来,无法停下来。日复一日地花费数十年的时间寻求幸福,然后
然后,又在一次让和卑口没什么两样的家伙彻底破坏吗?
花费数十年时间所筑起的幸福,只为了满足区区一名不良少年之流几个小时的娱乐,就要被半开玩笑地破坏吗?父母辛苦了大半辈子,是为了那几个小时,为了娱乐那个叫卑口的家伙这种无聊的事吗?历练数十年的时间,为的就只是体会崩溃是的绝望吗?就为了在那几个小时可以娱乐一下卑口,锡才茁壮成长的吗?她她发育长大为的就是这件无聊事吗?就为了这件无聊事父母才成长为成熟的大人吗?
事实『正是如此』。父母是为了奉献给卑口,才一直以来每天每天工作赚钱、煮饭、抚养小孩长大,而锡也是为了见识那几个小时的低于,才一直以来吃饱弟子体验形形色色的经验成长过来的。他们已经没办法做出反驳了。因为,在那一天父母和锡的时间就别人划下了休止符,因为他们已经什么事都做不成了。他们强制性地被迫接受这么不公平、无药可救、束手无策的结论,就连反驳的余地都没有,直到永远!
这个世界就是长得这副模样,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不管是为了什么目标付出多少努力,这些丝毫没有关系,只要『另一边的人』有那个意思,全部都结束了。
你说,这样还要叫我去淌这滩浑水吗?你说,要把已经被破坏殆尽连个痕迹都没留下的东西再一次从零开始堆积上去,直到哪一天又被破坏的日子到来吗?
呼吸
透惊觉到了,那个又要开始了,阔别许久的
没办法呼吸。
「透!」
听得见从远方传来的声音,听得见「呼、呼、呼」如同狗儿一般的喘息声,那是自己的声音,上衣满是汗水,感觉真不舒服,眼珠好像要从紧闭的眼睛里迸出来似的痛的要死。
她一定尝到了更大的痛苦。
锡当时应该觉得更为痛苦,直到死去的那一刻为止。
她的人生就在那个时候于痛苦中停了下来,已经绝对不会再发动了!
「!!!!」
自觉周遭的人对自己投以可疑的眼光,反正他们也只会认为这是故做悲伤的思春期戏码吧。没错,我是悲剧的主角,随处可见,一点也不稀奇,满地都是的悲剧主角,没错,这是常有的事,频繁到去计算都嫌愚不可及的常见事件。我是极为常见,不管到哪里都不吸气,连被害者都称不上的普通人。是呀,这种事到处都碰得到,很愚蠢把,是很愚蠢,人生这玩意儿本来就很愚蠢,世界这玩意儿本来就很愚蠢。我已经无所谓了,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把,我什么都不会说。你们就站在那个舞台上继续你们的人生吧,但我是不会参与,死都不会参与,我可是
「」
透睁开眼睛,嘴巴里蔓延着一股血的味道。
「我要回家了。」
嘟哝了这么一句后,透转身准备离去。
「是吗?」
山田似乎很惋惜地说道。
「如果的话,随时欢迎你来诉」
「没有必要把话听完。」
我已经什么事都不想做,也不会再来这间教职员室了。
会留级吗?会退学吗?谁管他那么多。
回到家打开了门,没听见少女的声音。
取而代之的是客厅传来的电视声,正如自己所料,少女手撑在被炉桌上托着脸颊,眼睛盯着电视不放,连看都没看这边一眼,这家伙除了在必要的时候,其他时间甚至连招呼都不打,悠悠哉哉的,真好。
换好衣服回到客厅,也没什么特别要做的事,总之先把散落在一边的报纸捡拾起来。
「喂,透。」
少女忽然开口说话,盯着电视的实现仍然动也不动。
「把妹控器给我。」
「是遥控器吧。」
「对啦。」
透捡起放在榻榻米上的遥控器,一言不发地抛了过去,少女头也不转地只动了一下手臂,便在空中抓下了遥控器,真是功夫了得。
她一语不发地调高电视音量,然后依旧默默不语。这家伙没有什么觉得尴尬或者冷场的念头,既然对方这么随性,那自己也乐于不用没话硬找话说,真实感谢啦。
「倒水给我,集中力开始中断了。」
「自己去倒,你已经记住怎么使用自来水了吧。」
「我现在正在收集情报,系统化的情报群会因为欠缺一块断面而严重降低其价值。」
你就直说因为想看电视所以没办法把屁股挪开嘛。
「拜托啰。」
「是是是。」
透觉得最后还是起身行动的自己精神还挺可嘉的。
他走到厨房,拿起放在那里的杯子,洗也没洗就直接倒进自来水。
少女接下杯子,一饮而尽。
「没有味道。」
「你有味觉吗?」
「最近才自我醒悟的。」
少女的实现仍紧盯着电视,把杯子放在桌上。
「现在的我就和你们一样。情报处理技能和生理技能正相互干扰着,大概是因为味觉的缘故造成的把。」
「那我怎么从来不记得自己发生过那么烦琐的冲突呢。」
「所以我才说你们很不合理,对了,我有事要和你商量。」
有事商量的话,就把眼睛从电视移开一下吗。
「什么事?」
「我想上一下厕所,可是节目还没结束。」
你是小学生吗?
「这个没办法中途停止吗?」
「没办法。」
那天被陨石砸到的电视已经丢掉了,放在这里的是过去祖父使用的电视,不管是录影还是高画质这些机能全都没有。
「真伤脑筋。」
「你就忍着吧。」
「我会的,尽自己一切所能。」
「可别到最后忍无可忍呦,算我拜托你了。」
「你们实在太不方便了。」
丢下这么一句话后,少女又把表情切回能面模式,面无表情,就算死盯着她看,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好吧,至少就装饰的花瓶而言,还算是颇高级的种类。透压低视线,在被炉桌上摊开报纸,思绪不经意地回到那个时候
刚好十天前,这家伙就坐在这里
开学典礼那一天。他回到家之后,就看到少女坐在被炉桌上。
她像猫妖一样坐在还铺着棉被的被炉桌上。
少女她把样似从游民身上抢来的破布给缠在身上,长的杂乱无章的头发任意地垂在枯瘦的身体上。
被炉桌上的少女望了透一眼后,如同机械操作般地歪斜他那面黄肌瘦的脸,然后露出宛如陶瓷艺术品「微笑的人偶」一样的表情。
紧接着,他像夜查似的朝自己飞扑而来。
会被杀掉!一丝怀疑也没有,自己就是这样认定的就在如此确定而做好觉悟的瞬间,心脏上方、肩胛骨正中央附近的区域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被刺了,不对,是被啃噬了。反正不管是被刺还是被咬,现在我死了。被自己格外冷静的感情吓了一跳的同时。心里还悠哉地想着「呀,死前那一刻的时间果然还蛮长的」,然后又忽然冒出至少最后确认一下自己会怎么死这种莫名其妙的念头,不知不觉慢慢睁开原先紧闭的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少女额头上的红宝石。
抬起脸来的宝石少女缓缓张开满是血水的嘴巴,依然摆出一脸陶器般的表情,犹如神明一样宣示道:
「你这小子从今起就是我的下仆。」
这个有点感觉像得了妄想症的小女生是从哪里溜出来的呢?
透安抚好少女,大致地包扎了一下被啃噬的伤口,让自己也稍微冷静下来以后,做出了「常理性的」判断,总之先联络警察把。当如此打算而站起身的那个瞬间,咔嗒咔嗒咔嗒咔嗒咔嗒咔嗒
奇妙的声音开始在客厅里,在家中响了起来
「?」
伸向电话的手不禁停了下来,竖起耳朵倾听。
咔嗒咔嗒咔嗒咔嗒咔嗒咔嗒
仿佛暗黑的妖精在嬉戏,又有如可怕小精灵的脚步声一般的微弱声响。
「玻璃?」
玻璃在颤动,客厅的、厨房的、中庭门框的,所有的玻璃都在颤动。
整个家的玻璃都震个不停,宛如被吓着了,又好像在发笑一般。
「喂」
回头看少女的脸。
陶器龟裂了。
龟裂的痕迹向上吊起成微笑的形状,原来那是少女的嘴唇。
少女额头的宝石发出了光芒看起来似乎是如此,下一个瞬间
他便吃上了首次『鞭子』,明明连碰也没被碰到,却感觉剧烈的疼痛。就在刚刚被咬伤的地方,痛的就像是被锥子刺进躯体似的。被敲进五寸钉的稻草人究竟是何感受现在他十分地感同身受。连一声惨叫都叫不出口,按着伤口颓倒在客厅地板上,然后经过仿佛与永恒画上等号的漫长几分钟后,战战兢兢地抬起被解放的身体,随后
再度和少女四目相对。
「我不是早和你说了吗抵抗只是白费力气。」
长发少女外形的不明人物,用着不甚熟稔的日语反复说道:
「你这小子、已经是、我的、下仆了。」
「喂。」
被叫了一声,透才回过神来。连沉浸在回忆里的闲暇也没有。
「快想点办法啊。」
「想什么办法?」
「不是说过我想上厕所了吗?」
她还在忍耐吗?
「也不是忍耐就真的不用上厕所该解决问题吧」
如果连说话都觉得难受的话,就快点去呀。
「话先说在前头,我只帮你买了那么一套衣服而已喔。」
「我想先上厕所!」
「谁管你那么多啊。」
「你好坏,讨厌。」
呜哇。
「你怎么了?」
「你是从哪里学会这种话的?」
「中午的电视节目演了一段类似的段子。」
电视台真不该大白天就放映这种游走尺度边缘的节目。
「这是不适当的用语吗?虽然感觉似乎完成了超乎预期的意思传达。」
「容我保持沉默。」
「你们地球生物太难理解了。」
广告顺利地开始了。
「这个叫做广告的东西是为了什么目的存在的?」
从厕所回来的少女,以完全相同的姿势在完全相同的地方坐下来,然后就那副模样吧完全相同的视线投向电视。
「我搞不懂切断情报的连续性究竟意义何在,原来如此,你们地球生物原本就和具有连续性的情报活动无缘吧,真是不方便。」
广告另有商业赞助或是宣传的目的,这种事情讲起来太麻烦了,干脆就不跟她说明了。
「那你就办得到呀。」
「我自出生以来,三亿年间都持续进行着精神活动。」
三亿年,那正是大型爬虫类在地球四处横行的时候。
「这么长一段时间,你都在思考些什么啊?」
「现在基本体融合之际就已经封印了。」
「意思就是都在想些微不足道的事情吗?」
「你抢着说出我心里所想的事情,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在逞口舌之快罢了。」
少女第一次把视线从电视移开,朝透的方向看过去。
「我过去所拥有的情报量浓度高、范围广,对于只能经由神经传达来保存、展开、输出的人类大脑而言,原本就是太过庞大的容量,要是强行执行完全移植的话,这副身体,也就是和我融合,成为我自身的这副人类身体,将会发生机能障碍,因此,我只好留下真正最低限度的东西,然后封印进『过去的我』的这块红宝石里。所以,如果你这小子是在污蔑现今的『我』知识不足,那根本的原因完全是因为你们地球生物的极限就仅止于此,换言之,就是你们地球生物自己的」
「知道了,知道了。」
「知道就好。」
少女又把视线移回电视。
「话说回来,我有个问题,回答我。」
「什么问题?」
「要去哪里才能拿到核子武器?」
「什么?」
透丢下报纸。
「我是说核子武器。」
透看了一下少女视线前方的电死,正在播放的是战争纪录片。
在模拟合资飞弹基地的摄影棚中,解说者正口沫横飞地臭盖着。
「你要把那种玩意儿用在什么事情上?」
「用在破坏与杀戮上。」
她斩钉截铁地说道。
「不然还有其他用途吗?」
「还可以用在维持和平和保障安全上。」
「我讨厌开玩笑。」
「那真是不好意思。」
「我可是一本正经的。」
少女点了点头
「那么,到底要去哪里才能弄到手?」
「超市有在卖啊。」
「超市是什么。」
「商店。」
「那间店位于旧苏联还是中东附近吗?」
这个半吊子的知识是怎么一回事。
「那个很贵的,放弃吧。」
「很贵吗?」
「那可是国家预算级的。」
「用我身上的钱买不起吗?」
宇宙人就像不被爸爸妈妈允许买熊宝宝玩偶的女孩一样大失所望。
「真可惜。」
这个家伙还真是可爱啊。
「话说回来,你那个『我身上的钱』是打哪儿来的啊。」
「就是你这小子所拥有的存款余额。」
「那是我的钱!」
「所以也是我的。你可是我的下仆耶,还用的着我说吗?」
历史上有傲慢到如此程度而且讲的这么自以为是的狂妄想法吗?
「不过既然钱不够,那就没办法了,果然抄捷径是不行的。看来将核子武器弄到手作为正攻法的一环,是最为省事的。」
「正攻法?」
「等到『我们的孩子』占领了这个国家的统治阶级之后,再开始作这打算。『我们』的能力凌驾于人类,要达成占领易如反掌,要完成这个阶段。我的目标大约是三个世代。」
「好个远大的计划呢,我由衷佩服啊。」
「那也只不过是数十年之后的事而已,到时候『我』自己早就因为生理的极限而消失了,所以够不成任何问题。」
「你直到死之前还想插手管孙子的未来要怎么过啊?」
「因为自己和他人价值观不同而意见不合,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在『我们』身上的。『我的孩子们』会遵从我的意志自我钻研提升自己,然后成为人类社会更高阶层的一员,并找到理想的下仆来孕育小孩。那同时也是『他们』自己的意志。」
「你们还真方便呢。」
「是你们人类太不可理解了。不但区分成众多人种。还彼此斗争,光是这样的生物理念已属极为严重的浪费。可是不仅如此,就连世代之间、个体之间也有恶斗的情形,我实在无法想像,真的太过不合理了。」
不知何时解说员已从电视画面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有关核子的记录片,在过去因为不断重复进行实验,因为变得寸草不生的大地,染成一片死色的湖泊,以及因后遗症痛苦万分的周遭居民。
「不过在日本有一种叫做和平宪法※的制度」(编注:及二次世界大战后,日本修订宪法之第九条,其内容为:日本国民基于维护国际和平与秩序,将永远放弃宣战的权利,不宜物理威胁或使用武力作为解决国际争端的手段。为达到前述目的,日本将不保有军队,只拥有基本防御物理,即陆上、海上、航空自卫队。)
「我只要按下开关机械就会开始运作,不必考虑其他要素。」
「你有时候还真能切换问题的核心呢。」
「你说的话我有时候是在听不懂是什么意思这东西对我而言太方便了。」
过去发生在广岛、长崎的悲剧,一口气抹除了数十万的人生。
「『敌人』不管是要渗透进数十万人之中,还是直接一举歼灭数十万人,都十拿九稳。『敌人』有意思的话大可支配城市,也能让城市连根拔起地消失。」
「人类会灭亡耶。」
「人类灭不灭亡,与我无关。」
电视画面变得一片漆黑,地球于正中央浮现而出。
「一旦『敌人』消失,『我』的生存就能获得保证。」
电视正播出核子战争的模拟画面,一个红点在地球的地表上冒出来。
红点随机蔓延扩散开来。覆盖整个地球。
「真方便。」
红色的火光熊熊窜起。地球成了一片灰烬,好一个品味差劲的画面
「我想也是吧。」
透把实现自电视上移开,翻阅起报纸。
今天的四格漫画只能算马马虎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