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一打开,森林的空气便一举流灌了进来。
「哦哦~」
由宇高声发出赞叹,率先冲出车外。
「有一股好香的味道!」
她向外踏出一步深深吸了一口气,宣泄感想。
「闻起来很像超级市场的生鲜食品专区的味道!」
「这是哪门子的鸟感想。」
接着下车的透从由宇后方回话。
今天由宇所穿的服装,是绿白条纹相间的大腿袜配上红色的裙子,上半身则是黑色T恤外搭长袖的上衣,然后又再多披了一件薄大衣。毕竟已经来到十二月,而且还是来山上集宿,所以穿得相当厚重。
插图065
「可是,这个含带水分的冰冷感觉根本就是那个啊——」
「由宇,你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吗?」
从助手席下车的灯璃笑着问道。
「算是吧……」
透朝灯璃点了点头。这么说来,八月去神代岛旅行时也有爬过山,不过严格说来那边海水的味道比较重。像这种四周除了树木以外什么东西也没有的『森林深处』,对这家伙而言是新鲜的环境。
「和神代岳的空气感觉不一样。」
由宇「嘶——」的一声又做了一次深呼吸。
「有一种透明的东西从鼻子往嘴巴窜下去的感觉。」
「由宇形容得还不错唷。」
最后下车的爱华同样一边做深呼吸一边说道。
「那我们先拿下行李吧……游也大哥,麻烦你打开行李箱。」
「OK。」
坐在驾驶席上的七尾游也应声的同时,车后的行李箱打了开来。大家一同搬出行李。
「总之,先把全部的行李都搬进去吧。」
「磅」的一声,透一面关上行李箱,一面指向眼前的独栋屋。
耸立在大家眼前的,是一间独栋的别墅。是今明两天读书(游乐)集宿的舞台。外观看起来像圆木小屋,入口旁边挂着一块写有『CanadianLodge』,感觉廉价的木头看板。
这间别墅,是这附近的高尔夫球场、以及被并设在一起的保养所的住宿设施之一。据说这里是泡沫经济时期没核算收支获利便草率建立的渡假圣地,在对往后的需求做了一番预占之后以高额贩卖会员权,结果过了没几年时间,便和负责经营的公司一起倒闭了。
在之后接手设施的公司的决策下,过去的会员权沦为有名无实;最后不知道是为此赔罪、还是想蒙蔽问题,每年都会寄一次免费住宿券到以前会员的家里。曾经有过这么一段历史。
而鸟羽的老爸就是『过去的众会员』的其中一人。
「喔喔。」
七尾游也打开驾驶席的车窗,低声喃喃说道:
「挺气派的独栋别墅不是吗?」
这个人是七尾的哥哥。二十岁的大学二年级生,也持有汽车驾照。长着一张貌似半吊子演员或说是会错意的独裁者的脸,还有一身不知该说率性还是时髦的衣着品味。从车窗探出头来的模样感觉格外有型。
如果不要乱作怪的话,这个人其实长得还挺赏心悦目的。
「谢谢你,游也大哥。」
「唔唔。」
听见透的答谢游也深深地点点头,然后……
「接下来!」
他宛若下定决心般说道:
「那我去接第二批人了!」
「麻烦你了。」
「啊啊!」
七尾家的车子是五人座。剩下的人正在附近的车站等候。
「我这就出发!」
如果不要乱作怪的话,这个人其实长得还挺赏心悦目的……只可惜。
「前去迎接马尾女高中生啰!」
这个人总是爱作怪。
「游也大哥。」
因为我认为好歹这是义务,所以便试着单刀直入地说了。
「什么事?」
「除了美空以外,还有其它三个人要载喔。」
「有吗?」
「就是鸟羽跟羽幌,还有你的妹妹。」
「是喔、是喔,好像是有那些人在吧。」
这样的差别待遇会不会太扯了。
目送车子开走后,大家用鸟羽寄放的钥匙打开别墅的门。明明外观是圆木小屋,入口却是再普通不过的门。
「呜喔~!」
门敞开的同时,由宇高声发出爆裂般的声音冲进了里面。
「哦——!是别墅小屋!」
「由宇你稍微有点High过头了啦!」
追着由宇跑去的爱华也紧接着进到别墅里面。
「是别墅小屋!货真价实的耶!就跟在书上看到的一样!」
「所以说由宇你又不是小孩子了,不要再大呼小叫了啦!」
一行人所进入的房间是西洋风的客厅。房间的正中央摆了一张桌子,沙发则包围住了桌子的四周。附有DVD播放机的电视坐镇在房间的角落,一旁有通往二楼的楼梯。楼梯是有如露台般的开放式构造,客厅的天花板则是直接打通到二楼。挑得相当地高。
「哦~!」
由宇发出感激的声音的同时,把个人行李的背包抛到地板上。接下来伴随着「咚咚咚咚咚咚」的脚步声,活力十足地爬楼梯上去。
「由宇!」
爱华从客厅朝楼梯呐喊。
「先整理行李啦!」
「喔喔喔喔!是圆木小屋——!跟在电视上看到的一样!」
「听我讲啦!由宇!」
爱华边教边丢下行李,发出「啪啪啪啪啪啪」的脚步声跑去追由宇。
「哦——!爱华你看上一楼也有房间耶!有两扇门!」
「就叫你先整理行……啊,真的耶!这栋建筑有这么宽敞好意外喔!」
「……没有上锁!可以打开,两扇门都能打开喔!」
「我、我们进去看看吧!」
爱华也跟由宇差不多一样兴奋了。
「天啊~」
灯璃笑着在沙发上坐下。
「这屋子还挺大的说。」
「是啊。」
也不是不能理解她们兴奋得坐不住的心情。
透一边这么想一边在对面的沙发坐下。客厅的西侧有门,里面是一楼的寝室。至于东侧则是一整面的玻璃门。窗帘也是拉开的,可以直接观赏到外头的景色。外面的景观是一大片的森林。树枝甚至长到窗边来,真不愧是在山上。
「喂!先去左边的。我们进去左边的房间!」
「呜哇,有发霉的味道!这ian房间隐约有发霉的臭味说!」
两人的叫声和跑来跑去的脚步声从楼上传了下来。
「嗯……」
灯璃仰起头看着发出吵闹声的上头,发出了低吟。
「唉,透。」
接着把视线投射到正面……透的身上。
「看、看我干嘛?」
由宇和爱华在楼上打打闹闹……另外,第二批人到达还需二十分钟左右。
在大家抵达之前,两人都要在这里独处……是这样子吗。
「那、那个……」
事到如今才认清现状。
这么说来的话,最近完全没有和灯璃单独讲话的机会……
该聊些什么话题才好哩。我想一下,呃——
「今天天气放晴,真的是太好了耶。」
天气的话题。啊啊这是最万能的话题之源了。
「就是说啊。」
灯璃翘起两边的嘴角笑了出来。
「听气象预报说喔,下礼拜好像又要下雨了耶。幸好我们有改变日期……啊。」
透说到这里突然想到。
「对了灯璃,下个礼拜你有事要出门对不对?」
没记错的话,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集宿才提早了一个礼拜。
「嗯。」
灯璃笑着点了点头。
……不知她是要去哪里。透从正面注视灯璃的脸,一边心想。
该不会是……私底下去找谁见面……之类的吧?
「不可能不可能!」
透摇摇头,把没有根据的空想赶出脑袋。
「怎么了?透。」
「啊,我没事啦。」
「是吗……」
灯璃微微合上嘴,接着又张开了。
「……透,你方便听我说件事吗?」
「咦?」
有事要说,会是什么事呢?到底是怎么了。这么严肃,不免有些紧张了。
「虽然在这种地方谈起这个有点煞风景……」
灯璃当然没有注意到在脑里胡思乱想的透所怀抱的念头……
把手伸进了装自己行李的运动背包的侧袋。
「你看看这个,透。」
然后从中掏出了某个东西来。
「……咦?」
透情不自禁地疑惑出声,并眨了眨眼睛。
灯璃所拿出来的东西是……现在灯璃拿在手上的,是一个信封。
一个印刷有纯白色蔷薇的大尺寸信封。
「咦?」
同样的声音再次从口中冒出。这东西好像在哪……不对,我还记得。这是『白蔷薇的信封』。
「这是什么……?」
透想都没想就问了个没头没脑的问题,并看着灯璃的脸。
就算看了灯璃的脸,眼前的物品、灯璃手上的物品依旧没有改变。
『白蔷薇的信封』。和两个礼拜前那个时候相同,爱华所持有的信封。
印象中……那个时候,爱华应该已经撕破丢掉了才对。为什么又冒出来了。
理当已经击败的怪人又复活了。这般愚蠢的感想顿时浮现。
「不,这不是爱华的。」
灯璃盯着信封摇了摇头。
「呜哇!这墙壁好薄喔,等一下,根本都是胶合板嘛这到底是啥鬼玩意。」
「真的吗……呜!是真的耶,如果用力揍的话一定会打出洞来的啦!」
「不可以揍!」
「这墙壁是怎样,是盖到这边的时候建设资金烧光了吗?」
灯璃一边听楼上两人讲话的声音,一边继续说道:
「这是……这个信封是人家给我的。」
「给你的……?」
透压低了声音。给的?谁给的?
「……那家伙给的?」
「没错。」
灯璃继续注视着透的脸,以沉重的表情点了点头。
「就是当时爱华学妹所提到的诡异男子……『悖尔菲高尔』。」
「灯璃你也……见到他了?」
「嗯……昨天买完东西在回家的路上剩我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他突然跑出来。」
听她这么一讲,我当时的情况也是一样。透回想起来了,『悖尔菲高尔』都是锁定我方剩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展开接触。我当时的情况也是一样,美空和爱华似乎也没有例外,此外,灯璃也是。
「那家伙……还待在十叶市没有离开吗……」
那家伙现在还在十叶市四处游荡、发送『白蔷薇的信封』吗?
……他的目的是?
「然后……里面的内容……」
灯璃出示白色的信封说道。
怪人所发送的『白蔷薇的信封』的内容。
「内容是什么?」
让爱华看过之后烦恼了一整晚。这样的内容会是……
那个时候,想说把尘埃落定的事情又翻出来提感觉怪怪的,于是就没有多问了。
「啊!从窗户看得到外面耶!」
「哦……我知道那个!我在电视上看过,是打高尔夫球的场所!」
「啊。那边那个是俱乐部小屋喔!」
「唔。我有在宣传手册上看过。明天要在那里洗岩盘浴对吧!」
灯璃继续出示信封,像是抱着觉悟似地喃喃说道。
「内容是『对策室』的数据。」
「对策室?」
叫这名字的组织只有一个,就是警备局特殊犯罪对策室。一个专门掌控分散于全日本的『宝石附身者』的情报,以及处理『宝石附身者』所引发的犯罪行为的警察部门。
「没错。『对策室』。」
灯璃点头。
「里面是『对策室』的内部数据和活动计划书的副本。」
灯璃点点头,一脸严肃地继续接着说了下去。
「……而且还是非常早期的。正确而言,是在今年四月二十三日执行的某个『发病者对策计划』。这就是证明这个计划的文件。我想应该是真的。」
「四月……二十三日?」
这个日期勾动了透的神经,然后立刻回想了起来。
那一天,是灯璃被『对策室』命令前去铲除凶恶的『发病者』的日子。
那一天,是灯璃被下令独自一人前去卑口的公寓的日子。
灯璃与卑口两个都是『宝石附身者』。那天正是目标让他们俩两败俱伤的残酷命令被实行的日子。
……仔细回想。
『对策室』的目的是保护民众和社会秩序免于受到『发病者』的攻击。
可是不代表其工作内容就跟完美无缺的正义警察机关一样。
特别是在早期……方针还没完全稳定下来、状况还不安稳的那段期间,在『断片同盟』出现以前……甚至还采取了相当蛮横又残酷的手段。
举例而言,唆使自己管理下的『罹患者』攻击『发病者』,以求两者两败俱伤或者双双死亡……他们也干过类似这种令人不齿的勾当。
「那件事的资料……信封里装着证明『对策室』干过这种事的资料。」
灯璃面不改色地说道。
……事到如今翻出记忆仔细一想。
『那份资料,正是他们本质的证明。在四月二十三日,『他们』实际犯下的罪行。』
『惇尔菲高尔』那个时候曾经这么说过。
换句话说,指的就是这一回事吗?
「当然这已经是过去的文件了。『对策室』现在已经不干这种勾当了。」
灯璃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甩了一下信封。
没错——透确认过了。『对策室』在没多久之后便改变了方针。从原先扑灭『宝石附身者』的野蛮短期战,改打防止他们『发病』的漫长长期战……这意思也就是说,暗地将『宝石附身者』聘用为公务员,给予他们薪俸和社会地位,藉此来防止『发病』——方针如今已变成了这样。
这种残酷的命令已经不会再被发布了。何况『断片同盟』也在,更重要的是,世人已经把那个陨石事故给忘得一干二净了。风波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如果做了那些勾当反而又会引人注目,并掀起无谓的骚动。
「现在我只是坐领干薪而已。虽然有时会觉得这样很不好意思啦。」
有许多人因为那颗陨石而失去了家人——灯璃也是其中的一人——现在那些人都还算平和地过着崭新的生活。
尽管『发病者』还是偶尔会出现,不过『断片同盟』也会负责处理。虽然不晓得是阴错阳差的关系还是怎样,总而言之,大概是在『对策室』里某人的操作之下,才顺利地发展成目前这种状况,让世界回归平和。
「可是……」
灯璃又绷起了表情。
「『悖尔菲高尔』拿到最早期的文书数据,现在正在四处散布影印的副本。」
「……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在这信封里——」
灯璃出示了信封。
「装有那份四月二十三日的文件,还有一封手写的书信。
……似乎书信才是『惇尔菲高尔』真正想给其它人看的重点。」
「书信?什么样的……」
「信上面写说:这就是『对策室』的真面目。对野蛮感到愤怒的人啊,集结在一起吧,吾等一同奋战!」
「……」
透无意识地吞下口水。
『对策室』过去的罪行的证明书,还有以此为根据怂恿人加入反对势力的鼓吹之词。
『悖尔菲高尔』四处散布的『白色蔷薇的信封』。
里面……竟然装了这样的东西。
……这样的话。透一边眨眼一边默默心想。
虽然只是直觉而已……不过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不,不是指反抗『对策室』并不好还是怎样。
而是散布冲击性的数据与情报,煽动人的不安心理,并且拉拢、聚集心生不安的人。
『惇尔菲高尔』的这种行事手段……给人很不妙的感觉。
「我也这么觉得。」
灯璃一脸嫌恶地凝望『白蔷薇的信封』。
没错……透看着灯璃的脸做出了确信。
锁定他人无人陪伴的时候出现,在隐瞒自己的真实身分的情况下单方面畅所欲言,利用揭开过去的疮疤的方式,以『岂能就此原谅?与我一同奋战吧!』之词来煽动。明明好不容易风平浪静了,却故意兴风作浪让事情浮现台面,虽然不知道这样的举动到底有何种意图存在……
追根究底,怎么想都不觉得试图用这种手段来说服人、呼朋引伴的家伙脑子里会有啥正经的念头。就好像……没错。这一整个就好像电视的特别节目之类偶尔会播放的什么阴阳怪气的宗教,或是危险团体拉拢信徒的手法不是吗?
「啊、由宇!好像可以直接从这里到外头去喔!」
「啊,真的耶!明明是圆木小屋,竟然有安全梯!」
「外面有健行步道,啊……对面有一间小教堂说,是结婚会场吗?」
「喂,透,我们一起出去玩吧,山上有好多种生物喔!」
「是吗……」
透看着灯璃的脸点了点头。这下豁然开朗了。爱华烦恼的内容也不言而喻。
爱华一直认为『对策室』是正义的机关。纵使已经不像很久以前那样盲目崇拜和不受控制,但现在基本上还是对其抱持着信赖。她深信着『对策室』是保护民众不受『发病者』骚扰的正义的机关。
现在却看到了这种东西,这封书信,过去『对策室』所犯下非人道的『必要之恶』。
想必她一定曾为此迷惘过吧。
说不定,她曾有过想要多听『悖尔菲高尔』怎么说的冲动。
「喂透.你有在听我说话吗.可以从这里出去耶!」
「由宇,在第二批人抵达前不可以离开这里啦!」
「唔……那我们去参观第二间右边那间房间吧!」
「好,我们去看吧。哦~!」
「爱华学妹她……」
灯璃有如要软化僵硬的空气般,脸上挂起了微笑。
「看来是已经没问题了。」
「确实是。」
透发声回答并点点头。
爱华在那个时候二话不说丢了书信。不仅如此,现在还能如此开怀大笑。
她在舍弃书信的那个时候就已经看开,并且不再有牵挂。搞不好甚至连书信写了些什么也不记得了。
「不过……」
灯璃又露出了严肃的神情。
「由宇她……」
灯璃想表达的事情歪言而喻。透无言地点头回应。
『惇尔菲高尔』至今为止送信的对象有自己、爱华、美空,以及灯璃。
换句话说……所有人都是『宝石附身者』。
位在十叶市、抑或周遭附近的『宝石附身者』。惇尔菲高尔正镇定这些对象来散布书信。募集反抗『对策室』的同志,进行可疑的劝诱。
照这模式看来……下一个对象就是由宇。
那个男的将会出现在由宇的面前,然后留下那封书信离开。
利用装神弄鬼的劝诱文和书语,好接近由宇企图将她带往莫名其妙的世界。
「嗯……不过啊……」
灯璃脸色为之一变,绽放出了笑容。
「可以不用担心啦!」
「咦?」
透对灯璃那突然变得明亮开朗的笑容感到有些困惑不解。
「喂、透!太棒了。这间房间有床耶,有一张超大的床!」
「哇.真的!这张床怎么会这么大呀!」
「澎澎的!」
灯璃笑着指了指楼上、传出由宇和爱华的笑声的地方。
「你瞧?」
透对灯璃回以微笑。
「也对。」
看来似乎确实不用多作担心。
「我认为照目前这样的状况,应该没有问题吧。由宇才没那个闲工夫去理会那种怪里怪气的男人所说的无聊废话。只要每天都有好好过着生活的话,那种家伙根本无计可施啦。爱华是如此,由宇也会是如此。」
「我想也是。」
这么说来也有道理。透点点头。
「对呀。所以我们保持这个样子下去就好了。」
灯璃笑着把信封塞回运动背包。
「这只是我以防万一先把话跟你讲清楚而已啦……」
透「呼……」的一声叹了一口气,把身体靠在沙发上。真是的,穷紧张了一下。
「所以你可以不用太放在心上。」
「嗯。」
结果也不是啥大不了的话题。确实,那个『惇尔菲高尔』是个感觉危险的家伙,但是倒也不用因为这样就做一些特别的战斗的准备。重点在于今后继续维持现况而已。刚刚的一席话只是在确认这件事。
「……那么……」
透指着灯璃的运动背包开口说。
「那个信封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看还是丢掉比较好吧。
「这个嘛……基本上……」
灯璃露出微妙的表情。
「我会交给Akira先生。」
「咦?」
透不禁瞅着灯璃的脸看。
彰先生。从灯璃口中冒出来的男性的名字令透的心脏为之抽动。
「啊,对不起。透你不知道这名字吧。Akira先生是『对策室』的室长先生。就是以前曾经提过,我和爱华的上司。『那个大叔』的本名啦。
刚好我下个礼拜要去本部一趟。所以顺便拿给他。」
「是、是喔……」
所以这表示下个礼拜日……她就是要去见那个Akira先生是吧,思。
「而且他也跟我说过有类似这种事发生就得跟他报告。所以啰。」
不对,她这算是去找上司啦。嗯。很平常的事啊。
可是……直呼他Akira先生……吗。
「毕竟我也是拿人薪水的立场嘛,偶尔……嗯?怎么了吗?透?」
「啊,没事。」
总之……反正总不可能一辈子都叫人家『那个大叔』……吧,嗯。
「我跟你说喔。」
「什么?」
「我的叔父也叫做来朗呢。」(译注:朗的日文发音也是Akira。)
透故意把话题转开。
「真的吗?好巧喔。你以前好像有说过你的叔父是公务员吧?」
「嗯。」
夏天大家一同计划海边旅行的预定时,曾经在闲聊中提到。
「那个时候,记得你说叔父被分发到新单位去变得很忙?」
「嗯……不过最近新布署那边好像状况逐渐稳定下来了。」
「是喔!」
「『总算暂时平和下来了……』他还叹气这样说呢。」
「『炼狱』是在关西崭露头角、受到独自价值观支配的反社会性小规模集团。」
位在东京某大楼的『断片同盟』本部。
「简单地说就是邪教。」
在一贯的事务所、一贯的办公桌上,讣山院灰人一口咬定地说道。
「看来八九不离十呢。」
栗林浅黄在对面的座位答腔。
「看来八九不离十、个屁啦,真是够了。」
灰人坐在椅子上面向旁边,轻声地叹了口气。
「是为七人之首的发起人、身分为领袖的『路西法』本名叫做藤原悟。是个大学生。
……不知道他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意图创立『炼狱』的。是当作往后发起更大的组织、好比新兴宗教的垫脚石吗?还是受到社会正义的驱使,想要实际创立正义伙伴的军团?抑或只是当作结社活动的延伸?关于这个问题,事到如今也已经无从查证了……他发起这个活动过了数个月,在今年的八月,他的身边已聚集了六名伙伴。由七人组成的邪教集团——『炼狱』。所有成员都是『碎片』……都是获得『宝石』之力的人类。」
「这我记得呀。」
浅黄坐在位子上轻轻地嘟嚷。
「他们在同伴之间的代称分别是『路西法』、『利维坦』、『撒旦』、『悖尔菲高尔』、『玛门』、『别西卜』、『阿兹莫德伍斯』。共以上七人。曾有过展开活动之后没多久,遂从还不甚安定的『对策室』盗取内部文件的前科,是从当初便被视为相当危险的集团。」
「……接着在八月底,『对策室』终于委托我们『断片同盟』排除该组织,然后『断片同盟』的一员……也就是你,被派遣到关西去了。」
「正是如此。」
浅黄引以为傲似地挺起了胸膛。
「于是七人之首的『路西法』消失,之后『炼狱』停止了活动。」
「组织就此坏灭了。嗯嗯。」
浅黄鼓起圆圆的腮帮子,像是在确认似地用力点点头。
「尽管如此,『悖尔菲高尔』却独自一人沿用过去同伙之间称呼的名字,在十叶市四处游荡……不晓得他在打什么主意?」
「呼呼。」
少年翘起了嘴角。
「别想太多,这问题慢慢就会知道了。」
「你少装模作样,快点把事情解决啦!」
「我不是说过了?在过年以前我会先耐住性子等着。等过年后就有得瞧啰。」
「有得瞧?」
「嗯。如果不稍微恶整他一下,我内心就会觉得不爽啊。」
「哦。闻得到森林的味道耶。喂~」
载着第二批人的车子抵达了别墅前。车门打开的声音和走出车外的鸟羽的声音一同传到了屋内。
「喔。他们来了。」
透从沙发站起身,打开了别墅入口的门。
「这个味道让我想起一年级时的夏令营呢。」
鸟羽一面从行李箱拿出自己的背包,一面述说自己的感想。
「哦哦。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教人怀念。」
接着下车的羽幌对鸟羽的感想表示同意。
「那个时候,傍晚突然下起倾盆大雨。实在超惨的说!」
「啊——对对对,就是说啊。喂透,那个时候……」
「你找错对象啰。」
透把门完全敞开的同时,朝着跟自己讲话的羽幌摇头。
「我那个时候还没转来十叶高中呢。」
「喔……是吗。不好意思。」
羽幌放低了声音。
「没关系啦,别介意。」
透暧昧地跟羽幌摇了摇手。对,自己是在二年级的春天才转来十叶高中的。如果人家拿一年级的旧事来跟自己聊,根本就接不上话。
「……」
从助手席下车的美空泛着不可思议似的目光。
「……夏令营?」
「就是——」
透用扣环固定住敞开的门,面向歪着脑袋的美空。
「一种感觉像这里的地方。」
这女孩和由宇别说去年的回忆了,连国小国中时期的也没有。
「充满树木、泥土与水的味道。这就是夏令营的味道。」
「……我明白了。」
美空静静地点点头,然后摆出一脸正经的表情嗅着味道。
「……夏令营……」
这倒也不是啥悲剧到有必要值得一提的事。透心想。
之前没参加过那就算了,只要往后每天都有新体验就好。问题就是这么简单。
「二年级的春假还有修学旅行喔。」
鸟羽刻意发出了开朗的声音。
「虽然还没决定会去哪啦,不过这次透和美空可别缺席唷!」
「那是一定要的啦。」
透朝鸟羽用力点头。
「唔。竟然已经到了喔!」
有声音从车子的前方、驾驶席传了出来。
「早知道就开慢一点。」
「你有啥不满吗?老哥。」
「慢慢开就可以再多秀一点我的驾驶技术给女高中生欣赏了。」
「老早就看腻了你放心吧。」
七尾兄妹两人七嘴八舌地走下车。第二批的成员总共以上五人。
至于本社的部长……不对,该叫兵藤学长了,他则没有到场。
「毕竟离联合招生只剩一个多月了,那也没办法……好。」
鸟羽扛起背包露出一脸很懂的表情说道。
「很好。首先,大家一起寄鼓励的E-mail给部长……不对,是寄给兵藤学长吧。」
现任的部长是鸟羽。在先前的议会中,兵藤学长退下了部长的职务,现在是单纯的社员。
「喔。你偶尔也会提出不错的建议嘛。」
七尾也背着自己的行李表示赞成。
「……」
蓝色的眼睛像是感到不可思议似地瞅着透。
「……E-mail?。」
「小美,你不会没用过E-mail吧?」
「……没用过……」
美空穿过别墅的入口大门的同时瞥开了视线。
「这里的E-mail指的是用手机发出的信件。」
由宇一面爬下露台的楼梯,一面从上头洋洋得意地解说。
「这我从以前就知道了,之前爱华有告诉过我。」
「……信件?」
看来她还没有充分理解的样子。
「美空同学,就是帮学长加油打气的信件啦。」
灯璃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说道。
「……信件……要装到信封里面吗?」
「不是,虽说是信件啦,手机的信件并不是写在信纸上……啊,美空同学,你有手机吧?就是使用手机。」
「……」
大家一同坐在客厅的沙发,所有人各拿出自己的手机。
「我也可以寄给他吗?我知道他的邮件账号。」
七尾游也一边操作一边嘀咕。
「有什么不可以呢?就算是朽木好歹也能装饰一下山上的风景啊(比喻聊胜于无)」。
「何必那么大声地说自己的亲生哥哥是朽木?」
喀叽喀叽喀叽喀叽喀叽。七支手机的操作声在安静的客厅响荡。
「……」
七个人。
没听见由宇和美空的手机操作声。
「唔……」
「……」
由宇和美空盯着自己的手机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那个……由宇和美空同学。」
透一边操作自己的手机一边转头面对她们俩。
「你们……知道操作方法吗?」
「我知道啊。」
由宇立刻点头响应。
「拿到手机那天、我看过、说明书了……」
美空同样看着手机画面表示肯定。
「……」
但是,两个人的手指却都定住不动。无法开始动手打信件。
「啊。」
灯璃从自己的手机上头别开视线,朝美空望去。
「你们不用想得太困难啦。」
听到灯璃这番话,透这才被点醒。
对了。这两人从没写过『以人为对象的信件』。
「所谓的信啊……」
灯璃注视着两人恳切地说。
「只要把自己心里想的话原封不动地写上去就可以了。」
「心里想的话?」
「……?」
「对。就是心里想着对方,然后把想传达给对方的话原封不动地写出来,这就是书信。」
「……」
「『为了将来着想,好好努力做合理的自我投资吧』,这样可以吗?」
由宇像是小学生一样举起手发问。
「我觉得那样OK呀。」
「我明白了。」
由宇的手指开始在手机上舞动。
「……我明白了。」
美空也缓缓动起手指。
「由宇你打字打好慢喔。真想不到。」
「我现在才要开始练习!」
客厅里的手机操作声变成九个了。
喀叽喀叽喀叽喀叽。九道手机的按键声在静悄悄的客厅回响。
「部长……不对,兵藤学长他名字叫什么啊?」
「兵藤和树。」
羽幌回答了鸟羽看着手机所发出的疑问。
「啥,叫做和树喔。听你这么一讲,好像真的是这样耶。」
七尾坐在沙发上用右手操作手机的同时左手拄着脸颊。
「因为老是叫他部长,所以一时之间还真的反应不过来说……对不对,鸟羽部长。」
「老实讲,人家叫我鸟羽部长的话一时之间还真的反应不过来。」
「我想也是。唉,唉。三年级学生要决定出路吗……」
七尾放开拄着脸颊的手,轻轻叹了一口气。
「……和树学长好像通过推荐甄试了呢。」
「听说是吧。不过第一志愿现在才要开始拚呢。」
兵藤学长的第一志愿是神乐大学。是一所位在十叶市的国立大学,骑自行车就足以通学的距离。
「考得上吗~」
「天晓得。」
透回了个漫不经心的答案。
「小冰每次都回得很敷衍。」
「哪有,就算你这么说我也……」
大学考试这档事自己还不是很懂。现在才……二年级而已。
「你有专心在听我说的话吗?」
「我有在听啦。」
「你有好好在注意我吗?」
「我有……在注意啊。嗯。」
「说谎不打草稿……唉~唉。」
七尾停止意味不明的针对性言词,发出一声长叹。
「再三个月兵藤学长就要当大学生,而我们则升上三年级……好,这样就完成了。」
率先打完E-mail,七尾一股脑儿地倒靠在沙发的椅背上。
然后就以仰卧的姿势抬头看着上方喃喃地说道:
「唉——小冰。」
「干嘛?」
E-mail完成。传送。透合上手机,瞅了七尾一眼。
「明年的这个时候啊——」
七尾持续仰望着天花板,头也不回地念念有词。
「不知道……来年的这个时候,我们在做什么呢?」
「我怎知道哩……」
总觉得今天的七尾尽是抛了一堆很难回答的问题过来。
「反正一定有在忙什么事的啊。」
「不要回那种似是而非的屁话啦!」
「怎么了花梨,你有什么烦恼吗?」
「要你管。跟你讲过别叫老娘花梨了,死老哥。」
「因为我平时人都在东京,家里的事比较生疏。」
「不用你做无谓的操心。你这家伙还是快点取得教职吧。」
「……唉,我也想啊。」
「好。打完了。」
彷佛要打断七尾兄妹的对话似地,鸟羽把手机抛放到桌子上。
接着他随即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透。
「喂,透。车上还有东西,来帮我卸下。」
「咦?还有吗?」
大家都已经把个人的行李搬到客厅来了才对。
「那当然,车上可装满了负责炒热往后的预定的道具呢。」
「往后的预定?」
「首先就是晚上试胆大会的用品。」
「要办试胆大会喔?」
「当然要办。」
鸟羽断言。
「等到太阳下山,所有人都要围着那台电视看恐怖电影的DVD,看完之后男女分组外出。两人一组,用抽签决定。」
「试胆大会?」
由宇从手机上移开视线,兴致高昂地抬起了脸来。
「喔,简单比喻的话。」
透向由宇解说。
「就是鬼屋啦。」
「……」
由宇的脸僵硬住了。
「很可怕的喔!」
「才、才不可怕!」
由宇把视线放回手机上好回避视线。
「那才不可怕哩。那种幼稚的事情我一点都不怕。」
一连说了三次。
「这样啊,你不怕吗……嗯……」
透深深地点点头。
「唔呣。根、根本没啥好可怕的啊。」
「是吗……」
「你那眼神是怎样,我说不可怕就不可怕啦!」
……还真叫人期待哪……
「喂透,你的眼神感觉有些吓人耶。喂。」
鸟羽像是乱了阵脚似地吐了个槽。
「你想太多了。」
「是、是吗……除了刚刚说的,还有夜晚办宴会用的保温箱。
另外就是早上泡岩盘浴用的浴袍全员份。完美无缺。」
「那到底什么时候读书啊?」
「就中场休息的时候读。」
照这样看来……绝对不会读的……
「保温箱有两个,是我家的老爸支持我们的。」
「那可真是感激不尽。」
「不客气。其中一个装有果汁。」
「是喔。」
「另外一个嘛,装的是碳酸酒精饮料,可是酒喔!」
「酒?」
「那是给游也大哥喝的。因为游也大哥已经二十岁了,喝酒也没有关系的啦!」
「啊啊,也是啦。」
「我们还未成年,只能喝果汁了。就算不小心搞错也别喝起酒来喔。」
「……呃?」
「罐子的设计都一模一样就是了。绝对不要搞错。我们是未成年。」
「不要一提再提好吗。」
「酒的罐子上有清楚写着『酒』字。绝对别搞错喔。」
「就教你不要一提再提了啦。」
「很好。看来都懂了吧。」
在这个时期的放学时间,十叶高中三年级的教室会开放做为自修室。
即便是礼拜六,前来自修的人数依然相当地多,整个教室大概坐满了三分之一左右。
当中的一人、兵藤和树拿着自己的手机离开座位,朝窗边走去。
「怎么了?」
「呵呵……」
兵藤一面打开手机一面随口响应隔壁的同班同学。
「社团朋友传给我E-mail。」
画面上头列着九封E-mail九封不同的文章。
「是这样啊。」
兵藤点点头——接着游移手指打算回信:
就在这时,忽然意识到窗外的景色。
在冬至即将到来的十二月,操场上夜幕早已开始低垂。窗外可见叶子落得精光的银杏树和接近点灯时间的灯火。
有一名男子就站在其下方。
他戴着半截式的面具,身穿长袍,别着金色的胸针。
一身有如奇装异服打扮的男子独自伫立在冬天的黑暗之中。
「……」
「外头怎么了吗?」
「没事。」
兵藤一面随口敷衍隔壁的朋友一面回E-mail,然后走回自己的座位。
走回位置的路上,兵藤和树心想。
那个人……那个自己一人孤独伫立的男子可有关系亲密的人吗?
可曾有过和谁交谈,或交流信件的记忆吗?
「喂。」
透开口唤住了近在身旁的由宇。
「干嘛。」
由宇立即答腔。
她用双手紧紧揪住透的右胳臂,语气十分坚决。
「害怕的话弃权也无所谓啦。」
「有什么好怕的。」
由宇将眼尾感觉有点上翘的眼睛挑得更高,心情愈说愈是激动。
「基本上,这种玩意儿根本就是幼稚极了。幽灵和怪物都是人空想出来的。」
在俱乐部小屋的餐厅解决了晚餐后,时间也过了晚上八点。尽管这个时间大街上依旧灯火通明,不过在山上四周已是一片漆黑。山上甚至不见路灯、民宅和自动贩卖机的踪影,只要稍稍远离别墅的话,除了黑暗以外其它什么都没有。
试胆大会终于开始举行。自己的同伴则是由宇。两人在第一次抽签冷不防就抽中①号,当上等都不用等的第一组。
成片的树林静静地伫立在森林健行步道的两侧、如同原始漆黑色的黑暗之中。
「若假设生物的意识会残留在空间或者器具上,那么其肉体构造在基本之处便产生矛盾。也就是说所有那一类疑似神怪现象的事物——」
在这悄然无声的黑暗中,由宇从刚刚就一直哇啦啦地碎念个不停。
「在传说和谣传里所可以窥见的疑似神怪现象的事物,其实就是死者的幻影被假想投影到活人脑里,其结果造成的挟带着现实感的幻觉,有时不但是随着生活样式和宗教甚至是随着社会的必要性而共同幻想产生出来的——」
由宇一边喋喋不休讲个没完没了,一边一步接着一步在黑漆漆的健行步道——保养得很好,但是相当狭窄的小路——前进。愈是往前走,她揪住透右臂的两只手就愈是用力。
「刚刚的恐怖电影是将立足于上述理论的文化、提升到娱乐境界的影像作品,到头来也只是虚构的而已。如果说那部电影是企图以假想体验带来的事前情报诱导我对现状引发错误认识的话,那么这个尝试可以说是失败的——」
她直盯着眼前手电筒所照射出来的些微光芒,眼睛眨也不眨。
「换句话说人类的恐惧常常都是过剩的情报处理的残余所激发的『可能会有这种事也说不定』的这种自我意识的反映——」
「我说啊……」
透将拿在左手上的手电筒对准脚边喃喃说道。
「这趟路程又没啥大不了的。」
这趟路程是离开别墅走健行步道,行经网球场的旁边前往前面的教会。就只有这样而已。徒步来回用不到二十分钟。是一条极其安全的路线。
「不要怕成那样。」
「谁跟你趴了!」
啊啊甚至连讲话都吃螺丝了。
「我一点都不觉得害怕!」
这种体验她也是第一次吧。这么说来的话……
「你的眼神是怎样,我不需要你用那种怜悯的视线看我!」
就试胆的忍耐力而言,她大概跟幼儿园的小孩是属于同等级的吧……
不对。偏偏她脑筋灵活、连带想象力也丰富,所以更会胡思乱想。
「看来事前的那部恐怖电影果然还是玩得太过火了……」
在试胆大会举办前大家在客厅看了一部电影。就连高中生的自己看了都觉得可怕。
「别说得好像在反省一样!」
「刚才的电影……」
「一点都不可怕!」
「是吗……」
至于电影的内容嘛……没错。就是有怪物从刚好类似现在这样的夜间森林……从黑暗中跳出来……
「对,就是从刚好类似这种感觉的黑暗森林……」
透低声嘟嚷。
「喂、喂。透,你……」
「好比说——你看,那个黑色的树影……之类的……」
「喂,透,透!你在说啥蠢话!走啦!我们快点走啦!」
「啊……」
透在原地定住了。
「刚刚……那边好像……」
他指着一颗树木。
「啊就教你不要停住不动了,快点走啦,早点结束这种无聊的活动!」
由宇用双手使劲拉扯透的右手臂。
但透就是不肯移动自己的脚步。
「刚刚……好像动了……」
透试着靠近树木一小步。
「呜喂够了!透不要靠近,喂,透,很危险耶,不要靠近啦!」
「用手电筒稍微照一下看看好了——」
「喂不要乱搞啦住、住手!啊!」
「看看好了——」
「不要照我拜托你不要照不要照啦啊、啊、等一下啊啊!」
「看——」
「——!」
……
「出现了——!」
诀窍就在于停个一拍。
「呀——!」
「啊,我看错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阿。」
惊觉只是看错,由宇小声地轻咳。
「嗯哼,刚刚那个反应只是出自防备未知生物来袭的反射性身体防卫本能——」
由宇装出一脸没事的表情掉头转向一旁,右手放开透的胳臂,像是若无其事般咳嗽。
但是依旧紧抓着透不放的左手则明显地笼罩着一股力量。
「所、所以说刚刚的叫声是……也就是说我、我——」
她开始愈走愈快。
「呜。」
透又定在原地不动了。
「……又、又怎样了?」
抓着手不放的由宇也只能跟着停下脚步。貌似不安地抬头瞅着透看。
「咕……」
透在由宇的注视下,试着把脸皱成一团。
「喂、喂,透你……」
「咕……黑暗的力量……在我的身体里……」
然后试着按住胸口。
「喂、喂,透你在说啥……」
「我体内的那家伙……要觉醒了……」
「你、你在说啥啊?透。喂。」
「呜……惨了。黑暗要霸占我的身体了!」
「在说啥啊、喂!」
呜哇。瞧她眼睛瞪得那么大。呜哇呜哇。
「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男生的身体我要走了!——」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不可以——!不可以——!」
这家伙真的好可爱呀。
「我要让黑暗笼罩世界!」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手电筒Switchoff!」
一片乌漆抹黑。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插图087
「骗你的。」
「啪」的一声透打开手电筒。
「……」
眼泛泪光的由宇出现在手电筒的亮光中。
「……」
「骗你的。」
「啥……」
由宇讶异地眨了眨睁大的双眼。
「对不起。」
「……反正、我又没……」
「吓到了吗?」
「……我才没有吓到。」
由宇哼的一声别开眼睛。
「打从一开始我就识破你的演技。」
她放开手,看着旁边迈步移动。
「我只是陪你玩无聊的游戏而已。好好感激我吧!」
「多谢。」
「哼。」
一穿过网球场旁边,教会便在眼前出现。那是一间人工搭建而成的小型圣堂,入口被锁了起来,镶在窗户上看起来有如彩色胶片般的花窗玻璃,在黑暗中绽放着光辉。
「为什么在这种地方会有教会啊!」
由宇好似发飙似地大叫。这根本是在迁怒。
「结婚会场啊。」
禁止询问为何渡假圣地会有结婚会场这种问题。反正泡沫经济时代的思考模式就是这种没头没脑的感觉。透从口袋掏出标示有①的免洗筷,这就是到达终点的证明。蹲下来把筷子放在教会的入口。这么一来就OK了,接下来只要走回去就好。现在第二组也应该差不多要出发了吧。
站起身子的同时……脑海的一角忽然拾起了那个名词。
结婚会场……吗。
透抬头一看又小又感觉寒酸的教会的屋顶,一具年久失修的十字架映入了眼帘。
「……」
「结婚礼服。」
「呜啊!」
透被冷不防从旁边冒出来的名词给吓得忍不住拉开喉咙大叫。
「喂、喂。干嘛突然说这个?」
「嗯?」
身旁的少女依然以单手牢牢地揪住透的胳臂,抬头仰望着透。
「我也想穿结婚礼服。」
「哦……」
透无言以对。
少女握着透的手,毫不忸怩地抬头直视。
那个名词又从她的口中吐露而出。
「结婚礼服。」
「由、由宇你……」
喂,这小女生到底在提什么。结婚礼服……这么突然是怎样?
啊,对了,电灯泡在脑里亮了起来。我知道了啦,就跟之前的歌德萝莉还有魔法少女之类的是一样意思。没错,单纯只是她在电视或书本上看过,然后单纯因为兴趣想穿穿看——
「那、那个……」
说到这个……呃。
现在这个状况是……和女生在夜晚单独相处……没有错吧。
为、为什么,为什么现在唐突提起那档事!
「我跟你说,由宇。」
想都没想接下来要说什么,嘴巴便反射性地自己打开了。
「那个……」
既然都开口了,那就不得不讲点东西出来才行。
「那、那个……」
稍微冷静一点。稍微冷静一点啊,自己。就照平常那样打哈哈吧,对,就照平常的样子,用『实在拿你这家伙没办法耶』的感觉自然地带过去。
「这里是结婚会场没错吧。」
由字目不转晴地凝望着透。
「听说是穿结婚礼服的场所。」
单纯只是跟平常一样,因为无知的缘故开始异想天开而已吗——还是说……
「呐,由宇。」
不由自主说出口的那个名字——不知怎的,带有与过去截然不同的韵味。
「怎么了?透。」
「那个我……」
毫不忸怩地直视而来的那道视线——不知怎的,带有与过去截然不同的光芒。
——站在暗夜之中、站在感觉宛如在玩办家家酒游戏般的小家子气圣堂前……
某个名词突然从白热化的脑海里浮现了出来。
结婚。
结婚……将来我是否也会这么做呢?
好比说建立新的家庭之类的……是否总有一天我也会这样呢。
……和谁?
「由宇,那、那个我——」
「啊,找到了!」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听见爱华那像是要将静寂一扫而空的喊叫声,透有如被超渡的恶灵一样声嘶力竭地大声嚷嚷。
「我找到透学长和由宇了!灯璃学姊~!羽幌学长~!」
「啊!真的耶!吼唷,你们两个到底在干什么啦!」
三人的身影随着手电筒的光线一同现身。分别是灯璃、爱华,以及羽幌。
「你……」
透发出了僵硬的声音。
「你们三个人在干嘛——」
「还敢问我们在干嘛勒!」
羽幌傻眼似地说道的同时把手电筒照向这里。
「你们两个未免也太慢了吧,都已经过十五分钟了。」
「啊……是喔。」
所以说这就表示……第二组试胆的赶上来了是吧。透点了点头。
「你们两个刚刚在干嘛?」
爱华眉头一皱。
「啊,爱华。这是——」
「都怪这男的太爱哭了,才会拖拖拉拉耗这么久。」
由宇说谎说得脸不红气不喘的。
「真是够了,竟然这点黑也会怕成这样,透也没啥了不起的嘛。」
「咦——?透学长怕黑喔——?」
「都高中二年级了还是一点样子也没有。这个男的太差了。」
「喂由宇,你怎么可以乱讲!」
「哼。」
由宇不知为何像是在闹脾气似地别开眼睛,用力拉着透的手。
「快点回去了啦。回去喝鸟羽带来的果汁!」
「啊、啊啊。」
「真是的,回程的路上可不要哭出来喔!」
「喂,我说啊由宇,要是这样继续说谎的话——」
「……我、我才没说谎。」
「我举个例子——你看……从那个黑黑的树影……」
「喂、喂,回去了啦。无聊的游戏已经结束了吧。呐。」
「阎魔大王……跑出来拔舌头了——」
「我、我不怕!反正我也没说谎,那种东西一点也不可怕!」
「……你看,那棵树木刚刚动了——」
「又不恐怖!才不恐怖呢,透!不要停着不动啦!我们回去喝果汁吧。好嘛!果汁大家都有份,我们和爱华她们一起喝吧,好不好嘛!」
「吓啊——!」
「不要——!」
喀喳。
挂在二楼和室墙壁上的时钟题不时间为午夜一点。
「所~以~搜~啊~」
爱华还清醒着。
「就素正义啦!」
在深夜的别墅的和室里相当带劲。
「正义!Justice。」
她身穿代替睡衣用的运动夹克,把两脚伸进和室桌炉的其中一角,从刚刚开始一直活力十足地大吼大叫着。
「TheRightStuff!」
爱华嚷着嚷着,顺势拿起放在桌上的罐装果汁(?)凑上嘴巴,一口气把罐子里的液体往胃里倒。
「咯。」
还打了个嗝。
「爱华学妹……那个……」
坐在桌炉对面的透隔着在桌上堆积如山的空罐子,战战兢兢地叫住爱华。
「你稍微有点、喝醉了……」
「偶才没醉!」
爱华一脸红通通地高声宣言,毫无意义地高举拳头,精神奕奕地站了起来。
然后,她貌似不屑地由上往下俯视坐在桌炉左右两边、同样身穿运动夹克的由宇和美空,以高高在上般的语气开口说:
「喂!由宇!美空学姊!偶没有醉对呗!」
「你在说啥啊。」
由宇以冰冷的视线抬头看爱华。
「受不了,爱华真的是小孩子耶!」
接着以稳定的动作将手上罐子里的液体一饮而尽。
「跟我差真多。」
看来几个小时前还在又哭又叫的事情早已被她抛到记忆的远方了。
「喔喔、由宇。」
透面朝左边、由宇的方向。
「你看这该怎么办啊……」
「唔呣。」
大脑可以快速忘记糗事的少女,凝重地点了点头。
「看来有必要让她安分下来哪。」
「你们两个在那边讲什么悄悄话——!」
爱华以夸张的动作一屁股坐下。她刚刚站起来是站好玩的吗?
「嗯?你们在密谈吗?混帐,密谈是不被允许的!」
「爱华这家伙真拿她没办法。」
由宇瞅着爱华的脸,痛切地叹了一口气。
「都高中生了还这么不成体统。」
「就是说啊,爱华。」
透凝重地点头赞成由宇所说的话。
「你要再安静一点……」
「唔呣。透说得对,爱华还是安静一点比较好喵!」
透看了由宇的脸一眼。
「你刚刚在语尾加了什么?」
「什么也没加啊。」
由宇用左手拄着脸,朝着爱华皱起了眉头。
「别小看我,至少我还懂得自律。」
「是、是吗?」
「我没有喝醉。」
「你没骗我吧,嗯。」
「我没醉喵!」
「你说喵了!由宇,你刚刚说出喵这个字了!」
「我才没说。你不要就那种无聊的事来找碴!」
「是这样吗。」
「我就是没有说喵!」
「喂!」
「……」
美空从刚刚就一直趴在桌子上。
「……」
趴在桌上不肯抬起头来。
「美空学姊!」
爱华把矛头对准了美空。
「尼在干什摸!喂~!」
「……」
「尼没回答偶~!」
「……」
一整个无视。
美空趴在桌子上,一直「咯、咯」的不停小声地打嗝。
「一点毅力也没有!」
谈什么毅力啊你。
「Justice就是毅力啊!」
「那个……大家都已经睡倒了,所以麻烦你节制音量……」
除了现在这四个以外,其它人早已在楼下梦周公了。
早知道我也早点睡觉就没事了。透一边啜饮果汁,一边打从心底感到后悔。
「所以说……重点素……」
可能是不会回话的对象让她觉得很无聊的关系,爱华又把头转回来面对透。
「正义!」
我好想回家……
「Justice,各位明白吗!」
「我明白。我非常明白,所以拜托你再稍微降一点音量。」
「嗯?啊~!透学长你醉了是不是,哎呀呀!」
「那个、爱华学妹,拜托一下……」
「嗯呼——」
爱华又「咯」的一声打了个嗝。
接着,她隔着桌炉一溜烟地把身子探了过来。
「呃、呃呃,爱华学妹……」
「嗯~呜呼呼!」
啊啊温热的气息扑鼻而来,迷蒙的双眼和泛红的肌肤就在我的眼前——
「呼呼呼~」
啊啊实在太性感了。这女孩感觉好性感啊情况不妙。
「哎、哎唷,爱华学妹,已经一点了——」
「通宵玩乐好棒喔——!」
「明天大家要一起去洗岩盘浴。」
「岩盘——!」
「所以说,今天就到此为止,快点睡觉吧。」
「你好色~!」
没办法用言语沟通……
「透学长色色的~!」
「学、学妹……」
「咯~」
拜、拜托别把气呼在我脸上,拜托别靠近我,有味道,我闻到一股好香的味道——
「呜呼呼!」
「学、学妹。」
她的身体跨过了桌子往这里——
「给我停——!」
——快要靠过来的那个瞬间,由宇从右方阻扰。
「你这是在干嘛,爱华!」
「啊~!由宇你妨碍到我了啦~!」
「你说什么!」
两人就这样在桌炉旁边开始互相拍起对方的脸来了。
「唉,美空同学……」
干脆自己一个人来收拾残局也罢。透做了如此的打算,好歹叫了一下美空。
「啊——!透学长他——!」
被烂醉如泥的酒鬼发现了。
「………………………………」
美空动也不动。马尾受地心引力的影响,无力地下垂着。
「唉,美空同学,我看你还是去睡觉吧。」
「他又伸出魔爪了——!」
爱华一边和由宇扭打成一团,一边倒在地上大叫道。
「呜咪——!透!」
因为她们是穿着T恤和运动夹克互相纠缠,所以两人现在的模样都相当凌乱。
「透!你想对美空做啥好事——!」
「他想把棒子塞进洞里——!」
爱华你可以稍微踩一下煞车吗?在各方面上。
「都已经拥有我了还不满足——!透,你打算对第二个人伸出魔爪吗——!」
「你说什么~!由宇,你刚刚那番话我没办法装傻骗自己没听见~!」
「这小子已经对我的洞做了数不清的好事。」
「啥啥啥啥啥啥啥啥啥啥啥啥啥啥啥啥啥啥!由宇做出了爆炸性宣言!」
「我记得第一次是八月的时候吧,当时我只觉得痛而已。」
「呜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
「可是在最后我感受到了一种无法理解的感觉。」
「Nooooooooooooooooo!」
「从第二次、也就是从旅行前一天对左耳动手的时候开始,我渐渐爱上那个无法理解的感觉——」
「左耳。啊,原来如此。是掏耳朵吗,酱子啊——」
「如果不能反抗……听从命令的话……似乎……那个感觉就会浮现……」
「酱子啊,原来如此~耳朵的洞吗,我想也是啦。」
「在海边……被灯璃做了那种事情以后……我就知道了……我……喜欢……被那样……」
「啊,对对。我们也去过海边呢~嗯嗯。」
「所、所以……在那之后……我终于说出口了……呼、呼呼。」
「在那之后?嗯~你是说盂盆节的时候吗?嗯嗯。」
「我主动表示……我、我会乖乖听话……乖乖听命令……呜呼呼。」
「那个时候晒黑的地方觉得好痒呢~」
「然……然后,明明是在学校、由宇我却被灯璃……做了……那种事……
变成那种模样……明明是在学校耶……却那样……呼呼,由宇我真是个坏小孩……」
「那个透学长,我们来谈谈好吗?」
「因为人家是坏小孩嘛……所以要乖乖听话……乖乖听话的话,感觉就会很舒服……呼呼……」
「请问这算什么?透学长请问这个按阶段一步一步来的教育是怎样?」
「昨天……直接就在学校……直接一整天……用道具……」
「由宇我们来促膝长谈一下吧,现在马上开始!」
「我……要求住手……那个……会发出声音……我都说了……可是……啊、啊哈……」
「透学长你该不会打从一开始早就计算好了,把由宇给推入火坑!」
有两个烂醉如泥的醉鬼好像在胡说八道。无视无视。
美空还是一样趴着动也不动。
「……我……」
她趴在桌上又打了个嗝。
「怎样?」
她是不是想说什么?透试着把耳朵贴近美空的脸。
「我……」
美空放低音量不知在喃喃碎念什么。
「嗯?怎么啦,?」
爱华注意这里有异,过来凑热闹。
「小美空,你在说什么?嗯?」
「我……」
咯。在打了个小嗝之后,美空说话了。
「……没办法活下去……」
「啥?」
她又「咯」的一声打嗝了。
「我……没办法活下去……我……」
美空趴在桌上继续小声地碎碎念。
她到底在说什么?
「……我……」
美空趴着身体发出微微的颤抖。
「我……在神代岛……」
她一边打嗝,一边用些微的音量挤出零星的字眼。
「……『碎片』……猫……」
断断续续的三个名词:神代岛-碎片-猫。
结合在一起显现的便是一个事实。
在神代岛出现过的『碎片』之猫。
想起来了。透俯视美空的头部。
那个时候,自己和由宇在海边所KO的那两只怪物猫。
「……其中一只……茶色毛的那只猫……」
然后我们把那两只猫丢在那里,离开了沙滩。
「我……」
接着,这个女孩……在那之后……
「……把它杀了。」
美空边哭边一个字一个字慢慢说。
「我把它杀了……」
她把脸埋在桌面上,小声讲话的同时不忘继续打嗝。
「我……没办法、活下去……」
这女孩……
「我……」
透看着美空趴在桌上颤抖的身体心想。
这女孩成了『人类』,开始得到『有人味的心』。
然后,也因为这个缘故——
她想起往事而感到痛苦吗?
「没有啦,那个是……」
透轻轻张开嘴巴,并且转动脑筋。
那个是无可奈何的事。毕竟,总不能就那样把它们弃置在那里不管。
就在透慎选用字、讲话支支吾吾的那个瞬间——
「我……想是」「妹关系的啦!」
爱华打断美空的话,大声地宣言:
「那是正义!」
「……」
「Justice!」
「……」
美空还是趴在桌上。
「你是正义!」
「喂、喂,爱华……」
「正义的英雄就是因为会哭所以才算是个人啊,美空学姊!」
「……」
「任谁都能出一张嘴意见和批评……可是,能站上前线战斗的,只有你啊!」
「喂、喂,爱华……」
「偶们在那之后就意思一下打电话给警察、随随便便把责任推给别人,然后就像个散漫的软脚虾一样拍拍屁股走人了哩!就在这淑后,帅气十足的你就出现了哏!是你拯救了全民的生活!唷、英雄!」
「……可是……」
「抬起头来,美空学姊!」
「呜咪~」
「来,由宇你来念个几句!当时像个散漫的软脚虾一样拍拍屁股回家去的由宇来!」
「你说谁是散漫的软脚虾~唔~」
「嘿,你就是散漫的软脚虾!」
「闭嘴,我要生气了——」
「散漫的软脚虾!」
爱华一面挥开由宇伸过来拍啊拍的手,一面瞅着美空瞧。
「……」
「不可以闷着自己一个人想东想西啦!」
「……我……」
「回答『喔——』偶会听你说滴!」
「……喔——」
「声音太小了!」
「喔——……」
「再来一次!你是人耶!正义的英雄说!」
「喔——」
「OK!」
美空拾起头注视前方。
「起来了——!美空起来了——!」
「由宇!给偶安静点!」
「明白!」
由宇像是在宣誓似地做出宣言,然后发出声响面朝上倒在地上,变得一动也不动。
「美空学姊,尼明白了吗?」
「……」
「回答我~!」
「明白……」
美空看着爱华。
「很好!」
一做出宣言……
爱华就有如能源用尽了似地,倒地不起。
喀喳。
时钟显示时间为午夜三点。
透叹了一口气。
「……收拾残局吗。」
他无力地望着桌炉旁的三名气力用尽的少女。
「对了。」
一早。
来到俱乐部小屋二楼的岩盘浴场,躺在透隔壁的游也开口聊了起来。
「昨天透小弟你后来几点才睡?」
「唉……」
透看着木造的天花板开始思考。
所谓的岩盘浴,就是在闷热的房间里设置岩石制的卧床,然后客人穿着浴袍躺在上头,一种概念为利用让自己流汗流到汗流浃背的方式来获得健康的浴场。一言以蔽之的话,就是躺着洗的三温暖。这座高尔夫球场似乎在最近也引进了这套措施,一次限定两个人洗。浴场里有两张用低矮的压克力板隔开的岩床,床上则放有用竹藤编织而成的枕头、旁边另有计时五分钟的沙漏。
「……大概凌晨四点左右吧。」
钉在天花板附近的时钟显示目前时间为早上九点。所以说只睡了三个多小时。
「你在干嘛?拖到那么晚才睡。」
「唉,一言难尽啦。」
后来在忙着整理空罐子还有准备三个人的被单等等。
「原来如此。」
隔着压克力板,游也的响应和倒转沙漏的声音一同传了过来。
「你似乎是管家婆个性的那种人哪。」
「看来好像是呢。」
不会特别想反驳这个说法,因为我想事实一定是如此吧。
「……平时都是你在照顾由宇的吧?」
「这个嘛……算是吧。」
透回答道。
只不过,现在『照顾』的需要也变得愈来愈少了。
……对,那家伙再过没多久就要十六岁了。
「你对她付出了相当程度的关心呢!我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就我的观察,由宇最近脸上总是挂着笑容呢!」
「是……吗?」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还给人一种很孤僻的印象。」
「……是这样子吗?」
透在脑海中翻起日历。
记得游也大哥和由宇第一次见面是在八月初左右。
「可以的话,希望你也能这么用心照顾我老妹。」
「为什么要突然扯到七尾?」
这么说来……借着翻动日历的机会,顺便回想往事。
在那段时间,也听兵藤学长和灯璃说过类似的话。
什么关心是一件好事啦,还有玩得开怀大笑的小孩是很幸福的啦等等。
「总之意思就是那段时间的你、和由宇一起『开始好好过每一天』的你就这么一路顺利地来到了现在啦。」
「……是这样子吗?」
「大概吧。」
沙漏的沙子随着时钟秒针的移动窸窸窣窣地落下。
顿了约半瓶沙漏的时间,游也的声音再次于狭小的浴场响起。
「往后怎么打算?」
「咦?」
透无意识地反问。
「就是往后啊。」
游也重复说道。
这个人如果用正经的声音说话,音色还挺吸引人的。
「你们打算怎么办?」
「……就算你这么问……」
透这回变成在支吾其词。
「……当然往后还是继续上高中呀,两人一起。」
「是吗?」
「是的。」
「那高中毕业之后呢?」
「咦?」
明明有清楚听到问题,却还是回以疑惑的声音。
「你们俩现在是……单独两个高中生住在一起,并且各自在高中上课。
……虽然很难算作是普通的环境,不过只要你们自己怀有坚定的理性和常识的话,应该没有特别的问题吧。反正也不是别人可以插嘴的事。
……问题是在更之后……对,在几年后呢?」
之所以会忍不住回以困惑的声音,原因在于自己答不出这个问题。
现在,自己和由宇正在就读高中。
然后……高中毕业之后要怎么办?
这问题该回答什么才好,一点头绪也没有。
因为就连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想要怎么做。
「虽然你现在才高二、十六岁而已,但是……」
但是……没错。透在自己的内心补充游也未说完的话。
虽然现在十六岁……但是,再过三年多就二十岁了。
自己的生日是一月十四日。成人式则是二十岁生日前后。
……昨天晚上突如其来造访的那个时间的记忆在脑海复苏。
我在将来……也会……结婚吗。
由宇她……会怎么称呼我呢?
「不不不不。」
「怎么?」
「啊不,没事……」
刚刚那个只是举例。没错,那彻底只是一个例子罢了。
对……呃,不然这样好了。举第二个例子,假设对象是灯璃好了……
……呃,像是在煮饭的时候……会做什么样的打扮……
……
「透你还好吧,瞧你愣了很绝妙的一下。」
「绝妙的一下是怎样的一下啊?」
「就是彷佛是在妄想朋友穿裸体围裙一样的那么一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怎么了?」
「没事。」
「是吗,不过请容我不厌其烦地再三强调,别看我老妹那样她可是很性感的。」
「……」
插图102
「在公共浴场把血液集中在同一个部位并不恰当。」
「为啥你老是偏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不记得自己特别提过什么。」
沙漏的沙子跑完了。
「……透小弟。」
游也从床上挺起身子,不改态度继续说道:
「你有将来的梦想吗?」
「梦想?」
把妄想的残渣赶出脑袋的同时……
过去的往事又浮现了。
刚上高二的时候,我曾经被班导的山田老师问过完全一模一样的问题。
当时……别说回答了,就连这个问题的意义都不曾去思考过。
至于现在……不,即使到了现在,还是没什么变。变也没变。
将来想做什么,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尽管我躺着没有爬起来,还是尽力张开嘴巴试着说出答案。
「就、就平凡无奇的上班族之类的吧……」
好个乏味的答案。
「世上不存在『平凡无奇的上班族』这种职业。」
游也毫不留情地否定了那个乏味的答案。
「这个世界的大人们从事着形形色色的职业……有在学校执教鞭的人、有制作泳装的人、有煎汉堡的人、有创作布偶的人,以及展示那些商品来贩卖的人、贩卖旅游票券的人、在港口管理船只的人、在书店或服饰店接订单的人。
这些照料过你的形形色色的职业全都是『上班族』。每个职业的工作内容、目标的事物、引以为傲的东西全都不一样。纵使『既普通又平凡』,每个职业都需要觉悟和决心。不打算做任何觉悟、也不去做任何选择,认为『普通就好』的这种想法……其实只是自己什么都还没决定而已。这在将来必然会造成后悔。」
「游也大哥。」
透情不自禁地叫住了爬起来往浴场出口方向走去的那个背影。
「……为什么你会想当老师?」
「唉,说来话长。」
大学二年级生、即将迎接成人式的青年打开出口的门的同时,头也不回地喃喃说道:
「若真要提一个,那就是听说了冰见诚老师的事吧。」
「咦?」
「你父亲的事我听朋友提过了,那就是理由。」
碰。
门关上了。
「……」
透重新躺了下来,默默盯着天花板。
「……高中三年级、吗……」
时间流逝……四季轮替……然后,现在已经十二月,马上就要告别二年级了。
二年级之后就是三年级了,和现在的兵藤学长一样。
兵藤学长现在正为了将来、为了大学升学准备中心考试。
高中三年级……十八岁。
我……接下来会怎么生活下去呢?又会变成什么样的人物呢?
「哦哦,这就是岩盘浴吗?」
从隔着一道墙的隔壁房间传来的声音硬是切进了消沉的思考。
「原来如此,在这里铺上毛巾躺好是吧?唔呣,跟事前情报说的一样!」
隔壁的房间……是女性用浴场。这个声音除了由宇不作第二人想。
「对对对这里,就是躺在这里唷由宇。」
还有灯璃。现在这个时间似乎是这两个人一起来洗。
「来,由宇在那里躺好,要穿着浴袍躺下来喔。」
「喂、喂,灯璃,你那道口水是怎样?」
「是、是你多心了啦这是心灵的汗水、心灵的。」
啊啊灯璃糟糕了……今天也很顺利地开始糟糕……
「好了快躺下,由宇毫无防备地躺下来吧。」
「唔、唔滔……喂、喂!你怎么把毛巾放在这种地方,喂,我看不到前面了啦!」
「因为头会流汗啊所以毛巾要盖在这里说明书上面也有写吧。」
「是、是这样吗?唔唔,好像真的有写耶……喂、喂!」
「来吧固定毛巾将吸汗用的毛巾牢牢固定好,呜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喂、喂,干嘛用毛巾在手的地方打死结,喂!」
「说明书上不是有写吗?在这个沙漏跑完前不可以乱动。」
我想分隔男女房间的墙壁应该要再盖厚一点比较好。
「由宇乖乖别动唷呜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不、不可以动吗!」
啊啊好公式化的思考。
「对不可以动喔!虽然你现在看不见可是你仔细听,我已经把沙漏倒过来了所以有沙子流动的声音,等到这个声音停止了我就会帮你松绑毛巾,所以由宇你安心吧。」
「奇怪灯璃你不用躺下来吗?喂呜哇这里是我的位置耶!」
「呜呼呼。沙子还有很多喔!」
「呜……喂、喂,住手!就跟你说这里是我躺的地方——啊!」
「……」
「啊、等一下!别把手伸进去……啊、啊啊!不要抓那种地方!不要!」
「……」
「啊、啊啊……喂!快停、别闹了!你的手!」
「——由宇~」
「干、干嘛。喂,灯璃住手,手指不要动来动去!喂!」
「——我讲个有趣的故事给你听吧?」
不好了!灯璃踩下油门了!
「什、什么?你要说啥?」
「听清楚啰,就是——这种故事。」
灯璃在重点部分放低音量窃窃私语,在隔壁房间就只有那部分是听不见的。
「然后由宇就——然后又——最后变成那样的故事。」
「这、这哪门子的故事!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事发生!」
「你不想听吗?」
「人、人家才不、才不……想听呢。」
「啊,由宇,你身体变得好烫。」
……到底是什么样的故事啊……
「烫、烫又怎样,在洗岩盘浴啊这样很正常!」
「也是啦……很正常的、对吧?」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有抱着那种期待!我没有!」
「我没有那样讲呀。」
「呜,啊……」
「……那么,我讲给你听啰。首先……」
「啊……啊。啊、啊啊……」
「透他来到这里——」
为啥会提到我的名字?
「果、果然还是不行,不可以。那种东西别讲了,教你别说了……」
「由宇自己一个人单独在这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喔。就在这时……」
「我、我不想听我不想听——的故事我一点都不想听!」
「就在这时,透打开那扇门——走了进来。」
「住、住口,不要讲那种故事了、好吗?因为我现在被毛巾盖住看不到前面。」
「然后他对——由宇的——做——」
「不、不不不不不不要啊怎么这样!」
「然后——」
「够了,不要再讲了——别一边摸我的身体一边讲那种东西!」
「这根手指就是透的——紧接着……」
「好了啦!喂!闭嘴!我看不见你还在我耳边窃窃私语的话,我会……」
「紧接着——然后——」
「我、我会——开始想象的,我会没办法停止想象的所以别说了了了了了——」
「——毫不留情地——像这样——」
「啊、不、不要……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可以,沙漏还有很多沙子没跑完呢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
「啊、啊啊。啊呜!」
「然后接下来把这个——」
「啊、啊呜、呜呜呜呜!」
「——接着那根手指像这样——」
「不、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别那样……别做那种事透!不要要要要要要!」
为啥有时候我的名字会冒出来啊?
「然后——」
「啊……咿、呜、呜喵呜呜呜呜呜呜咪啊啊啊啊啊啊啊呜呜!」
「手指在这时突然停下来——」
「啥!」
「——在由宇主动开口要求——这样之前……」
「哈、哈啊、哈啊哈、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啊哈!」
「在自己开口要求之前——」
「不、不……不要、不要这样、透,饶了我……」
「被透……用冷漠的视线睥睨着……口中还念念有词地说:『令人头痛的家伙』——」
「啊……啊啊……啊、啊冶……啊哈哈……啊哈哈哈哈……啊冶冶……」
「来,我帮由宇把手放在这里——」
「啊、啊啊,为、为什么、怎么这样……」
「接下来你被吩咐说——手就放在那里不要动。」
「不、不要,透!别用那种眼神看我!被人用那种眼神注视的话我会……!」
「接着被命令用自己的手来——」
「停、停……不要做……这种事……这种事……我……」
「然后由宇就——」
「啊、啊啊、够了不要说了、住口,由宇不会做那种事的!讨厌——」
「接下来由宇——做——」
「不可以……不可以,别说……由宇……呜……已经……」
「然后——」
「啊……啊、啊……停、停……呜!」
「于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由宇。」
「哈、啊啊……透、怎么那么、啊——」
「……沙漏的沙子漏光了唷。」
「啊、呜、啊呜呜。呜呜呜、呜喵呜!」
「我在帮你解开手上的死结啰。」
「呼、呼喵啊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咪呜呜呜呜。呜呜呜。」
「你扭动得那么激烈很危险喔。」
「我……」
透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
「……去上一下厕所。」
结果,这趟集宿大家根本都不知用功为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