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嗡……」低沉的钟声从电视响彻客厅。
在钟声悄悄留下余韵的同时,电视画面的右上角显示出『00:00』的白色文字。
一年随着除夕夜的钟响过去了。
「今年是长谷寺吗……」
透坐在地板上,两脚伸进桌炉里喃喃说道。
视线盯着电视不放、伸手去拿桌上的橘子,看也不看自己的手边就开始剥皮。
参拜的队伍随着「咚……嗡……」响起又消失的钟声静静地开始移动。
电视上播映的是国营电视台在岁末年初放送的跨年节目。
去年虽然没办法观看,不过今年总算能像现在这样平和地欣赏。
「喂,透。」
坐在正对面同样把脚伸进桌炉的由宇站了起来。
「这节目无聊死了。我可以转台吗?」
说完,由宇把手伸向桌上的遥控器。
「不准!」
透把遥控器挪到自己这边。
「咚……嗡……」的钟声再次响彻客厅。
「不可以转台。」
「为什么!」
雪花悄然无声地飘落到画面里、人声鼎沸地缓缓移动的排队群众身上。
彷佛结冻成清澈冰块般的石梯,无声地将照明的光线给反射回去。
「有够无聊,一点意思也没有。我想看其它节目!」
「一年之初就是要看这个啦!」
「不懂你的道理在哪,更热闹一点的节目比较好看。」
都几岁了还在争电视。
「更何况——」
由宇露出一脸不悦的表情指着电视画面。
「我根本看不懂这群家伙到底在干什么。」
排队的群众几乎都是携家带眷不然就是夫妻档,大家都和家人一起来参加新年的仪式。
「明明天气这么冷,干嘛在这种地方大排长龙。」
「有名的寺庙人一定会很多的啊。」
「这是什么处罚游戏吗?」
「不要乱讲话。这是在新年参拜啦、新年参拜。」
「宗教活动吗?」
「对啦。」
「类似伊斯兰教的麦加朝圣吗?」
「倒也不是那么盛大的仪式。」
「咚……嗡……」的钟声又再次敲响。
「现在是新年啊。」
「莫名其妙。」
不知不觉间,遥控器已经跑到嘴里嘀咕不停的由宇的手上了。
「教你不要转台啦!」
哔。结果还是转台了。
在颜色耀眼夺目、布景装饰繁复的鲜艳舞台上,身穿和服的艺人在『新春特别节目』的看板前,表演着一些气氛热闹的才艺。『哇喔,五灯耶五灯出现了呢!位在摄影棚的黄绿先生您怎么看呢?』主持人语气激动地如此嚷嚷道。
「唔。」
由宇拿着遥控器发出了沉吟。
哔的一声又转台了。
画面上特写的是上头写着『新年快乐——!』的巨大风筝。『哦哦似乎有问题发生了,新春才刚到来便马上碰到问题车子动不了了,这下该怎么办呢?』一个面熟的艺人正在大叫一些有的没的。
「这个国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别说得好像自己是忧国之士一样。
「就跟你说现在是新年嘛!」
透把遥控器抢回来,开口说道。
「什么是新年?」
「就是一年之初啊。」
哔。透把节目转回国营电视台。画面的颜色又回到白、黑、灰三色。右上角的时钟已经变成『00:10』了。新年已经过了十分钟。
「有啥好可喜可贺的。」
「因为一年开始了,所以可喜可贺啊。」
「不懂这是什么道理。」
由宇把双手塞进桌炉的棉被里,鼓起腮帮子。
「祭典的时候也是这样,跟平时的晚上到底差在哪?」
「嗯~……」
透低声沉吟了一下、开口回答。
「我想应该没差吧。」
说完,透从桌炉抽出双脚站了起来。
「怎么?」
接着透走去捡起丢在房间角落的羽绒外套,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看电视一边套上袖子。现在时间是『00:12』,节目也快结束了。
穿好羽绒外套后,透跟由宇说道:
「我们也去新年参拜吧!」
「啥——!」
由宇大叫。
「你说什么!」
由宇用双手抓着桌炉的桌子不放,放在里面的脚也使上了力气。
「走,去新年参拜了。」
透一边跟赖在桌炉旁的由宇说,一边移动到房间角落的插座。
发出「叩」的一声,拔掉了桌炉的电源线。
「哇——!」
「新年参拜。」
「好、好冷。」
由宇两脚放在桌炉里、眼睛睁得大大的,伸手指着窗外。
在冰冷的玻璃外头、彷佛被琢磨得一片光滑的黑暗中,院子里的树木正反射着皎洁的月光。
「外面很冷耶!」
的确,看起来是很冷没错。
「你也穿上大衣出门吧。」
「为啥我一定会去变成前提了!」
「少啰哩啰唆。」
透在房间移动,来到先前自己所坐的场所、由宇的正对面,抓着桌炉的棉被。
「走了走了——」
然后一举将棉被高高掀起。
「呀——!」
「看,很冷喔~」
接着透甩动棉被、将外头的冷空气扇进桌炉里。
「别闹了啦——!」
「看,很冷喔!」
我扇我扇我扇扇扇。
「不要闹了——!」
「再不出来会冷死你喔~」
我扇我扇我扇扇扇。
「好了啦!冷死了!」
「去新年参拜啰!」
运动广场旁已经完成收割的田地上的积水,已结成了一层薄冰。
在天空纷飞落下的雪花,开始在冰上、收割后枯萎的稻子上堆起薄薄的积雪。
「呣……」
由宇呼出了一口气。
她身穿蓬松的大衣、围着围巾并且戴上手套,装备万无一失。
「好冷喔……」
隔着围巾,她呼出一缕白色的气。
被气吹飞的雪花在柏油路上缓缓溶化,化成水状扩散开来。
「冬天真的到了呢。」
「嗯。」
透在由宇的身旁点点头。
冬天到了,现在正在放寒假。集宿后的期末考也已经结束,暂时放假一段期间。
「对了,我都忘记问你。」
在夜晚的黑暗中漫步的同时,透向由宇搭话。
「期末考考得如何?」
「全年级第五名。」
由宇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唷……」
情不自禁地感到钦佩,真有两把刷子。
「四个月的时间进步了这么多呢。」
透一边说一边翻出记忆。
四个月前……夏末的插班入学考试还是靠抱了八天的佛脚才勉强过关的。记得当时是考国文、数学,还有英文,那次真的是火烧屁股。
透从口中呼出白色气息的同时默默心想。那场考试已经考完四个月了。
在这四个月期间……二年级的第二学期也曾发生了许多事情,生活过得多采多姿……一年就这么过去了。
「那你期末考的结果呢?」
「我嘛……」
透忍不住别开了眼睛。
「这算差强人意啦。」
在第一学期的时候,自己不管期中或是期末都考得一塌糊涂。因为一年级的时候几乎都没有在读书,成绩会满江红也是理所当然的就是了。
不过到第二学期时,成绩就扶摇直上了。大致上就是维持在和灯璃互争高下、差一点点大概就能赶上七尾……的这种程度。话虽如此,想要挤进全年级前十名还是天方夜谭。
「二年级的全年级榜首好像是美空吧。」
「唔。美空的名次比我还高吗?」
「她喔……想赢她是不可能的啦。」
美空可是每科平均九十八分的那种等级。
「不要把不可能赢这种话随便挂在嘴边,机会还多得是。」
「不好意思。」
「就连爱华的成绩都有进步了。」
「真的假的?是喔?」
爱华在由宇要插班入学时,好心担任家庭教师。那个时候爱华的成绩应该是差到得勤跑补习班才对。
「在那之后,她似乎醒悟到了读书的意义的样子。」
「是吗。」
「到现在她才察觉到『只要好好读书,成绩就会进步』这种理所当然的道理。」
「那……恭禧她啰。嗯。」
「就算她醒悟了,一样没能考赢我。」
由宇从围巾露出嘴巴,装出调皮的模样哼了一声。
「太大意小心被人爬到头上喔。」
「我不会大意的。」
「是吗。」
黑暗中唯有平稳的脚步声,以及彼此交谈的声音。
各种颜色的灯光从各户民宅的窗帘和百叶窗流泄而出,夜晚的街道感觉上弥漫着与平时不同的氛围。
「……冬天感觉不赖嘛。」
在纷飞的细雪中,由宇喃喃说道。
「你之前在春天夏天秋天也都这么讲。」
「有吗?」
由宇装傻似地抬头看透的脸。
「冬天也很棒。」
「……就是说啊。」
在这悄然无声的镇上,白花花的细雪在路灯的照耀之下闪亮亮地发出了光芒。
「唔?那里有人耶。」
由宇指着岩礼神社的入口、祭典时架设帐篷的地点大叫。
透睁大眼睛仔细瞧那个地方。三个眼熟的人影正站在那儿。
「啊!由宇!透!」
其中的一人、站在中间的灯璃注意到了透和由宇。
「透学长!」
第二个人影、位在右侧的爱华跑了过来。
「哦~你们俩也来跨年参拜呀。」
最后一人七尾把手插在口袋里,站在原地呼出白色的气。
「搞啥。」
由宇有些不满似地噘起了嘴巴嘀咕。
「你们三个怎么会在这种时间出现在这里。」
「喔?不行吗?打扰到你们独处的时间啰?」
「吵死了。」
「我们三个可是从去年就来了耶。」
「从去年!」
爱华的话令由宇目瞪口呆。
「就是过年前就先来的意思啦。」
透从旁补充说明。
「什么嘛,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我们是最先到这个神社的人喔。」
七尾「嘿嘿」地露出得意的微笑。
「由宇,你是看完红白才过来的吗?」
灯璃对由宇搭话说道。
「红白是啥啦?」
由宇有点不爽地答腔。
「就是红白歌唱大赛呀。」
「?」
瞧她好像一点头绪都没有的样子。
「就是跨年节目之前播的那个唱歌节目嘛。」
「啊啊,原来那叫做红白吗?我还以为你在说馒头。」(译注:日本有逢喜事时送红白两色馒头的习俗。)
经她这么一提,确实红白这个说词也会让人联想到馒头呢。透心想。
在除夕的话题提到『红白』两个字的话,一般人会联想到红白歌唱大赛。这家伙尚未具备这种日常的基本、这块土地的生活基本。
「今年是哪一边赢啊?」
「呃,我印象中是……」
透歪起脑袋思考爱华的问题。
明明有看到最后,一时之间却想不出来结果……呃……记得是……
「今年是白组赢啦。」
「啥~今年是白组赢喔?——唉,坦白说哪边赢我都没差就是了。
……我在小时候啊,常常都在想等自己长大以后一定要熬夜把红白看完,可是等到实际长大看完之后,反而觉得这好无聊喔。」
「啊,确实可以这么说。」
「现在这个年代男VS女这种比赛形式已经落伍了啦。」
「在小学的那一段时间,过完年上学时还会和班上的男生吵架哩。男生还会过来跟我们女生呛说什么『今年是白组胜利所以今年是男生称霸的一年』啦之类的。」
「啊啊,我也有呛过。」
透点头附和。小学的光景不论哪里都是大同小异。
「为什么小学的时候男生和女生都会有对抗意识呢?」
「谁知道哩。」
「……」
在打开话匣子聊天的七尾与灯璃的跟前,由宇依然沉着一张脸。
「说到小学,今年又有才十三岁的童星出场了呢。」
「啊。对啊~在差不多九点的时候!」
爱华朝着七尾用力点头。
「红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请那种小童星出场的啊?」
「我国中的时候在电视上看到都会觉得『啊~这家伙明明跟我同年而已却好拚喔』这样。」
「可是,像演歌的歌手之类的不是都奋斗个好几十年、好不容易才出场的吗?那么小的小孩跟自己同席而坐,他们会怎么想啊?」
「那方面的事就只有天知道啰,实在很莫名其妙。」
「……唔!」
由宇在聊开的两人的旁边低声碎碎念。
「喂,由宇,别鼓着一张脸,很难看。」
「透!」
由宇圆圆地鼓着腮帮子用力拉扯透的衣摆。
「干嘛。」
「说明给我听!」
就算你叫我说明我也……
像这种话题,如果没有长久累积下来的记忆那也无可奈何。红白歌唱大赛、十来岁的小童星、演歌歌手、小学时代的男女生之间的回忆,根本没办法在此时此地一一说明。就算说明好了,这些也不是马上就能当场理解的东西。
没错……透一面看着由宇那双气呼呼的眼睛,一面心想。
这家伙没有『小时候的记忆』,也没有『小学时代的记忆』。
这个国家、这块土地上大部分的人所拥有的普遍性记忆,在这家伙身上是找不到的。
「呃……该怎么说哩。」
不过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这家伙是最近才来的外界存在。
就连我自己也是……透开始回想。就连我自己也是一介『转学生』,没有和大家相处的一年级回忆。好比说夏令营的回忆。
不过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呃……总之,红白歌唱大赛是日本除夕的——」
「除夕?」
「所谓的除夕,就是大年初一的前一天——」
「呣——!」
由宇的表情显得愈来愈不快,她放开拉住透的衣摆的手,将脸转向一旁。
接着,她直接掉头朝神社外面、林子的方向走去。
「啊,由宇——」
灯璃唤住了那个背影。
「你要去哪?」
「关你屁事。」
「喂,会迷路的——!」
黑暗中,林子里。
『悖尔菲高尔』今天依然藏身在黑暗里。
独自一人伫立在神社四周的黑暗林子之中。
「……」
『悖尔菲高尔』发现了。
有一个独自朝着林子、朝着这里跑过来的红发少女。
『悖尔菲高尔』很清楚。
那名少女是『宝石附身者』。
『悖尔菲高尔』展开行动了。
独自一人跑过来的红发少女。
『悖尔菲高尔』就照过去的模式……现身在少女的面前。
「谁。」
红发的少女停下脚步喊出了声音。
「你是什么东西啊?」
如出一辙的反应,这是猜忌对方真实身分时所露出的诧异反应。
『悖尔菲高尔』一如过去的模式,锁定这个瞬间开始说话。
一开始不由分说地先吸引对方注意,紧接着立即毫不迟疑地开始谈话,好抢得对话的先机。
这是一贯的老方法了,由『路西法』所开发出来的『效率性情报传达手段』。
『悖尔菲高尔』一如以往拿出『白蔷薇的信封』。
一如以往地向站定的少女攀谈。
「你的……」
「由宇——!」
透在黑暗的林子里呼唤由宇的名字。
「嗯——!」
由宇听见声音遂停在原地转身回望。
透拨开林中的杂草朝着回头的由宇前进。
「你在干什么啊。」
透牵起她的手拉动。
「要你管。」
由宇面朝旁边不屑地哼了一声。
「你待在那边聊新年和除夕的话题不就好了吗?」
啊啊真是的在闹别扭了。透叹了口气。
「反正那种例行活动的事情我又不懂。」
这小女孩在闹别扭了,实在是有够棘手的家伙。
「别念了,跟我来就对了。」
尽管把脸别到一旁去并且气呼呼地鼓着腮帮子,一拉她的手还是乖乖地跟过来了。
「唔。」
「做完新年参拜就回家了。参拜完后,我们五个人一起去吃荞麦面吧。」
「荞麦面?」
由宇把头转回来看着透。
「就是除夕的荞麦面啦。」
其实这本来应该是要在年末吃的,不过就不管那么多了。
「都三更半夜了还吃荞麦面,这样好吗?」
「无所谓啦,反正是新年的例行仪式。」
大家从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开始就一直都这么做。
所以这家伙从现在起也要这么做。就是这么简单,事情就是这么单纯。
「是吗。」
由宇看着透充满活力地点点头。
「既然如此那就来吃荞麦面吧。」
心情变好了,好现实的家伙。透悄悄地心想。
「林子乌漆抹黑的,很危险耶,尽量不要一个人走动。
「我没问题的。」
「一样很危险啦!」
「是吗……」
由宇坦率地点了点头。
「……这么说来,刚刚有个奇怪的家伙哩。」
「奇怪的家伙?」
「啊啊……就在那里。」
由宇点点头,指着身后的林子。
「那是所谓的舞狮吗?」
「不,三更半夜的不会有人出来跳舞狮。」
「那个奇怪的家伙还给了我类似传单的东西喔。」
「传单?」
会是某间百货公司新春大特卖的宣传吗?
透睁大眼睛仔细瞧由宇所指的林子里。
「那家伙还在吗?」
「不……」
背后已经不见任何人影了。
透把头转回来,重新把视线放到由宇身上。
「什么传单?」
从新年就问题一大堆耶……唉,不过最近就是这样吧。
「你要看吗?」
「不用了啦。」
不想才刚新年就到人潮众多的地方去跟人家挤来挤去。
「那我丢掉好了。」
由宇把从口袋掏出的纸屑塞进了神社的垃圾箱。
「说丢就丢喔。」
「我想回家看电视。」
「新年节目吗……你不要熬夜熬太晚喔。」
「凌晨一点起,黄绿所领导的乐团『GrenGrune要演奏。」
「这实在是个很难判断顺不顺口的艺名耶。」
「恭、恭喜新年。嗯。」
拿着家里电话的听筒,透和电话另一头的对象说话。
「嗯,没事的啦,我每天都有乖乖到高中上学。我在这个月的十四日就要十七岁了,这方面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庆生?哎唷不用了啦,真的没关系,我会好好过下去的……嗯。再见。」
喀嚓。挂掉电话。
「呼……」
有时认真地和大人讲起话来感觉还满累的。透稍微伸了个懒腰。
伸懒腰的时候顺便从檐廊看向外头。
现在是大年初一的早上。夜晚的雪云早已不知飘到哪去,新年是个放晴的好天气。
「刚刚是谁打来的?」
由宇的声音从餐厅传了出来。
「我叔父啦。」
透回答道,并且折回厨房。大锅菜的锅子还盖着没掀起来。
在咕噜咕噜地煮滚的锅子里打入鸡蛋之后,再重新搅拌。
「好久没跟他说话了呢……」
红萝卜、芜菁、菜头,在锅子里发出咕滋咕滋的声响翻滚舞动着。差不多快完成了。
「你叔父不会发压岁钱喔?」
「不会发啦。虽然是叔父,其实他还很年轻,才二十八岁。」
「唔嗯。」
「况且他还是个单身汉。」
咕噜咕噜咕噜。熄掉火再搅拌一圈,大功告成。旁边的炉子上已经有四块年糕正在烧烤中。透伸出手打开门,抽出盘子。
「你要放几块年糕?」
其实,自己并不是很喜欢大锅菜.透悄悄地心想。至于年糕,自己比较喜欢把烤好的直接拿来沾酱油和包海苔吃。
不过……反正由宇也在。
「三块。」
「吃到三块喔,有没有搞错。」
新年就是要吃大锅菜。
「……既然说到新年。」
透把煮好的大锅菜舀进碗里、放入年糕,然后搬往餐厅的桌子。
「你有寄贺年卡给爱华她们吗?」
「啊……啊啊。」
由宇接下装有大锅菜的碗,回以一个暧昧的答案。应该是没寄吧。照这样看来。
「要寄啦,再说你还有认识其它同班同学吧。像是秋茂啦……还有那个叫做池村的是吧?」
「唔……」
由宇拿起筷子低吟了一声。似乎到了现在仍旧不擅长写信的样子。
「反正你寄就对了。这么一来,明年就有贺年卡的话题可聊了。」
「明年?」
「对,明年的今天新年也会到来。」
「新年吗……」
「不用怀疑啦。」
新年在今年也来临了。我想明年一样也会到来吧,就像现在这样。
「虽说是新年。」
在从中庭洒下的新春的晨光中,以吵闹的电视声为背景,由宇发出唏哩呼噜的声音啜饮大锅菜的汤汁。
「可是跟平时没啥两样嘛。」
「嗯。」
透同样把筷子伸进大锅菜里夹出年糕。
「跟平时没两样。」
虽说是新年,到头来还是不出那种感觉。
「……我实在搞不懂。」
由宇起身替自己重添一碗大锅菜,百思不得其解。
「新年到底是啥。」
「等你长大后不就会知道了吗?」
「我可是高中生耶!」
「是是是。」
待在事务所里的女性开口向走进事务所的少年攀谈。
「哎呀,灰人先生。」
少年……讣山院灰人露出了厌恶的表情。
「在此向你恭贺新喜。」
「又是你啊。」
「『又是』是什么意思呀?」
这间事务所就跟平时一样看不到其它人。
「其它人都在干嘛啊。」
「紫暮先生还是老样子。」
「这我知道。」
「黑部先生跟黄绿先生在新年都很忙碌。」
「哼。」
「特别是黑部先生,他最近好像跟童子财阀还有七尾家有什么计划,现在正在忙着准备。」
「是这样啊……」
「至于苍,她从昨天就到这里来啰。应该会在这里待到后天吧。」
「真的假的。」
少年环视了事务所。
「她又不在,是跑哪去了?」
「她去买东西了。好像是药局有她想买的东西。」
「哼。」
「她在十二月中旬时有和学校的人去山上集宿过的样子。」
「学生不知人间疾苦还真棒呢。」
「集宿的时候,在睡觉前她听了爱华和由宇的谈话。」
「不会吧,那家伙已经会和其它人对话了喔?」
「她会啊……然后,听说由宇让透做了形形色色的好事。」
「透小弟对由宇做了形形色色的好事?……这……」
「那两个人感情还真好耶。」
「是吗,没想到透小弟这么猴急就下手呢。」
「由宇好像第一次痛得要死的样子,不过似乎已经适应了。」
「那方面的事情我是不懂啦。」
「苍听说了之后,对那件事也产生了兴趣。」
「不会吧,那家伙竟然会对事情产生兴趣!」
「她有兴趣啊……等到回家她自己一人独处的时候有尝试了一下,结果过程并不顺利的样子。」
「这……」
「唉,这种事第一次自己来的话总是会绑手绑脚的嘛。」
「是这样子吗?喔不,我也不懂啦。」
「如果硬要去抠的话,会造成鼓膜破损或中耳炎。」
「鼓膜?中耳炎?为什么会造成这种病,若说是性病我倒可以明白。」
「为何扯到性病?」
「啊啊,没事。那边的世界太过深奥难以捉摸了,所以我不会多做表示就是了。」
「然后,因为她不是很懂的关系,下次要去请教透的样子。」
「她这么积极行动啊,真令人想不到!」
「没错。苍主动展开行动了呢,还跑去买为了自己好的东西。」
「确实药局有在卖呢,厚度很薄的那种款式。」
「她好像想要外型没什么装饰、造型简单的款式的样子。」
「我想外型的喜好也是属于个人兴趣的范畴吧。」
「对。她甚至开始有了个人的兴趣耶。真了不起……不过,我觉得她在十叶的地方超市买比较好就是了,在那方面的柔软性上会更优秀一点。」
「地方超市很少在卖那个吧。」
「有在卖啦。你都没看到吗?」
「我很少看到就是了,就算是药局,通常也都会放在角落的地方。」
「听说做那个对耳朵很有帮助。」
「为啥会对耳朵很有帮助啊?若说会变得娇艳欲滴我倒可以明白。」
「为什么会变得娇艳欲滴?」
「我想我俩之间的对话从一开始就没搭在一起。」
「是吗。」
「……唉,不管那么多了啦。」
灰人在自己的座位坐下,拉开了抽屉。
「如果苍待在透的身边,应该也会比较容易察觉到他的『异变』吧。如果有任何状况发生,立刻通知我。」
「你还在提这个?拜托你适可而止放弃吧。」
「我总有种遗漏了什么的感觉……」
「你真的想太多了……话说回来,灰人先生。」
「什么啦。」
「比起那种事,你本身还有其它需要烦恼的问题吧?」
「什么问题咧。」
「已经过年了。」
「是啊,过年了。」
「我在大楼入口别上了稻草绳喔,在百货公司买的。」
「拿下来啦。」
「还有外加橘子喔。」
「反正你快点拿下来就对了。」
「难得新年耶。」
「你不是有话想说吗?」
「啊啊、对了……『悖尔菲高尔』的事情处理得如何了?」
「悖尔……啊啊。」
少年用鼻子发出噗哧一笑,转头朝向旁边。
「对哦,还有这个人在呢。嗯。」
「你不记得了吗?」
「我有记得啦。」
少年从打开的桌子抽屉里拿出了随身录音机。
「你又把那种东西带到职场来了。」
「嗯……总之……」
少年一边把耳机插进录音机,一边低声喃喃地说道:
「那差不多再半个月时间,我会适当地把事情解决掉的。」
「是这样吗?」
浅黄看着少年点点头。
「不过,有个现象挺不可思议的呢。」
「什么现象?」
少年把耳机塞入单边的耳朵,转头面向浅黄。
「『悖尔菲高尔』的能力是记忆操作针,对吧?」
「这种芝麻小事亏你还记得哩。」
「他是『白之使徒』耶,很重要的。」
「也没有重要到哪里去。不过就是跟之前都一样的、紫暮所说的『苍白的人』的『失败作』罢了。」
「虽说是失败作,他照样是我们的敌人啊。」
「又不是啥很强悍的对手吧。」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他有让人无法理解的地方。」
「什么地方?」
「他不是好像有用『针』扎自己吗?」
「是啊。」
少年一边操作录音机的按钮,一边点了点头。
「『悖尔菲高尔的』右手上随时随地都扎着一根针呢。」
「……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把自己的记忆操作能力使用在自己身上,有什么意义吗?」
「拿来刺自己的话,之后还可以回收不是吗?这么一来也用不着消耗自己的『宝石』了。」
「问题不在那里啦。我的意思是扎着『针』的那段期间,自己的记忆不是会被消除吗?……他这到底是在搞什么?」
「我哪知。」
少年用鼻子发出闷哼。
「反正一定是个又蠢又瞎的理由。」
「……灰人先生,你大致想象得到吗?」
「所以我说啦,再过半个月……好吧,我会在十四日让事情告一段落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