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口镇梅连。
沿着距离迷宫都市西南方3K左右的湖岸建成,正如其名,是一个『港口城镇』。
梅连挨着与大海连着的巨大汽水湖『罗洛格湖』,对位于大陆最西侧的欧拉丽来说算是『大海的玄关』。
每天都有数不胜数的异国船只入港,将无数人和货物运往『世界的中心』。反过来,前往海洋的则是满载『魔石制品』的运输船。我曾听说过,被欧拉丽垄断的魔石制品贸易的主要运输途径不是陆路,而是海路。这么一想,全世界的船都汇聚于这座港口镇这句话倒也没有说错。
虽然这不是我第一次来到梅连,但每次前来,我都会产生这里是『异国』的错觉。
听说汽水湖那淡水与海水混在一起的气味比海潮的味道更加平和,但对山村出身的我来说,这绝对算是非日常的入口。
如同异国市场般热闹的主干道,还有众多店铺中摆放的新鲜海产都是如此。晒得黝黑的渔夫,来自岛国或者沙漠世界等地的外国人,以及神明大人们,都在向我昭示着这里是所谓的『港口城镇』。
一直被高大的城墙所包围——真真正正的与外界隔绝,令我差点忘记,原来欧拉丽离大海这么近。
放在平时,我一定会如同老农进城一般频繁环视四周,被港口镇的景色夺去目光了吧。
然而这次不同。
「呜哇……!!」
在艺术般的操舵之下,『超级巨舰』穿过湖峡,进入了『罗洛格湖』。
这一景象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刚刚离港的小船——其实已经是全长超过40M的大船(盖伦帆船)——慌忙改变前进方向,它则摇晃着苍蓝羽衣,正如一匹优雅的海龙般靠近港口。
巨大的阴影足以覆盖沿着湖岸建造的无数石头仓库和人家。
必须仰得脖子发疼,才能看清它的全貌。
西侧的港口本身应该足够停泊数百艘船只,如今却被那大得过头的船体塞得满满当当。
目瞪口呆,一脸蠢相的我周围,整个海湾爆发出了阵阵欢呼。
「欢迎回来,『学区』!」
「这次又经历了怎样的冒险啊—!」
「欢迎来到梅连!新来的孩子们!!」
这是一场舞蹈。
众人的喜悦携起手,在港口镇晴朗的天空中翩翩起舞。
从『学区』进入汽水湖开始欢呼就未曾断绝,如今则是迎来了最高潮。
沿着港湾聚集于此的人多得像是整个港口镇的居民全都来了一样。
许多人类和亚人挥着手或是旗子,甚至还有人拿着乐器在演奏。
看着四处跑动的孩子们,我呆立在人群中,再度愣住了。
「好厉害……真的像是庆典一样。」
「其实这也没错。对欧拉丽来说,『学区』三年一次的回港也算是一件大事了。」
听到我的感想,站在旁边的埃伊娜小姐进行了说明。
在城墙上看到超级巨舰之后。
她提议道「现在港口也可以去哦?」,于是我来到了这座港口镇(梅连)。
准确来说,是埃伊娜小姐看不下去我如同孩子般双眼闪闪发光的样子,才苦笑着提出的建议。
本来欧拉丽都市大门处的检查是很严格的——尤其是被视为『都市战力』的【眷族】中的眷属和主神大人——必须花费繁琐的手续和时间才能去都市外面,但是……『学区』回港的时候似乎很『特殊』。
详情我还不了解,不过仅限这段时间,与港口镇直接连通的西南门似乎是一直开放的。如果是冒险者,【迦尼萨眷族】的门卫还是会拦下做一番检查,但仅限这次,我以帮助公会职员(埃伊娜小姐)作为理由得以免除了检查。
于是我才和众多冲出欧拉丽的市民们一起来到了这里。
「呃……说到底,『学区』到底是什么?」
「说的是啊,简单来说……就是在全世界旅行的,下界最大的『学校』。」
超级巨舰停靠进西港后,我又眺望了好一阵子,但还是可以听到各处传来欢呼。
过了一阵,人们开始移动,我们也随着人潮走了起来。
朝着那个巨大的『学校』走去。
「『学区』是在公会的支援下运营的移动性教育机构。航海过程中,会积极地招募并接收全世界从六岁到十八岁的、拥有学习意志的孩子们。」
「全、全世界?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首先,这是出资者,也就是公会的意向。被称为『世界中心』的欧拉丽聚集了众多人和神明,但仅仅这样还是不够。为了都市运营……更是为了达成三大冒险者委托,公会一直都在渴求优秀的人才。」
看我彻底暴露出无知的一面,埃伊娜小姐显得有些开心。
如同不再需要费心的孩子如今又需要照顾了一般,她食指立起,对我讲解起来。
「还有的话,就是引导『学区』前行的神明大人们的神意……不对,应该说叫『热情』吧?」
「诶?神明大人们……难道说那艘船上……」
「没错。『学区』是由不止一个【眷族】共同运营的,也就是所谓的派阀同盟。」
派阀同盟。听到这个词,我不禁瞪大了双眼。
与此同时,也有了一种疑惑得到解答的感觉。
我听说,以探索(地下城)系以及商业系之类闻名的【眷族】体系中,还有一种叫做『学院系』。这一类会以学费作为代价,授予无所属的人,尤其是小孩子们各种各样的知识,以此来运营派阀。教授他们知识,如果发现了有潜力的孩子就直接邀请成为团员,这种事情似乎也很常见。
据我所知,学院系【眷族】由于和其所处地区密不可分,或者说更容易产生优秀的人才以及雇用人手,因此很受名为根据地的学院所处的城镇或是国家欢迎,但和其他【眷族】比起来,学院系【眷族】必须要凑齐优秀的团员——『教导者』,所以运营起来会更加困难。属于是新兴派阀最容易失败的【眷族】类型。
或许这只是我这名出身于平凡村庄的乡巴佬带有的偏见,但在我那自顾自的认知当中,『学校』是只有富裕的人们,就比如贵族才能去的地方。可实际上也存在着学院系的【眷族】,只要准备好金钱等回报,就能获得学习的机会。
可惜的是欧拉丽并不存在这种学院系的派阀——不对。
说不定恰恰相反?
学院系【眷族】其实都聚集在那里,为了那个巨大的教育机构?
『学区』就是学院系【眷族】的集合体……?
「那里不看种族,不在乎贫富,也不在乎经历。必要的只有『学习的意志』。」
埃伊娜小姐眺望着挨着我们穿过的孩子们,如此说道。
「也就是不停寻求着自己能成为什么的『探索之心』本身。这就是成为『学区』学生的条件。」
不论出身。
甚至不需要金钱。
正可谓只有承认自身的不成熟,想要成为『学生』之人才能入选,埃伊娜小姐略显自豪地如此说道。
「……埃伊娜小姐对『学区』真了解啊。好厉害。」
「呼呼。其实我曾经也是『学区』的学生哦?」
「诶诶!?原、原来是这样吗?」
出人意料的回答令我大吃一惊,发出了抓狂的声音。
走在路上的人们都朝我看来,令我满脸通红……然而更令我羞愧难当的则是埃伊娜小姐明明这么照顾我,我却完全不了解她……
不过,原来是这样啊。
埃伊娜小姐这么博学,绝不只是因为她是公会职员。
那所巨大的学校教导的许多事情,都通过埃伊娜小姐一次又一次地帮助了我们冒险者。
一想到这里,我突然对『学区』涌起了感恩的心情,以及强烈的兴趣。
我现在是冒险者,已经当不了学生了,不过……不知道那艘船到底是个怎样的地方?
「没错,因为我是往届的学生……所以随着『学区』回港,公会也让我来负责主要手续的办理,不过……」
「……埃伊娜小姐?」
就在这时。
埃伊娜小姐刚才那一脸自豪的侧脸似乎蒙上了一层阴影。
正当我窥视着她的脸色时,人潮突然停了下来。
我们和群众一起到达了西港。
说是巨大的造船厂应该更准确点吧。
人们全都向前挤去,想要在近处观察靠岸的『学区』。埃伊娜小姐之外的公会职员和【迦尼萨眷族】则在阻止人群靠得太近。看样子,目前连冒险者和神明大人们都无法轻易接近,更不用提普通人了。
「我们回来啦,港口镇(梅连)!」
「回来咯——!」
「初次见面!港口镇(梅连),还有迷宫都市(欧拉丽)!!」
人们的欢呼仍未停歇,这时『学区』一侧那高度超过60M的边缘——这里或许应该叫『船舷』——也聚集起许多人类和亚人的少年少女,向这边挥手回应。
无论男女都穿着相似的制服,感觉里面也有很多和我年龄相仿的人,那就是『学区』的学生们吗?
「…………」
埃伊娜小姐仰望着这些学生,眯着绿玉色的瞳孔,看起来有些悲伤。
不对,这应该是……在犹豫着什么?
我感到有些疑惑,但还是鼓起勇气,想要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
「——姆咕!?」
却有一只手突然从背后伸来捂住我的嘴巴,然后将我拽进了人群深处。
「……贝尔君,抱歉。之后就要工作了,我也得过去才行……咦?贝尔君?贝尔君—?」
「噗咕咕~~~!?」
我的嘴被一只手捂住,另一只手则搂着我的肩膀,强行分开人潮前行。
双脚差点绊在一起,为了不摔倒,我拼命向后倒着走,直到冲出人潮之后,我才被对方放开。
「噗哈!?赫——赫尔墨斯大人!?」
「啊啊,贝尔君!竟然会在这里遇到你,这只能说是命运了吧!」
啪!的一声,他弹响了那顶标志性的的羽毛帽的帽檐。
看着赫尔墨斯大人动作夸张地感动万分,我望天长叹。
「看样子,你之所以在这里,应该是从都市看到『学区』后,如同被『未知』所吸引的冒险者一般下意识地迈步前来……没错吧?」
「唔……!是、是的,您说得一点没错……」
刚才隐约感受到的神威令我没能强行解开束缚,如今在神明大人的观察眼下,我只能老实坦白。
我惊讶地翻起白眼,同时询问道:
「赫尔墨斯大人,为什么在这里……?」
「『学区』回来了,作为拥有【眷族】的神明,自然要亲自来看看了!」
赫尔墨斯大人揽住我的肩膀,如同密谈一般悄声说道:
「来,你看看。人群里面,还有那座建筑的屋顶……是不是能零星看到混入孩子们之中的神和冒险者?」
「啊,还真是……」
赫尔墨斯大人指过去的方向上,确实有着大概是【眷族】主神的神物们以及眷族。他们全都盯着『学区』,露出心怀不轨的表情悄声交谈着。
会由此感受到『骚动的前兆』,说明我已经彻底染上欧拉丽的颜色了吧……正当我产生不好的预感之时,赫尔墨斯大人说出了『答案』。
「那些都是为了【眷族】的招募才过来的。」
「招、招募……?难道是招募『学区』的学生吗?可是,为什么……」
「那当然是因为『学区』是人才的宝库了!」
紧握双拳如此强调的赫尔墨斯大人说着「稍微聊两句吧」,换了个地方。
但也只是换成了建筑物的夹缝中,能看到『学区』的小巷入口附近而已。
「你可知道『学区』是环游世界的教育机构?」
「啊,是的。埃伊娜小姐对我说过……」
「那说起来就简单了。『学区』非常出名,所以很容易被卷入各种各样的『麻烦』之中。如果城镇发出委托,就会前去收拾怪物,有时候还会介入国家之间的纷争。」
「纷、纷争?」
「『意志为剑,知识为杖,失败更是一顶桂冠』。不如说『学区』反倒会主动参与进去。这会被称为『实习』,目的则是让学生得到成长。」
怎么回事,我突然觉得『学区』好像是个不太安分的地方……!
「在这样的背景下,『学区』虽然不如欧拉丽,但也是个从不缺乏挑战的环境。学生的能力值到达Lv. 2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听说最近还有Lv. 3的学生接连出现。」
「Lv. 3!?」
从刚才开始我就一直在惊讶,但这也没有办法。
待在欧拉丽会令人的感觉产生很大偏差,但其实能够升华的眷族本来是非常破格的。村落或者城镇里只要有那么一名,那么地面上的怪物无论有多大一群都一定能够击退,可见这是多么背离常识。
自从神明大人们降临,当今被描述为『质大于量』,如今的时代下,只要有一名升华之人,那么甚至可以颠覆战况。而历经两次升华——Lv. 3在都市外的世界中则是绝对的强者,据说会被各大组织争相邀请。拥有上百名上级冒险者的迷宫都市是个异例,除此之外,Lv. 3已经十分破格了。
所以,单从战力方面看,没有魔窟(地下城)这种绝对的环境,却依然拥有Lv. 2和Lv. 3的『学区』确实足以称为『人才的宝库』。
「而且现役的上级冒险者中也有许多是出身于『学区』的。【洛基眷族】的【千之妖精】就是最好的例子。」
【千之妖精】……山吹色头发的妖精……呜,我的脑袋……!
「『学区』终归是进行教育的地方。大部分学生一定会毕业,走上各自的出路。当然也会有想当冒险者的孩子。而众神则非常想招募这些人!就是这么回事啦。」
「原、原来如此……」
这倒也是……难怪神明大人们会如此积极。
不如说假如赫斯缇雅大人也听说了这件事,应该会双眼放光,想要前来招人吧……
「那个管制也不止是为了压下普通人的狂热劲头,同时也是为了不让欧拉丽一侧的众神和眷族接触学生们才采取的措施。」
「是、是这样吗?」
「啊啊。『Recruit』和『Intern』都禁止偷跑。这是事先规定好的。」
『Recruit』?『Intern』?
陌生的单词令我歪起脑袋,这时赫尔墨斯大人紧紧握住了拳头。
「然而!前途无量的孩子当然想要先下手为强!作为【眷族】的主神!你能明白吧!?」
「哈、哈啊……」
他突然激情地讲述起来,我被这股气势压倒,同时好不容易点了点头。
虽然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或许是因为我们在偷偷交谈,因此明明没做什么亏心事,我却感觉不太自在……
「就是这样,贝尔君!现在开始,跟我潜入『学区』吧!」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啊,突然感觉非常内疚了!
「我们【赫尔墨斯眷族】从来都是招募跳槽人员,不对是渴求着现成战力!面对『学区』这一人才的金矿,决不能步其他势力的后尘!」
「可我根本没有理由帮忙啊!?与、与其找我,不如找阿斯菲小姐帮忙……!」
「阿斯菲啊……我让她去休假了。毕竟她一~~直都在工作……」
啊…………
听到赫尔墨斯大人看着远处如此说明,我也不禁望向远方。
治疗师海依德小姐也是如此,而阿斯菲小姐更是由于能干导致自身被过度使唤,一直顶着一副死鱼眼的迷宫都市(欧拉丽)第一苦命人……
「不如说要是不给她休假,我说不定就要被杀了啊。『女神祭』那时候本来是打算让她休息一下的,然而……你看,不是又发生了『美神大人(那种事情)芳心大乱』嘛?」
「唔……!」
「阿斯菲是真真正正地在东奔西走,太令人伤心了,她的身体根本没有得到休息。」
他提到了可以说起因在我的那个事件,令我发出如同咬到了腐烂水果的声音。
听说,团长(阿斯菲小姐)的休养仿佛成为一个契机,其他团员们也都开始了休假。
至少这一次,似乎是没有人能陪着赫尔墨斯大人处理他的麻烦事(请求)。
「虽然我不想这么说,可我之所以连眷族都没带,一柱神寂寞地前来,其中也有贝尔君的原因对吧~」
「唔!?」
「『派阀大战』的时候,我也为赫斯缇雅出了很大力气啊~」
糟、糟了……!
这是话术之神(赫尔墨斯大人)的节奏……!
「话说回来贝尔君?为了让『小希尔』能留在都市,我可是暗中费了很大力气去说服敌视『芙蕾雅大人』的女神大人们来着……你不觉得某个人应该稍微慰劳一下我吗?」
赫尔墨斯大人笑眯眯地闭上了一只眼睛。
我无力地垂下了头。
自不用提,贝尔·克朗尼自然是没能彻底拒绝『神明大人的请求』。
正常来说,『学区』是绝对禁止外来人员进入的。
除了属于船上的学生、教师、神明大人们以及相关人员,其他派阀·其他势力·无所属的人类如果进入,一律会被拿下。
原因则是『学区』本身就是『机密』的集合体,比如那个被称作最硬精制金属的『奥利哈钢』的生产等等。
『学区』拥有众多优秀的毕业生——魔术师和炼金术师这些技术专精的人们,因此积累着独一无二的技术知识还有被称为『机关』的事物,为了这些不被用在不好的地方,『学区』严格阻止情报外流。外面的人要想踏入『学区』,就要花费和进入欧拉丽差不多繁琐的手续以及时间。无论多么伟大的国王或是多么强大的人,比如欧拉丽的第一级冒险者也毫不例外——这些事赫尔墨斯大人告诉我的内容。
总之,我要说的就是入侵『学区』极为困难。
港口处,不只是『学区』的相关人员,精锐上级冒险者们(迦尼萨眷族)也都严密监视着,哪怕变成『透明』,也绝对会被察觉到气息。搬进去的物资检查则更为彻底。从陆地入侵根本不可能。
那么海上的入侵路径如何呢?果然也非常困难。
就算准备好一艘小船靠近,也根本不可能不被发现,哪怕好不容易贴上了超级巨舰,也要攀登那高得吓人的船腹。
虽然我姑且也是Lv. 5,可要抱着一柱神明偷偷潜入,还是有些勉强了吧……我怀着最后一丝希望提出这样的意见,可赫尔墨斯大人嘻嘻一笑,干脆地回答了我。
他说,那就从『空中』好了。
「——呜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阿啊啊啊!?」
抱着赫尔墨斯大人,正从空中下落的我喊得那叫一个丢人。
我彻底忘记了不能被『学区』察觉到这件事情,尖叫声融入猛烈的破风声中。
「从眷族的房间里借来『漆黑头盔(哈迪斯头盔)』和『飞翔靴(塔拉利亚)』真是太对啦啊啊啊!」
「这真的算对吗啊啊啊啊啊!?」
「当然啦!这不是顺利从『天上』入侵了嘛,之后就拜托你好好操作咯贝尔君——————!!」
「我根本不知道怎么操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们为了不被似乎要吞噬听觉的风声盖住,拼劲了力气大声交谈着,而被迫穿上阿斯菲小姐的『飞翔靴(塔拉利亚)』——的备用品——的我则正绝赞坠落之中。
穿上这个不知道怎么用的魔道具,是在大概十分钟前。
和戴上可疑头盔的赫尔墨斯大人一起变得『透明』之后,我设法摇摇晃晃地浮上天,躲过众人耳目到达了『学区』遥远的头顶——可奇迹就到此为止。
如今我和赫尔墨斯大人就如同蜡做的翅膀被融化的愚者一般,正从上空大概500M的地方下落!!
「听说赫斯缇雅和阿斯菲瞒着我们来了一场天空之旅啊!那我们当然也要来一场两个男人的心跳☆着陆才对嘛啊啊啊!!」
「都说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场合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横抱着的赫尔墨斯大人在我耳边笑个不停,我的刘海和衣服都被风压弄得一团糟!
和从苍蓝巨瀑处跌落时又有所不同,如今一股原始的恐怖感从腹部涌来,眼角涌现出大颗泪水!泪水刚刚成型又立刻飞到了远方!!
仿佛天上的神明大人们看着逐渐陷入恐慌的我捧腹大笑一般,人工的大地肉眼可见地逼近过来——
「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顺利掉进了『学区』内堆着木箱等事物的一角——资材放置处。
剧烈冲突的前一瞬间,如同对我的悲鸣产生反应一般,『飞翔靴』张开四枚翅膀进行了急刹车,但也只是杯水车薪而已。
我没能彻底打消势头,双脚在前冲进木箱的小山,发出了相当夸张的声响。
「…………还、还活着…………」
「哎呀,不愧是Lv. 5!当行李的我竟然毫发无伤,很有长进嘛贝尔君!」
我拼尽全力,想着唯独要保护好神明大人,结果就是赫尔墨斯大人连点擦伤都没有,甚至心情十分愉悦。
我从粉碎的木箱碎片(床)上直起身体,正要发出一阵干笑,就在这时
「刚才是什么声音!?」
「肯定又是欧拉丽的入侵者!快一点!!」
哔哔————!!
伴随着高亢的『警笛』声,周围突然吵嚷起来。
「噫噫噫!?这、这个,毫无疑问应该是……!?」
「入侵暴露了啊。也是,毕竟发出那么大的声响了嘛。」
这还用说!
心中的我双手拍了下脸颊发出尖叫,同时我慌忙站起身体。
「保、保持『透明』状态逃走吧!这样应该不用担心被发现……!」
「哎呀,其实很早以前就用漆黑头盔入侵过来着。结果『学区』那边开发出了能够看清透明人的魔道具呀。」
「您都在做什么啊!?」
话说原来还有前科的吗!?
难怪包括港口在内,『学区』会这么保持严格的警戒!
正当我们如此吵嚷的时候,已经有人的气息接近这块资材放置处了!!
「那么贝尔君,实行诱饵作战!」
「我、我只有不好的预感,请问是什么样的作战!?」
「你当诱饵我逃跑!说完了!」
「赫尔墨斯大人—!?呃,啊啊啊—!?」
我根本来不及反驳,赫尔墨斯大人就将我戴着的头盔——从天上掉下来之后也维持着『透明状态』的魔道具——摘下,咚!地推了我一把。
我直接飞过木箱碎片,一屁股坐到金属质感的地面上,「抱歉啊」,透明状态的赫尔墨斯大人道完歉,紧接着便说道「那么之后拜托了!」,气息干脆地离我远去!顺便『飞翔靴』也被回收,只有我的鞋子被扔了回来!!
赫尔墨斯大人~~!?正当我在心中发出这种丢人的悲鸣之时,
「我说你!」
制服身姿的男女学生就如同处刑人一般现出了身姿。
此时我刚刚穿好鞋子,屏住呼吸,汗如雨下。
心情上简直像是被追到悬崖边上的盗贼!
然后。
「被卷进爆发了吗!?没受伤吧!?」
「是、是的……我不要紧。」
「有没有看到可疑人士!?知道去哪边了吗!?」
「呃、呃……看到了。那……那边……」
我连忙站起身,人类女学生一脸急切地靠过来表示关切,兽人男学生边顾虑着满身尘土的我,同时询问起入侵者的去向。
我尽量不和他们对上视线,低着头,指向和赫尔墨斯大人离开的地方完全相反的方向。
「那边对吧!」
「你也真倒霉啊!记得立刻去保健室!」
「肯定又是【赫尔墨斯眷族】!要从天上入侵,只有【万能者】的魔道具才能做到!」
学生们没有怀疑我,反而安慰了我,然后朝我指的方向跑了出去。
数名亚人们的身姿彻底消失后,我这次真的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地。
「得、得救了……」
高度紧张之后的解放感变成长长的叹息,从嘴里漏出。
我坐在地上看了一会蓝天,然后摇晃着站起身,俯视自己的身体。
「赫尔墨斯大人,之所以让我穿『制服』……是为了这个时候啊。」
如今我的打扮并不是平时穿惯了的衣服,也不是战斗衣。
而是跟刚才的学生们一样,穿着『学区的制服』。
服装以白色为底,领口是赫尔墨斯大人帮我系上的酒红色领带。
腰间的下摆如同曾经在阿波罗大人的宴会上穿着的燕尾服那样,分成长长的两部分。
可以说是长袖长裤型的紧凑款式,或者说是神明大人们说的那种紧身造型……
算了,还是说得明白一点吧,这身衣服正好适合我的身体。
难道说赫尔墨斯大人……一开始就打算让我穿这件衣服,或者说本就打算将我卷进来?
不然怎么可能事先准备好这种制服?我擦着汗思考起这件事情,立刻就恍然大悟。
虽然设法躲过了怀疑,但一直站在这个迫降地点实在是太可疑了。万一遭到盘问,我可没有自信骗过对方。
于是我慌忙离开了当场。
而不久之后,我就发出了『惊叹』。
「呜哇……!」
离开错综复杂的小道——或者说区划之后,展现在眼前的景色足以令我忘记这里还是船上。
白色石材和蓝色屋顶建成的众多建筑群。仅是左右对称的构造就营造出艺术品一般美丽的氛围,令人联想到教会或是圣堂之类的词语。
既然说是『学区』,那这些建筑全都是『教学楼』吗?
我走在没有人的石板路上,不断朝两边看去。
立在路边的魔石街灯设计十分精致,和欧拉丽比起来也毫不逊色,上面刻着《42期工艺学科 毕业作品》,看来是学生的作品。其他建筑物,美丽的拱门,还有女神大人的雕像也是!
我兴趣十足地眺望着四周,感慨万分地叹了口气,要是有人看到我现在的样子,应该会觉得『这家伙绝对不是学生』吧。
「哪怕说是把哪里的城镇挖出来直接搬到了这里……我也会相信。」
『学区』就是如此的宽广,而且井井有条。
空间有限的船体明明塞满了建筑物,可大概是因为规划得十分巧妙,这里完全不会令我感到沉闷。除了人造产物以外,这里到处都种着长青树木,十分养眼。还可以看到一些明显不是『教学楼』的『店铺』,虽然现在没有开门,但还是给我一种仿佛走在一直和我无缘的时装精品街,或是高级住宅区之中的感觉。
这就是……『学区』。
这竟然是船上的景色!
「……!」
我再也压抑不住逐渐涌出的兴奋之情,跑了起来。
正如同半年前刚来到欧拉丽那样,成为了新世界的俘虏!
这甚至令我忘记现状,跑过道路,冲上台阶,来到了相对较高的地方。
我双手搭着栏杆,眺望着『学园』,眼前简直是一片绝景。
「好厉害……」
目光所及之处全是白色的建筑和蓝色的屋顶。
这些优美的教学楼,仅仅看得到的部分就已经超过了50栋。
正可谓是大海与天空的乐园。
几条大道以中央地带为起点,放射状向外延伸,分出了各个区划。整齐划一地用白与蓝描绘出美丽的对照的建筑群中,尤其引人注目的是一个大概是竞技场的设施。用的材料是白刚石,迷宫的挖掘物,也可以作为武器素材,在冒险者(我)眼中,这是美丽的街道中唯一一个算是雄伟的建筑了。
视野深处,船尾附近是一片绿色……难道是公园吗?
哪怕只看面积,那里都大得足以放下三个刚才的竞技场。
(但是,要说最厉害的……)
应该就是矗立于中央,最为显眼的那座『塔』了吧。
虽然不至于和『巴别塔』齐平,可这冲天而上的巨塔一样高得必须仰望才能看清全貌。
和其他教学楼一样,美丽的白塔同样带有蓝色屋顶,与其说是壮观,不如说是壮丽。
这么一看,整个『学区』就像是以巨大的中央塔为起点建造的附属城镇一般。哪怕一无所知,也不难想象出这座塔一定在这艘超级巨舰中起着重要的作用。
与此同时,我也感觉有些眼熟。
「这种构造……和欧拉丽差不多?」
我回想起坠落之前,从空中眺望到的『学区』全貌。
如果排除掉无数包围着巨舰本身的『苍蓝羽衣』——恐怕是用作『船帆』的部件,『学区』的构造是个标准的圆。和被巨大城墙包围的迷宫都市一样。
埃伊娜小姐说过,这里处于公会的支援之下,再加上矗立于中央的巨塔,还有从中间向外延伸的数条大道(主干道)……或许我的推理并没有错,说不定这里真的是以迷宫都市为原型建成的。
小型迷宫都市。或者说,欧拉丽的兄弟。
只是比原型更加整洁,更加漂亮。
之所以会有这种标签,果然是因为一方是『冒险者之都』,另一方则是『学生城镇』吧。
我身体拼命向前探去,将『学区』的景色深深刻在脑海之中。
「你果然很厉害啊,妮娜!」
「听说小笔试(测验)你是第一名哦!快点离开『吊车尾小队』,回来教养学科吧~!」
就在这时。
吵嚷声传到耳边,吸引了我的视线。
那是面对着高处台阶的石板路。正好在我下方。
异种族的女生们正有说有笑地从这里路过。
「只是碰巧啦。考试范围刚好押中了而已。」
我看向处于话题中心的『她』,随即瞪大了双眼。
茶褐色的长发,后背附近的地方有一个蝴蝶结将其扎起。
耳朵比人类更加细长,却又没有妖精那么尖。
虽然是半妖精,却有一缕刘海染上翡翠之色,仿佛昭示着此人高贵的血统。
瞳孔也同样是绿玉色。
尽管隔着一段距离,我依然能看出她的侧脸十分端整、惹人怜爱。
然而,比起这些陈腐的感想更重要的是。
我不禁从这位少女身上看到了『那个人』的影子。
「……埃伊娜小姐。」
她没有戴眼镜,身高也不同。
发型和周身的氛围也不一样。
即便如此,我依然叫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
她不可能听得到这声低喃。
可她却停下脚步,如同被疾驰在海上的风引导着一般,回头朝我看来。
我的深红色瞳孔朝下看去。
她的绿玉色瞳孔向上仰望。
澄澈的蓝天之下,两人的目光彼此交缠。
『——紧急通知!紧急通知!学区发现了入侵者的踪迹!』
就在这时。
如同要将两人间越来越透明的空气撕裂一样,经过放大的声音震耳欲聋般传来,响彻整个『学区』。
『根据炼金学科的调查,入侵者有两名!一名是神明,另一名是眷族!风纪委员队的报告指出后者很可能穿着制服,伪装成了学生!!』
广播的源头是安在建筑和柱子上的魔石制扩音器。
如同要对踏入圣域的不法之徒施以天罚一般,女性播音员的怒气越来越盛,我的脸庞也随之越发苍白。
『种族是人类,性别是男性!特征是白色头发,红色眼睛!重复一遍,和发狂的兔子一样纯白的头发,以及像双眼充血的变态一样,眼睛通红的人类!!』
这种形容算诽谤了吧——!?
然而我甚至没有工夫发出这种抗议。
本来只有半妖精少女看着我,如今却越来越多,四面八方都有视线射来,如同枪林一般将我裹得严严实实。
「白色头发,红色眼睛……」
「哎,这不就是……那边那个……」
走在路上的学生们吵嚷起来,用时五秒。
汗水顺着脸颊淌到下巴,用时一秒。
周围升起了不寻常的气氛,用时半秒。
「「「「入侵者发现————————!!」」」」
咆哮响起,则是在下一瞬间。
学生们发出的巨大音量令半妖精少女吓得肩膀猛地一抖,与此同时,我瞬间转过身体。
哗地一下,脸庞和后背喷出大量汗水,我拼尽全力开始逃跑!!
「目标,正在逃跑!!」
「从第六区划北上,朝第九区划前进!让晴空食堂的人包抄过去!」
「向监督生申请学院内使用武器和魔法的许可!」
「给我等等!!」
学生们自然是追了上来,数量不下二十。
每当跑过一条道,就会有更多学生从岔路中加入追赶的队伍,我因此而头晕目眩,但依然没有停下用力奔跑的双脚。同样没有停止的还有冷汗和不舒服的心跳!
瞬间变成『学区中的逃犯』,如今的状况令我全身血色尽失!
「不知悔改的欧拉丽的冒险者又入侵了!」
「也不想想,你们都违反规定接触学生(我)们了,我们怎么可能接受邀请!」
「拿下他!送到欧拉丽去,追究所属派阀(眷族)的管理责任!」
话说这是不是已经算犯罪了?
哪怕没被抓住,是不是也会被『学区』起诉,被关进公会的监狱里!?
不断涌出的悲观与绝望令我就快晕倒在地,而就在这时,我突然发现一件事。
「给我停下——!!」
刚拐个弯,来到另一条路上,我就发现学生们在眼前竖起了一堵人墙。
我冲进了学生集中的地方?
不对——是被诱导了!?
「和指示一样!【巴德尔班】包抄过来了!」
「路已经堵死了!拿下他!」
绝对没错。发现我的学生们在我背后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威慑着我,同时迅速对周围发出指示,在前方这被诱导的地点组成了一个包围网。
这一切都仅仅发生在几分钟之内,学生们的配合也太厉害了!
看着他们整齐划一的动作——和很难跨越【眷族】壁垒的迷宫都市比较之后——我不禁涌起尊敬的念头。
而这份尊敬,又直接关系到了我的安危!!
「嗯!」
因此,我强行扭转身体,或者说,是果断进行了『大幅跳跃』。
「什——」
「飞起来了!?」
在石板上奔跑的我用力踩下,如同杂耍一般拧动身体,高高越过沿着道路排列、有10M高的教学楼屋顶,到达隔壁区划。
我划出一道抛物线消失在教学楼深处,同时视野的一角瞥见了想要两面夹击的学生们哑口无言地仰望着我的身姿。
「……快、快追啊啊啊啊!」
「那家伙怎么回事!?」
「直接跳过了教学楼诶!?」
我幸运地落到了没有人的道路上,总共用时不到五秒钟。
短暂的空白过后,教学楼另一边的相邻道路爆发了困惑的叫喊。
声音捕捉到强行冲破包围,已经跑起来的我,再次冲击着我的后背。
在地下城以及和【阿波罗眷族】以及【伊丝塔眷族】那时候,我无可奈何地培养出了从大群人手下逃脱的技巧,虽然非常空虚,如今被我彻底发挥了出来!甚至显现出『逃走(能力)』的贝尔·克朗尼的故事就是逃跑的故事以下省略!!
再就是等级的差距。
之前赫尔墨斯大人就对我说过一些,现在一看,追着我的学生们确实拥有比肩上级冒险者的身体能力。再加上学生们那流畅的配合,毫无疑问足以造成威胁。
然而,现在我是Lv. 5。
哪怕有些强行也完全能够做到的如今——经历过和都市最快(阿伦先生)间的竞赛后的如今——我绝不会在纯粹的追逐中输掉。这不是自信,而是『事实』。
两名学生从岔路冲了出来,我身体前倾,擦着他们跑过。
仅仅这样,学生们就看丢了我,不住环视四周。
虽然现状有些特殊,但这还是令我再次感受到自己真的成为了『第一级冒险者』。
如果是如今的我,或许一个人就可以摆脱之前和【阿波罗眷族】以及【伊丝塔眷族】之间的抓捕场面。
只是……
「那个人类,莫非是贝尔·克朗尼吗!?」
「【白兔迅足】!?据说成为Lv. 5的那个!?」
「白发红眼……绝对没错!就是世界最快兔!」
(暴露了—!?)
声名鹊起的冒险者必然会迎来某种宿命,像是代价一样的东西,而如今我也不得不经历这一过程。
现状下,穿着制服伪装自己已经彻底失去了意义。
学生们追着我,同时瞬间吵嚷起来。
「亏我来了欧拉丽以后还挺期待见到本人的呢!」
「明明还有点憧憬的!」
「真是看走眼了!」
「太失望了!」
「非法入侵者!」
「罪犯!」
「「「「果然只是名冒险者而已啊!!」」」」
(呜、呜哇啊啊啊啊啊——!?)
后方传来大音量的怒吼与责骂,令我翻起白眼,内心受到了打击!
和因为异端儿事件而伤到孤儿们那时比起来都相差无几,总之在各种意义上我的精神都遭到削弱,眼看就要跪地不起。我双眼带泪,设法在『学区』中东奔西跑。
话说我到底要逃到什么时候啊!
是不是已经可以跳海逃走了!?
可抛下赫尔墨斯大人,自己一个人逃出去又有点……!?
我夹在内心苛责与纠葛之间,被天生的优柔寡断绊住,大概持续了数分之久。
这时,或许是终于受不了一个劲四处逃跑的我,如同援军一般,又有新的学生从教学楼冲了出来!
「「「「停下————————!!」」」」
「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噫!?」
不行了!
人数太多,已经无路可逃了!
无论是石板路还是房顶处都有学生冲来,我被追到了『学区』中央。已经无法从船舷跳进海里了!
或许我可以强行给包围网开个口子,但是……要是因为这种事就伤到学生,那就真成罪犯了!
既然不能乱来,那剩下的唯一一条道路,就是逃进建在『学区』中央的那座『塔』里。
「他逃进神殿塔(布列达布利克)了!」
我冲进大门敞开的塔内,专心看着前方,冲上巨大的螺旋楼梯。
学生们自然也涌了进来,追得我只能向上逃去。
在各个楼层、大概是学生或者教师的人们看到飞速爬着楼梯的我都发出了悲鸣。我在心中不停说着「对不起!」,同时嘴上念叨着「这下糟了」。
毫无疑问,再这样下去会无路可逃!
那么,只能设法藏在某个地方了……!
学生们被我甩到遥远的下方,这时我率先到达了顶层。
穿过空无一人的走廊后,我推开了深处那扇白蜡木制成的对开门。
「——啊。」
于是。
闯进房间后——一柱『神明』出现在视野之中。
「哦呀?你是……」
这位神明十分漂亮。
尽管是一位男神大人,却有如女神大人一般美丽。
比艾丝小姐更为浓郁的金色长发,细嫩的白色肌肤。
我从未见过有谁的身材如此纤细,这也是我会觉得他『如同女神大人般美丽』的原因。
然而他长得比我高得多。身上穿着下摆很长的神圣法衣,从右肩到手臂裸露着,显露出原本的肌肤。脑袋上戴着的头冠,是榭寄生做成的吗?
看不见他的双眸。
紧闭的眼睑遮住了他的瞳孔。
尽管如此,男神大人还是确确实实地『看到』了我。
我愣愣地面对着这尊贵的身姿,唯独明白了一件事。
这位神明大人司掌的,一定是和『光』有关的神圣之物。
本应看不到我的眼瞳转向我,男神大人露出了柔和的微笑。
「巴德尔大人!」
一名女生将门推开。
动作刚好处于粗鲁与不粗鲁的分界线上,在这种紧急时刻还能保持最低限度的礼节,大概因为她是『学区』的学生吧。如同要宣告当今是紧急事态一般,她脸色大变,大声说道:
「请问这里是否有一名白发人类来过!?」
「没有哦?发生什么事了,亚里纱?」
「没来顶层(这里)?那难道是藏在途中的楼梯后躲过去了……?」
绑在手臂上的袖章随之晃动,少女有一瞬间露出思索的表情,立刻回过神,姿势端正地回答道「非常抱歉,有入侵者!」
「我们又被欧拉丽的势力入侵……!而且这次的冒险者还是那名世界最快兔(贝尔·克朗尼)!」
「是这样啊。」
「一定会将他拿下!请您静候我们的报告!」
赌上『学区』的威信!
女生浮现出很可能这么说的表情,随即离开了房间。
「已经没事了。」
「非、非常感谢您……」
——躲在桌子阴影中,屏住呼吸听完整个交流过程的我瞬间失去了力气。
刚才冲进这房间之后,多亏了眼前的男神大人的善意,我才得以藏在这里。
「但、但是,为什么帮我……?呃……」
「巴德尔。你则是贝尔·克朗尼。虽然次序有些乱了,初次见面。欧拉丽新的希望。」
「希、希望……?啊,不会,我才是!初、初次见面!」
正当我摆出一脸内疚的表情时,巴德尔大人微微一笑,悠闲地打起了招呼。
我先是一脸呆滞,然后慌忙低下头,不可思议的是,内疚和紧张的感觉都在逐渐消失。
像是唯独这位男神大人的周围,时间的流动都变得缓慢……该怎么说呢?
感觉只要去和那安稳的声音与话语交谈,内心就会平静下来。
等到我的身体不再绷紧之后,如同算计好了时机一般,巴德尔大人回答了我刚才的问题。
「至于我会保护你,是因为在收到入侵者的报告之前……正好谈到了你。」
「——而谈话的对象就是我哦!!」
「呜哇啊啊啊!?赫、赫尔墨斯大人!?原来您在啊!?」
看到赫尔墨斯大人移开宽大的地毯外侧的部分石板现身,我这次真的吓了一大跳。
似乎在我来这里之前,他就藏在了地板下方。
「和贝尔君分开后,我也碰巧走到了这个舰桥……也就是『神殿塔』。于是就在交情匪浅的巴德尔这里躲了一下!」
「真是的……只有有事的时候才说得这么好听。」
赫尔墨斯大人手指滴溜溜地转着帽子走了过来,巴德尔大人果然还是安稳地轻笑了一下。
我不知道赫尔墨斯大人与巴德尔大人关系到底如何,不过……仅看两人的交流我也能感觉到,这两位大概是很久的交情了吧。
「除了招募学生以外,我也想和巴德尔进行『个神之间的谈话』嘛。如今可谓是时机正好!」
「只要发一封文书,面谈的时间我还是空得出来的……你还是老样子,真是像风一样说来就来。」
「我也没办法啊。要是走正式渠道,肯定是被一拖再拖,然后公会再通知我一个月后才能见面。毕竟这段时间的『学区』就是这么忙……你还是担任『校长』的神,就更是如此了。」
来回看着说有事商量的赫尔墨斯大人和巴德尔大人,完全成了局外人的我听到这个词,不由得轻声「诶」了一下。
「校、校长是说……?」
「字面意思啦。巴德尔是这里最伟大的神。……而且追根溯源的话,他也是提出『学区』这个想法的神。」
提出想法的神……也就是说,提出建立这个『学区』!?
我惊讶地看了过去,巴德尔大人依然闭着眼睛,苦笑一般稍微瘪了瘪嘴。
「最伟大这个词有些不当。这个『学区』终究只是学院系【眷族】的同盟。各主神的发言权都是平等的。……不过,有事情发生的时候是由我来统领大家以及承担责任,从这层意义上看,我确实算是『学区』的最高负责人。」
我早就该想到的,神室能建在这么高的中央塔里,足以说明这位神物的地位也不会低……听到他的职务后,我的身体再次紧张起来。
事到如今我才感到不安,不知道会被如何对待,导致举止变得十分可疑。
虽然他刚才庇护了我,可我毕竟是非法入侵,而且人就站在这里……!
「那么,你看如何?巴德尔。我刚才说的『请求』,你愿意答应吗?」
而紧张得一塌糊涂的我一旁,赫尔墨斯大人则是一脸淡然地询问道。
『请求』……?
不知道我来之前,他们在谈什么?说到底,刚才巴德尔大人说『谈到了我(贝尔·克朗尼)』,可为什么会说到我?
「是啊……」
正在我呆站在原地之时,巴德尔大人看了过来。
我感到十分疑惑,可没多久,男神大人就将眉毛弯成柔和的弓形,如此说道:
「好吧——贝尔·克朗尼,有没有兴趣成为『学区』的学生?」
一时间,时间似乎停滞于此。
接着,一动不动的我理解了话语的意思,大声喊了出来。
「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诶!?」
「去『学区』读书!?贝尔大人吗!?」
又被卷进麻烦事里了!
听到莉莉包含着这层意思的抓狂声音,我不禁缩成一团。
「您去了公会就一直没回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原来是收到这种邀请了吗?」
「不, 也不算是邀请……该说是『交换条件』吧……或者说是赫尔墨斯大人擅自推进下去的……」
「真是的!怎么又~是赫尔墨斯大人搞的鬼!」
即将入夜,『灶火之馆』的大食堂中。
我将『学区』内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后,餐桌上坐在我旁边的韦尔夫一脸无语,对面的莉莉气势汹汹地大喊出声,仿佛随时会双手砰砰!地拍打桌子。
而做出‘回过神来就变成这样了’这种愚蠢解释的我则感到十分丢人。
「贝尔,我确认一下,这不是『Recruit』或者『Intern』对吧?」
「呃……抱歉,赫尔墨斯大人也说过这两个词,可『Recruit』和『Intern』是什么意思……?」
「Recruit是指『眷族招募』。Intern则是『派阀体验』……也就是【眷族】的试用加入。这两个都是为了派阀招揽『学区』的优秀人才才有的政策,贝尔大人。」
韦尔夫和莉莉向依然对迷宫之外一无所知的我进行了说明。
说白了,『眷族招募』似乎就是于规定日期内召开的欧拉丽所属派阀的招聘大会。当然是经过了『学区』认可的。
各【眷族】的代表会在『学区』召开派阀宣讲会,进行宣传,吸引学生们加入。欧拉丽一侧能够获得优秀的人才,『学区』一侧也能向学生们展示各种各样的出路。
欧拉丽被誉为『世界中心』,而隶属于欧拉丽的【派阀】中,不只是探索系,其他种类也有很多高水准的派阀,和其他都市·其他国家有着明显的区别。那么『学区』中必然会有更多的人想要加入。这个对欧拉丽和『学区』双方都有利的活动似乎已经有很长的历史了。
「在『眷族招募』之中,更有【眷族】可以接受『学区』的邀请,派遣团员长期驻留……也就是『眷族招募官』。那样就可以和学生们深入交流,更好地宣传自身派阀。韦尔夫大人想问的应该就是眷族招募官(这件事情)吧。」
听到莉莉的补充,我想着原来如此,点了点头。
越大的【眷族】越有可能被选为派遣『眷族招募官』的对象,『学区』一侧给出的理由是「有很多学生希望加入该【眷族】」。
另一个『派阀体验』则更加单纯,就是要『学区』的学生来参与欧拉丽一侧【派阀】的活动。
这么一来,欧拉丽的【眷族】可以让学生了解自身的派阀,反过来也是一种关照,防止『学区』的学生在加入后才发现「不应该是这样才对!」这种失败。
和普通的找工作不同,加入【眷族】,刻上『神之恩惠』这一行为是十分重要的选择——不但一整年都要待在同一个派阀,有的时候也会像莉莉那样,很难退团或是改宗——因此我也很容易理解。
与此同时,这也令我觉得‘真是体贴啊’。
倒也不至于拿我遇到赫斯缇雅大人之前付出的辛苦来比较,但是,该说是非常照顾、待遇很好还是什么……对了,就是觉得太有礼貌了。能有这种想法,说明我也彻底成了欧拉丽的冒险者了吧。
不对,说不定这是因为『学区』的人才非常优秀,争抢过于激烈才导致的。
和不知道哪个村子里长大的农民比起来,或许连比较都显得冒犯。
总之,『眷族招募』和『派阀体验』似乎是能够促进欧拉丽与『学区』交流的,十分重要的事情。而如今我只是被邀请成为『学生』,跟这个毫无关联,因此我明确地做出了否定。
「说到底,为什么要成为『学生』?作为冒险者过去不好吗?」
「这个嘛……我入侵『学区』的事情似乎彻底传开了……。因此我估计得不到什么好脸色,应该不会受到欢迎……或者说绝对会遭到反对……」
「【白兔迅足】和【赫斯缇雅眷族】都受到了反感,是这个意思对吧。」
「唔……!抱、抱歉,莉莉!」
我含混不清地回答了韦尔夫的问题,随即又下意识地对叹气的莉莉道了歉。
自己身为团长却再次引发了问题,令我十分内疚,另外听到『眷族招募』相关话题后,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犯下多大的错误,两者加在一起,令我惭愧地垂下了头。
「真的,很抱歉……。要是因为我导致【赫斯缇雅眷族】不能进行眷族招募的话……」
「啊,这倒不用在意。这件事情无所谓。」
「诶……无、无所谓?」
「是的。之前已经和赫斯缇雅大人商量好了,既然有了超级犯规新人加入,那么『学区』的眷族招募……或者说招人本身就暂时停下来吧。」
「是、是这样吗?」
「毕竟本身莉莉我们就升到B级,获得了多余的名声嘛。如今在战争游戏后的庆祝气氛的配合下,莉莉我们看着像是有口皆碑,可是……其他【眷族】,尤其是强大的派阀一定会暗中疏远莉莉我们。」
我完全没注意到,莉莉的回答令我颇感意外,不停地眨着眼睛。
据莉莉所说,她和神大人的方针似乎是『有Lv. 6入团我们已经足够了~因此不会在『学区』的招募上和你们争抢~』
说得再具体一点,大概就是『Lv. 2和那之上的升华者就让给你们了,所以不要太针对我们哦—。但万一有人指名要加入那就请放我们一马咯—』。
自神大人的欠债骚动之后,已经很久没有人想要入团了,我本以为她会抓住这次赢得战争游戏的机会来进行期待已久的团员招募,因此对这一决定感到很疑惑。但听完解释以后,我也理解了。
我入团之后,本来是超小型派阀的【赫斯缇雅眷族】就以快得吓人的速度成长起来,对此,其他从很久以前就不懈努力至今的派阀一定是有些想法的吧。就比如不甘心,或是感到碍眼这一类的感情。
「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要是继续扩大势力规模,就会被当成一个麻烦。虽然他们应该会自顾自地害怕起莉莉我们背后的强韧勇士们,不敢掀起『斗争』,可是……骚扰还是很容易的。就比如在地下城里。」
不想引发不必要的派阀间冲突,或是矛盾。
莉莉明确地说道,这时,
「枪打出头鸟。记得东方是这么说的对吧。」
「啊,琉小姐。」
琉小姐从厨房现身,利落地将晚餐摆在正在交谈的我们面前。
今天负责给【赫斯缇雅眷族】做饭的是琉小姐和命小姐。
坦白说自己做饭的手艺只比希尔小姐好一点(还不好意思地道了歉)的琉小姐转为负责将菜摆上饭桌,做饭则由命小姐来负责。春姬小姐也正在帮忙。
饱经『丰饶的女主人』锻炼的琉小姐的一举一动都十分漂亮,虽然只是便服套上了围裙,可她的身姿还是令人不禁看得入迷。
在没有探索迷宫等【眷族】活动的时候后,琉小姐就会成为『丰饶的女主人』的临时帮手——对琉小姐来说,丰饶的酒馆是十分宝贵的地方,她似乎也想继续向蜜雅小姐和希尔小姐报恩——所以实际也算是在职的酒馆店员为家里的餐桌增色添彩了。
该说是太奢侈了还是什么……场面太过华贵,令人不禁端正自身的坐姿。
「虽然我转入【眷族】还没过多久,可是……没想到下一场骚动这么快就来了。你真是个不缺话题的人。」
「非、非常抱歉……」
放完韦尔夫的那份之后,我面前也摆上了饭量稍少的蔬菜盖饭(命小姐照顾到身为妖精的琉小姐而考虑出的菜品,尽管没有肉和鱼,却依然异常美味),我难为情地道了歉,随即琉小姐轻轻一笑。
「不对。这并不怪贝尔,原因在于周围。被称为第一级冒险者……以及世界最快兔的你一定会迎来这种宿命吧。」
说不定你就是出生在这种星星之下。
琉小姐这位曾经是星少女的眷族(阿斯特莉亚眷族)的人微笑着如此评价,这令我听起来完全不像玩笑,只能以干笑回应。
「不过,实际上到底如何?冒险者成为『学区』的学生,有过这样的例子吗?」
「反过来倒是多得很,可是……至少我从未听说过。」
命小姐虽然在厨房里头,但似乎也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对话,她和春姬小姐一同将韦尔夫想吃的素烧鱼和味增汤端了出来,同时加入了对话。
冒险者资历最长的琉小姐回答过后,欧拉丽出生的莉莉也闭上眼睛,嗯嗯地点头同意。
「所到底,这本就是赫尔墨斯大人擅自提出的事情,还没定下来不是?」
「说的是啊!莉莉我们又没什么好处,而且还不知道『学区』的神明大人有何企图!拒绝他们吧,贝尔大人!」
韦尔夫的意见十分正确,莉莉的说法也很有道理。
实际上,如果这件事情定下来了,就要瞒着公会秘密进行。
虽然我刚成为第一级冒险者,但公会也不会因为这个就放我游手好闲。
……不过。
「……贝尔大人是怎么想的呢?」
将饭菜摆好后,琉小姐和命小姐坐了下来,穿着女仆装的春姬小姐也随之坐下,然后窥视起我的脸庞。
其他人也是如此。
我承受着莉莉她们的视线,想着如今大概也正在交谈的神大人她们,抬头望向天花板。
「我……」
「哈啊……你可真是一次又一次地把麻烦带给我们啊。」
「喂喂赫斯缇雅,我不是解释过了嘛?这可不是麻烦。」
听到靠坐在长椅上的赫斯缇雅的嘟囔,同样坐在对面长椅上的赫尔墨斯挥舞着双手如此诉说。
「『学区』是环游整个下界的知识庭园。贝尔君对包含欧拉丽在内的小小世界之外一无所知,对他来说,一定会成为前所未有的刺激吧。」
「我的意思就是你不要以无论如何都要促进他成长为前提去说好吗……。干嘛要让他被神意摆布,让他随心所欲不行吗?」
「我只是给予他契机而已啦。而且,这对贝尔君和赫斯缇雅也有好处。」
打工结束,累得一塌糊涂的赫斯缇雅刚回来,就发现赫尔墨斯前来拜访。
虽然带他来到了二楼的空房间,可在疲劳的作用下,赫斯缇雅的态度还是变得有些随意,她先是叹了口气,然后摆出倾听的姿势。
「贝尔君成为了Lv. 5。而且是以前所未闻的速度。如今他已经是货真价实的『英雄候补』。公会是不是也催过你了?」
「……啊啊。之前被乌拉诺斯叫过去说了一下。说会让我们短暂休息一段,然后就要更加卖力地探索地下城。」
那是战争游戏刚结束后的事情。在公会的地下祭坛中,赫斯缇雅与老神曾有过这样的交谈。
乌拉诺斯对围绕【芙蕾雅眷族】的事件中东奔西走的贝尔和赫斯缇雅道了谢,表达出慰劳之意,与此同时,他也明确地提出了要向更前方迈进的要求。
【赫斯缇雅眷族】以『派阀大战』为契机——而且是决定性地——得到了都市内外的关注,如今已经是『席卷下界的时代浪潮』的一部分了。
公会的创设神言外如此告知。
「迷宫都市肩负起的『三大冒险者委托』,最后的一个。讨伐『黑龙』的时候,贝尔君一定会上场。」
「……」
「为此,我希望他也能看一看都市(欧拉丽)外面,而不仅仅是地下迷宫(地下城)。希望他能够拓展、以及深挖自己的见识。毕竟终末之龙正是镇座在欧拉丽的外面嘛。」
虽然没有直接说出来,但赫尔墨斯已经不再隐藏自己要让贝尔成为『当代英雄』的想法。
半年前,贝尔他们在『中层』遇难,组建救援队伍的时候,他已经透露出了一丝对贝尔的兴趣。当时赫斯缇雅不禁投去了责备的目光。
『世界渴求着英雄』。
赫斯缇雅也知道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然而。
「……你的意思是,『学区』就是他所谓拓展见识的第一步?」
「至少只要去了那里,就能了解大部分世界形势。比和旅行之神(我)一起环游世界要有效率得多。——要了解下界如今的惨状的话。」
气氛变得稍微沉重了一点。
赫斯缇雅闭上了嘴,这时赫尔墨斯似乎抱着姑且一试的想法,说出了『真心话』。
「最关键的是,另一名『Lv. 7』。我想让贝尔君和他接触。」
听到『Lv. 7』这个词语,赫斯缇雅显露出此次谈话以来最大的惊讶。
「除了那位猛者君,还有其他Lv. 7?而且是在『学区』里?」
「啊啊。我希望『他』可以给予贝尔君刺激。那是一位被称作『现代英雄』的杰出人物。」
赫斯缇雅刚从天界降临没多久,不是很了解下界的形势。
知道还有和那名奥塔同等的『破格』存在后,她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而且还是什么『现代英雄』,要是贝尔知道了恐怕会兴奋得两眼发光吧。
「而且,对贝尔君来说,这次或许是最后的『休息』了。」
「…………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啊。」
过了好一阵子,赫斯缇雅仿佛精疲力尽一般,好不容易才回了一句。
然而,应该就是这样了吧。
正如赫尔墨斯所说,欧拉丽赌上一切的龙的讨伐,贝尔已经无法逃开。
少年今后必须在避无可避的剧烈动荡之中活下去。
『成为第一级冒险者』,也就是站在了时代的中心。
「不过,最后还得看贝尔君的意愿啦。如果他不想去,我也不会强求。」
真是明知故问,赫斯缇雅狠狠瞪了他一眼。
将赫尔墨斯带到这间屋子之前,赫斯缇雅已经听贝尔报告了今天发生的事情,也问出了少年的内心想法。
『呃……去了『学区』之后,要说内心没有兴奋那是骗人的。』
『之前也和埃伊娜小姐谈过了,我在想,如果要做些新的事情,最合适的就是现在了吧。』
他和赫斯缇雅,只有两人的走廊上,他忐忑不安地,同时又直率地袒露了自身的想法。
『如果,可以绕个路的话……我想要去『学区』看看。』
如果会给【眷族】添麻烦,就会拒绝,作为团长,贝尔如此说道。
贝尔已经不能当一名小孩子了,但如果时机和地点允许,她还是希望贝尔能保持童心,这是赫斯缇雅那货真价实的神(父母)心。而且说实话,最近也没什么要头疼的事情。不如说她反而希望贝尔能够多休息,远离地下城。
他本人虽然没意识到,但贝尔·克朗尼正在逐渐对冒险成瘾。
等到他的冒险者履历上写着『特技:迷宫攻略(地下城)』的那一天,想必赫斯缇雅会仰天长叹,转职为司掌悲怆的女神吧。
(而且,那个贝尔君要去『学校』……真是感慨万分啊。)
无论是作为神明(家长)观点的主神,还是恋慕他的一柱女神。
虽然要遵循赫尔墨斯的想法十分不爽,但贝尔已经成了第一级冒险者,那么就确实需要『积累期』。
「『学区』……巴德尔那边是怎么说的?」
「让他入学算是『交换条件』。特别允许他秘密入学,条件就是将那边的『问题儿童』们交给他来照顾。贝尔君对此并不知情。」
也就是双方利益互换(Give·and·Take)。
听说那里有着和那位猛者(奥塔)同样离谱的存在后,她就将『学区』当成了和不得了的勇士集团(芙蕾雅眷族)差不多的地方,然而……她很了解担任校长的巴德尔,以及其他神明的神格。
将贝尔放在那里,一定不会对他有害。
(看来我也一样,还是太宠自己的眷族(孩子)了啊。)
或许这才是拥有孩子的神明(家长)应该怀有的感情。
赫斯缇雅依然半睁着眼睛看着笑眯眯的赫尔墨斯,又叹了口气,决定尊重孩子的意见。
「好吧。我同意贝尔君去『学区』学习。」
再一次。
穿上那件『制服』的瞬间,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哈哈哈!感觉不错嘛,贝尔君!」
「嗯,很适合你。」
赫尔墨斯大人和巴德尔大人夸奖着我,我则通红着脸,感到不好意思。
被邀请去『学区』上学的三天后,清晨。
得到神大人和莉莉她们的许可之后,我赶赴『学区』,在中央塔巴德尔大人的神室——或者该叫校长室里换好了衣服。
以白色为底的『学区』制服果然很有品味,对平时不在意穿着的我来说有些静不下心。
然而现在,更令我在意的是——
「呃,我看不太清前面……真的没问题吗,这副『扮相』?」
我一遍遍地摸着垂到眼睛附近的『茶色刘海』,看向了镜子。
站在光亮的镜子前方的不是白发的人类,竟然是『茶发的兽人』。
茶色假发上带着长长的兔子耳朵,制服裤子后面有着毛茸茸的短尾巴。
刘海快要碰到眼睛,令深红色瞳孔若隐若现。
穿上赫尔墨斯大人准备的『扮装套装』之后,贝尔·克朗尼竟然变成了『兔人』。
「毕竟全校学生都知道了前些天的骚动嘛。如今要是作为贝尔·克朗尼说什么‘我是插班生~’的话肯定会惹来白眼的。因此就要施行『伪装成不是贝尔·克朗尼大作战』!」
赫尔墨斯大人打了个响指,我露出抽搐的笑容,观察起镜中的自己。
一眼看去,应该不会有人发现我就是『贝尔·克朗尼』。这个据说是阿斯菲小姐以前制作的特制魔道具——或者说兽人假发(诅咒道具)漂亮地掩盖了我的特征。据说上面带有轻度且没有代价的认知妨碍(诅咒)效果。
如果是交情很深的人就不清楚了,但至少,之前追着我的那些学生应该看不出来……希望如此。
我确实对神大人她们说了我想去『学区』,可如今,这骗人一般的行径却令我过意不去,或者说有些内疚,总之就是感觉很难熬……
「从今天开始,在『学区』的时候,你的名字就是『拉匹·弗拉芒』了。」
「拉匹·弗拉芒…………我、我知道了!」
「你的情况则是,回到欧拉丽的港口前,你在『贝尔朗都市』通过了入学测验,但家庭原因导致你在港口镇(梅连)才上船。」
我一遍遍地念叨着『拉匹』这个新名字,突然紧张起来,不知道是否看穿了我的内心,巴德尔大人浮现出柔和的笑容,用食指抵住了嘴唇。
「还请好好藏起你的身份和能力(力量)哦。如果这件事暴露,我这位校长也要被狠狠教训一番的。」
他的容颜依然十分神圣,但同时又感觉有些调皮。
总觉得,巴德尔大人似乎也很享受这个情况……
「那么,容我再次问候……欢迎你,贝尔。不对,拉匹。你想要知道自己可以成为什么,而『学区』欢迎这样的你到来。」
在赫尔墨斯大人的注视下,男神大人微笑着,给我的左胸处戴上了一个纹章。
那是以光和巨大的船为主题的校章——『学区』的徽章。
感觉似乎在发光的纹章之下,紧张与兴奋自然而然地令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
「打扰了。」
就在这时,敲门声轻轻响起。
巴德尔大人说了句请进,随即一名男性推开白蜡木的门扉,走了进来。
盖住了脖颈的狮金色头发。相同颜色的瞳孔。
长得很高,乍一看十分纤细,但他的身体丝毫不会给人靠不住的感觉。
与妖精不同风格的端整脸庞,给人的印象处于精悍与秀丽之间。
外貌看上去像是二十岁后半。
是一名会令身为同性的自己想着『将来想成为这样的人』的『成熟男性』。
美男子这种词一定也很适合形容他,但该怎么说的,感觉不是这样。
最适合形容他的,应该是更加一心一意,更加正直的——就比如『骑士』这种词语。
(——好强。)
我双眼大开,下意识地感受到了这一点。
「我将所有情况都对他说了。要说的话,应该算是能理解你的人,同时也是一位特殊的『班主任』吧。」
他对微笑着如此说道的巴德尔大人和赫尔墨斯大人点头致意后,走到了我的面前。
袖子,皮靴以及长裤左侧刻有剑型的黄金纹章。
右腰处的皮套里插着好几根粉笔,以及短杖一样纤细的教鞭。
穿着礼服般的黑衣服——『教师』制服的男性露出笑容,伸出了手。
「雷昂·瓦登伯格。请多指教,拉匹。」
我愣愣地回握他的手。这一天。
我没有作为贝尔·克朗尼,而是以拉匹·弗拉芒的身份进入了『学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