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奈歌来过电话。
她好像决定要参加试镜选考会。
她带着些许亢奋的心情透过电话跟我诉说
今天她在学校下课后被椎名逮到。那堂课是电影发展史,沙奈歌兴致索然、敷衍地听着。然而去年早该修过这堂课的椎名,却不知为何又跑来上课,而且表现出一副专心听讲的模样。下课后,椎名找上沙奈歌,针对她在课堂上重重打了一个呵欠的事情梢梢数落一番。
「姬野,妳真的有心要做好声优工作吗?」
「当然有啊!只是昨天熬夜看囤积的动画睡眠不足而已。」
「妳都缴了学费,这样不觉得浪费吗?」
「可是人家又不像学姊是领奖学金的优秀学生。」
「从这个角度来看,就更不应该浪费妳缴的钱呀!算了妳接下来有空吗?我之前拍的照片忘记拿给妳看了。」
「啊?是喔。我是没事啦!」
「那我们去实习教室吧,我也有找大关一起去。」
椎名用数字相机拍了不少照片,没办法一一用手机传给沙奈歌。事实上,椎名也不晓得沙奈歌的邮件地址,所以才邀请沙奈歌来看照片。
「她干嘛不用记忆卡或随身碟把照片交给妳呢?」我插嘴,不过沙奈歌却表现出一副对于这两个词汇完全陌生的反应,继续说下去。
所谓实习教室其实就是大家通称计算机室的地方,里面有五十台左右的个人计算机,只要没有安排课程,学生可以自由使用。虽然这些计算机可以用来跑AutoCAD、CoretDraw等软件,也可以拿来作曲编曲,不过听说会用到这些实作方面的本科生,都是在另外一间备有专业器材的教室上课:不过这些专业器材当然也是以个人计算机为基础做设备上的变更,所以在软件环境完备的情况下,实习教室也可以达到一定程度的专业表现。不过沙奈歌就读的专校是不是有确实购买足够学生使用的软件授权,这我就不知道了。
她们来到实习教室时,大关已经等在那儿,同时也将数字相机的记忆卡插入计算机上的卡片阅读机,将照片显示在屏幕上。
「你没有随便偷看什么奇怪的照片吧?」
「咦?妳有放什么奇怪的照片在里面吗?」
「当然没有。」
他们要让沙奈歌看的照片里面,也完美捕捉到沙奈歌倒头栽过去的瞬间,这让沙奈歌顿时成为椎名跟大关的笑柄。不过沙奈歌本身对此并不生气就是了。虽然当下还是装出生气的样子,实际上心里却对那一刻发生的事感到相当甜蜜。或许也因为她在台上来了这么一下,整个人便朝向搞笑艺人靠拢了。
他们三人就这样持续看着照片打闹嘻笑即沙奈歌口中所谓的朋友关系然后,山野边老师跟伊葛雷司的佐佐木社长便定进实习教室。那位佐佐木社长依旧不改我行我素的说话方式,直接前去跟沙奈歌等人搭话。
「嗨大关、椎名、姬野,你们有好好在干吗?企图心、要保持企图心啦!」
「唉,我正在找你们呢,我有事情要跟妳们两个说。」
如此这般,山野边径自开启了希望椎名跟沙奈歌参加试镜选考会的话题。
椎名本来就是领有校内奖学金的资优生,沙奈歌则是因为在游乐园的紧急情况中,发挥令人眼睛为之一亮的莽撞拚劲,促使山野边找上两人。
「不过说归说,妳们都还是没没无名的新人,这次的试镜选考会,也只是个不起眼的角色不过凡事总有个开始,我觉得有这样的机会也不错。而且这个角色是有台词的。」
我听到这里回了她一句,声优的演出工作有台词很正常吧?她却告诉我,有些跑龙套的路人角色,根本没有那种会写在剧本里面,比较象样的台词可以念;或者有些有,可是时常也会基于导演个人兴趣而被舍弃不用。总而言之,有台词的角色是很不得了的。
「站在学校的立场,当然希望多给学生一些机会,加上伊葛雷司的佐佐木社长也提出希望网罗有前途的学生,所以彼此促成了这次的合作计划。」
「没错,我绝对需要一些充满企图心的新人。要有企图心之前已经有过不少这间学校毕业的学生,带着他们的企图心加盟我们伊葛雷司了,我希望妳们也能够跟着他们的脚步一起进来。」
「就是这么回事。怎么样?两位要参加吗?」
「要。」
椎名即刻做出回答。
「老师,我呢?」
「抱歉、抱歉,这次是女性声优的甄选会。反正大关你之前不是也有接到工作了吗?下次有机会会再找你啦!」
大关的征询遭到驳回。
那么沙奈歌呢?
「我」
「姬野,我知道妳可能缺乏自信,不过如果要以没有自信作为拒绝的理由,可就让人不敢恭维了。能够跨越初出茅庐这种不安情绪的人,才能成为真正的职业声优。」
哦?山野边大叔令人意外地吐出这句金玉良言,这位讲师职位毕竟不是做假的。
「是,我也要参加!」
我想沙奈歌这么做是对的。用一句「你得抓住幸运女神的衣角」这种说法,就算陈腔滥调,不过现实就是这么一回事。人生在世,得要跨过重重阻碍方得以前进的情形不胜枚举,沙奈歌遇到的我也一样会有;像是高中升学考试,以及接下来的大学升学问题不对,现在不是要谈论我将要面对的问题,重点是我们不能对此感到恐惧,因而裹足不前,我们得要超越这些阻碍。
「所以呀,广野」沙奈歌说到这里,语气显得有些不安。「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吗?」
我吗?我去了又能怎样?
「朋友呢?」
「朋友?你说小咲跟佳奈她们吗?人家不能找她们啦!毕竟只有我一个人可以参加甄选耶。」
果真如此,妳去找优秀的大关学长跟那位冰美人椎名不就好了?拜托妳别把我拉进妳的朋友圈去。
「广野,人家虽然说要参加甄选,心里还是很害怕的。」
此时沙奈歌带着宛如游丝一般的纤细声音,恳切地拜托我。
不过为什么?为什么我的意志会因为她的恳求而动摇呢?因为她是声优之卵吗?因为她的专业声音演技使然?
「好不好嘛?」
「Y。」
「谢谢。」
其实一切如此简单。只要沙奈歌能够安心,我的心情自然得以平复,就是这么简单。
我无法违逆那宛如魔法般的声音。
我坐在家中的个人计算机前,茫然地看着映入眼帘的景象。
睡的是一间六迭榻榻米大的房间,除了一张床,还有书桌、书柜、衣柜跟计算机。这一个小小空间就是我的城堡。
坐在计算机桌前的旋转椅上,我左右扭动着腰椎。
我是孤傲的计算机黑客。除了计算机黑客什么也不是。对我而言,高中生不过是个人身分附加的注解:日本人也是、少年也是,还有男生等等无一例外。我就是我,是一个计算机黑客。
所以我只需要独来独往,独来独往的我就是最理想的状态。我渴望的关系是像我一样独来独往的个体,以个人的身分交流。
然而我的意志却产生动摇。
其程度不单单只是用「些微」可以形容,而是「剧烈地」动摇。
罪魁祸首就是沙奈歌。原因简单明了。我像颗链球般被沙奈歌要得团团转。而且在过程中随着角动量不断增加,我在这个回旋运动中,被动地因为自己的惯性而呈现符合科氏力的直线运动。这样的相对关系几乎触及到我所能理解的极限。
然而我的内心却不可思议地对这种状况感到愉悦。
她的笑声、生气时的言语、带有娇气的恳求,还有脱口而出的不安;我的耳朵始终萦绕着她的声音,挥之不去。
现在我所处的这种情形,此时此刻我的情绪,究竟该怎么解释才好?
其实我知道,却犹豫着不敢将它点出。
一边把玩着PDA,一边坐在旋转椅上不经意地转着圈圈。当我的视线随着椅子回旋来到屏幕前面,我将双脚放到桌上,用大脚趾敲了一下键盘,稍微看一下新邮件后,再次转动椅子。
处在旋转状态的我觉得十分舒畅,就好像被沙奈歌要得团团转的自己一样。
在连续剧中不是常有一对恋人彼此牵着手,嘴里带着笑声不断地旋转吗?像这样的关系之中,回旋的中心究竟位在何处?是其中一个人不动,让对方以其为中心回旋?
那么现在的我究竟是哪一个呢?
无论过去的自己呈现什么样的物理运动,我的中心一向在自己身上。我不会绕行任何人回旋这就是我。
然而现在的我呢?
只因为沙奈歌的一句话,便可以为她做任何事的我究竟是哪一个?
我活动指关节推开PDA的滑盖式键盘,再喀地一声将它阖上。
只要这只PDA我的手机传出沙奈歌的声音,它便能驱使我行动。
这么说起来,她是怎么形容这支手机的?变身道具?
嗯。
我灵机一动,将椅子转向,面对桌上型计算机的屏幕。
双手放到键盘上约三十分钟后,我将写好的程序灌进PDA中,再将系在腰带上的PDA收纳拙环转到正面,将手机置入。
推开PDA的滑盖式键盘,输入密码后再将它阖上。
屏幕出现快速回旋的涡状图形,同时咻咻地发出音效。画面中映出左右两个大级数的字体,随着涡状图形呈现圆形运动。
我将双手置在腰上,蹲低身子念出画面中的两个大字。
「变身!」
咻咻
我固定姿势,任由PDA的屏幕重复着一明一灭的画面当然没有所谓变身这回事。
松开身体之后稍微活动一下肩膀,试图放松自己。OK,该是想想方才这些行径的时候了。我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同时取回理性,接着一股脑地躺到床上,胡乱挥舞着手脚。
呜哇呀呀呀呀呀呀我竟然做出这种事!我竟然真的做出这种事!我到底在搞什么鬼!是怎样?
这就是沙奈歌口中的阿宅行径吗?我在玩角色扮演?不对,我没有变装。那这到底又是什么样的游戏?
不,不论这种行为实际上有什么正确的说法,毫无疑问都是一种令人感到羞耻的游戏。是怎样?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嘴里嚷嚷着不具意义的发语词,同时不断地在床上打滚。
变身!到底要变成什么?战队?还是假面骑士?我到底几岁了我?不行,在这样下去我肯定会变成一个真正的御宅族,会成为太阳城异族人的一分子。然而令人感到意外的是
这样的行为竞让我觉得愉悦。
真的假的?我真的对此感到愉快?难道我将就此被秋叶原文化的洪流给吞没?我们计算机黑客深爱的秋叶原是个古朴而出色的地方,与今日的秋叶原文化大相径庭。也就是说,现在的我正朝向新兴的秋叶原文化靠拢?难道我不是计算机黑客吗?
我置身在羞愧得无地自容与自我崩溃的危机中,在床边与地板之间滚来滚去,动作好似摔下床,其实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不断挣扎着。
砰砰~~砰砰~~
腰上的PDA传出手机铃声。我迅速取回理性好险。不行,我不能放任这样的自己。
「我是广野。」
「喂,我是熊原。」
老爹不愧是我的救世主,我差点就要跌进秋叶原阴暗面的万丈深渊了。
「嗯广野,233℃出新刊了。虽然最近没有即售会,不过我想将它铺到专门贩卖同人志的商店卖卖看,不过不知道能有多少销售量就是了我只有在网站上发出告示而已。重点是,我之前答应姬野,要给她一本血腥莓果签名的新刊作为谢礼。」
「沙奈歌最近要参加一场试镜会。」
「咦真的假的?那最近应该很忙啰?她应该为了事前准备跟练习忙翻天了吧?比如说剧本之类的也应该拿到了吧?」
「是跑龙套的配角。」
「这样啊不过试镜会毕竟是试镜会,应该很重要吧?大概跟考试差不多。广野,你要好好帮助她。」
「为什么是我?」
「咦?你不是跟姬野正在交往吗?我有听她提过。」
对哦。
说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我跟沙奈歌正在交往。不过所谓男女之间的交往,具体而言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状况呢?
我只是因为太阳城的偶遇,半推半就地成了她的男朋友,其实并非真的是一对恋人;之后的约会也只是即兴表演的练习而已。
不过话说回来,所谓真的像是一对恋人的关系,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不,在此之前,所谓恋爱
我开始搜寻储存自己十八年人生数据的内存,其中没有任何与「恋爱」两字吻合的搜寻结果。无论是内存或硬盘之类的储存装置,都没有相关数据。搞不好我的人生数据文件系统某处,出现问题,连同该档案的Inodc(注8)一起不晓得丢到哪里去了。至于我的lost+found资料匣(注9)究竟位在何处,就连本人也不知道。
面对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只有两种作法:一是调查,二是询问。既然我的救世主如今就在眼前,最妥善的方法当然就是找他寻求解答。
「老爹。」
「怎么了?」
「所谓恋爱是怎么一回事?」
「恋爱呀」
电话那端传来一阵叹息声。
「所谓的恋爱其实就像你心灵里头绽放的一朵小花,我们的心里如果开了这么一朵惹人怜爱的花朵,想必是一件很棒的事吧。」
等一下,我的救世主!你那句「想必」是怎么回事?拜托你藉由你的经验形容这件事情!所谓希望之类的说法现在根本无关紧要!
注8:Inodc,为indexnodc的缩写,Linux系统用来记录档案大小、使用者识别码、存放磁盘区块等资料的系统档案。
注9:Iost+found数据匣,为Linux系统数据匣,用以存放操作系统出现下正常错误时产生的遗失片段;该数据匣通常有固定的相对位置且无法删除。
不过我仔细思考,这位老爹年过三十却还是孤家寡人一个。该不会是老爹不是不结婚,而是找不到结婚的对象?该不会我把你当成救世主,也是我一相情愿的误解?
「老爹,你该不会」
「你、你想说什么?恋爱是吧?不过就是恋爱嘛!这我当然知道啦!就像《恋爱吧,少女!》(注10)什么的。」
「我说,老爹」
「不对、不对!你不要乱想,一切交给我就对了!我只不过稍微动摇了一下,不对,我才没有动摇呢!哈哈,所谓恋爱这种事呀,先喜欢上对方的人就输了!」
「那个,老爹」
「怎、怎样啦?你怎么可以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话?感觉很差耶。你别看我这样,我多多少少也是有谈过恋爱的。我已经不是处男了!真的、真的啦!」
「老爹,你听我说。我觉得很痛苦。」
「咦?」
「我真的很痛苦。现在我的脑袋正处于天旋地转的状态。只要我一听到沙奈歌的声音就不能自已,完全没办法维持理性,可是我还是想听她说话。」
注10:「恋爱吧,少女」,点出伊凡屠格涅夫长篇小说《前夜》一作的日本版舞台剧中,松井须磨子演唱的「贡多拉之歌」首句歌词)「人生如寄。恋爱吧,少女!」该句就此成为家喻户晓的名言。
「广野」
「到底什么叫做恋人?所谓的恋爱又定怎么一回事?现在的我究竟怎么了?」
从表面来看,所有的状况我都可以理解。我跟沙奈歌之间虽然只是半推半就地开始交往,不过既然开始交往,就算是一对恋人,至少这样的关系在沙奈歌的定义下成立。那么我该从这样的定义中,导出何种结论?王于这个结论,又会将我的人生带往什么样的方向?
换言之,现在我必须面对的另一个问题就是,既然我跟沙奈歌之间的恋情已经成立,那么我究竟该如何处理这样的关系?
总觉得现在的我似乎无法一如往常,继续维持自我定位。这样的状况难道是我所希冀的吗?像现在这样无法搞清楚自己的定位,甚至不知道未来该往哪儿走,难道是我所期望的状况?我到底怎么了?
「广野。」
「老爹,我」
「广野,我想我没办法给你最妥善的建议。老实说,你现在面临的这个问题是我的经验无法提供解释的。不过我能体会你现在的心情,因为这样的心情,我也曾经经历过。」
「老爹,你的答案是?」
「我想你想要的答案应该不在你身上才对。」
「是没有。」
「这毕竟是你们两人的问题,所以就算你一个人想破头也得不到答案。你看,你不是连自己究竟在烦恼些什么都无法掌握吗?」
「也许,真是这样也说不一定。」
「那你现在这么烦恼也徒劳无功。可是你有一个可以陪你一起找出解答的对象,只要两个人一起去找,问题一定可以迎刃而解。所谓两个人一起寻找问题的答案这种事,并非彼此互相迁就。你看,使用结对编程概念制作出来的软件,不是也有相当出色的成果吗?没错,你应该要找沙奈歌陪你一起思考才对。虽然过去的我始终都是自己一个人空转啦!」
结对编程,两人共同看着一个屏幕一起编写程序那种怎么想都觉得问题很大的程序开发方式。这种手法对我们这种孤傲不群的计算机黑客来说,真的有用吗?尽管我非常怀疑,不过肯定这种作法的人其实不少,有一试的价值。
不过老爹,有件事我是非常清楚的。
两人紧握着双手不断旋转的过程中,没有一个是回旋的中心,那个回旋的轴心在两个人中间。
而这个轴心是什么,他们非得一起协力找出来不可。
「老爹,感谢。」
「加油吧!」
挂上电话,视线再次回到计算机屏幕,我的心情顿时变得轻松:虽然不能说豁然开朗,不过此刻确实稍微得以平复。
我将方才写好的变身程序压缩成一个安装文件,上传到网络上。售价姑且就订个两百圆吧!以前业余工程师写的软件以一千圆为分野,区分成收费与不收费两种。不过当百圆单位的收受在网络上变得容易之后,这类廉价的软件也相对增加。这种百圆基准的购买行为,并没有实际带来花钱购物的感受,事实上购买人也只是单纯觉得程序有趣而掏腰包,如此而已。不过这种不无小补的收入,却也成为推动业余工程师创作的动力。
看,马上就有一名买家出现。
想当然耳,过去的我从未参加过什么试镜会。不过如果将这种甄选活动假设成类似期末考的场合,我应该能给沙奈歌建议就是,不要被当下的气氛牵着走,应该要反过来用自己的步调征服环境带来的压迫感。所谓环境的压迫感其实是现场所有人身上所表现出来的气势。我们必须吞掉这些人表现出来的气势,将其蓄积转换成为自己的能量。
我深深地吸一口气,静止十秒后以二十秒的时间呼出这是瑜伽术中的一种呼吸方式。OK,我的能量填充完毕。
不过说回来,我填充好能量一点屁用也没有。
我慌慌张张地将身上的穴道打开,将那股能量释放出去。
冷静下来之后我开始环顾四周。
此时试镜会的参加者休息室看来几乎就是半个母姊会现场,话虽如此,参加甄选的人也不可能真的带自己的亲戚过来陪考,所以这些非参加人员,应该都是经纪人或其它类似的角色吧?其中也有一些是像我们这种,纯粹以友人之类的身分陪同参加。所谓「我们」,除了我跟沙奈歌之外,其他还有椎名、大关,四人一起坐在休息室内的一张长板凳上不过大关究竟是来干嘛的?
「他是来陪妳的吗?」
「才不是咧。」
尽管椎名果决地加以否定,不过事实是否真的就跟她所表现出来的态度一样呢?附带一提,山野边老师跟伊葛雷司社长并没有到场,这两个人真是够没有责任感的。
话说回来,椎名处在这种试镜选考会的场合底下,竟然表现出一副十分冷静的模样。此时的她依旧泰然自若,明显属于那种能够以自己的步调征服周遭环境的人。
相较之下,沙奈歌明显属于被环境带来的压迫感给吞噬掉的那种。她坐在我身边,正襟危坐一动也不动。
「喂!」
听到我的叫唤,沙奈歌转头的动作,彷佛可以听到机具生锈般轧轧作响的声音。
「咦?」
「报告现在的状况。」
「咦?」
妳必须将自己现在所处的状况分析给自己听。所谓紧张这档事,多半源自于自己对于当下可能发生的状况感到不安。所以妳必须要分析自己现在所处的整个状况,预测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如此这般,大部分的不安情绪便得以迎刀而解。
妳必须要先观察整个环境。这个试镜会有多少人来参加?虽然这种说法不太妥当,不过我们只是这些众多参加者之一。扣掉一半陪试的人,至少有三十人左右。除了椎名这种等级的人以外,大家都跟妳一样紧张。
好了,自己分析看看。
「今天是试镜会。」
「Y。」
「我也参加了今天的甄选。」
「Y。」
「我早餐有好好吃。」
「这、这样啊!」
「竞争者很多。」
「Y。」
「而且我们争夺的是主要配角。」
「什么?」
喂喂,这跟我听到的差很多呀!妳不是说是个不起眼的配角吗?我现在帮妳想好的应对方式,完全都是照着那种根本不需要紧张的配角甄选会准备的呀!
「老师搞错了啦!虽然我也是。今天的甄选会,其实是要挑选出《魔法堕天使波普利普琳》。VA版的希特伦角色。因为她在原作真的是个不起眼的配角,所以大家才会搞错。不过这个OVA是特别篇,希特伦被拔擢为主要配角了。怎么办?事情有点大条了!」
什么叫有点大条?虽然妳说的话里面有好几个单字我都听不太懂,不过现在这种状况应该不是有点,是很大条吧?听到沙奈歌叙述的状况后,我又重新环顾周围的人群,彷佛每个人都是势在必得的样子。像那个蹲在角落一个人不断嘟嘟哝哝的家伙,旁边那个是自己做的魔法杖吗?啊这么说来!
「妳今天穿的衣服是?」
「嗯,设定上是希特伦的角色扮演。虽然不是原作登场时的服装,不过也是后来以背景出场时的便服。所以这点没有问题,还可以应付。」
不对、不对!衣服可不可以应付是另一回事,现在重点是不要紧张啦!不过话说回来,今天甄选的是主要配角,肯定不会只是随便出个声音让评审听听看而已吧?
「台词的练习呢?」
「嗯,事先已经拿到剧本了。」
也就是说,妳早就知道这个角色的重要性了!果真如此,妳早该在拿到剧本的时候,就告诉我妳搞错了呀!没问题吧?可以应付得来吗?
糟、糟糕!现在好像连我也紧张起来了。怎么会在我好不容易冷静下来,正打算重新审视我们之间的关系时,发生这种事?
「那,妳会紧张吗?」
「会呀」
《这家伙现在可僵硬着着呢!》
我好像逐渐搞清楚黑麻糬出现的原因了。至于该给沙奈歌的建议,我是不是干脆把它当成传声筒好呢?
「有练习过了吧?」
「嗯,大概练了一整个礼拜。」《那一个礼拜可不得了。她几乎跷掉学校丈半课程,一直叮荖原作练习呢!她甚至还参考原作跟广播剧里面的其它图色.模拟这些角色跟希特伦之间的应对方式,制作出一整张的角色卡喔。》
「妳还真拚呢!」
「所以人家现在有点睡眠不足,不过现在可是紧张得一点都不会想睡觉呢!」《她甚至在半夜还丈声练习,结果害她妈妈被邻居抱怨了。》
「太拚了。」
不过这位小姐,既然是意料之外的重要试镜,那对椎名来说不是也一样吗?
「喂!」
「怎样?」
我转头面对一旁的椎名开口问道:「妳会紧张吗?」
「当然会。这不用问问?」
「这样啊!」
「是呀!」
「不过话说回来,椎名在这种时候的自我调适相当理想呢。」
面对大关的忽然插嘴,椎名迟疑一下后答了声谢谢。哦?这该不会是害羞吧?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呀?
不过话说自我调适,这对现在的我来说也是必要措施,沙奈歌也是现在最需要的应该就是她了。
「黑麻糬。」《请问有什么事?》
「你能帮得上忙吗?」《我也想.不过问题是我该做什么好呢?这怎么说也都是她自己得要面对的问题呀!》
「喂!」
我同时叫了沙奈歌跟黑麻糬。
得跟她说些什么。毕竞手牵着手旋转的恋人之间,他们的中心点是在彼此之间。我得将这种若是遇到麻烦,应该两人一起协力解决的感情传达给她。不过如果说得太过唐突,沙奈歌应该没办法立即体会,所以我得稍微兜个圈子。
「妳听好了。」
「什么啦?」
「如果地轴倾斜的角度是0」
「什么?」
「不,不对。应该说,假设地球岁差的角动量是。」
「人家听不懂这种数学问题啦!」
「不对,我要说的是,手牵着手回转的两个人」
「太复杂的话题人家听不懂啦!我要再确认一次剧本,你不要吵我哦!」
我错了。我好像错得离谱!纵使想借着优异的感受从适切的角度切入话题,不过看来这种作法很明显也是一种Antipatterns。
《唉唉唉,别泄气。你的讲法没错。我听得懂,我真的听得懂啦!》
「这样吗?」
《是啊,你是要讲男人跟女人时而交时上下位置翻云覆两的话题对吧?》
黑麻糬,我说黑麻糬呀,你生得黑又是颗蛋形,讲这种话题也许还无伤大雅,不过我可是个健全的青少年钦。这种充满刺激性的话题就省省吧!我跟沙奈歌不会谁在上、谁在下地翻云覆雨啦至少现在不会。
于是我只能再回头,拚命思索能给沙奈歌的言词,偏偏我的脑袋完全不堪使用。我真是个没用的家伙!到底来这里干嘛?是呀我到底是来干嘛的
「我们即将开始进行这次的声优甄选活动,请各位参加甄选人员往甄选会场移动。」
一名身着西装的工作人员忽然现身。在他的指导下,沙奈歌、椎名,还有其它参加者不约而同地站起来,跟着那名工作人员的脚步开始移动。椎名是那种一旦上阵便绝不回头的典型。至于沙奈歌,她则一度回头,将视线投射到我身上,看到我对她点头示意之后,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靥又转身离去。
不过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表情,此时的我心里却觉得满足。然而这样的反应并不稀奇。对吧,老爹?。
不过先不说这个,黑麻糬,你怎么会留在这里?
《唉,我想我也许还是不要跟着沙奈歌一起去比较好。》
也是。有这家伙跟在身边,对沙奈歌而言不见得会有正面的影响。
结果实际甄选的流程总共耗时三个半小时左右,结束之后所有参加者才又回到休息室来。
回到休息室的椎名,脸上照旧摆出那副扑克脸。至于沙奈歌则是彷佛来到世界尽头,看到海水全灌进底下一个万丈深渊而露出绝望的表情。
「怎么样了?」
「他们要我演戏给他们看」
「什么?」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既然是声优甄选会,肯定会要求声优配合甄选角色的声音特色演戏,当作考试项目吧?
「大概有十个左右的大人物坐在前方,要我从一堆道具里面选出适合的几样搭配剧本,当场演给他们看」
「做呀?」
「怎么可能办得到?我没有做过这种练习呀!」
「即兴表演呀?」
「人家有想要练习呀!可是你不愿意配合啊!」
咦是我的错吗?有没有搞错呀?
《唉,别什意。沙荣歌只是想发泄自己的情绪而已。」
此时的椎名依旧独自收着东西准备离去,不过一旁的大关却跑来跟沙奈歌搭话。
「小沙奈,如果妳想练习演戏,要不要加入我的剧团?」
唉呀呀,这句话让我不禁发出叹息。原因无他,因为大关身后的椎名听到这句话,整张脸仿佛进入严寒的冬季般冰冷。
「小沙奈长得很可爱,如果站上舞台一定也会很受欢迎。如果加入剧团,妳一方面可以练习演戏,也可以跟那些想成为声优或演员的团员打成一片。」
这家伙竟然用沙奈歌最想听的词汇来钓她。
「加入剧团要做什么呢?会有公演之类的活动吗?」
「嗯,会啊。我们有发售票券,所以会有很多一般观众入场参观喔。不过前提是票要卖得好,这点挺不容易的就是了。」
「椎名学姊也有加入吗?」
「咦?啊,是没有啦椎名,妳对剧团有兴趣吗?」
忽然成为话题中心的椎名,面对这个问题露出短暂困惑的表情,不过最后却也表示自己是有点兴趣。
「那妳们就一起加入吧?不对,其实应该说刚好我们剧团缺人,如果妳们愿意加入,我会很感激的,真的。」
包含现在这种劝说手腕,这家伙做事的方法真是高明。拜托你把那种高明的做事手腕分个百分之一给我吧!
当我们走出甄选会场,大关忽然开口问道:
「我们接下来要直接回去了,你们呢?」
「我也是。」
「啊,我们还有话要说,会找间下午茶店稍微坐一下。」
「这样啊,那就先拜啦」
沙奈歌目送大关跟椎名离开后,转头对我说道:
「可以吧?你没问题我们就走啰。」
「妳把顺序搞错了吧?」
正确的做事方式不是应该先问问邀约对象是否能够配合,再安排行程的吗?
「有什么关系,我们走了。」
算了,反正我也没办法拒绝她。加上现在的我接下来没有预定行程,是个游手好闲的高中生,根本没有理由拒绝。
我们挑了一问自助式的下午茶店,跟沙奈歌分别点了一杯黑咖啡跟拿铁,端着托盘找到一张适当的位子面对面坐下来。这种自助式的下午茶店比较不用担心谁要付帐,对彼此来说比较轻松。
「唉」
黑麻糬蹲在沙奈歌身边,一同摆出精疲力竭的表情。
「广野,我们现在应该算是在交往吧?」
「嗯,大致上,Y。」
「唉到底怎么样才算是恋爱呢?」
这是个好问题,我也不知道答案。不过我想,手牵着手一起回旋是很重要的事。
「刚刚的试镜会呀,评审教我实际演一场戏给他们看。场景就是希特伦面对喜欢的学长告白的场面。她知道学长喜欢迷迭香,结果在告白前百般犹豫之下敌人来袭了。希特伦在告白的同时,变身成迷迭香一起迎战我完全没办法演好这个场面。我没办法将自己的感情投入那个角色,显得很不自然。最后还被评审反问我一句:妳有谈过恋爱吗?这跟社长还有老师对我说的话一模一样。」
这这可棘手了。这个问题不但棘手而且沉重,甚至难以驾驭。
沙奈歌趴在桌上,用手指有意无意地翻弄着空砂糖纸袋。至于那颗黑麻糬则彷佛配合主人的动作般,在沙奈歌的身旁怱左怱右地转来转去。
时间缓缓流逝。
我陷入沉思。沙奈歌渴望的究竟是什么?此时此刻,我又能说些什么话给她听?沙奈歌没有的经验我也没有,至于老爹跟我们比起来也半斤八两。虽然椎名跟大关可能这方面的体认比我们丰富些,不过不巧这两人都不在场。然而就算他们在场,总觉得要问他们也令我感到难以启齿。
毕竟,即便没有经验、即便没有
「即便没有经验,只要亲身经历过就会了解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唉是啊。」
沙奈歌的头整个垂下来。
「所以像我们这样玩情人游戏还是不行。」
「情人游戏?」
「就算我们这种情人游戏再怎么持续下去,也不会了解恋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吧!」
「情人游戏。」
「嗯对不起哦,我不该把你扯进来的。」
沙奈歌说着说着抬起头,大大伸了一个懒腰。
「不玩了!不玩了,不玩了即兴表演练习也好、情人游戏也罢,我们就不要再继续玩下去了!唉唉接下来我该做什么好呢?干脆加入大关学长的剧团好了。」
妳是认真的吗?妳真的觉得这样最好吗?
是真的吗?妳真的打算就这么结束吗?
沙奈歌,妳不是真的想要成为一名声优吗?妳不是一直想要加入职业声优的朋友圈吗?大关的剧团终究也只是业余团体,难道这真是妳想要的同伴吗?
「其实,人家本来还挺期待的。之前我在游乐园活动上的表现,让我觉得非常高兴,甚至以为自己真有才能,将要上演灰姑娘变身的戏码呢!」
不,妳真有这种本钱!妳根本不用担心这个问题呀!就连仙杜莅也有她必须经历的苦日子,而妳就算真的想要成为一个公主,那也一定没有问题的!
「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得好好努力才行。」
「我可以帮妳。」
「咦?广野你不用勉强啦!之前要你陪我玩情人游戏真的很不好意思。」
「不是啦,不是情人游戏!」
我一口气饮尽桌上的咖啡,借着咖啡因提振精神一口气豁出去了。
「我喜欢沙奈歌的声音,我喜欢妳的笑声,喜欢妳生气时的声音,喜欢妳所有的声音!」
「等、等一下啦你没头没脑说这么令人感到害羞的话干嘛只有声音而已吗?」
「只有声音又有什么关系?妳的声音真的很吸引入,很有魅力。妳的声音是特别的。妳一定要成为职业声优!不要再只当个声优之卵,一定要成为一只能够翱翔天际的沙鸥!所以我一定会帮妳!」
「广野你讲这种话会让人家害羞到不行啦!」
「只要我们同心协力就可办得到。如果有我帮妳,我们可以办到的。现在下结论放弃还言之过早。所谓恋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个答案就在我们之间,我们要一起把它找出来。」
「所、所以,你的意思是说,这个世界的中心就在我们两个人之间是吗?」
不对,这种说法有点过头了。
话说回来,虽然这种说法有点过头,不过这样也好。虽然一对不起眼的小情侣向旁人主张地轴就在自己的脚下,肯定不会有人相信,不过这样的说法毕竟还是不错。
我是孤傲的黑客,沙奈歌是孤傲的声优,我们的脚下便是世界运行的中心。
「怎么样?」
「人家不知道啦!」
「怎么说?」
「嗯,因为就算我们再怎么努力,对我来说,重点还是得要满足其它观众需要的东西。我终究还是得要想办法讨观众欢心才行。」
「这样啊!」
「不过,有人陪在身边的感觉真的很好。」
「是吧!」
唉,也对。所谓现实就是这么一回事。比起我,沙奈歌显然更了解现实的残酷毕竟她大我一岁,还是个腐女。跟我这种做出变身动作就羞愧得拚命打滚的半吊子,还是不一样。
「所以我们还是得要结束情人游戏吗?」
「嗯,就到此为止吧!」
「也好。」
「结束这种情人游戏,我们正式开始交往吧,好不好?」
「正式开始交往。」
此时我尚无法体会这句话的真正涵义,伸手抓起杯子,试图填补双唇间的空隙。虽然杯子里的咖啡已经空了,不过就算还有咖啡,那黑褐色的液体肯定也会从我的嘴角溢出来。察觉到这点让我稍微安了点心,又将杯子放回到桌上。
「嗯,我们不要再像以前一样,玩那种幕后排演般的情人游戏,来谈一场真正的恋爱好不好?」
此时她的声音较平常低沉,带着有些许羞怯之情的轻柔频率,余音缭绕紧拙著我的心跳。
这是挑衅,这是对我的挑衅,沙奈歌用她最具威力的武器,企图诱发我的意愿。
既然如此,我就只有两个选择:接招,或当作没这回事。
不过这个问题其实早就决定好了。
「OK,就这么办。」
因为我无法违逆沙奈歌的声音。
我是否只被沙奈歌的声音吸引,抑或是她还有其它部分吸引我,像这种困难的恋爱二级检定问题,留待以后再来仔细思考。
沙奈歌身旁的黑麻缙砰砰地跳来跳去,随后逐渐变得透明,然后消失。它最后那一瞬间的表情,仿佛带着意有所指的微笑,不过我想可能是我多心。
我们走出下午茶店时,沙奈歌依旧维持前一刻我所熟悉的模样,通往车站的路上也是一样。然而,当我们彼此刻意并排走在一起时,两人的指尖有意无意地不时接触着。不过若是怱然将手牵起来感觉也很奇怪,所以终究还是维持这种若即若离的关系直到车站。
这般手指尖不断接触摩擦的感觉,莫名搔弄着我的痒穴。
「该说『我们今天的进展差不多到这里就是极限了』吗?」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因此没有回话。不过当下我的表情肯定相当诡异。
老爹,这肯定就是所谓的恋爱吧?
也许比起老爹,我还早了一步体认这种感觉。
其实冷静下来之后,我才发现对于「究竟何谓恋爱」这个问题,我终究找不出答案。这该是我们日本人特有的「踢皮球」心态吗?「要做随你,但责任请自己担?」
那天之后的一个礼拜,我每天都在放学后到沙奈歌的专校门口接她放学。不过她们学校的学制并不是每天都有课,没课的时候她会先去打工,下班时间会比平常来得晚些。通常在她下班之后,我会陪她一起散步,然后再送她回家。怎么说这都只是我们正式交往的第一个礼拜,我想还是得要先从一般既定的形式开始。不过真这么尝试,其实还觉得挺快乐的。光是每天都能跟自己谈恋爱的对象见面,就是一件令人感到愉悦的事情。
我今天照常来到沙奈歌就读的专校高楼门口等她放学,而沙奈歌跟着她的朋友一起走出来。
「哇,是男朋友先生耶你每天都这么有精神呀?」
「当然。」
紧接着椎名跟大关也出来了。沙奈歌的两位朋友看到他们,态度马上出现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彼此使了个眼色之后,一同摆出别有寓意的动作。
「啊,那我们就先走啰,拜」
「咦?嗯拜」
尽管沙奈歌也挥手跟对方告别,然而此刻她所表现出来的模样却显得有些异常。正当我打算开口问她原因,却冷不防地被大关拍了一下肩膀。
「嗨,辛苦了。你们两个最近关系变得很亲密?怎么了吗?」
大关这般戏嘻的举动看在椎名眼里,似乎是因为没有接下来的动作而让她感到安心。不过也可能是我想太多。
「咦?没有啊!我们没有怎样啊。只是我该怎么说呢?」
沙奈歌看来一副刻意表现出害羞的模样。看来就是装出来的,那种表情反而会让旁观者看了觉得不好意思。其实她一点都不觉得害羞吧?妳其实很想直接把我们的关系告诉对方吧?是轮到我出马的时候了。这种事一般应该由男方来说吧?
「我跟沙奈歌」
「等一下,你不要讲啦!」
沙奈歌尽管嘴上阻止,其实心里明明就是一副期待我赶快说出口的反应。那我要说啰?我直接了当地说啰?没关系吧?可以说喔?
「我们正式交往了。」
「你猪头啊」
沙奈歌一巴掌打在我身上。
看来我又搞错了。老爹,恋爱还真是门难解的习题呢!
不过说到恋爱难,椎名的想法也让我完全摸不着头绪。她明明看到大关嘴上跟沙奈歌打得火热时,会表现出一副气冲冲的模样,不过却也没听说过他们正在交往的消息。椎名根本也没表现出想要进一步接近对方的模样,至于大关的想法,我更是完全猜不透了。
唉,不过这对现在的我来说,更是无关紧要的问题就是了。「啊,找到了,找到了。喂椎名、姬野」
听到山野边老师叫唤,被点到名字的两人不约而同地回过头去。我的视线跟着她们的注意力,一同转移到山野边老师的方向伊葛雷司社长也在。
「嗨,各位,你们今天也保持着旺盛企图心吗?」
没那种东西啦!
「刚好妳们两人都在,上个礼拜的试镜会结果出来了。」
「老师,等一下啦!你不要忽然就在这种地方揭晓好不好?」
「这种事情最好速战速决。很遗憾地,妳们两个都没有被选上。」
「老师,老师!能不能拜托你神经不要那么大条好不好?小沙奈、椎名,妳们可别泄气呀!」
大关慌慌张张地试图缓和当下的气氛,这个举动让他显得非常滑稽。
「不会呀,我没什么好泄气的。」
「我其实早就知道自己大概没希望了。」
「另外还有一件事,是跟椎名有关的。接下来就交给佐佐木社长说话了。」
「对对,所谓试镜会这种东西,其实就跟乐透一样。如果不买就不可能会中奖:如果不参加,也就没有被选上的机会。这其实也是一种经验而已,要保持企图心不过椎名另当别论。我透过熟人套了评审的话,听说椎名的技巧完全没有问题,不过声音跟这次走可爱路线的角色不合就是了。」
「嗯。」
这样的结果听在椎名耳里,不算是什么褒奖。话说回来,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用心分析别人言词背后的心理了?此时两位大叔说的话实在让我觉得不快。
「唉,就是这么回事啰。总而言之,这也是妳的企图心使然,对于充满企图心的椎名,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妳。要不要到我们家来呀?」
「什么?」
「妳不是马上就要毕业了吗?我是问妳要不要加盟我们伊葛雷司公司。」
「啊、这个可是。」
「妳好好考虑吧!总而言之,我们公司非常渴望得到像妳这种实力派的声优就是了。」
这位大叔说完,道了声再见便挥手转身离去。
我跟大关稀奇地彼此四目相望,稀奇地思考起同一个问题这么一来,我们该如何对椎名跟沙奈歌两人开口才好?
先开口说话的人是沙奈歌。
「大、大关学长!你之前有提过剧团的事情对吧?我想加入。我非常想要进入你的剧团,请收我!」
「好是好,不过为什么妳会忽然提到这件事?」
「因为我的演技终究不到家,我想借着剧团里的同伴一起相互切磋,彼此刺激对方提升我的演技我想试着在客人面前表演。」
「很积极呢!不过参加剧团可是很忙的哦。也许妳接下来就没有时间跟朋友一起玩乐了。」
「嗯,没关系。反正因为试镜会的关系,我跟朋友本来就疏远了,所以我想专心学习演技。」
原来她刚才跟朋友分手时,那种异常的态度就是因为这个缘故。不过看起来她跟那两位朋友还是处得很不错所谓的女人还真是难懂。
不过话说回来,因为那边的关系陷入胶着,才想从这边下手,这种作法我实在不予置评。难道妳所说的同伴是这种关系吗?虽然这不是我的问题,不过我总觉得以一个当人家男朋友的立场,我不表态不行。不过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这种关系对我而言实在太棘手了。
「嗯好吧!那就这么决定了,小沙奈,妳就从下次的团练开始见习吧!」
「等一下。」
这次换椎名说话了。
「我也要加入。下次的团练我也要去。如果可以让我先看过剧本,就算我从那次团练就一起参加也行。」
「这样啊我是无妨啦,不过这样好吗?」
大关说着说着将视线投射到我身上,而我只响应了一个不置可否的表情。于是大关的视线便开始到处游栘,最后更被两个女人逼得只好抬头仰望天空。这家伙怎么这么没有心脏呀!真的是领奖学金的优等生吗?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就这么决定。不过,那个,大家要好好相处喔,这点没问题吧?」
为了让大关向两人说明剧团实际的活动情形,我们便朝附近一间家庭式餐厅开始移动。
事情演变至此,我的胸口逐渐纠结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何周遭的空气会变得如此稀薄呢?
我跟在三人的身后缓步走着,同时也独自沉思起来。虽然我总是一年到头从没有停止思考,不过我生性如此,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也许心脏最小的人是我也不二正。
不过话说回来,沙奈歌的梦想难道不是打算跟我一起完成吗?我知道自己无法给她什么具有建设性的建言,不过难道我不能成为她唯一一个共同努力的伴侣吗?
像这种感情好的几个朋友、彼此志同道合的剧团如胶似漆地用两人三脚的方式前进,说什么我也不能认同:这边搞不下去了就窝到另一个团体中,这样真的能找到适合自己的同伴吗?每当一遇到困难,便用这种博奕式的手法寻求同伴,我到底为什么会被这样的沙奈歌吸引呢?
唯有这种时候,我会对那位长毛社长的话感到认同:抱持企图心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不过这种强烈的企图心是否只适用于个人,或彼此相伴的两人共同做事,这点我真的不晓得。
所以现在我无法对沙奈歌的行动,做出赞同或否定的意见我甚至连一点点的建议都给不出来。
在与她一同行动的朋友圈中,究竟该将自己定位成什么样的角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