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日 晴天
该不会是千寻同学在搞鬼吧?
怎么可能……有那种事嘛。
说什么搞鬼,我写了奇怪的事情呢。并非事情已经结束,而是那种事根本不存在嘛。
一直不太对劲的学长姐们,最近似乎已振作起来,让我觉得非常开心。他们明明比较辛苦,却总是在顾虑我的状况。
「最近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吗?」「周围有没有言行举止怪异的人?」他们问了很多问题,但我实在想不出来,所以回答他们「没什么不对劲的」。
在学长姐他们振作起来之后,千寻同学却像是成反比一样越来越沮丧。他好像在害怕什么,变得非常神经质,我最近也不太敢靠近他。
该不会真的是他……
……应该不是吧?
就算有亿万分之一的机率被我猜对了,但我根本什么也办不到。
我并非什么都不做,虽然试着挑战过,但还是没用。
所以结果还是一样。无论我知道或不知道,我一样什么都办不到。只能在旁观看,当个旁观者而已。
自己今天也待在跟平常一样的位置。
+++
星期一,文研社的五名二年级生一早就在社办集合,因为他们担心〈风船葛〉造成的怪异现象再次发生。八重樫太一也来参加稻叶主导的这场会议,这样的会议到底已经是第几次呢?
五人首先向其他人说出最近感觉不太对劲的事,于是发现有些行动本人明明没有印象,其他四人却有记忆。倘若只是这样,有可能是太一等人被某人操纵;但太一等人的记忆并没有空白的地方,而且确认过各自的不在场证明后,似乎可以推测是「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有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冒牌货在行动,和自己以外的四名文研社成员进行接触」。虽然也有人提出「会不会单纯是自身的记忆遭到窜改」,但总之先排除这个可能性。
「无论哪次情况,都是对方和我们一对一的模式,这说不定是限制。」
稻叶这么说,暂时放下手中的粉笔。
桐山「嗯~」地低吟之后,低声说道:
「不过我碰到的四个冒牌货,都跟本人一模一样。虽然觉得对方说的话很奇怪,但怎么看都是本人呀。」
「就我的立场来说,真希望太一能用爱的力量,识破冒牌的稻叶儿!」
永濑自作主张地这么说,青木则在旁抱头说:「啊!这么说来,在我们之间爱的力量不管用啊!」但桐山逼问他:「『们』是什么意思?你是把谁当成对象在使用这个复数形呀!」
「就算永濑那么说,但无论是外表或味道,都跟稻叶一模一样……」
「味、味道?莫非我散发出强烈的臭味吗?」
直到刚才还威风凛凛地指挥着现场的稻叶,忽然慌张失措起来。
「呃,不是啦,说是味道,也是那种……非常香的味道哦。」
「好恶啊啊啊啊啊!」
永濑大声吐槽。
「是、是吗?对太一而言,我散发着香味呀……真希望能早点散发出交杂着太一味道的味道。呵呵~」
「好色啊啊啊啊啊!」
永濑再次大声吐槽。话说回来,刚才那句话算是「好色」吗?
「先别管那些,快来想个对策吧。」
桐山的呼唤让大家开始思考该如何应付这次现象。
算起来这是第五次发生异常现象,众人已经习惯这样的事态发展,而且已成长不少,因此讨论进行得非常顺利。
「既然只有一对一时才会出现,那在两人独处时提高警觉就行吧?」
「虽然避免一对一的情况是最基本的啦~但也不能断言这样就绝对安全吧~」
「啊……要是在意这点,我不就暂时都不能和太一两人独处吗?」
「哎呀?那反过来想,只要我们行动时,经常保持三人以上就行吧?」
「倘若是那样,虽说是三人,但我还是能经常和太一在一起呢♡」
「我也赞成哦,稻叶!这么一来……最近和唯接触的机会变少的我,也能增加跟唯相处的时光……」
「稻、稻叶,那个……如果能那样我是很开心,但不会太困难吗?倘若像那样试图聚在一起,两人独处的场面也必然会增加吧?」
「就是要跨越那样的困难——」
「稻叶儿听好!暂时将『娇叶儿』封印起来!这是命令!」
「是、是,只要认真思考就行了吧?我想想……啊,这么说来,那个冒牌货在模仿某人时,会有本人的记忆吗?或许可以提出只有当事人之间才知道的问题,如果对方不晓得答案,便能分辨真假。」
「记忆……原来如此。那么,来讨论一个只有我们才知道的暗号如何?」
「用暗号判断吗?这主意不错,伊织,有一试的价值。不过,那家伙引发的现象,都是照他的意思在订定规则,要用这个方法立刻解决问题,似乎挺困难的。」
「啊!千寻同学跟紫乃应该没有变得不对劲吧?因为目前还没看过疑似他们两人的冒牌货,我觉得他们应该没有被卷入。」
「说的也是,聊天时若无其事地打听看看吧。」
「无论如何,假如只有我们五人的冒牌货,只要换个时间重新确认,应该可以解决大部分的问题。」
「还不能确定只会出现我们五人的冒牌货哦,太一。」
听稻叶这么说,让桐山露出有些不安的反应。
「可能会出现我们五人以外的冒牌货?那、那样不是很恐怖吗?说不定最近一起聊天的朋友,也有可能是冒牌货……」
永濑接着说道:
「的确……如果只是我们的问题,还有办法应付,但牵连到其他人可就不妙。一个搞不好,可能会变得无法相信任何事。」
「虽然是我提出来的假设,但也不一定真的有我们五人以外的冒牌货啦。倒不如说,我们甚至不知道那些冒牌货是凭藉何种意志在行动。是〈风船葛〉创造出来的自律型人偶吗?或者单纯是〈风船葛〉操纵给我们看的影像……但无论如何,我们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稻叶这么说,于是桐山问;
「是什么?」
稻叶一个个仔细地注视其他成员,太一跟着看向大家的脸,其他人也一样。
在文研社社办摆出五角形的五人,互相看着彼此的脸。
然后,稻叶开口说:
「是信任。」
信任。
「这种情况很难教人不疑神疑鬼,但我们要相信自己认识的人和朋友。这可不是要你们相信对方说的话哦,你们懂吧?」
全员都点头。
「要相信对方,然后采取行动。」
全员都理解稻叶这番话的意思。
「无论如何,还真是令人伤脑筋啊。」
稻叶摇了摇头,笑着说道。
「〈风船葛〉到现在,还想要对最强的我们找这种无聊的碴呢。」
□■□■□
「这么说来,你们还没忘记运动会的赌注吧?赢的那方可以下命令哦~」
永濑看来很愉快地说道。
放学后,因为啦啦队比赛的练习时间重叠,太一和永濑、稻叶正站着聊天。
「那个啊……三学年一队的制度实在是……」
稻叶有些不满地低喃,因此太一问道:
「怎么了吗?」
「我们班是挺有干劲的,三年级也还算可以……但一年级的一点干劲都没有。他们的气氛已经完蛋了。」
「即使小千和紫乃在也一样?」
「他们哪有那么大的影响力啊。而且千寻实在太糟糕了,明明身为啦啦队比赛的代表,却根本不打算认真练习。他以为摆出一副佣懒样很帅气吗?啧!」
太一安抚着咒骂的稻叶:
「别这么说啦,毕竟他似乎只是猾拳猜输了。」
「总之,绿队得想办法让一年级的拿出干劲才行,但不管我们二年级的怎么好说歹说,他们还是依然故我……啊,要集合了吗?先走啦。」
稻叶说完,飞奔回到自己班上的集合地点。
「嗯~稻叶儿变了呢。她一年级时比较深藏不露,虽然会在幕后采取某些行动,但不会在班上站出来当前锋。」
永濑看着稻叶的背影,眯起双眼。那温柔的眼神彷佛在注视自己的孩子一般。
「这么说的话,永濑同样变了吧?永濑一年级时也不喜欢担任代表什么的,感觉比较喜欢自由行动。」
「那么太一也一样哦。太一……虽然你原本就喜欢扛下别人不想做的事,但之前并没有那种会站出来打前锋的印象。」
是那样吗?太一这么心想,搔了搔头。
「嗯,这就表示我们都变了吧!」
永濑最后这么总结,将这个话题画下完美的句点。
今天是啦啦队比赛进行全体练习的日子,因此隶属于红队的三个班级聚集在一起。虽说有人因为社团或委员会的事情缺席,但将近百人聚集起来的光景,仍然相当有魄力。
太一和其他学年的啦啦队比赛代表,指挥着这样的场面。
然而——
「呃,这一区的人……」
「濑户内学姐!可以来这边一下吗?」
「我马上就去,稍等一下!八重樫同学,这边可以拜托你吗?」
「我、我来指挥吗?我觉得非常不安耶……」
那天有许多代表都因为逼不得已的原因缺席,很明显缺乏能够带头指挥的人。
「暂、暂时休息!还有二年级的代表集合!」
濑户内呼喊后,二年级的代表聚集起来。
「现在该怎么办?人手根本不够用啊,尤其是一年级和三年级的……」
濑户内一脸焦急地说道。
「干脆二年级全部交给一个人带,剩下的人去帮忙其他年级吧?」永濑提议。
「如果能这么做就好了……但有谁能够一个人指挥所有二年级呢……」
太一原本也这么认为——但脑海中忽然闪过某人的影子。
「不,如果是藤岛……」
自己之前看过藤岛复活的模样。现在回想起来,其实有些地方不太对劲,那说不定是太一等人目前遭遇的现象制造出来的冒牌货。不过,身为最强班长时的藤岛,确实发挥出压倒性的领袖气质。
「咦?我、我吗?我没办法的……就凭我……」
已经彻底丧失自信的藤岛摇头。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能够一个人指挥复数小队练习的人,除了昔日的藤岛,实在想不到其他人。
「啊~为了让我们班获胜,需要藤岛同学的力量呢~」
渡濑伸吾彷佛在大声自言自语一般,永濑接着说:
「对啊!就是说嘛~只要藤岛同学拿出真本事,一定办得到啦~」
渡濑跟永濑带头鼓吹后,众人似乎明白他们的用意。
「只有藤岛同学能胜任~」
「对啊,不知藤岛同学愿不愿意帮忙~」
「要是有藤岛同学的力量就好了~」
「我的……力量?」
「咦?藤岛同学怎么啦?」
「笨蛋,别管那么多,替她打气就对啦。」
「加油啊,藤岛同学!」
「上啊,藤岛!」
不知何故,其他不相干的人也顺应潮流开始帮藤岛打气。
这阵声浪是怎么回事?自己明明只是随口说说啊。太一有些焦虑,心想二年二班未免太起劲了。
「「「藤岛!藤岛!藤岛!」」」
在这股风潮下,非常自然地冒出呼唤藤岛的热烈声援,而且规模逐渐扩大。看到二年级生呼唤藤岛的模样,不知为何,连一年级和三年级生也跑来参战。红、红队真是太起劲了!
全身沐浴在呼声中的藤岛,茫然地呆站在原地。她颤抖着,然后紧紧握拳、将眼镜向上推,抬头挺胸、威风凛凛地站着。
然后,她终于——
「咈咈咈……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是哪来的魔王啊?」
太一悄悄吐槽。他有种预感,藤岛大概又打开一扇新的大门。
「既然大家这么需要我,我也不得不答应呢!要指挥愚民是吗?好呀,就让你们见识一下我的本事!」
到底是哪来的魔王?
「太、太棒啦,藤岛同学!」
「渡濑,我从之前就怀疑,你果然是个彻底的被虐狂啊。你喜欢藤岛的女王气质,对吧?」太一低喃。
附带一提,藤岛的魔王模式,在当天练习结束后就自动解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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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啦队比赛的全体练习结束后,太一立刻踏上归途。
根据太一等人的预测,在他们察觉到现象发生之前,应该已经过相当长一段时间,但〈风船葛〉迟迟没有现身。
他只是偶然不想现身吗?或是这次会出现的并非〈风船葛〉,而是曾引起「时间逆行」现象的〈第二号〉?
让人担心的是,〈第二号〉曾一度附身到妹妹身上。太一非常不安,那样的恶梦是否会再度发生?
「咦,最近有什么变化?」
听见太一询问,升上小学六年级的妹妹将圆滚滚的眼睛睁得更圆,从杂志中抬起头。略卷的头发最近留长到稍微会碰到肩膀的长度,自然酝酿出难以想像是小六生的成熟魅力。这是太一自豪的妹妹,可以自信满满地介绍给任何人(当然他目前不打算介绍给任何人)。
「我还在想哥哥怎么慌慌张张地跑回家,就突然问我这种问题……啊,你、你该不会发现了吧?」
「没、没错!就是那件事!快点跟哥哥报告那件事!」
太一催促着妹妹,认为自己应该先了解妹妹自觉到的异常变化。
「嗯~我总觉得哥哥知道后会毙命,才一直瞒着没说,但被揭穿了也没办法。」
自己会毙命?到底是什么事?太一完全无法想像。
「其实我呀~」
妹妹卖了个关子,「嘿嘿」地笑了笑之后,发表爆炸性发言。
「交了男友哦!」
……男友。
…………男友。
………………交了男友。
「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太一当场昏倒。
「哥哥—你没事吧?你根本没用护身倒法哦?你的头咚一声撞上地板罗!」
「怎、怎、怎、怎么会……你说男、男、男、男友友友友……」
「你、你的声音好像机器人哦,哥哥!快清醒过来啊!快醒醒!」
太一的意识逐渐朦胧……在模糊的视野前方,可以看见妹妹一脸惊慌失措的表情……还听到啪啪啪的声音,接着双颊发疼……是妹妹在打自己耳光……啊!
恢复意识的太一猛然坐起身。真是好险,差点就没命。
「男友……你竟然交男朋友!太早了吧!你才小学六年级啊!哥哥我……哥哥我不记得曾允许你交男友!」
「咦~我好歹是等哥哥交了女友才交男友的哦。」
「什么!原因在于我交了女友吗……既然如此,要是我没有女友……」
「那你要跟现在的女友分手吗?哥哥~」
「……我、我是不会跟她分手啦。」
「要交往到什么时候?」
「……永、永远。」
太一忍住害羞的心情这么说道,于是妹妹一边发出「嘿嘿~」的笑声一边蹲下,跟坐在地板上的太一四目相交。
「真是的~哥哥也在热恋中呢~既然哥哥有那么重要的人,应该能理解我想谈恋爱的心情吧?」
「唔……但我还是觉得,对你来说太早了……不,孩子就是这样逐渐变成大人的……你也长大了……虽然有点早……但你想那么做的话,随你高兴吧。」
太一将泪水往肚里吞,于是妹妹扑上来抱住他。
「万岁!我最喜欢哥哥了~下次我们四个人一起约会吧,哥哥♡」
「我、我是很开心啦……但又好想哭!」
太一流下两行血泪。
「顺便问一下,你男友是同年纪的吗?」
「他比我大三岁,目前国三。」
「什么……你、你立刻跟那种萝莉控分手!」
「哥哥自己也是妹控,有资格说别人吗……」
+++
他们已经彻底揭露有某种现象正在发生。
确认这件事的千寻,将录音机粗暴地扔向一旁。这是他之前设置在文研社、刚刚才回收的道具。
千寻待在社办大楼的某个空房间,正是之前他让稻叶脱到只剩内衣的房间。千寻没有拉椅子,一屁股直接坐在地板上。
他们已经发现「幻想投影」几乎只能用在一对一的情况下。虽然千寻还没试过几次,但他们也提到可能会出现五人之外的冒牌货。
更棘手的是,他们打算用记忆来区别本尊和冒牌货。坦白说他们要是那么做,他根本束手无策,然后自己会被〈风船葛〉……不,用不着想这些,何必在意不会造访的未来呢?为求万无一失而设置在社办的窃听机器此时发挥作用,所以自己才能得知这件事不是吗?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中。
不过千寻总算知道,为什么大家会信赖那个为爱盲目的笨女人。犀利的指挥和分析情报的能力,再加上充满威严的举止,确实足以成为众人的精神支柱,的确值得称赞。稻叶姬子是个不容小看的存在。
其他人也一样不能轻匆。千寻知道他们曾好几次跨越这种棘手的现象,但他们面对异常现象的从容态度,实在太过异常。明明发生了异常现象,他们的态度却彷佛在说运动会比较重要一样,搞什么啊,太疯狂了。
他们是群异常的人。他们能够昂首阔步的世界,也是个异常的世界。
正常的是自己吧?
自己之前只是太过大意。可以肯定的是,自己和他们处于不同世界、比他们高一个层次。而且,根本没人注意到是千寻在使用「幻想投影」。
要相信对方,然后采取行动——是吗?
这是稻叶告诉大家该如何应付「幻想投影」的对策,多么愚蠢的一番话啊。
相信对方有什么用?根本一点用也没有。
相信对方会发生奇迹吗?根本不会发生奇迹。
这世界无论何时,总是在背叛人们,一直虎视眈眈地等待背叛的机会。
世界就是这样子。
他要更频繁地使用「幻想投影」。不管是要变成他们五人,或是变成其他人。让他们被一堆冒牌货包围,看不出谁才是本尊。让他们再也无法相信这世上的任何人。
既然被人小看,可不能这么轻易了事。让自己告诉他们何谓地狱吧。
□■□■□
放学后,千寻接近为了前往道场正准备离开学校的唯。因为她先到社办待一会儿,现在这时间的鞋柜附近没有其他人。
「【桐山唯心目中的青木义文】。」
千寻决定利用青木。
「你要回去了吗?唯学姐。」
「嗯,青木现在要去社办吗?」
为了自己的将来,接下来的对话绝不能失败。没问题的,自己不可能失败。
「对……这么说来,现在两人独处的时候,必须提高警觉才行吧?啊,那来确定一下,我们的暗号是……」
千寻【青木】先发制人。
「暗号是『〈风船葛〉我要揍扁你』……哎,这个暗号还是太暴力吧?要不要换成别的?」
「这样简单易懂,不是很好吗?」
千寻【青木】这么说,让唯一脸不满地嘀咕「是那样吗」。
这么一来,唯仓深信眼前的存在正是青木,就在这种状态下放胆行动吧。即使被揭穿是冒牌货也无妨,那样他们便会学到教训,知道暗号根本没有意义。
大胆攻击——推倒她?好像太过火。
「唯学姐。」
千寻【青木】呼唤着唯,然后伸出手。
唯一脸惊讶地注视着那只手。她在惊讶些什么呢?
千寻【青木】伸出手,唯目不转睛地凝视手的动作。
娇小的唯有着小巧的脸蛋。她的脸颊白皙,似乎很柔软。自己的手慢慢接近,有种诡异的气氛。不知为何,手颤抖起来,但千寻【青木】将涌上的异样感推回去,触摸唯的脸颊。
手指像被吸住一样贴在唯的脸颊上,一种麻痹的感觉窜遍全身。唯的脸颊意外地冰凉,感觉很舒服。
「……这什么意思?」
唯一动也不动,盯着千寻【青木】的眼眸这么问。
「呃……我觉得你好可爱……」
「也就是说,你是因为想摸才摸我的?」
唯没有害羞或生气,而是面无表情,这让千寻【青木】感到困惑。
「呃……对。」
瞬间,唯的眼眸散发出犀利且强烈的光芒。
「真正的青木才不会做这种事!给我消失吧,你这个冒牌货!」
「噗呼!」
在胯下窜起一阵冲击的同时,疼痛贯穿全身。
身体使不上力,摇来晃去地站不稳。眼泪掉出来,作呕的感觉在体内肆虐。
受到重创的千寻【青木】倒在原地。
「好痛……啊啊啊……痛啊……喂!你怎能这么用力地踢别人的要害……这样会死人的……吧……」
「你这个冒牌货没资格说话。啊,干脆趁现在抓住你吧,这样事情就解决了。我看看,绳子在哪里呢……」
「咦?」
——趁现在抓住自己?
什么!搞什么啊!喂,这什么意思?怎么回事?搞什么搞什么搞什么搞什么?
惨了、惨了,这样很不妙,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千寻紧张得全身狂冒汗。
要装傻吗?没用的。在她联络上某人的瞬间,自己就完蛋了。如果有唯之外的人来到这里,那家伙会清楚看见宇和千寻倒在地上。
完蛋了。
他会在这种地方,这么轻易地像杂碎一样画下句点吗?会死吗?
不要。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败北者,落伍者。事情全部揭穿的话,根本无法继续待在同一所学校,而且会遭到社会淘汰。不,说不定会因为〈风船葛〉,甚至被这个世界淘汰……
视线变得模糊。怎么办?干脆承认自己是冒牌货,然后……对了,〈风船葛〉曾说过,在他们心中〈风船葛〉是无所不能的,他就利用这个设定吧。
「即使被抓到……也没差……我只要立刻消失就好。」
这么说没问题吗?会不会反而自掘坟墓?
「消失?这样子啊,那抓住你也没用吧。」
啊啊……成功了。真是九死一生,但总算逃过一劫。
「嗯~但不管从哪边怎么看,看起来都像是本尊呢。」
唯仔细地观察千寻【青木】。
为什么她看到冒牌货还能这么冷静?这种彷佛只是看到小虫的从容态度是怎么回事?唯俯视着趴倒在地板上的千寻【青木】——别那样看自己。
千寻【青木】万般无奈,只好开口问道:
「你为什么会……判断我不是本人?」
「因为青木绝不会只为了自己的欲望,像那样摸我。」
唯若无其事地这么回答。在她的回答中,可以看见压倒性的信赖。
信赖……那什么玩意儿啊,别摆出那种好像心有灵犀的表情。
「你意外地从容嘛。我要先离开了,想找碴的话,随时放马过来。」
唯的栗色长发随风飘逸,自信满满地笑了。
「对了,得告诉大家冒牌货会持有记忆,所以暗号是没用的。」
唯彷佛在说她已经对千寻【青木】没兴趣一样,随即离开现场。千寻趴在地上,唯轻快的脚步映入他模糊的视野。
「哇!」
一名学生来到鞋柜前,露出惊吓的表情。
「看什么看啊。」
千寻靠着鞋柜站起来,只见那名学生害怕地逃走了。
勉强度过危机。照这样看来,应该不会被发现自己「没有记忆」这个漏洞。千寻的目的达成了。但是——
「搞什么!」
千寻用力揍向铁制的鞋柜,鞋柜发出轰轰的声响,声音在周围回荡。刺痛的感觉在手上蔓延开来,千寻被囚禁在一阵空虚和败北感之中。
自己暴露出那么难看的模样,被瞧不起了。
他被迫见识到他们之间的信赖,唯根本不把他当一回事。
自己跟桐山唯之间有着压倒性的差距,她是那么遥不可及。
事情进行得并不顺利。
隔天上学时,千寻偶然发现太一。太一正要进入校内。
袭击他吧——千寻直觉地这么想。因为昨天头脑清醒得睡不着,身体涌现一股莫名的亢奋感。虽然至今一直避开人群在行动,但现在已无所谓。
「【八重樫太一班上的朋友中,经常很晚才到学校的人】。」
即使亢奋不已仍然能够保持冷静,千寻不禁佩服起自己。
倘若因为「幻想投影」产生无法消除的矛盾,后果将不堪设想。例如在千寻使用「幻想投影」时,本人出现的话,看起来就像有两个同样的人存在,这很明显是个无法消除的矛盾。为了避免触犯这项制约,千寻才会详细地指定条件。
今天头脑非常清楚,状况非常好,这才是自己原本的样子,不可能会输。
「哟,渡濑。你今天这么早来啊,真是难得。」
「早安,太一学长。」
除了自己说话的声音之外,还会听见自动转换后的声音,他一开始觉得很恶心,但现在已经非常习惯。听声音便能知道渡濑是个男生。
「太一学长,这么说可能很突然,但能请你借我钱吗?」
虽然有点低级,但这应该是最简单易懂、而且最容易污染一个人的领域。
金钱象征人类的欲望。
「可以啊,要借多少?」
「能借多少就借多少,我无论如何都需要一笔钱。」
千寻【渡濑】低头恳求。
太一是个老好人。光是这么做,他搞不好就会将身上的钱全掏出来。
「我知道了。」
看吧,真是个笨蛋。
「关于用途……算啦,你不说也无妨。但你什么时候会还我?」
「改天吧。」
真好骗,真好……骗?
太一用严厉的目光瞪着千寻【渡濑】。
千寻【渡濑】承受不了那股压力,不禁往后退一步,
「怎、怎么了吗?」
「你是冒牌货吧。」
「呃……不是,为什么……」
「渡濑对于借钱这件事很罗唆的,就算金额不大也照样会写借据然后盖指印!因为他爷爷的遗言是这么交代!」
「什……什么!」
这是什么设定啊!谁知道这种事!
千寻【渡濑】在心里大叫,同时转过身去、拔腿就跑。先撤退吧。
千寻跑同校舍后方。上学的学生和刚结束晨练的学生,都用讶异的眼神看向千寻。千寻的脸发烫起来,胸口有种作呕的感觉。不对,自己并没有输,这只是战略性的撤退。
但从旁人眼里看来,现在的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战败逃亡者。
太一会因为刚才那件事,发现他无法复制别人的记忆吗?不知道,可恶!
事情进行得并不顺利,事情进行得并不顺利。
当天上课时,千寻一直在思考下次该如何袭击。他为了准备战斗,连社团也没去,就这样来到傍晚。
千寻决定袭击放学时的青木。
「【青木义文认为出现在这里也不奇怪的家人】。」
「啊,姐姐,你现在正要回家啊?」青木说。
原来青木有姐姐吗?虽然有点惊讶,但千寻【青木姐】仍默默接近青木。
千寻要用无懈可击、完美又残酷的行刑方式,好好教训这个男人。
「咦?什么?」
千寻【青木姐】露出笑容,握紧拳头,将右拳挥向眼前这张毫无警觉的愚蠢面孔。
一拳。
两拳。
「痛!」
脸部挨了正拳的青木踉跄一下。
千寻兴奋得颤抖起来,有股快感窜过背后。眼前是自己压制住对手的画面,野蛮的暴力冲动将麻药传送到大脑。真想顺从动物性的本能,当场将这个男人击溃、破坏、痛扁一顿——但千寻不会这么做。千寻懂得自制,会手下留情,因为他并非想折磨对方的肉体。
「你、你做什么啊?姐姐!」
千寻【青木姐】默不作声,歪了歪头。
「啊……是冒牌货。」
听到青木这么低喃,千寻【青木姐】扬起嘴角,咧嘴笑了。
「冒牌货……竟然这样利用……姐姐的模样!」
怒吼吧,愤怒吧,疯狂吧。想动手的话请便,尽管放马过来,到时他会尽情反将对方一军。
然后,发现自己已经被拖进地狱的事实吧。
「等等……这……不就表示我们不知何时会被谁袭击吗……」
即使是笨蛋也发现了吗?
只要使用「幻想投影」,千寻能够变成任何人。即使交谈之后可以识破冒牌货,仍无法一眼看穿。换句话说,全人类都有可能对自己发动攻击。有谁能在这种世界中活下去?精神一定会承受不了。千寻就是要看准他们崩溃的时候下手,让事情变得「有趣」。
青木会露出多么绝望的表情呢?千寻实在期待得不得了。
「什么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明亮耀眼的光芒,照射在青木脸上。
青木笑了。
自己被他笑了。
「你说……什么……」
「因为你像这样动手,不就等于是认输了吗?」
「啥?」
「毕竟〈风船葛〉和……〈第二号〉好像也是。虽然那些家伙会让我们陷入很凄惨的状态,但之后就不会随便动手,这是他们一贯的作风。不过,正确来说,在『人格交换』时,〈风船葛〉曾经介入过一次啦。」
青木没有特别激动或兴奋,用一如往常的声调这么说。
「虽然我也不是很懂啦,但根据稻叶的说法,那些家伙似乎是想观察『内心的动摇』,还是『对五个人的集团感兴趣』什么的。换句话说,这种不可思议的现象等于是一种比赛,如果那些家伙能透过各种现象让我们的羁绊和心灵崩溃,就是他们赢了;如果能忍住并跨越这些障碍,就是我们赢了。」
青木点头赞同自己说的话。
「在这种比赛中,不是比喻或假设,而是真的动手的话……怎么说呢?就好像犯规还是弃权一样吧。」
「呃……我不记得自己在跟你们比赛。」
青木竟然把这种奇怪的规则强压在他身上,然后宣告他落败?别开玩笑了。
「不,你输了。话说回来,你真的不是〈风船葛〉吧?这样情况就不同吗?」
青木一个人烦恼起来,但立刻说「下次跟大家商量一下吧」。
「总之,我想说的是,我们绝不会输给走投无路就对我们动手的家伙。还有,对我动手也就算了,你要是敢对女生动手的话……我绝对饶不了你。」
「饶不了我……那你会怎么做?」
「饶不了你!总之我饶不了你!以上!」
青木一定什么都没想,根本毫无根据。他在胡扯。
明明是胡扯,为什么自己会受到震撼?为什么会觉得赢不了他们?
自己才是强者,这家伙是弱者,两人直场不同。为什么会颠倒过来?犯规?弃权?败北?别开玩笑。自己占上风,自己占上风,自己占上风,自己占上风;自己没有输,自己没有输,自己没有输,自己没有输。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无论从哪个时间点来看,不管怎么看都是自己占上风。不管是谁都能明白这件事,没错吧?来个人帮忙审判一下。来人啊,不管是谁都行。但她关心的人是……
事情进行得并不顺利,事情进行得并不顺利,事情进行得并不顺利。
世界不肯站在自己这边。
之后不管做什么,都一直反弹回自己身上。
□■□■□
那天下了一整天雨。
在道场练习时,唯问:「你最近很少来社团呢,没事吧?」千寻没有看向唯的脸,只回一声「没事」。千寻根本没办法正视唯的眼睛,因为彼此是敌人啊。回想起来,真亏他在一开始时,能一边引起现象,一边用普通的态度面对他们。如今,千寻已经不记得当时是怎么做的。
不过,是因为和唯那么靠近,却没有正面回应她的关系吗?之后千寻莫名地想要和唯聊天,同时希望有人温柔地对待自己。最近老是在面对敌人,感觉有些疲惫了。
在练习结束后的回家路上,千寻逼近唯的身后。
唯边走边转动着粉红色的伞。
为了不输给雨声,千寻稍微提高音量,比平常更大声地宣告:
「【桐山唯现在最想当成倾诉对象的朋友】。」
千寻这么说的同时,拉近和唯之间的距离。
「嗯……咦,千夏?是千夏没错吧!」
唯非常惊讶,圆点图案的雨靴啪沙啪沙地踩过水洼,向这边跑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在那边过得还好吗?有努力练习吗?」在唯询问这些事情的时候,千寻得知千夏以前住在这镇上,但现在已经搬到远方,而且也在练空手道。还有这名字好像在哪听过……在千寻这么思考时,他想起一个叫三桥千夏的女生,是唯在大会上的竞争对手。她的马尾让人印象深刻,是个比唯更加好胜的女生,
唯想倾诉的对象是自己也稍微认识的人,这对千寻【三桥】而言是种幸运。毕竟在一无所知的状态下,要长时间交谈实在太困难。
「你今天想说什么,我都可以听你说哦。」
千寻【三桥】这么宣言,让对方不好提出问题。使用「幻想投影」时也事先附带了类似条件,瞄i该可以将自己开口的次数降到最低。这样就能长时间……咦?自己在做什么啊?
「真的吗?万岁!那我们找间店——」
「呃,我不想进丢店里……」
自己在做什么?
「咦,为什么?」
自己在——对了,自己假扮成唯的好友,是为了藉此寻找今后该怎么做的提示。跟唯仔细聊聊并思考对策,感觉是个不错的方案。
决定目的之后,心情也平稳下来,千寻恢复冷静。
「有电话打来我就得立刻离开,还是站着聊比较方便。」
「咦~可是在下雨耶?」
「没关系啦,你那把伞和雨靴都很可爱呢。」
必须先安排一个自己随时能脱身的状况,千寻【三桥】随口奉承着唯。
「很可爱吧!女生真正的价值,在于雨天、下雪和暴风雨时,能把自己打扮得多可爱!」
「暴风雨时就不用勉强了吧?」
「暴风雨时才有挑战性呀!不过,千夏会这样夸我还真难得,你怎么了……啊,该不会是冒牌货……」
被发现了吗?于是,千寻【三桥】急忙地抢先说出口:
「冒牌货?」
「没、没事。没什么……说的也是,要尽量相信才行。」
似乎顺利地敷衍过去。
唯天南地北说了很多事。是因为跟朋友很久没见的关系吗?唯非常兴奋。虽然此刻已经获得相当丰富的情报,但似乎无法立刻活用。
不知不觉间,唯聊到文研社的男生。她也提到有关太一和千寻的事,但话题的中心,果然是青木义文。
「——就像这样,青木真的让我很伤脑筋呢。」
都是在讲青木的事。
「青木他……」
都是在讲青木的事。
「——这么说,青木他……」
都是在讲青木的事。
「这么说来——」
千寻【三桥】实在无法忍耐,插嘴打断唯。千寻不想从唯口中听到青木的名字,那感觉像是在宣告自己落败一样。
唯抿起宛如花蕾般的双唇,伫立在原地。千寻一时忘记自己刚才插嘴打断唯,必须说点什么才行。
得说点什么。
雨水滴答滴答地打在伞上的声音,好像比刚才大声一点。
「结果,唯学姐到底是怎么看待青木学长?」
这个问题很自然地从千寻【三桥】的口中冒出来。
听他这么一问,唯静止一阵子。
一阵风吹起,大粒雨滴啪嗒啪嗒地敲打着千寻【三桥】的伞,但雨势本身并没有增强的样子。
「我想想……」
一遇到这种话题就会脸红哇哇叫的唯,现在非常冷静。是因为她把自己当成三桥千夏的关系吗?
唯此刻说的应该是真心话。
千寻心想,雨再下得大一点就好了。
「我一直觉得,如果因为对方说『喜欢』自己,就『喜欢』上对方,好像不是真正的喜欢。因为对方为自己付出很多就动心,好像也不能说是喜欢。」
一阵静寂。
「不过,我决定要做个了结。」
她的声音非常清晰,没有被雨声盖过,笔直传入千寻的耳朵。
「是吗?」
「说是这么说,可能还要再等一阵子啦!」
唯最后害羞地摇晃雨伞,真像她的作风。
「无论如何,等我做个了结之后,我会再跟你联络。」
「不……啊,好。」
本想拒绝的千寻差点说出「不用了」,赶紧慌张地改口同意。
啊啊,那么最后,为了承认这个结局……
「还有,你觉得宇和千寻这个人怎么样?」
「咦,千寻同学?」
唯这么低喃,像是想说为什么要问这种事情,然后回答:
「嗯,我想想……我们在道场认识很久,他也顺着我的邀约参加文研社。因为挖到一个新社员,我的评价也上升罗!」
唯一脸得意地笑着。
「虽然千寻同学个性有点别扭,有时还会欺负我……但在男生之中,他应该是最可爱的学弟吧。」
唯开朗灿烂地笑了。
被她笑了。
虽然自己早就明白这件事。
不,所以说,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自己是笨蛋吗?是笨蛋啊。
别成为那种拘泥于低俗事情的低俗存在啊。内心变软弱了吗?真没出息。自己有该做的事情、有非做不可的事情。
无论被说什么、不管会变怎样,都只能达成被要求的目标。
〈风船葛〉的声音在脑里复苏。
『……希望你不要以为加入我这边之后,只有让我看到无聊的东西,还能平安回到原本的世界呢……』
身体从最核心的部分颤抖起来。千寻用力握住雨伞的握把,左手逐渐失去知觉。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但只能靠自己自救.
非赢不可,自己没有退路,没有人可以拯救自己。
一阵子后,千寻【三桥】找了个机会结束话题,和唯道别。千寻仰望头上,满载露水的行道树大幅度伸展到人行道上。
「拜拜。」
背后传来唯开朗地说着「拜拜」的声音,千寻迈步前行。
唯的气息逐渐远离,千寻独自走着。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周围没有任何人。
没有人看着自己,没有人认同自己的存在。
谁来注意到我吧。谁来找到我吧。谁来认同我吧。
有谁有谁有谁有谁能够对自己……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千寻对着天空大声咆哮。
□■□■□
漆黑的乌云覆盖脑海,千寻完全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即使想换个切入点,也想不到能够正常发挥作用的计划。
文研社的五名二年级生,渐渐恢复成平常的样子。「幻想投影」和他的存在,对他们而言彷佛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曾以为「幻想投影」的力量是最强的,但他搞错了。现在冷静一想,那根本是充满漏洞的缺陷品。为什么自己那时会以为得到了力量,天真地感到开心呢?
虽然〈风船葛〉说「一切都是看你怎么运用」,但无论谁来做,结果应该都一样。自己不可能比其他人差劲。
但客观来看,自己是——不,自己不会承认,不能承认。一旦承认,受挫的自己再也站不起来。
早晨来临,千寻做好上学的准备,前往学校。
在离开家门前,母亲问:「你最近脸色好像不太好,没事吧?」千寻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答的。
进到教室之后意识也没有清醒,千寻迷迷糊糊地度过早上。好像和谁说了话,但不记得和谁聊些什么。这么说来,圆城寺好像一直很担心地看着他,但这根本无关紧要。
到了午休时间,千寻完全没有食欲,因此一个人离开教室。
前往餐厅的学生群,叽哩呱啦的让走廊喧嚣不已。在教室用餐的学生也一样吵吵闹闹的。
千寻忽然切身真实地感受到,自己是孤伶伶一个人。
大家也有同样的感觉吗?还是只有自己会这样?
无论如何,这里都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
千寻摇摇晃晃地徘徊在校舍中,不知不觉间,他发现自己站在社办大楼前。在千寻一直朝没有人的地方移动时,双脚擅自走到这边。
都到这来了,顺便去回收设置在社办的录音机吧。
千寻爬上楼梯,来到四楼,弯过转角——视野的前方让他怀疑起自己的眼睛。
醒目的栗色长发、娇小的身体、熟悉的侧脸。
桐山唯站在那里。
自从昨天在雨中道别之后,千寻第一次看到她的身影。
唯正要进入社办,还没有注意到千寻的样子。
千寻突然不想被唯发现,总之现在不想和她碰面。
千寻慢慢地、慢慢地往后退。
「哎呀?千寻同——」
「【桐山唯心目中的八重樫太一】。」
千寻情急之下这么大叫,唯一瞬间僵住了。
「嗯?哎呀,是太一吗……刚才有一瞬间,看起来好像是千寻同学呢?」
唯困惑地「嗯~」一声,皱起眉头。
「是你的错觉吧。」
勉强赶上了吗?
千寻【太一】这么说道,原本紧张的情绪暂时松一口气。
「说的也是,那我们进去吧。」
「哦,这不是桐山和千寻吗?这是怎么回事?应该没有叫千寻来集合吧?」
这是现在绝对不能听见的声音。
原来二年级生午休时会聚集在一起吗?
「啊……咦?咦?太一在……这边?太一在……咦?有两个太一?」
爬上楼梯来到社办的人,正是八重樫太一;而且自己正使用「幻想投影」,让唯以为自己是八重樫太一,换句话说,此刻在唯的眼里,有两个八重樫太一。
这是〈风船葛〉曾经说过,无论如何都无法消除的严重矛盾。
到时会有什么后果?〈风船葛〉应该说过。
会演变成麻烦的状况。
所谓的麻烦是什么?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还是发生在唯身上?
超越人类智慧的现象引起的麻烦状况,究竟是多惊人的状况?
而且被第三者看到自己使用「幻想投影」的现场了。照这样下去,他们会发现自己是犯人。
千寻陷入恐慌。
要现在立刻从现场消失吗?倘若被揭穿是自己引发「幻想投影」现象。那就完蛋了。太一看得到自己,他眼中的宇和千寻就是宇和千寻,宇和千寻在场。事情不能那样发展。想办法蒙混过去?只能想办法蒙混过去,没时间犹豫了。为了生存下去,只要不被发现自己是自己就行。
「[八重樫太一心目中的稻叶……圆城寺紫乃】!」
真危险,千寻捏一把冷汗。情急之下想说个人名时,差点说出稻叶的名字,但稻叶随时有可能来到社办。
「千寻……不对……哎呀,是稻叶啊?」
千寻的脑袋一片空白。
有效的是一开始叫出来的名字吗?千寻全身狂冒汗。
这也没办法,这也没办法,这也没办法,这也没办法,冷静下来。
总之,自己先离开现场——
「哟,太一……哦,千寻也在啊?你怎么会在这里?」
稻叶姬子爬上楼梯来到社办。
在太一的眼里,应该看到真正的稻叶,以及冒牌的【稻叶】。
「啊……啥?稻叶跟……稻叶……有两个稻叶……有两个?稻叶……稻叶……」
太一喃喃自语。
「太一是……太一?有两个……太一?太一有……两个?」
唯喃喃自语。
太一跟唯瞪大眼睛,眼珠彷佛快跳出来一般,两人像是坏掉了一样,不停嘀咕着什么。
千寻害怕地颤抖,感觉身体好像会颤抖到坏掉。
已经分不清前后左右。
唯跟太一的眼神失焦,而且失去意识。
坏掉了。
坏掉了。
弄坏他们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宇和千寻这个一事无成的废物。
然后桐山唯和八重樫太一当场倒下,丧失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