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朋友吃完午餐,从餐厅回教室的途中,圆城寺紫乃发现永濑伊织、稻叶姬子和青木义文在中庭。这三人是紫乃文化研究社的学长姐。
紫乃和朋友说一声,请朋友先回教室。
向他们打声招呼吧。
紫乃这么想,却迟迟无法跨步向前。彷佛脚掌在地面生根一样,紫乃动弹不得。待在这里的话,他们会发现自己吗?她一边这么想,一边注视着那三人。彼此距离有点远,她听不见他们的说话声。
自己总是像这样,待在同样的位置。
但现在双脚会如此沉重,还有其他的理由。
这时,同样是文研社学姐的桐山唯和貌似她朋友的人,经过正在交谈的三人身旁。
倘若是平常,唯应该会飞奔到三人身边,和他们闲聊一下。
但是,唯只有向三人轻轻地点头致意一下,接着便和朋友一起离开。
感觉就像陌生人,
好像双方并非朋友,只是点头之交而已。
这景象让永濑看来相当寂寞,稻叶看来相当悲伤,青木则是一脸走投无路。
总是闪耀发光的学长姐们,浑身散发出漆黑浑浊的气息,现在已经看不见耀眼的羁绊。
羁绊的线并非只是断掉,而是完全消失无踪。
唯和她身旁的女生一同走向紫乃,两人的说话声传过来。
「哎,唯,你在社团发生什么事吗?你跟文研社的朋友好像感情变差耶?」
「没……没那种事啦,雪菜,真的……没什么。」
「很~可~疑~哦?而且你在班上,好像也跟伊织和八重樫保持距离。」
「你多心啦……别放在心上……拜托你。」
「……既然唯这么拜托,大姐姐我也只能乖乖听话啦……要是遇到伤脑筋的事情,就来找我商量吧……啊!」
走在唯身旁的女生,和紫乃对上视线。仔细一看,是曾见过的面孔。记得是在文研社体验入社的期间,参加马拉松大会时,帮了很多忙的田径社社员。
对方似乎也注意到自己,露出洁白的牙齿笑了,紫乃连忙低头致意。发现对方还记得自己,紫乃有点感动。
但是走在一旁的唯,瞄了紫乃一眼便立刻将视线转回前方,就这样走过紫乃身边。
什么都没说,也没挥手。
面不改色,彷佛只是看到素昧平生的路人一样。
□■□■□
在某一天之后,八重樫太一和桐山唯失去关于文化研究社的记忆。
为什么会失去记忆?两人的内部发生什么变化?这些全是谜,只知道事实就是太一跟唯忽然倒下,然后丧失记忆。
发生丧失记忆这种问题,应该立刻到医院检查才对,但稻叶学姐他们认为没有必要,因为两人失去的记忆只限定某部分——另外,感觉他们似乎知道原因是什么的样子,但没有明说。
两人忘记的是文化研究社的存在、在文研社发生的事,还有在文研社构筑起来的关系……彷佛只有关于文研社的部分,整个从脑袋里脱落。
反过来说,除了文研社以外的事情,他们都记得很清楚,所以太一跟唯的日常生活似乎并未受到影响。
此外,虽然没有关于文研社的记忆,但太一跟唯仍把文研社的二年级生,当成同年级的同学。因此同班的朋友即使觉得不太对劲,似乎也未发现两人失去部分记忆。
只在社团才有接触的紫乃跟宇和千寻,则是彻底被他们遗忘。
紫乃跟千寻,从太一跟唯两人的世界中消失。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紫乃回想起伊织、稻叶和青木三人告诉自己的事。
对太一跟唯而言,他们不觉得自己丧失记忆,毕竟他们「没有」记忆。
但他们要如何解释自己没有参加社团一事?毕竟他们忘记自已原本隶属于文研社。
向本人询问之后,太一主张自己是职业摔角研究会的成员,唯则是Fancy社(这究竟是怎样的社团呢),虽然社员只有自己一人,但他们都深信自己是获得认可的特例。两人正试图完美地适应「没有」文研社的世界。
事情变成这样,伊织、稻叶和青木三人当然不可能默不作声。为了让太一和唯恢复记忆,三人立刻向他们述说以前的回忆,还有让他们观看社团活动的成果作品,但毫无收获。一旦实行这个方法,太一跟唯似乎会头痛得快要裂开一样,根本没办法说话。
虽然太一跟唯两人,知道周围都把自己当成文研社的同伴,也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什么」,但似乎一逼近核心,脑袋就会剧烈疼痛,导致他们无法深入追究。
也因为这样,太一跟唯决定忘记文研社的事,过着普通的校园生活——就是这么一回事。
学长姐们以稻叶为中心说明完毕,有些不安地辩解着:
「你可能无法置信,也没办法接受不让他们去医院检查的决定,但这件事瞒不了你跟千寻……」
但紫乃能向三人斩钉截铁地说:「我相信。」
自己必须相信这件事。
但为时已晚。真正必须相信的事情,早已一去不复返。
自己什么都没做,所以没有关系——也可以这么说。
但明明有机会做些什么,却什么也没做的旁观者,同样是加害者。要这么说的话,自己的确是犯了罪。
自己破坏了那样美好的世界。
自己果然是个没用又愚蠢的人。
□■□■□
那天早上,紫乃鼓起勇气逼问千寻。她不会再移开视线了。
虽然之前也曾试过好几次,但都被千寻逃掉。
紫乃发誓这次一定要成功、要加油,因为这是她的责任,只能靠自己去做。
「千、千寻同学。」
自己已经洗心革面。
这份决心是货真价实的。
在没什么人的走廊上,千寻一言不发地转过头来。
「咿……」
千寻的表情散发出非常危险的气氛,让紫乃忍不住惊叫出声。他的黑眼圈非常严重,而且双眼发直,脸颊也消瘦不少,看来就像病人,或是更加危险的人。
千寻的状况一直越变越差,紫乃认为他已经到极限。
原因是——
「学、学长姐他们的情况很不妙呢。」
千寻没有任何反应,用宛如死鱼般的眼睛注视着紫乃。
「我、我认为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嗯?啊,要是没有原因,他们就不会变成那样,所以一定有什么原因。但我不是这个意嗯……呃……」
就连她自己也开始搞不清楚她在说什么。
「换、换、换句话说——」
紫乃紧张地吞了吞口水。
千寻一动也不动,彷佛僵尸一样。
「那个……他们会变成这样的原因……」
不可以害怕,必须跨出这一步。
紫乃激动得热泪盈眶。
「……跟千寻同学是不是有关系?」
跟「那家伙」、是「那家伙」、「那家伙」是……
倘若紫乃认为是幻觉的「那家伙」,是现实的存在……
千寻的脸色变得苍白,惊愕和恐惧支配他整张脸。
看到他的表情,紫乃便明白了。
那并非作梦或幻觉,并非谎言或虚构,并非跟自己无关的事。
那是降临在自己身上的现实。
「……啥、啥?你在说什么?」
千寻停顿好一阵子才这么回道,话说得非常含糊不清。
「我是说……太一学长和唯学姐会失去记忆这件事,跟『那家伙』相关……而且千寻同学也跟这件事有关,这就是原因……」
「原因是什么?」
原本视线飘忽不定的千寻像是看开了一样,凶狠地瞪着紫乃。
他全身渗透出来的危险气息配上苍白的脸色,实在非常可怕,让紫乃害怕地缩起身体。
「哎,圆城寺,告诉我啊,原因是什么?」
他的眼神并不正常。不正常的千寻猛然将脸凑向前。
现在的千寻不晓得会做出什么事。
「你也知道『那家伙』吗?」
——他搞不好会消除自己的记忆?
这么心想的瞬间,身体和头脑都僵住了。
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不想扯上关系。
「那、那家伙是说谁?」
明明是自己起头的话题,她却说了言不由衷的话。
紫乃露出傻笑。
将逃避用的笑容贴在脸上,敷衍过去。
紫乃什么也没想,就能摆出这样的笑容。
她一直都是这样过活的,身体已经习惯这样的条件反射。
附着渗透在体内的习惯,无法移除,
在千寻的眼里,现在的自己是什么样子呢?
千寻说:「没什么。」
被抛弃了。
被千寻、被世界拒绝了。
「你也不知道吧?」
不对,真正在抛弃人的不是别人——
「你也不知道,对吧?」
千寻彷佛在逼问似地问道,回过神时,紫乃已经说着「嗯、对」地同意,其中没有自己的意志。
她只是随波逐流,宛如被操纵的人偶一样行动。
「就是说啊。」
千寻灰暗地笑了,然后彷佛在说对话已经结束一样,转身离开。
紫乃看着千寻的背影,猛然回过神来。
自己在做什么啊?不是这样吧?自己不是已经下定决心吗?
或许为时已晚,但紫乃跑向千寻。
「千、千寻同学!」
「……什么事?」
「那、那个……〈风船葛〉是——呜!」
千寻抓住紫乃制服的缎带,用力将她拉向自己。
千寻充血的双眼,在紫乃眼前锐利地闪耀着。
「别提那个名字。」
紫乃感受到生命危险,彷佛在颤抖似地连连点头答应。
由于千寻用力握住缎带,脖子被勒得好难受。好可怕,泪水在她眼眶里打转。
自己的颤抖传导到千寻手上,让他的手也在颤抖。
自己害怕得拚命发抖、浑身颤抖……不对?在颤抖的人是千寻吗?
紫乃以为被抓住领口的自己正受到威胁,抓住领口的千寻正威胁着自己。
但是,千寻抓住领口的手,看来也像是在求助。
不知为何,这唤起她的勇气。
勇敢地跨出去吧。
「千、千寻同学……因为我……我得承认才行!我……我也跟千寻同学一样,遇见了〈风船葛〉——呜呜!」
「我不是叫你别提那个名字吗?」
是恐吓,好可怕。别做这么可怕的事嘛,
「啊呜……呜呜……」
眼泪冒出来,感觉呼吸困难。并非脖子被勒到无法呼吸,但紫乃无法顺利地吐气和吸气,呼吸的方法和节奏乱掉了。
紫乃说不出话,这时千寻粗暴地放开手,扔下一句「别再靠近我」便跑走。
之后挑战了好几次,但都无法从千寻那里打听到什么。
圆城寺紫乃和附身到后藤龙善身上的〈风船葛〉见过面。
某天紫乃在遛狗时,忽然被他叫住。
他让紫乃看到不可思议的力量。
他安排了一个让人不得不相信有某人附身在后藤龙善身上的状况。
然后,他说要给紫乃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
他希望紫乃运用那种力量,对文研社的五名二年级生做某些事。
紫乃害怕地拒绝,他便说宇和千寻的处境和紫乃一样,所以没问题的。
尽管如此,紫乃还是感到害怕,所以拒绝对方,最后头也不回地逃跑。
紫乃以为那是白日梦或幻觉。她闭上双眼,不相信那是现实。因为在现实世界中,不可能办到那种事。
自己根本应付不来,自己一定承受不了、一定会被压垮,真希望他别把那么麻烦的东西推给自己。
所以,紫乃当作这一切都没发生过。
她把这一切当成幻觉,赶出自己的世界。
但是,千寻似乎做出截然不同的回答。
然后——他引起某些事。
关于〈风船葛〉想赋予自己的能力,紫乃并没有听对方说明,因此不是很清楚。
所以,现在她无法判断究竟该做什么。为了解决问题,应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跟千寻问个清楚。
解决?
这么说实在太放肆了。
就连第一个步骤——向千寻问个清楚这件事,她都办不到。
自己这种人无论有没有采取行动,结果都无法改变任何事。
圆城寺紫乃根本无计可施,只是这个世界的配角罢了。
今天本来想好好加油的,原本试着挺身战斗。
但自己已经无能为力。
那天的放学后是运动会的全体练习日。
紫乃也跟大家一样,穿着体操服到操场上,这时她看见稻叶、永濑和青木三人聚在一块。最近常看到他们三人聚在一起讨论事情。
「啊,学姐,今天的社团活动……」
「抱歉,今天也休息。」
稻叶简短地这么说,有点不耐烦的样子。
「呃……你没有做错什么,别露出那种沮丧的表情,好吗?但是……社团活动可能要暂时停止,抱歉。」
稻叶似乎觉得刚才是在迁怒,随即温柔地向紫乃这么说。
「啊、咦……好、好的,这样子呀……」
「对不起哦,紫乃,」
永濑温柔地抱住紫乃。不是平常那种开玩笑的态度,而是在慰劳着紫乃。
青木问:「我想再确认一次,紫乃应该没发生任何事吧?周遭人有说过什么奇怪的话,或是做出奇怪的事吗?」
「……我、我想应该是没问题……」
这是事实,所以紫乃这么回答。
其实,她反倒是加害者那方。
稻叶他们明明受到比较严重的伤害,却总是在担心紫乃和千寻。
他们的体贴实在太过温暖,感觉眼泪快掉出来了。
同时,她也感到胸口一阵刺痛。
虽然对这情况心里有数,但紫乃还无法开口跟稻叶他们说〈风船葛〉和千寻的事。这样彷佛在欺骗他们三人。
即使说出〈风船葛〉的事,他们应该也不会相信吧。更何况,一想到〈风船葛〉曾跟她说:「别把我的事情说出去比较好哦……这也是为了你周围的人。」她就更不能随便说出口。千寻应该比自己更清楚详情,所以,首先只能瓦解他的心防。
因此紫乃无法开口说要帮忙,无法加入三人的圈子里。
紫乃离开永濑柔软的胸部,往后退一步。
「……虽然不能参加社团活动很可惜,但现在这种情况,也是无可奈何的。」
紫乃没有看向三人的眼睛,这么说道。
三人再次向紫乃道歉,紫乃淡淡笑着说「不要紧的」。究竟是什么不要紧呢?紫乃自己也不是很明白。
这时,八重樫太一和桐山唯正好经过。
两人并肩朝这边走来。
「太一!」
「唯!」
稻叶跟青木突然兴奋起来,永濑也紧紧握住手。
紫乃看了看稻叶他们的模样,之后将视线移回太一跟唯身上,跟着心跳加速。
丧失记忆后降格成普通同学的两人,正并肩走着。
简直就像两人还是好朋友时一样。
期待让心情雀跃起来。
至今为止发生的事,说不定全是幻觉。
太一跟唯也发现稻叶等人的存在。
两人都露出尴尬的表情,太一大步地偏向右边,唯则儡向左边。
他们避开紫乃和稻叶所在的位置,绕了好大一圈,前往操场的正中央-
两人和三人之间的距离渐渐拉大,越来越远。
五角形没有复活。
反倒让众人切身体会到太一跟唯在闪避大家的事实。
「太一……」
稻叶茫然地呼唤,伸出的右手抓不到任何东西。
曾经那样要好的恋人,如今却不会碰触彼此的肌肤,也不会交谈。
两人之间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不一会儿,稻叶便沮丧地当场倒下。
「稻、稻叶儿!」
永濑连忙扶住她。
「……啊,抱歉……我没站稳。」
虽然稻叶想逞强,但她的内心已濒临极限,一切都即将崩溃。
不可以看。
紫乃将脸别向一旁。
文研社的学长姐们竟然会束手无策,这不可能,紫乃不愿相信这件事。
就算自己办不到,他们也一定会想办法的,绝对会。
这一切的命运不可能都落在自己身上。
那样太勉强了,自己无能为力。
曾经憧憬的五角形,在她和千寻加入之后变成七角形。原本有些担心会打乱他们的平衡,但多了两人的七角形,似乎也维持着另一种均衡。
但是,那样的七角形坏掉了。缺少两个人,现在只有五个人能聚集起来。五人之中少了太一跟唯,由紫乃跟千寻替补。
曾经憧憬的五角形,说不定自己现在也偶然成为其中一角。但那并非自己期望的形式,紫乃根本不希望变成这样的五角形。
山星高中文化研究社,似乎只允许五角形存在。彷佛这是命运一样,在两名新生加入之后,立刻有两人被推出去。
世界是这样规定文研社的命运吗?
只能听天由命,随波逐流。自己又输给这个世界。
虽然紫乃不想输,但是……
虽然没人在看,但紫乃仍低头致意,然后远离现场。
运动会的全体练习开始,之后是各队的啦啦队比赛练习。
紫乃这班和稻叶他们那班隶属的绿队,练习情况根本是一场糊涂。
绿队的表演分成三年级和一、二年级两部分,两边负责的演出和动作完全不同,因此是分开练习的,但是一、二年级这边的情况,实在是惨不忍睹。
最大的理由在于紫乃就读的一年二班,根本一点干劲也没有。
而且,负责指挥的稻叶变得迟钝,负责炒热气氛的青木也情绪消沉,因此今天的练习比往常更加不堪入目。
「那先来复习一下动作,」
「身体再动得更活泼一点!」
虽然二年级非常努力,但仍无法改变飘散在一年级中的冷淡气氛。一年级佣懒散漫地动着,简直像一群僵尸。
「还真累人啊。」
「而且热得要命。」
「这实在太扯啦。」
「搞什么啦啦队比赛嘛。」
一群人不满地小声抱怨。每个人抱怨的声音并没有大到可以清楚听见,但这些嘀咕聚集而成的骚动声,化为恶意的集合体,也传人二年级的耳中,这让气氛变得越来越沉重。这种沉重郁闷的气氛,让紫乃的心情跟着沮丧起来。
明明不是自己受到责怪,肚子却痛了起来。
真不喜欢这样,好想回家。
即使没有出声,但紫乃这样的心情,一定让恶意的集合体变得更加沉重吧。换句话说,她自己也是加害者。
无论何时,自己总是旁观者;回过神时,已经成为加害者。
即使想到这些,她还是什么也没做。
明明察觉到了,却装出无法动弹的样子,让恶意的集合体变得更加沉重。
因为大家都这么做,因为自己不是故意的,因为这也无可奈何。
所以,自己并没有错。
这时,紫乃忽然注意到明明以代表的身分站在前方,动作却格外迟钝的人。
是宇和千寻。
他全身散发出黑色的气息,彷佛会将周围明亮的心情也打入黑暗一般。
对于文研社碰到的麻烦,自己什么也没做;真正的罪魁祸首可能是千寻,这是事实。
但是——
无论何时,自己总是旁观者;回过神时,已经成为加害者。
□■□■□
真讨厌这样的自己。
在运动会练习结束、换上制服之后,紫乃走到东校舍的屋顶,回顾今天一整天的自己,沮丧地垂下头。
她一边吹风一边眺望操场,
她想一个人发呆。虽然屋顶上有几个人,但大家都对周围漠不关心,可以不用在乎别人的眼光。囚为云层变厚,感觉也没那么热。
紫乃靠在屋顶的栏杆上叹一口气。
自己实在太没用、太难看。
这次一定要加油,这份决心绝非虚假。虽然抱着这样的想法采取行动,却在不知不觉间被消极的思想囚禁,恢复成原本优柔寡断的态度。
紫乃自认下定重大的决心,她在内心低喃着自己已经洗心革面,早上的自己确实抱持着坚定的意志。
但是这样的心情撑不过半天。
这是自己的责任、只能靠自己来处理——紫乃原本这样鼓舞激励着自己,但从途中开始,便恢复成老样子,什么事都想交给别人处理,把一切都推给别人。
到目前为止,已经重蹈几次覆辙呢?
有时是实用书、有时是小说、有时是漫画、有时是电影,各式各样的事物感化了紫乃,最重要的是紫乃自己也认为「这样下去不行」,因而尝试过许多挑战。
她想要变得更开朗,想要变得更擅长运动,想要变得更会念书,想要更多朋友,想要过着更快乐的人生,想要变得更受大家喜爱。
想要变得更幸福。
她想要改变,觉得必须改变。
为了改变,她试着迈出步伐。
但即使为了追求理想,踏出一步、两步或三步,最后还是会停下脚步,无法继续向前进,仍回到同样的位置。
甚至让人怀疑这世界是否有种看不见的力量,打从一开始便决定好能够前进的人和无法前进的人。
为什么无法改变呢?
她踏出了一步。
当上高中生,决定会左右自己的高中生活、非常重要的社团活动时,紫乃进行一场大冒险。为了接近自己的理想,紫乃努力地试着接近和自己位于不同次元的人们。
她踏出了一步。
虽然害怕得不得了,但也承认〈风船葛〉这种怪物的存在。
她踏出了一步。
为了打破僵局,她挺身面对可怕的千寻。
紫乃试着去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但就算踏了出去,她还是办不到。
感觉自己根本什么都办不到。
无能为力,无法留下任何成果。
自己根本没有活在这世上的意义。
紫乃透过栏杆的缝隙俯视地面。屋顶非常高,倘若跨过栏杆往下跳,身体就会摔成一团肉酱,不用再活得这么痛苦——慢点,自己在想什么啊。就算是开玩笑,也不该想这种事。紫乃对自己的悲观想法感到害怕,因而离开栏杆。
这时,紫乃看见有个貌似永濑的人在中庭。
她仔细地观察,发现不只有永濑,稻叶和青木也在。他们似乎又三人众在一起讨论事情。
紫乃从遥远的上空,俯视着渺小的三人。
平常看起来那么厉害的学长姐们,像这样俯视的话,只不过是渺小的人类。上帝是否也像这样眺望着地面的人类呢?
倘若是那样,人们的行动应该非常愚蠢。
明明诞生在已经注定好的命运中,却想要进行无谓的反抗;明明应该随波逐流,却试图反抗、制造多余的伤口。
用那样的方式生活,有什么用呢?
在视野前方的地面上,永濑他们三人同时散开。
是突然决定好该做什么事吗?还是有其他事情要处理?
总之,三人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跑出去。
稻叶前往北校舍、永濑前往东校舍,青木则是前往校门口。
渺小的人们笔直地跑着。
渺小的人们充满活力地奔驰着。
渺小的人们……不对,他们根本不渺小。
这三人看起来非常巨大。
紫乃不晓得是什么原因让他们看来如此巨大,更何况他们不可能是真的变大。从校舍的屋顶上看下去,三人显得非常渺小。
但是,他们给人一种巨大的感觉,而且闪耀着光芒。
为什么?
是什么原因?
有人知道的话,请告诉她吧。
告诉她原因,让她也能变得像他们一样。
其中隐含着什么秘密呢?
——就是这个。
她不就是因为想知道这个秘密,才加入文研社的吗?
不是鼓起勇气,踏出了一步吗?
紫乃回想起当时的心情。
自己曾经做过,自己也能踏出第一步。
即使在第二步、第三步时停下来,但仍踏出了第一步不是吗?
既然如此,再试着挑战一次吧。
自己也是能办到的。
紫乃迈开步伐。
紫乃走下楼梯、穿过走廊,目的地是社办大楼四〇一号室。
要踏出去,要改变自己——紫乃一边在心中低喃,一边前进。
现在这样是不行的,必须振作起来。为了激励自己,紫乃想前往社办,在那里仔细回想自己曾鼓起的男气,以及从学长姐身上学到的事。
紫乃爬上社办大楼的楼梯。
在内心添加柴火,让内心炙热地燃烧起来吧,储备用来战斗的能量。
——这种事情以前也做过好多次吧?
坏心眼的自己在心中低喃着。
——但还是办不到吧?
不对,这次一定要做到。
——到目前为止的人生中,你已经说过几遍「这次一定要」呢?
虽然说过好几次,但都没能真正达成目标。因为失败,才会又出现下个「这次一定要」,自己心里明白。
——那你干脆放弃吧?
尽管如此,还是不想放弃。只要不放弃,就不会结束。
——那样只是无谓的努力不会结束罢了,你真正追求的「开始」还是不会降临。
或许是那样。
——这次演变成这种糟糕透顶的惨剧,你应该明白了吧?
是啊,真的呢。
她对太一跟唯犯下非常严重的罪状,让永濑、稻叶和青木伤心透顶,因此体认到自己有多渺小。
爬着楼梯的脚步慢下来,身体变得好沉重,好像快停下脚步。
但是,处境比自己更加绝望的那三人,今天仍旧努力着。
虽然有时会躲到云朵后方,但仍旧宛如照耀大地的太阳一样,对紫乃闪耀着光芒。
所以,自己也加油吧。
把太阳当成目标向前走。
只要再一步、再一次就好,真的是最后一次。
这是至今曾咏唱过好几次的咒文,紫乃不断重复这样的咒文,迈出步伐。
紫乃开始有点想哭,但没有停下爬楼梯的脚步。她不能停下来。
就算办不到、就算做不到、就算改变不了——无论自己有多么没用,还是只能像这样走下去。
直到永远、直到永远、直到永远。
今后也是、今后也是、今后也是。
然后像往常一样的结局——并没有发生.
八重樫太一站在社办前。
至少紫乃没有像往常一样,一个人使尽所有力气迈出步伐,走了一步、两步、三步后,便停下脚步。倒不如说,她现在正脱离那样的道路。
因为八重樫太一在那里。
看到太一而获得力量后,自己便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一起努力吧?
倒不如说倒不如说倒不如说倒不如说……先别提这些!忘记自己隶属于文研社的太一造访社办,换句话说,这表示他已恢复记忆吗?如果是那样,那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啊。
太一似乎察觉到视线,因而看向紫乃这边。
太一跟紫乃四目相接,双方认知到彼此的存在。有多久不曾这样呢?
「啊,你是这个社团的人吗?不好意思,虽然我是无关的人,但不知为什么,就是会想来这里……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同班同学都说我丧失记忆。算了,你还是忘记我刚才说的——唔哇!」
「太一学长~~~~」
紫乃感动到不知所云,不禁哇哇大哭,同时抱住太一。
被陌生女孩大哭着抱住的太一,一定非常惊讶吧?他可能觉得被人撞见会不太妙,所以拉着紫乃来到屋顶。社办大楼的屋顶上没有其他人影,似乎没什么人会来这边。
「那、那个……真、真的很对不起!」
恢复冷静的紫乃不停低头道歉。自己竟然做出那么不知羞耻的行为。
「啊,不会,你别在意。只不过……请你别告我性骚扰。」
不知为何,太一也感到很抱歉,两人互相点头赔罪。
「别这么说,太一学长根本没有任何过错……」
「别这样讲,没那回事啦……」
「别这么说……」
「别这样讲……」
「别这么说……」
「……那个,我们别再这样客气下去吧?」
「是、是的!说、说的也是,太一学长!」
托太一的福,终于能结束这场没有意义的日式点头赔罪对战。真不愧是太一。
「……那么,我想确认一下,你好像知道我的事情吧?」
好久没直接穗到太一的声音了,而且聪到他用稳重又充满魅力的声音说出「你」,感觉真的像要升天一样……呃,现在这种念头是多余的,杂念先闪一边去吧。
「是、是的。」
「这么说真的很不好意思……但我不记得你……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被他当面说不记得自己,感觉真的很难受,
「呃……我们并不认识……是我单方面地知道太一学长。那个,我是一年二班的圆城寺紫乃,请多多指教。」
「圆城寺同学吗?请多指教。」
已经归零的关系重新开始,感觉真是不可思议。稻叶曾叮咛自己「别太靠近太一跟唯」,因为担心被卷入会有危险,但现在的情况是不可抗力……她、她应该会原谅自己吧?
「话说回来,圆城寺同学为什么会哭呢?」
太一突然就深入核心。
「唔……那、那是因为……」
这么说来,之前伊织好像告诉过自己「太一发动突击的威力很强悍」。记得她还说:「他就是用那种特性,将稻叶儿变成娇叶儿这种生物,紫乃也要小心一点哦!」
「呃、这个……这问题我很难回答……」
「虽然我之前的确不认识你,但圆城寺同学知道我,这应该是种缘分吧?如果你碰到什么伤脑筋的事,我也想帮助你。」
——我想帮助你。
对于第一次碰面的人,太一毫不犹豫地这么说。
即使丧失记忆也没有关系,太一果然是个厉害的人。
自己绝对赢不了这个人,不管倒立或怎么做都……不对,不能这么说,这次一定要打破「这次一定要」的魔咒。
因为想改变些什么,紫乃决定试着跟太一商量烦恼。
因为不能说出详细的事情,紫乃有些迷惘该怎么向太一说明,但他似乎大致理解她想表达的内容。
「无论向前踏出几次、无论怎么努力都没用,要怎么做才能真正地改变——你是想问这个吗?」
「是、是的……就如同你所说……啊,但现在比起自己有没有改变,我更希望能有一番成果……」
仔细一想,眼前的状态实在很诡异,自己求助的对象,竟然是原本必须帮助的人。好像哪里搞错了,感觉真不像样。
「成果吗?」
「……我真的是个很没用的人,什么都办不到。虽然我一直很想努力,但跟别人相比之下,我的努力一定算不上什么吧……而且,我一无是处。」
「为什么你会那么认为?圆城寺同学应该也有自己的优点吧?」
「我、我才没有呢!因为厉害的人真的很厉害,非常厉害哦!」
「哦,有那么厉害的人啊?」
「有哦!例如我知道的某个学长,他是个非常温柔的人,也是个正义咸很强的人,甚至能对第一次碰面的人说『我想帮助你』……呵。」
糟糕!竟然在本人面前谈论他本人的事!他说不定会误以为自己对他有意思。
「是哦,能那样说还真是帅气。」
「而且他是个非常迟钝的人!」
幸好太一这么迟钝!真是好险、好险。
「而且我听说呀,被称为学校第一可爱的美少女,和另一个头脑非常聪明、长得漂亮又惹人怜爱的女生,都喜欢这个学长,还为他争风吃醋。最后学长和其中一人交往,两个人非常恩爱。」
「搞什么,那个男人也太奢侈了吧?他应该要尝到一次教训比较好。」
「我也这么认为。」
紫乃相当认真。
「呃……总、总之就像这样,有个很厉害的人,但我根本什么也办不到。」
「不,等等,不管那个人再怎么厉害,都跟圆城寺同学的能力没有关系吧?」
「这么说是没错,但是我……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
「我说啊,圆城寺同学是以什么为根据,认为自己『什么都办不到』呢?」
「咦?因为……我总是慢半拍,又不会念书,运动神经也不怎么样,不管做什么都抓不到诀窍,而且个性优柔寡断,很容易紧张然后失败……大概是这些原因吧。」
自己说着说着都感到沮丧。
自己真的一无是处。
看到这样的自己,太一也很伤脑筋吧?他一定认为自己根本无药可救——
「什么啊,只有这样子而已嘛。」
但太一出乎意料地这么说。
紫乃吓一跳,以为自己听错了,但似乎不是听错,让紫乃又吓一跳。
「呃……你说只有……只有这样?根本不是『只有这样』吧?这哪里称得上『只有这样』?」
「哎呀,就算不是『只有这样』……你也只是慢半拍,又不会念书,运动神经不怎么样,做事抓不到诀窍,而且个性优柔寡断,很容易紧张然后失败『而已』吧?」
「而、而已?这些缺点相当要命吧!」
「你用不着这么激动……但这是事实吧?」
「咦、呃、那个……要那么说也可以,但那是很严重的问题——」
「但是,其中并没有圆城寺同学不能做什么的理由吧?」
并没有不能做什么的理由。
「可、可是……」
「不管你具备哪些条件,都不代表你办不到什么吧?」
他说的是事实。
到目前为止,自己一直能够踏出第一步,所以并非真的办不到。可以谗,自己只是没有完成一件事的毅力。
「我觉得真正重要的应该是其他条件,而且,那应该是每个人都拥有的条件。」太一接着说。
「可……可是有人比我能干多了,那个人能够轻松办到的事,我要花上很多时间……」
她不禁说了有些牛头不对马嘴的话。
「应该是由那种人来做些什么!像、像我这种什么也办不到、就像配角一样的人……该做什么——」
「圆城寺同学才不是什么配角,你是个出色的主角哦。」
「主、主角?像我这种人怎么可能成为主角嘛!那样的故事一定很无聊。」
「但那是只有圆城寺同学才能编织出来的故事吧?」
只有圆城寺紫乃能完成的故事。
「而且,一个没用的普通人在大大活跃之后做出非常惊人的事迹,这样的故事不是很有趣吗?」
没用的普通人大大活跃的故事。
这的确是王道,是常见的故事。
话虽如此,但主角不会毫无理由地在故事里活跃起来。
主角通常是获得某种特殊的力量,或是……
「总之,就是要采取行动。」
尝试非常大胆的行动。
喀嚓——紫乃听见钥匙开锁的声音。
感觉很厉害,不知为何很厉害,跟以前都不同的「这次一定要」似乎降临了。
紫乃甚至觉得,自己应该是为了这个瞬间,才一直挣扎到现在。
自我觉醒吧。
自我革命吧。
「……慢点,等我一下,我刚才……好像说了很难为情的话吧?我应该不是这种角色才对……不,我好像透过什么……学到了这些事情……」
太一看来有些难为情,同时感到不可思议似地歪着头。
即使关于文研社的记忆消失了,仍然不会失去从中获得的东西吗?
「太一学长说话还挺肉麻的呢,因为这么肉麻,才受女孩子欢迎吗?」
「肉、肉麻?就算我受欢迎,但说肉麻也太……应该说我根本不受欢迎啊。」
「当然,我认为太一学长是因为声音而大受欢迎!」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太一慌张的表情实在太滑稽,紫乃不禁呵呵笑出来。
他真是个厉害的人,紫乃还是第一次从某人身上得到这么大的勇气。
紫乃笑够了之后,喃喃说道:
「……你认为像我这样无趣的人,也能够做些什么吗?太一学长。」
「我认为无论是谁,只要有心想做,没有做不到的事。」
就是说呀。
「会觉得『想做』就表示,自认为有可能办到吧?如果真的办不到,大概就不会有那种『想做』的念头吧?」
原、原来如此!多么惊人的洞察力啊!
紫乃觉得自己大概懂了,感觉真的懂了,感觉这次确实懂了。
她现在重新体认到,加入文化研究社真是太好了。
「我……好像能继续努力下去。」
「是吗?如果有帮上什么忙,我也很开心。」
一股温暖的气氛包围住周遭。如果能一直待在这里,一定会很幸福,但自己不能那么做,必须踏出去才行。
然后要由自己来拯救太一,当然唯也是。
「非常谢谢学长听我说话。因为我还有非做不可的事情,得先走了。」
紫乃恭敬地低头道谢之后,转身背向太一。
门扉就在几公尺前。
在踏出那扇门的瞬间开始吧——紫乃对自己下达暗示。
但将视线从太一身上移开、看到视野中没有任何人的世界时,她忽然感到不安。
自己办得到吗?要是错过「这次」,是否就会结束?
因为一个人有点害怕,紫乃决定稍微求助一下。
「……太一学长,最后请你说一句『加油,紫乃』。」
紫乃对站在身后的太一如此拜托。
「哦、好……加油,紫乃。」
「OK!这声音真是太棒啦!」
紫乃迈出步伐。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那个……虽然不太确定,但圆城寺同学应该是个相当有趣的角色哦。」
□■□■□
这个「这次一定要」是货真价实的。
……不过坦白说,之前也经常有这种想法,
紫乃一直这样暗示自己,试图获得力量。
但是,那些「这次一定要」,每次都成为虚假的谎言。
无论怎么下定决心或盼望,都无法改变任何事。
也有人一直坚持信念,确实达成目标。和那样的人相比之下,自己很明显是个没用的人。
没用的人。
只是个慢半拍,不会念书,运动神经不怎么样,做事抓不到诀窍,而且个性优柔寡断,很容易紧张然后失败的人「而已」。
这种跟别人相比之下果然还是有很多缺陷的人,为了将「这次一定要」变成真实,需要的东西——就是能够改变自己世界的「行动」。
改变自己的世界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所以要动手就必须做个彻底才行。
例如想要功课变好,就每天念一点书。
希望运动神经发达,就每天运动一下。
能够像这样从比较简单的部分下手,然后慢慢升级达到目标的人,真的很厉害。应该说,那原本才是正确的做法。
但是,用那种方法还是办不到的人呢?
办不到,所以放弃?
不对,那样的思考方式太可笑了。
如果那样不会改变、如果那样不能改变,就采取能够改变一切的压倒性行动吧。
例如只带着念书的道具,闭关在无法和外界联络的场所。
例如为了认真地达成无谋的铁人三项,到山上闭关修行,
例如——和那个只觉得是谎言、只觉得是作梦、不觉得是现实、彷佛超人般的怪物〈风船葛〉对峙。
太一向自己说的话,其实只是单纯的言语。她不可能因为那些话,立刻获得什么能力,心中也不会有什么因此改变。
如果只是话语、只是名言,至今为止已从书本或电视上学到许多伟人的名言。
但那些话对自己而言,都是虚假的……这么说似乎有些语病,因为是自己一直把那些话变成虚假的。
话语只不过是话语,只是文字的排列罢了,要靠自己让它变成真实。
这次一定要让它变成真实。
因为这是自己尊敬的人,直接对自己说的话。
紫乃怀抱这样的想法,继续前进。
乌云静悄悄地下起雨。
紫乃毫不在乎从天而降的区区水滴,笔直看着前方向前进。
或许自己曾采取行动,但只不过是找千寻谈判,是想做便能轻易办到的事。
自己比别人更没用,对一般人面百根本没什么的事情,自己都需要很大的勇气,所以才会只是做了「根本没什么的事情」,就以为自己已经做了什么。
习惯简单的障碍后,只是跨越比较弱的障碍就满足,身体因此变得懒散怠惰。
那样是不对的,不能习惯那样子的环境。
习惯怠惰的人要改变某些事情,必须采取更戏剧性的行动。
那个存在曾经说过:
「你要是改变心意,想要使用力量的话,就来『这里』吧。随时都可以叫我的名字。如此一来,我会替你打开崭新的门扉……」
场所是学校附近的自然公园。
很好,就来打开那扇崭新的门扉吧。
改变这个世界吧。
戏剧性地改变吧。
由自己来改变吧。
紫乃深深吸一口气,发出有生以来最大的声音。
「给我出来,〈风船葛〉!」
只要采取戏剧性的行动,眨眼间就能改变自己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