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宅之预备军
录入:zbszsr
修图:朝仓小菜
私立山星高中的学生有参加社团活动的义务。
因此山星高中的所有新生,都必须在规定的期限前,从数量异常繁多的社团中,选出自己想参加的社团。无论是原本就充满干劲地打算在高中加入社团的学生,或是一直期待能隶属回家社、四处玩耍的学生,又或是计划拚命打工赚钱的学生,无一能豁免。
学生决定社团后,必须在四月底将入社申请书交给班导。只要交出申请书,几乎所有人都会直接获准入社,然后从五月起便以正式社员的身分开始社团活动。
这是进入山星高中就读的学生们必经的过程。
不过,凡事都存在着例外。
虽然是罕见的例子,但有一群学生历经的过程,跟一般的山星高中学生不太一样。
比方说有学生希望加入的社团,并未达到「社员人数五人以上」这个条件,因此在山星高中不被认可为正式社团。
但这类学生,之后也会在学校这个体制方的权力下,被迫加入有正式活动的社团。
无论是谁都无法逃离这样的命运。
只不过,今年这样的学生们,因为一部分不拘小节(随便)的老师们的行动,他们的遭遇和以往有些不同……
第一天——八重樫太一的情况——
八重樫太一和似乎是同病相怜的其他四人,一同在一年三班班导后藤龙善的带领下,造访社办大楼。
「那么,这里就是文化研究社的社办,旁边是空房间。啊,你们可别因为旁边房间没人,就拿来做奇怪的事情喔~拜托罗~」
后藤用男高中生的调调咧嘴笑着这么说,打开社办大楼四〇一号室的门。
「因为之前有其他社团在使用这间房间,果然维持得挺干净的呢,很好很好。喂,进来吧。」
在后藤的催促下,太一等人也进入社办。
一进门就看到左边角落有个置物柜,房间内侧摆放着收纳柜与老旧的黑沙发,另外散置着几箱纸箱,里面装着不知能拿来做什么的东西。
右侧有块黑板,另外有两张长桌和六张折叠椅,在正中央占据大部分空间。
「那么,之后就像我刚才说明的一样,你们自行决定吧。只要有做到表面功夫就行了,拜托你们弄出个像样点的社团啊。」
后藤用轻松的语调敷衍地说道。
「决定好之后,记得来跟我报告,因为我好像是顾问呢。你们真该好好感谢我,我明明已经担任其他社团的顾问了……虽然只是挂名啦。那么,就是这么一回事啦!」
后藤毫不在乎太一等人的反应,滔滔不绝地说完自己想说的话之后便离开。
「喂!先别走啊,后藤老师!」
跟太一一样被带来这里的同班同学稻叶姬子这么大叫。稻叶虽是个美女,却给人一种尖锐的印象,散发出一种难以接近的感觉。虽然太一跟她已经同班一个月,但还没说过几句话。
「喂!竟然走掉了……」
稻叶的呼唤没有任何作用,后藤立刻就溜回教职员室的样子。
「……那个教师实在太随便,根本没资格当个社会人士吧。」
「算啦算啦~稻叶同学。毕竟他本人都说,自己的目标是成为友善好相处的教师。还有,别叫他『后藤老师』,照他本人的期望叫他『阿后』吧。」
同样跟太一同班的永濑伊织,如此安抚着发牢骚的稻叶:水濑是大家公认的正统派可爱型女生,太一曾好几次听到班上的男同学说永濑「超级可爱」。将后脑杓的头发随意绑成一束的发型,非常适合她。
「『阿后』是什么鬼啊?蠢毙了,顶多是直呼他『后藤』。」
「直、直呼老师的名字不好吧……」
一班的桐山唯小声地低喃。桐山是个栗色头发让人印象深刻的女生。虽然太一并未和她交谈过,不过他记得很清楚,两班一起上体育课时,其他女生很疼爱桐山(应该是),而且桐山的运动神经似乎很不错。
桐山吐槽之后,只见稻叶微微瞪向桐山。
桐山颤抖一下,和稻叶稍微拉开一点距离。
「稻叶同学~你不用这样瞪着她吧?大家都是同病相怜的伙伴,好好相处嘛!」
一班的青木义文插入桐山与稻叶之间,这么说道。因为体育课一起上的关系,太一多少认识青木这个人。青木是个话匣子,是相当引人注目的类型。虽然身材不壮,但个子挺高的。
「……罗唆。」
稻叶恶毒地回了这么一句。
「我们还没什么交情,竟然直接说我『罗唆』吗?你的攻击性太强了吧!」
青木夸大地这么说,相对的,稻叶则是回以打从心底感到烦躁的视线。
看到话不投机的两人,永濑再次居中斡旋。
「算啦算啦~既然这里有椅子,总之我们先坐下来吧?啊,话先说在前头,虽然我刚才也说了『算啦算啦』,但这句话不是我的口头禅喔!」
「……我觉得你根本是杞人忧天。」
太一悄悄地低喃,于是永濑目不转睛地盯着太一的脸,然后露出灿烂的笑容,那笑容甜美得彷佛会在嘴里化开一般。
……坦白说,这让太一心跳得非常快。
被后藤叫出来集合时,虽然已经简单地自我介绍过,不过太一等人又再次正式地互相自我介绍。
然后,一行人开始讨论关于后藤已经说明过的现况。
「……换句话说,被强制聚集在这里的人,都是想加入现在没有获得正式认可的社团吗……」
不知不觉间变成现场指挥的稻叶这么说道。
「把多出来的人合并成一个社团,而不是安排他们加入其他社团……后藤那家伙怎么会想到这么天才的解决办法……」
稻叶无奈地说。桐山接着说:
「学校已经把我们登记成新创立的『文化研究社』的社员呢。这个社团的定义是……呃……」
桐山语塞,于是永濑帮她接下去:
「我记得是『不受既有限制束缚,在各式各样的领域中进行广范围的文化研究活动』……应该是这样吧。」
太一点头同意说:
「如果只就『不受既有限制束缚』这点来说,讲白一点,等于是『做什么都行』对吧?」
「『做什么都行』……也就是说,可以尽情玩乐吗?这简直是天堂啊!」
在气氛还有些尴尬的室内,只有青木一个人十分聒噪。
「话说,你们都打算加入这个社团了吗?」
和兴致勃勃的青木恰好相反,兴致索然的稻叶这么问道。
「咦?我们都已经被登记在这个社团里,根本别无选择吧?」青木回答。
「就算这样,这种莫名其妙的社团……啊,对喔,把这里弄成自己理想中的社团比较快吗?好,既然如此,我想利用校内的情报处理室,我们就朝这个方向提出想做的活动吧。」
「你为什么会想利用情报处理室?」太一问。
「因为我们学校的设备很棒啊。就连要注册费的网站,也用学校的名义注册了好几个,让学生能自由使用。我说过我想收集介析情报对吧?」
「不过,那是稻叶同学个人想做的事……」
「是这样没错,有问题吗?」
桐山插嘴说道,于是稻叶语带恐吓地反问她。
震慑于稻叶威吓的桐山,宛如小动物一般缩起身体,发出「啊呜……」的呻吟。
稻叶更进一步地用藐视的态度继续追击。
「反正你们想做的,都是些无聊透顶的事情吧。」
稻叶这么说道,环顾其他四人。
被她用蔑视的眼光这么看待,太一不禁有些火大。这时——
「才、才没那回事!」
桐山气势汹汹地站起身,椅子发出「喀当」一声往后移。
稻叶一脸惊讶地眨着眼睛。
「感觉好像是『狗急跳墙』呢。」太一低喃,永濑在旁边小声地赞美太一:「比喻得真好!」
是因为受到大家瞩目的关系吗?桐山的脸红了起来。
虽然看起来很紧张,但桐山仍然拚命编织出话语,
「那、那个,可是……我喜欢『可爱的东西』,这份心情是货真价实的。因为『可爱的东西』光是存在,就能让某人获得幸福,非常美好。所以说……我认为这并不是……无聊透顶的事。」
桐山说完之后,坐回椅子上。
「呼~唯太帅了!」
青木拍手叫好。
「哪、哪里帅啦?还有青木同学!我不是叫你别用名字称呼我吗?你明明是个臭男生!明明是个臭男生!明明是个臭男生!」
桐山重复了三次「明明是个臭男生」,她是对男生有什么怨恨吗?
永濑看似愉快地望着这两人的对话。
「啊哈哈~你们两个感情真好。」
「我们感情才不好!」
「我们超要好啦!」
开口的时机明明分秒不差地重叠,发雷内容却恰好相反。
「你别随便乱说,青木同学!我们哪时变要好了?」
「就在我决定那么做的瞬间!」
「咿!你的妄想真恐怖!」
之后,桐山和青木又斗嘴了好一阵子。
他们在自己班上也是这样吗?假如是的话,周围的人肯定认为他们感情很好。
过一阵子后,两人的争执告一段落。
「唉……真是浪费体力……话说,我们本来是在讨论什么?」
桐山歪着头提出疑问,于是太一回答:
「我们必须决定的是,要在这个社团里做什么。」
「喔,对,是这样没错。呃~那么……」
「喂,我说啊……」
这时,稻叶出声呼唤桐山。
「什么事?」
原本一直给人压迫感的稻叶,像是难以启齿似地抓着头。
「怎么说呢……刚才不分青红皂白地否定你喜欢的东西……是我不好。」
稻叶将脸撇向一旁,看似害臊地这么说。
「啊……嗯,了解。」
桐山点了点头。
虽然当事者足稻叶和桐山,但不知为何,感觉大家的距离都稍微拉近一点。
「稻叶同学该不会……其实超级可爱吧?」永濑说。
「你说谁『可爱』啦,混帐!为什么会冒出『可爱』这个形容词?」
稻叶「砰」一声拍着桌子。
「咦……可爱?稻叶同学其实很可爱……其实很可爱……这么一想,就觉得稻叶同学越看越可爱呢!好耶!真·可·爱!」
「桐山这种兴奋的方式是怎么回事?还挺恶心的喔!还有别一直说可爱可爱啦!我最讨厌被别人那样看待!」
「为什么?『可爱』是所有女生的憧憬吧?」
「也有女生是例外啦!」
「啊~我懂了~」
永濑恍然大悟似地敲一下手。
「稻叶同学的目标是成为帅气的女性呢:所以才会刻意用比较粗鲁的语气说话,替自己塑造特色吗?」
「塑、塑造特色是什么意思!我原本就……我原本就是这样子!」
不知为何,稻叶一副狼狈的模样。
「慢点,稻叶同学!你为什么要故意让自己变得不可爱呀?」
「桐山干嘛一副快发飙的样子?不过我可以确定的是,我无法理解你们喜欢的东西!」
「无法理解……可爱的东西就是可爱呀!」
「这样根本没有说明啊!」
两人一来一往地斗嘴,这时,像是趁机而入一般,这次换太一朝稻叶问道:
「顺便问一下,你刚才说『你们』……这表示我喜欢的摔角,也是你无法理解的东西吗?」
「那还用问吗?八重樫。看两个男人互殴互摔,到底哪里有趣?这个我当真无法理解。」
「哪里有趣……摔角……就是摔角啊!」
「就说这样根本没有说明啦!话说回来,这年头竟然还有摔角宅,太俗了吧?」
「喂,你现在立刻订正这番发言!你要讨厌摔角是无所谓,但不能看不起摔角!」
「可是,喜欢那种事先套好招、像扮家家酒一样的东西……」
「唉……外行人就是这样,真伤脑筋。应该说,讨论摔角是否都事先套好招这伴事本身就很奇怪。听好了,所谓的摔角是一场有剧本的表演,比起打赢对手,摔角选手更重视能够让观众享受比赛。不,倘若要更逼近本质来探讨,可以说摔角已经超越『表演』这种概念也不为过。摔角是仅仅只能用『摔角』这个词来表现其存在的独一无二——」
「八重樫同学突然变得好饶舌!」青木说。
「感觉有点烦人呢!」永濑说。
「我本来还以为他是个普通人耶……」桐山说。
「阿宅就是这样……啧!」稻叶还咂舌。
「……我、我刚才做了什么很不应该的事情吗?」
稻叶用恍然大悟一般的语调说道:
「倒不如说……会聚集在这里的,就是不打算加入一般社团的怪人啊。那边那两个到底想做什么,也是一团谜。」
「我只要能玩得开心,做什么都行!不,应该说因为有唯在,我早就觉得很开心啦!」
青木摆出胜利的姿势这么说道,桐山满脸通红地慌张起来。
「所以说,你别光明正大地讲这种话啦!应该说连想都别想!」
青木是在捉弄桐山吗?还是因为他当真这么想,才会这么说呢?
「嗯,我也差不多,只要有好玩的事情就行。」
把选择社团这件事交给老师决定的永濑这么说道,然后笑了笑。
结果,文化研究社这天的第一次集会,并没有特别决定出什么事情,只不过稍微知道了些和自己一样被迫加入这个社团的其他成员的事。
稻叶姬子虽然个性好胜,感觉难以接近,但从她会跟桐山道歉这点来看,感觉相当诚实,似乎意外地是个好人。虽然讲话有些恶毒,但不至于连个性都那么恶毒的样子。说不定她只是会将内心想法直率地说出来的类型。
桐山唯似乎有点怕生,但她对自己喜欢的事物非常认真(虽然好像喜欢到有点失控),而且会跟同班的青木斗嘴。等她逐渐露出平常的一面时,应该会是个有趣的女生。
青木义文就跟之前一起上体育课时看到的一样,是个开朗活泼的家伙,跟怕生这回事完全扯不上边。他毫不遮掩地对桐山表示好感,其中是否包含揶揄的意味呢?太一总觉得他是认真的。
然后,关于永濑伊织……太一不晓得该怎么形容她。呃,当然太一也觉得永濑十分可爱,个性又开朗,还懂得察言观色,是个有趣的女生。但是怎么回事呢?总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不过,总而言之,大家都是些挺不错的家伙,而且感觉相当有趣。
只不过,两名男生加上三名女生的构图,让太一有些在意。除了自己,就只有青木一个男生的话,如果青木请病俨,整个社团便剩下自己和三个女生……这感觉相当尴尬,太一肯定会不晓得该说些什么才好。
而且最大的问题,在于关键的社团活动内容。
太一喜欢摔角,因此在得知有「摔角研究会」这样的社团时,欣喜雀跃地认为只有这里才是自己的归宿。
不过实际上,现在这个社团根本没有半个人能跟太一聊摔角的话题,也不太可能进行和摔角相关的活动(如果能做的话,太一绝对想尝试看看)。
既然如此,自己究竟有什么理由待在这个社团呢?照这样下去,高中三年都只能参加这个毫无意义的社团。
虽然有些迟了,但遗是应该找个普通的社团加入比较好吗?
父母跟妹妹都叫太一和国中时一样继续打棒球,班上也有朋友邀太一加入足球社。
假如照目前这样,没有在高中认真参加社团活动,将来是否会后悔呢?
太一冷静地确认利害得失。
……越想越觉得,现在这样是不行的。
考虑到之后的人生,无论怎么想,加入运动系社团应该是比较好的选择。
山星高中强制每个学生都要参加社团活动,所以他大概无法自主退社,但应该能转入其他社团才对,之后仔细地确认一下校规吧。
话说回来……太一心想,姑且不论同班的同学,自己和另外两人几乎是第一次交谈,却不觉得有什么生疏感。
两个男生与三个女生这种构图,感觉气氛很容易变碍僵硬,但回想起来,和他们相处时,自己倒是能放松心情摆出自然的态度。
感觉身体非常熟悉那种气氛,明明是第一次交流,却彷佛不是第一次。
那是种非常不可思议的感觉。
第三天——桐山唯的情况——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呀?桐山唯在内心发着牢骚。
唯喜欢「可爱的东西」,非常喜欢。
山星高中的校规相当宽松,学生似乎能尽情打扮。更幸运的是,今年的一年级有一堆可爱的女生(桐山唯的调查结果)。虽然之前有些迷惘是否该选择其他女校,但唯很庆幸自己选择这间学校。
然后在选择社团活动时,得知有「Fancy社」这种梦幻般的社团,唯便下定决心一定要加入这里。
居然冠上「Fancy」的名号,究竟会是个多么梦幻的空间呢?唯一直期待不已。
然而现在,要说自己在做些什么的话……
「每个月去观赏一次摔角比赛,然后评论比赛结果如何?」
「嗯!与其决定一个例行活动,不如大家到时再提出自己想做的事,这样如何?」
「这主意不错耶,永濑同学!不过老实说,要是那么做的话,好像会讨论不出任何结果,最后只是在浪费时间而已,毕竟我们已经花了两天讨论,却还没有个定案。」
青木说的没错,大家一直无法决定要在这个文化研究社进行什么活动,只是虚度光阴而已。
再说,原本就没有决定好要做什么,加入社团成了社员的人们,思考首先该做什么,这不是很奇怪吗?
「唯有什么看法?」
青木这么问,唯开始懒得订正他「别叫我的名字」了。
「所以说我……我想制作或寻找一些可爱的东西……」
唯说到一半,坐在斜前方的稻叶露骨地叹一口气。
「这种活动才大有问题吧?老是说着可爱可爱,这种评价会因人而异的东西,到底有什么价值?」
稻叶这番话让唯感到不满。
「……要这么说的话,稻叶同学那个运用网路收集情报并加以分析整理的活动,才更莫名其妙吧?收集那种情报要用来做什么呀?」
「光是知道情报就有价值了,比方说……」
稻叶停顿一下,注视着唯。
「你以前在空手道界……被称为『神童J箱」
空手道。神童。
那是以前的事了。
「多知道一些情报,总是比较方便吧?万一碰到坏人袭击,就可以请你保护……虽然这么说是夸张了点。」
「咦,桐山同学练过空手道呀?」
「唯真是太帅啦!」
「这表示桐山同学喜欢格斗技巧,也就是有喜欢上摔角的可能性吧?」
永濑、青木和八重樫接连说道。
「……那、那是以前的事情啦。」
唯暧昧地笑了笑,敷衍带过。
「总之,我们应该做些有意义的活动,而不是玩乐打混吧?所以,我们就各自选些能用电脑进行的活动吧。我只要能利用情报处理室就好。」
「这样只有稻叶同学获得好处嘛。」
永濑发出不满的声音。
大家的价值观实在相差太多。
稻叶该说是功利主义或合理主义呢?总之就是这种感觉。
至于青木和永濑,似乎只求有趣,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八重樫满嘴都是摔角。
唯则秉持「可爱第一」的想法。
嗯,大家追求的方向真的完全不一样。
像这样价值观截然不同的一群人,想做的事情当然不可能一致。
众人又讨论一阵子,最后感到不耐烦的稻叶提议:
「话说,我们本来就是没别的地方可去,才会像这样聚在一起。干脆随便捏造一些活动内容,用来应付学校那边,然后各自进行自己想做的事情如何?」
稻叶这番话虽然非常随便,但也可说是相当具建设性的提议。
不过,听到这番话后,唯的嘴巴自然而然地动了起来。
「我认为这样不好。」
唯斩钉截铁地说。
稻叶严厉的视线刺向唯。
「因为……这檬太狡猾了。」
稻叶瞪着唯看了好一阵子。
「狡猾是吗?你这个人啊……不但笨又一板一眼,感觉会在奇怪的地方吃亏。」
「你、你说我笨!」
「不过……」
稻叶露出从她平常僵硬的表情中,绝对无法想像的柔和笑容。
「桐山是个好人呢。」
「……好人?」
突然被稻叶这么说,让唯吓一跳,无法顺利理解这番话的含意。
稻叶扔出的这番话,慢慢地渗入唯的体内。
「好人……嘿嘿。」
唯扬起嘴角。
「这个单纯的生物是怎么回事啊?」
虽然稻叶这番话像是在贬低人,但唯没有很在意。
接着,永濑出声说道:
「这是怎么回事?这种发展之前也出现过吧!桐山同学和稻叶同学该不会……可能会发展成『那种关系』?你们会有一腿吗?」
「骗人的吧?唯!我的立场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才好啊!」
青木也不知在鬼叫些什么。
「你们少在那边说些恶心的话!」
稻叶这么说,唯也强调:
「就、就是说呀。我非常喜欢可爱的『人』。虽然稻叶同学算美女型,但算是在我认定为『可爱』的范围内,我也想跟稻叶同学甜甜蜜蜜地嬉闹。啊,顺便先说一下,因为永濑同学是正统派的可爱型,让我更想和她甜甜蜜蜜地嬉闹。不过我所说的『甜甜蜜蜜地嬉闹』,并非什么奇怪的意思,就某种意义而言,是小猫咪玩在一块那种意思——嗯?」
当唯回过神时,不知为何,大家都盯着自己,而且表情有点紧绷。
「……咦,怎么了吗?」
唯歪头感到不解。这是怎么回事?
仔细想想看吧。
刚才的自己……说不定讲了什么奇怪的话,或是会让人误会的话。
「不、不是啦!你们误会罗!我没有什么奇怪的意思,是因为喜欢『可爱的东西』,所以连带地喜欢『可爱的女生』……啊!」
唯觉得自己似乎越描越黑。
「换句话谗,桐山……」八重樫开口说道,「明明是女生却也喜欢女生,也就是所谓的——」
「不是啦!」
不对,虽然自己不擅长应付男生,但并非那么一回事,肯定不是那么一回事,绝对不是!不是喔!不是?嗯,不是喔!必须向他们说明清楚才行。呃,总之不是这样,呃……
「不是……不是这样的!那个,呃……」
总之,得向他们说明才行。可是,现在的唯根本无法好好解释。先冷静下来吧,大家都在看。趁现在?办不到,这太困难了。所以……
「唔~~」
桐山大叫,然后飞奔离开社办。
她也搞不懂自己是怎么回事。
在离开社办的前一刻,桐山听见永濑说:「八重樫同学,你问得太直接了吧!」
……桐山简直要羞愧而死了。
「唯!你冲这么快要去哪里啊?」
「停下来啊,唯!」
离开社办大楼来到操场后,唯被两个班上的朋友叫住了。她们似乎正准备去玩,
虽然时间还没有很晚,但社团活动似乎已经结束。山星高中的社团数量相当多,因此是轮流使用操场和体育馆。无法利用这些场地的日子,有不少社团都是提早结束练习。
「哎,唯,你也跟我一起加入田径社吧,不然太浪费你那双飞毛腿啦。」
总是和唯一起吃便当的朋友雪菜这么说。
「说什么浪费……我才没那么了不起。」
「可是,你刚才以很惊人的速度,从对面横跨操场跑过来呢?我看你一下用手夹着脸颊,一下把头发抓得一团乱,明明姿势乱七八糟,速度却十分惊人。我差点都想丢掉钉鞋,退出田径社了。」
唯觉得,自己的速度应该没有快到会让田径社的人这么挫折吧?
「可是……」
「既然这样,唯!请你务必加入篮球社!我们人数不多,你一定可以当上正式选手!自从在体检时看到你垂直跳跃的异常记录后,其实我一直在找机会邀你加入呢~」
这次换另一个朋友香织这么说。
「篮球……我不擅长球类运动呀……」
「咦?上体育课时你那么活跃,却说自己不擅长球类运动?唔哇……我都想丢掉自己的球鞋了。」
「就是说啊,香织,我懂你的心情。」
雪菜用装模作样的声音附和。
可足,唯真的不认为自己的实力会让别人这么挫折。
「而且,我已经……」
而且,自己已经是放弃一切的人。
所以她们两个要比自己厉害得多了。
唯在内心这么低喃。
「不过,如果你要拿出实力,果然还是会选原本的空手道吧?」
雪菜这番话让香织大吃一惊。
「咦?唯有在练空手道啊,好厉害~」
「现、现在没有啦。我从很早以前就没继续练……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那是过去的事情。
「总之,你现在加入的社团……是叫文化研究社吗?虽然不晓得那是在做些什么,但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希望你能加入运动社团呢。」
「就是说呀,不然简直是暴殄天物。如果你是有想做的事,而加入会参与全国高中综合文化祭的文化社团也就算了,但一直待在什么目标都没有的社团,并不是办法吧?」
听到雪菜和香织这么说,唯只能发出「呜呜……」的呻吟,无法做出任何反驳。
唯非常清楚两名朋友所说的话。
那个社团没有任何目标,甚至还没决定要做什么事,所以当然没有任何意义。
唯认为社员们都是些不错的人。
虽然八重樫太一是个摔角痴,又常会不小心说些多余的话,但他非常正直,能让人抱持好感。
第一次看见稻叶姬子时,虽然觉得她非常可怕,但深入聊过之后,似乎意外地没那么恐怖。而且,唯觉得稻叶其实应该是个非常温柔的女生。
永濑伊织真的很可爱,非常可爱,个性也很开朗风趣,应该称得上十全十美吧。但不知为何,偶尔会觉得她似乎蒙着一层阴影,是错觉吗?
还有青木义文……唯不太想去思考关于他的事。虽然知道他对自己抱持好感,但是很抱歉,真的很抱歉……唯并不是讨厌青木,而是……
总之,唯对于其他社员本身并没有什么意见。
但因为价值观不同,每个人想做的事情也不同。
而且,文化研究社没有一般社团应该具备的「共同目标」,所以大家的指标没有转向同一方向。
自己能在这个社团留下什么有意义的记录吗?
如果自己加入其他运动社团的话呢?
所谓的社团活动,究竟是为了什么?
开始没有目的的活动,意义又是什么?
如果是出于自己意愿的选择也就罢了,但待在现在这个社团,并非自己的本意。
其实,不光是今天的雪菜和香织,其他运动社团也曾邀请唯如入,唯也从中得知「社团获得正式认可的条件,是社员满五人以上。不过即使有社员中途退社,导致社员人数不足五人,在该年度中还是会被认可为正式的社团」。
所以,就算自己现在退出这个社团,也不会给任何人造成麻烦。
在她心中,空手道这项竞技已经结束了。
倘若要加入运动社团,应该会选择空手道以外的运动吧。
虽然以前从未想过这些,但说不定自己该好好考虑一下。
暴殄天物……自己是否拥有称得上「宝物」的贵重才能呢?
话说回来……唯心想,虽然自己或许是比较聒噪的类型,但平常明明不会在还不熟的人面前那样大叫。和文化研究社那些人相处的时间,明明没有长到可以说是已和大家打成一片,但不知何故,她有种已经和大家熟悉亲近的感觉。
还有一点,虽然八重樫和青木是男生,但跟其他男生相比之下,这两人不至于让唯太过紧张。
真的不知是为什么。
真的只要一点点。
只要能稍微明白那个「为什么」,说不定自己便能……
第五天——青木义文的情况——
自从突然被后藤宣告「你们从今天开始,就是文化研究社的社员」,然后直接被带到社办那一天起,已经过了五天,今天是星期五。
青木义文今天也待在社办大楼四〇一号室,最近都是这样子。
在青木眼前,众人持续着一如往常般毫无进展的讨论。
「哎,大家一起来取个绰号吧。」
永濑突然天外飞来这么一笔。
「绰号?怎么突然这么说?」八重樫问。
「因为~我们难得加入同一个社团~却一直用姓氏称呼彼此为『某某同学』,感觉很寂寞啊~」
不愧是永濑,真是通情达理。
「这主意不错耶!我赞成!大赞成!」
青木高举双手这么说。这种事很重要呢~没错没错。
「麻烦死了,不要。」
稻叶一脸不悦地抱怨。
但即使看到绷着一张脸的稻叶,永濑仍毫不畏惧。
「别这么说嘛,稻叶同学。说是取绰号,但也可以只是普通地改叫名字就好啦!」
「与其说是取绰号,倒不如说是决定称呼吗?」
「就是那么一回事,八重樫同学!其实我从很早以前开始,就不喜欢称呼你为『八重樫同学』呢!八、重、樫、同、学总共五个字,又不太好发音。」
「……对不起。」
不用道歉也没关系啦——青木在心中这么说道。啊,要是说出来就好了。
「让我想想~八重樫同学可以叫……呃……阿八?八重?小八?八哥……」
「永濑,算我求你,再怎么样也别用最后那个称呼……不太好听。」(注1)
这么说的确有道理,青木能理解。
「唔……八重樫同学的名字是……太一吗?太一……嗯,太一,叫太一感觉就很适合了。」
「太一。」
青木也试着这么称呼。
「嗯,感觉很自然,而且很好叫,我觉得这么叫就很0K啦!」
「青木是无所谓,但被女生叫名字……有点害羞呢。」
「会吗?只要想成是普通的称呼,就不会太在意啦。桐山同学和稻叶同学也0K吗?」
「太、太一是吗……嗯,太一。好,很顺口。」
唯稍微鼓起干劲,然后点头同意。
唔,她脸红了。是因为用名字称呼男生,感到害羞吗?应该不是对太一有特别的意思吧?嗯,不可能吧。如果真是那样,就到时再说啦。
注、原文的称呼「やーさん」,有隐喻黑道或流氓的意思。
「虽然我觉得叫八重樫就够了……太一是吗?反正挺好叫的,我无所谓。话说我好像有些被牵着鼻子走啊……」
虽然不是很起劲,但稻叶也答应了。
假如照这种情势发展下去,说不定唯也会称呼自己为「义文」呢。搞不好还能被她以更亲密的绰号称呼。换言之……这表示急速提升亲密度的事件就快发生了!
「听牌!」
「青木同学……你突然在说些什么?」
唯用讶异的眼神这么问。
「呃,我想说先喊一下。打麻将时应该这么做比较好吧?就是那种感觉。」
虽然自己并不晓得麻将的规则。
「啥?为何突然提到麻将?」
唯的回应非常冷淡。
不过,这种态度只到今天为止了。青木义文即将以这次决定称呼的事件为契机,一口气发动反攻!
当、当然,自己并不觉得现在居于劣势啦!
大家继续决定彼此的称呼。
「那么桐山同学……你的朋友都叫你『唯』对吧?唯这个名字很可爱,我觉得直接这么称呼很可爱呢。」
永濑首先这么提议。
「嗯……班上的朋友都是这么叫我,我也习惯被这么称呼。」
「我也是这么叫的!啊……不过只有我用『唯』这个称呼就好了……这种独占的感觉真是——」
难免会有呢,果然是没办法的事。
「我倒是想导入『只有你不准这么叫我的规则』!」
唯真是的,又在说这种话,结果她还是让自己这么叫她嘛。应该不是因为他太缠人,唯才放弃抗议的……应该不是吧?
「叫『唯』吗……呃……总觉得不太好意思,在我习惯之前,先称呼『桐山』可以吗?」
「咦,你合群一点嘛,太一~」
「怎么啦,太一,你是在顾虑我吗?我这个人心胸很宽广,你用不着在意喔。」
「「你想太多了。」」
太一和永濑异口同声地这么说道,他们还真有默契。
「不过……总觉得很难叫出口。」
「不好叫的话,我觉得不用勉强啦。」
「谢、谢谢,你能谅解真是太好了,桐山。」
奇怪,唯好像对太一特别温柔耶?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一样会叫你『唯』喔!」
「你给我闭嘴!」
哎呀,唯果然对自己特别严苛呢。
这是爱之深、责之切……就当作是这么一回事吧。
「那么永濑同学……我可以叫你『伊织』吗?」
唯询问永濑。
「嗯,班上也有好几个同学是这样叫我,果然这么称呼是最妥当的吗?」
「伊织……嗯!对我来说,还是只有『唯』最特别。」
就像是VIP那种感觉吧。虽然用名字称呼女生,似乎会给人一种轻浮的印象。
「不过,同为文化研究社的社员,我也一样叫你『伊织』吧!」(注2)
「没问题的喔!」
伊织用右手比出OK的手势。
喔喔,她真是配合。
如果只看闲聊时起不起劲,跟自己比较合得来的,应该是伊织吧。不过青木个人认为,这种契合度跟「喜欢上一个人」是两回事。虽然有些人会因为聊得来就认定是「喜欢」,但这应该是价值观不同的问题。
注:原文中,青木在称呼文研社的女生时,只有唯是直呼其名,其他两人的称呼分别为「伊织ちやん」和「稻叶つちやん」,但因中文版翻译的称呼已延续六集,这边仍沿用前面翻译,部分台词和原文有出入,敬请见谅。
「我……暂时还是……叫『永濑』就好,」
「咦~太一真是的,你、真、是、没、用※」
永濑用宛如小狗一般水汪汪的眼神,楚楚可怜地仰望着太一。
「唔……喂,永濑……拜托你别用那种表情说那种话啦……太犯规了。」
太一遭受相当大的打击。
青木很明白他的心情,应该说青木自己也稍微被流弹波及,有些头晕目眩。
「可爱到犯规吗?」
「不是……呃……那么说也没错吗?」
「啊哈哈,太一的脸好红喔!」
伊织看似愉快地笑出声。她根本是以捉弄太一为乐。
永濑伊织……看来无论外表或内在,都相当有一手!
「不过伊织真的很可爱,我也心跳加速了呢!」
「……身为女生的你,对伊织心跳加速是怎么回事啊,唯?」
稻叶相当自然地用名字称呼大家。
「伊织的确很可爱……不过在我的排行榜上,第一名果然还是唯喔!」
「就叫你不要那么厚脸皮地说那种话!你说的话一点分量也没有!就像假的一样轻薄,没有重量!」
没有重量——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唯的脸像彍果一样红,而且慌张地挥舞着手脚。
看来,刚才那番话肯定起了作用。
这样算是攻击到腹部吗?不是一拳KO也无妨,慢慢进攻吧!
「话先说在前头,我讨厌别人用名字叫我,所以你们用姓氏叫我就好。」
稻叶事先斩钉截铁地如此宣言。
她还真是顽固。看她这样子,在国中时有朋友吗?
「咦~『姬子』这名字很可爱耶。」唯有些不满地说。
「讨厌的东西就是讨厌,我严重拒绝。」
「嗯,既然你讨厌就算了。那我就……含泪叫你『稻叶』吧。」
「我对称呼稻叶这个姓氏完全没有异议。」
「太一为什么好像有点高兴的样子?」
伊织吐槽之后,一脸遗憾地接着说道:
「我本来想叫你『小姬』呢……稻叶……这种称呼感觉真寂寞啊。小稻叶……小稻……稻叶儿……嗯?『稻叶儿』这个称呼好像在我脑中掀起一阵流行啦!我就叫你『稻叶儿』吧!」
伊织笑逐颜开。
话说回来,伊织的想法真是乐观,乐观到令人目眩,感觉就像太阳,不,应该说像是人工的灯光一样明亮……青木没来由地这么想。
「……随你高兴吧,我无所谓,虽然觉得多加个『儿』字没什么意义。」
「那我也叫你『稻叶儿』!嗯……但总觉得哪里不对!稻叶……小稻叶……还是直接叫『稻叶』好啦,稻叶!」
嗯,这么叫最顺口。不过,难得青木找到了自己感觉最贴切的叫法,稻叶的反应却异常冷淡。
「绕了一大圈,结果还是叫『稻叶』嘛。」
但伊织用愉快的笑容,对如此吐槽的稻叶说:
「没关系、没关系,重点是思考的过程啊,稻·叶·儿。」
没错,重点在于过程。
「最后轮到我了吗?那么各位,有任何关于我的绰号、称呼都尽管说出来吧!」
事情发展至此,大家的热身运动已经做得相当充分,应该逐渐习惯帮人取绰号。那么,他们究竟会怎么称呼自己呢?青木相当期待。
寂静无声。
「咦,奇怪?大家怎么啦?」
寂静无声。
「大家尽管把意见说出来啊!」
寂静无声。
「话说现实生活里,真的能这么清楚感受到『寂静无声』这回事吗?」
大家的反应非常恶劣。
「嗯……青木同学的名字……是叫『义文』吗?」
「是啊,伊织!」
「让我想想……」
「伊织,你为什么这么没劲啊?你一直到刚才,不是都很热烈地提出一堆意见吗?」
「嗯,老实说我有点累了。」
「热身运动做过头了?再努力一下啦!」
终点就在眼前罗!别放弃啊!
「唉,都这种时候了。」
开口这么说的人是唯。
「唯!果然只有唯能决定我的称呼方式呢!」
虽然表面上看不太出来,但自己的心情确实有传达给唯啊。
唯究竟替自己准备了怎样的昵称——
「直接叫『青木』就行了吧?」
「……咦?」
青木的身体僵硬起来。
总觉得,这样好像只是普通地直接叫姓氏而已。
「说的也是,青木叫『青木』就够了。」
伊织也轻易地点头赞同。
「等、等一下!好像只有我的待遇特别随便耶!」
「冷静一点,青木。」太一说。
「你很适合这种角色喔,青木。」稻叶说。
「不、不会吧……为什么只有我会这样……」
青木沮丧地趴倒在桌上。
太过分了吧?
事情就是这样,今天在文化研究社只有敲定大家的称呼,没有决定任何重要事项。
……青木不禁觉得:「我们到底在做什么啊?」
青木认为,文化研究社这个团体本身并不坏。
虽然感黉八重樫太一认真到有些顽固的地步,但他是个挺不错的家伙,熟悉之后,应该会变得更有趣。
稻叶姬子也给人顽固且戒心很重的印象,但她本质上似乎是个好人。嘴巴虽然抱怨个不停,但很准时地来社办报到;决定称呼时虽然不太起劲,但也会用名字称呼大家。
永濑伊织可爱又开朗,聊天时反应很热烈,应该算是完美无缺吧。感觉她在同年级的男生中,肯定会获得压倒性的支持……但是为什么呢?即使两人起劲地聊天,但不论永濑看起来多愉快,青木偶尔还是会接收到「咦?永濑真的觉得很快乐吗」的杂音……是他想太多吗?
桐山唯总之就是可爱,超级可爱!应该说她已经独立出来,隶属于不同分类,因为自己喜欢她嘛。
坦白说,被后藤叫出来、得知自己跟唯会加入同一个社团时,青木觉得这一定是「命运」。虽然跟唯同班时,他已经擅自有这种感觉,但这样的确信更强烈了。
在教室第一次看见唯的脸时,青木对她的第一印象,是唯长得很像自己以前喜欢的人,但之后立刻有种被雷打到、彷佛灵魂要颤抖起来、心脏像是要麻痹一样的感觉。应该说,这才是实际上的第一印象吧。
唯的外表有许多青木喜欢的部分,例如脸形、漂亮的长发、虽然娇小却感觉很有活力的身材。
所以,这说不定是一见钟情。
但青木自己不太觉得这是一般人所说的一见钟情。
青木有种感觉,自己一见钟情的并非只是唯的外表,真要说的话,是迷上某种更不一样的东西。
虽然青木并非能看见唯的内心。
青木也不晓得为什么自己会这么想,但他认为这是非常重要的感觉。青木隐约地感觉到,如果能知道那是什么,人生一定会变得更美好。所以,他想试着确认那究竟是什么。
这个札团聚集着这样的人们。
虽然还没决定要做什么,但反过来说,就是要做什么都行,感觉会很有趣。
最重要的是,唯也在这里。既然唯在这个社团,实在没什么好抱怨的。
这时,青木脑中忽然冒出个想法。
如果唯退出文化研究社的话呢?
虽然觉得不可能,但假如发生这样的情况,自己会继续留在这个社团吗?
当然,青木不打算像个跟踪狂一样,追在唯身后加入其他社团。但既然现在已经是同一个社团,青木希望能一直跟唯在一起。
此刻自己想待在文化研究社的动力,有很大一部分的理由,应该是「因为唯也在文化研究社」。
既然如此,万一唯不在这个社团呢?
即使如此,自己也会想继续参加这个社团吗?
这个兴趣喜好天差地别的团体,能让大家和自己的方向性一致,笔直前进,让自己想继续待在这里吗?
青木认为,只要能从中获得乐趣就行。
但所谓的「乐趣」并没有那么简单。
如果只是摸鱼打混,或是每个人都只为自己一个人行动,并不会产生真正的「乐趣」。
最近有很多人误解这一点,真是伤脑筋,其实「乐趣」并非只要「轻松」就好。
这个社团能够创造出那种非比寻常的「乐趣」吗?
照现在这样子,恐怕是不可能的吧。
话说回来……青木心想,自己的确经常扮演像今天决定称呼时那样的角色,但他记得,自己从未这么快就在某个团体里顺畅地分配到这种位置。
文化研究社和其他团体,到底有什么差别?
嗯?这时青木察觉到一件事。
这么说来,五人第一次聚集的瞬间,他有种被电到的感觉。
青木一开始以为是唯也在的关系,但现在想想,说不定并非那样。
假如是这样,那是谁让自己有被电到的感觉呢?
是谁?
不,应该说是这个社团吗?
那么,自己是……
第八天——稻叶姬子的情况——
回过神时,已经迎向新的一星期。
想到上星期放学后的行动,稻叶姬子不禁猛烈反省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没有做任何有意义的事,只是众在一起聊天嬉闹,浪费时间罢了。
聚在一起聊天嬉闹,不会产生任何成果。
且慢,自己本身并没有错,为什么必须这样告诫自己?
稻叶越想越觉得火大。
自己今天也会待在社办大楼四〇一号室,周围是那四个老面孔……已经可以用「老面孔」来形容他们这件事,又让稻叶感到一阵火大。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后藤那家伙真的太扯了。」
「稻叶儿真的打死也不想叫他『阿后』呢!」
伊织一脸悠哉地这么说,但稻叶无视她,继续说道:
「你们仔细想想,『教师未经学生同意,强制他们加入某社团』这种事,要是因此告上法庭的话,可是个大问题喔。」
「不过,」太一说:「这也是因为我们没有在规定的期间内,选一个正式社团加入的关系啊。」
这番话实在有道理到教人厌烦的地步。
「哼,如果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就能从电脑社或其他社团,挖人来创立『情报处理社』……要是你们能配合一点,我就省事多了。」
要创设或复活社团,只能在本年度的社团活动正式开始前进行,因此现在已经不能指望用这个方法。
「这也没办法呀,事情都已经变成这样。」
唯叹一口气。
「不过,既然都要强制加入社团,只要让我们加入普通的社团就好,何必创立一个新社团呢?」
「哎,唯,你怎么这么说?多亏这样我们才能同个社团耶!」
「跟你同班的时候,我已经打从心底诅咒自己的霉运啦!」
唯跟青木像这样斗嘴,已经是司空见惯的情况。明明才入学一个月,他们的距离未免变得太近吧。
稻叶有点佩服他们,自己绝对没办法这样。
「不过,这也是因为老师叫我们『选其他社团吧』的时候,我们没有老实照办的缘故。」
「你又在讲道理了吗?太一。」
太一……自己很普通地直呼八重樫太一的名字。对自己而言,这彷佛没什么大不了,但又觉得有些奇妙。
「只不过,如果早知道会这样,我或许会乖乖选择其他普通社团吧。」太一说。
「怎么?原来太一也这么想吗?」
自己又直呼八重樫太一的名字。
「会这么想很正常吧?」
「嗯……是啊。」
果然应该放弃学校的社团活动,加入其他当个幽灵社员也无妨的社团吗?
在人数少且经常在班上和体育课时跟社团成员碰面的条件下,要在这个社团当幽灵社员,总觉得不太容易。当然也可以来硬的,擅自化身成幽灵社员就是了。
自己是为了什么参加社团活动呢?国中时明明是回家社。
不过,在高中加入社团的理由,总归一句话,就是因为被强制参加。
倘若没有适项校规,自己应该是回家社,也不会像这样浪费时间。
浪费——没错,就是浪费,这样根本是浪费时间的行为。
聚在一起聊天嬉闹,能够有什么收获?
唯跟太一似乎也不觉得这个社团有价值。
伊织和青木只要觉得好玩,似乎怎样都无所谓,所以他们大概根本没考虑到价值什么的吧。这样的话,他们两个应该可以选择其他社团。
这么一来,这个社团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这时候,门打开了。
进入社办的人,是制造出这个大麻烦的罪魁祸首,也就是一年三班班导兼任文化研究社顾问的后藤龙善。
「我再简单扼要地说明一次。创立社团时,因为兵荒马乱,所以很轻易就获得许可;但现在冒出『你这样未免太随便了吧』的问题,学校要我『明确地列出活动内容,没有留下任何具体成果的话,无法认可为正式社团』。若是不照做,他们会摧毁这个文化研究社,让所有社员转入其他社团。」
明明是相当重要的事,后藤却用若无其事的语调说道。
差不多可以揍他一顿了吧?
「所以说,你们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明确列出社团的活动内容,并留下具体成果』。照他们的话听来,只要能有具体的东西,似乎就没问题。然后另一个是『选择其他社团』,这选择简单易懂呢。」
「喂,虽然现在问好像太迟了……不过这个社团被摧毁也无妨吗?」
稻叶问,她之前一直觉得这样是不行的。
「嗯?啊啊,要说的话,这个社团就像是临时帐篷嘛。」
「……临时帐篷……」唯低喃。
这个社团毕竟是为了稻叶等人创立的,社员也只有五人,刚好是获得认可的最低标准人数,因此稻叶基于道义,好歹一直试着认真参与社团活动,结果只是这种程度的东西吗?
「嗯,总之就是这样,你们决定好怎么做之后再来找我。如果想让这个社团继续存活,可没多少时间罗。期限是两天后。」
「这、这是要我们在两天内,找出下一个要参加的社团吗?」
这太扯了吧?稻叶这么心想,开口问道。
「不是啦。我的意思是,两天过后就没办法选择保留这个社团的选项。如果你们是打算选择其他社团,会另外给你们时间思考,决定要参加什么社团。那就万事拜托啦5」
后藤最后留下这句话便离开了。
「嗯!事情变得很棘手呢。」
在后藤离开后的社辫,伊织首先开口,然后青木应声:
「就是说啊~毕竟得在两天内决定好活动内容呢~」
「不,在那之前——」
稻叶出声中断两人的对话。
「让这个社团继续下去……有意义吗?」
听后藤这么一说,稻叶察觉到一件事。
虽然之前没有意识到,但稻叶等人一直心照不宣地认为,不能摧毁这个社团。毕竟这是为了他们特地创立的社团,要立刻退出实在有些说不过去,更不用说要摧毁这个社团。而且,即使并非出自本意,大家也曾一度决定「我们要参加这个社团」。这么一来,行动自然会受到限制。
其实大家内心应该都觉得,加入这样的社团真的好吗?
这毕竟不是依照自己的希望选择的。
其实大家内心应该都觉得,加入普通的社团比较好吧?
因为这个社团是硬挤出来的东西,没有任何目标。
大家想要离开文化研究社时会成为障碍的枷锁,此刻已经被卸除。
已经没有任何理由可以阻止他们。
到目前为止,他们只是随波逐流地持续参加文化研究社。
但现在情况发生变化,倘若不积极地坚持下去,就无法留在这个社团。
状况逆转了。
倘若要说有谁会不惜坚持下去、继续参加这个社团的话——
「稻叶儿……你不打算继续参加……文化研究社吗?」
伊织用微弱细小的声音问道。
「我……」
稻叶无法说出接下来的话语。
「……太一呢?唯呢?青木呢?」
伊织用不安的视线环顾众人。
「我……到目前为止一直是随波逐流,仔细想想,我从没想过要积极地参加这个社团……其实有人邀我加入其他社团……除此之外,也有人叫我换个社团……」
太一没有继续说下去。
「我、我也是……我在想,这样其实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且有不少社团邀我加入……我一直在想,这个社团究竟能做些什么呢……那个……」
唯支支吾吾地说道,最后没有再说下去。
「我……好像没什么特别的打算……现在还没……」
就连青木也含糊其诃。
没有任何人说自己打算继续参加文化研究社,或是想保留文化研究社。
「……这样啊。」
伊织用低沉的声音低喃。
在伊织低下头的前一刻,稻叶稍微瞄到她的表情。
那是让人不禁毛骨悚然的面无表情。
她究竟是何方神圣?她并非单纯只是个开朗的女生吗?
唯和青木也一脸尴尬地低下头。
社办内的气氛变得紧绷严肃。
稻叶没有看向众人。
大家的身影都在视线范围内,但稻叶不去看。
稻叶刻意不去理解从众人眼神传递过来的情报。
「……有谁希望加入这个社团吗?根本没人这么希望吧?」稻叶说。
她什么都看不见。
「再说,这种连活动目的都没决定的社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没看见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参加这个社团根本没有意义嘛。」
没用。没用。没用。
「大家想做的事情都不一样吧?没人想加入这个社团,我们至今也没做过什么有意义的活动,对这个社团没什么好眷恋的吧?」
方向截然不同的人们,聚集在一起的意义是什么?
没有共同目标的团体,并非「团体」,只是单纯的「人群」罢了。
「有谁……希望这个文化研究社存在吗?」
在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任何让文化研究社继续存活下去的合理理由。
之后,并没有人特别说了什么,大家便自然而然地解散。
明明期限就是两天后,但甚至没人提出明天和后天也要集合的事。
稻叶一个人踏上归途。
照这样下去,文化研究社肯定会自然毁灭吧。
这群成员其实不坏。
虽然八重樫太一是个摔角痴,而且是个老实的笨蛋,在很多方面都很蠢,但稻叶认为他是个直率的好人。再说,笨蛋基本上都是些表里如一的好人,虽然他也是个憨直到好像会做出傻事的家伙。
桐山唯像个小孩,个性单纯,而且头脑似乎不太聪明,讲白点就是像个傻瓜,感觉是跟自己合不来的类型。但稻叶可以深刻感受到,唯是个认真且内心纯粹的人,可以肯定她是个好人。
青木义文总之是个笨蛋,个性单纯、悠哉、好像什么也没在想,就是个笨蛋。不过稻叶认为,他这样倒也挺厉害的……应该说这社团的人都是些笨蛋呢。
还有永濑伊织,她个性开朗,不论在男生或女生之间,应该都很受欢迎……但总觉得她内在隐藏着什么秘密。今天稍微窥见的冰冷表情,让人十分在意。倘若和她坦诚相见,说不定会发现她其实是这边的人。
总之,茌这个社团里,表面上没有任何一个让人感觉不舒服的人。
不过,话虽如此,这也不会成为文化研究社应该存在的理由。
从山星高中制度的扭曲中诞生、不被人需要的社团——应该消失才对。
更何况,自己并不需要社团或班级这种无意义的组织。
明明没有任何意义,却因为隶属于同一个地方,而聚在一起聊天嬉闹,实在太愚蠢了。就是这样松懈大意,才会暴露在危险之中。最大的敌人其实是同伴,还有自己。
总觉得胸口一阵作呕。
自己内心的某个声音,在说这样真的好吗?
那个声音在说:「你追求的孤独是正确的吗?」
闭嘴,自己并不孤独。
自己追求的是孤高。
她不需要什么同伴。
自己要变强,坚强到一个人也能活下去。
她会变得更坚强,所以根本不需要什么同伴。
话说回来……稻叶心想,自己没有感觉到任何不对劲,彷佛是理所当然一般,很干脆地用名字称呼大家(青木除外)。
倘若大方地承认,自己的确已经和他们混熟了。
自己正用前所未有的顺畅速度,跟大家打成一片。
为什么会在那个团体里演变成那种局面呢?
完全无法理解。
真的好恶心,胸口一阵作呕。
那感觉甜美且温暖到让人作呕。
……甜美且温暖?
为什么会甜美且温暖?
甜美且温暖这种感觉,应该不会让人觉得恶心才对啊。
这种心情究竟是怎么回事?总觉得,以前也曾在哪里有过这种感觉。
每次产生这种感觉时,自己似乎都选择逃避。
自己一直在逃避。
但是,自己真的想逃避吗?
还有,自己是……
第八天——永濑伊织的情况——
在所有人都离开后的文化研究社社办……不,这里已是单纯的社办大楼四〇一号室吗?永濑伊织茫然地眺望天花板。
待在这个社办的时间非常短暂,却有种安稳的感觉,简直像是待在已经住惯的家里一样。
并非在演戏,而是打从心底这么觉得—她有这种感觉。
虽然很微弱,但确实这么觉得。
是真的。
没错,是真的。
就像假的一样。
伊织将头转回原位,望着大家刚才坐的折叠椅。
稻叶姬子表面上看起来,是个坚守合理主义、讨厌与人亲近的冷汉人类,伊织却觉得,她其实是刀子嘴、豆腐心,内在隐藏着一颗热情的心。如果能引出她这一面,一定会变得非常有趣。
桐山唯开朗活泼,而且是个非常纯真的女孩,能够将自己的感情诚实地表现出来。光是这样就很棒了,伊织憧憬这样的桐山,也想和她当朋友。
青木义文是个风趣且令人愉快的家伙。虽然有点轻浮,好像什么都没在想,但就某种意义来说,这也是种美德吧。而且伊织觉得,青木是因为某种强烈的想法,才会摆出那样的态度。
还有八重樫太一,他是个好青年,可惜缺点是喜欢摔角,还有笨拙的个性……虽然伊织这么认为,但同时感觉到某种「不光是这样而已」的疙瘩。究竟是什么呢?有些危险,但又有强烈的光芒……伊织有这样的感觉,但不是很明白。
总之,全员都是充满个性,而且非常善良的人们。
伊织觉得,自己能从他们身上获得许多东西。
但是让大家聚集起来、将大家连系在一起的东西,已经消失不见了。
没有人对文化研究社有任何期盼。
确实就连伊织自己,同样对文化研究社没有任何期盼。
自己没有追求的东西,甚至不晓得想追求什么。
什么都没有。
没错,自己什么都没有。
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但是,自己也会对某些部分有所感觉,也会觉得某些场面很有趣。
从那四人身上,伊织感受到这个社团应该会变得非常有趣的气氛。
姑且不论这里是否需要自己。
他们是群令人愉快的家伙。
他们是群有趣的家伙。
但是,那都已经是「过去式」。
伊织觉得有什么即将改变。
感觉沉溺在泥沼中的自己,即将浮上水面。
但这似乎只是自己的误解。
真的是……
没错,真的是……就像假的一样。
第九、第十天——八重樫太一的情况——
在后藤推出新的选项、和文化研究社其他成员在尴尬的气氛中解散的隔天,八重樫太一被朋友渡濑伸吾带到足球社参观。
「怎么会挑这种时候啊?就算是觉得社团和自己不合而想转社,应该也要再等一阵子吧?」虽然足球社的高年级生对此感到疑惑,但在太一说明原因之后,便说「你还真有趣」,爽快地接纳了太一。原本只打算在旁参观的太一,也稍微参加了练习。
晚餐时,太一和家人提起这件事,于是被母亲说:「机会难得,你怎么不继续打棒球呢?不过,如果这是你想做的事,踢足球也不错啦。」妹妹则是称赞太一:「哥哥,现在棒球不流行了,踢足球比较酷啦!好棒!真的太棒了!哥哥你跟上时代罗!」最近很流行哪个足球选手很帅、选手转会到海外队伍之后年薪很惊人的话题,妹妹应该是受到这些影响吧。
附带一提,这天太一并末和桐山与青木碰面。
他在教室见到永濑与稻叶时,也只有各自打声招呼,并没有交谈。
又过了一天。
倘若在今天结束之前,他们没有表示出「想继续下去」的意思,并提出「打算做这些事情」的计划,文化研究社就会废社。
自从最后一次集合之后,太一不曾跟大家交谈过。他们的对话原本就大多是在社团活动时发生,在社团之外,他根本没和大家深入聊过。
没有人积极地想坚持下去,或是积极地采取行动。
文化研究社即将消失,似乎是已成定局的事。
一同度过这段短暂的时光、身为文化研究社初期——也是最后的五名社员,即将各自加入不同的社团吧。
当然在换班或共同参与学校活动时,他们又聚在一起的可能性并非是零,但五人的命运线,恐怕再也不会交织在同一个点上。
这天一整天,太一都茫然地思考着。
稻叶曾说过,大家对文化研究社并没有眷恋。毕竟在文化研究社度过的时间,没有长到会让人产生眷恋,在这段时间当中也并未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件。而且,太一不记得大家曾一起约定过要做些什么。
当然,太一认为文化研究社的成员都是些好人,而且是些有趣的家伙。
太一也希望有机会能再和大家一起聊天,或是做些什么。
不过,就只是这样罢了。
太一没有积极地想要摧毁文化研究社的意思,但也没有积极地想让文化研究社继续下去的热诚。
回过神时,已经是放学后了。
「八重樫~你今天也会来参观吧?我看你干脆直接加入足球社啦。」
听到渡濑的邀约,太一含糊地应一声,同时站起身来。
他盯着座位在自己前方的永濑和稻叶的背影,看了一阵子。
太一没有出声向她们打招呼,和渡濑一同离开教室。
两人到达运动场角落的更衣室,和其他一年级生一起换衣服。高年级生是在社办更衣,因此不在这里。
山星高中足球社的练习虽然相当艰辛,但对于上下关系不会太过严厉,是个气氛温馨、社员像一家人的社团,而且有很多同年级的男生,似乎能交到不少朋友。
足球社听起来也体面。用批判的眼光看待文化研究社、认为「那是什么东西」的父母和妹妹,都能接受太一加入足球社;被人问到社团的事情时,自己也不会伤脑筋;还能适度活动身体,相当健康。而且……参加运动社团,尤其是足球社的话,应该会附带「受女生欢迎」这个特典。
最重要的是,现在只剩高中可以参加社团,所以加入运动社团绝对是一件好事。有些东西只有在这里才能获得,只有在这里才能办到。
好,转换心情吧。
忘了文化研究社的事——
这时,太一裤子的右边口袋震动起来。
是手机在震动。
扑通。
心脏大力跳动一下。
莫非是有人来电,或传了简讯吗?
不……太一转念一想,想起自己还没有跟大家交换电邮地址和手机号码。
没错,他们甚至还没达到这个阶段。
慢点。
刚刚他以为是谁想联络自己?
他以为有人联络自己,因而感到有些雀跃吗?
自己在等谁的联络呢?
还有,自己是……
震动依然持续着。
从震动的时间看来,似乎并非简讯,而是来电的样子,早点接听比较好。
太一拿出手机,掀开盖子。
原本以为是电话,但他错了,是用行事历功能事先设定好的闹钟响了。
太一看向萤幕上的文字。
「文化研究社 期限 到今天为止」。
太一自己也忘了是什么时候设定的。
大概是后藤告知那件事当天设定的吧。
过去的自己是抱着什么想法,对未来的自己设定了这个闹钟呢?
是什么也没在想,只是先设定一下吗?
还是说……
进入正常的社团,的确是比较正确的做法。
没错,那绝对是正确的。
这很合理,合乎逻辑,天经地义,非常妥当,十分科学,可以理解,有说服力,相当理性,明智之举,符合道理,极为自然,恰当得体。
这是正确的。
应该是正确的。
但是,既然正确的话——为什么自己会像这样,饱受失落感折磨呢?
文化研究社诞生仅仅十天,便将消失无踪。
这件事实沉重地压在太一肩上,让他感到动摇、无法站稳。
自己和文化研究社,只有短短十天的关联性,其中当然还要扣掉周六日,而且活动时间只有放学后的几个小时。
那是非常短暂的时间,而且他们没做过什么大不了的事,真的只是在聊天而已。
但是,明明只是那样,不知为何,他却觉得那是无可替代的回忆,彷佛重要的东西即将从手中掉落一般。
这是什么感觉?
太一不晓得,似乎也无从得知,感觉无法用言语表达。
但是,尽管如此……
「喂,你怎么啦,八重樫?快点换衣服啊。」
自己现在打从心底期望的事情,的确是——
「……抱歉,渡濑,我……想到还有事要办。」
太一想使出浑身的方量,坚持下去。
「啥?」
「……总之,对不起,我之后会好好跟你解释。」
太一想抱持热诚,积极去守护。
有某种东西让自己产生这种想法。
「喂,你等一下——」
太一不等渡濑回答,便飞奔离开更衣室。之后再好好跟他解释吧。
然后,太一跨出步伐,大步踏向前。
脚步越来越快。
太一笔直且专注地、只是顺从自己的欲望,朝着那个场所前进。
他最后小跑步起来,到达社办大楼。
时间不要紧吗?
现在去要做什么?
明明没有对任何人提起任何事,应该没人在吧?
事到如今还能做什么?
各种疑问涌现,但太一没有停下脚步。
他一层一层地踏上阶梯,往上前进。
倘若合理地思考、用常识思考的话,这么做有什么意义?这么做有什么价值?
各式各样的纠葛烦恼,伸出藤蔓试图缠住太一的身体。
但这些纠葛,即使看起来彷佛强大得会吞没自己,实际上却只有脆弱的力量。只要秉持坚强的意志扯断它,那根本算不上障碍。
太一爬上阶梯,到达楼梯间。
太一爬上阶梯,跳过一段阶梯,爬上最后一层楼。
最后,到达四楼。
太一在走廊上前进,前往右边角落。
前往四〇一号室。
太一打开门——
「你竟然是最后一个,还真是意外啊。」
这么说的人,是稻叶姬予。
而且在社办里的人,不只有稻叶而已。
永濑伊织也在。
桐山唯也在。
青木义文也在。
文化研究社的成员齐聚一堂。
大家都在这里。
「话说这真的很惊人耶!真的很惊人吧?」
青木从座位上起身,聒噪地大声嚷嚷。
在旁惊讶地瞪大眼睛的桐山也说:
「啊哈哈……明明没人说今天要过来……明明没有事先约定好……却所有人都到齐了。」
在桐山身旁,永濑一言不发地笑得更灿烂。
她的笑容有些悲伤且虚幻,但又像是非常满足,太一不禁看得入迷。
「……话说大家怎么会在这里?」太一问。
他曾想过,说不定至少会有一个人在社办,但没想到所有人都在,这完全出乎意料之外。
「要这么问的话,你也一样吧?」
「呃,我最搞不懂的是你啊,稻叶。你前天明明说成那样。」
太一这么问,于是稻叶有些怯懦且害羞地皱起眉头,将脸撇向一旁。
「所~以~说,太一,你用不着问得那么直接吧?」
永濑翻着白眼瞪向太一。
「……对不起。」
「算了。就是那个啦……该怎么说呢?就是那个啦,结果就是因为那个啦。」
稻叶的视线飘移不定,她用力抓了抓头。
「稻叶儿,你不用回答也无妨吧?」
听到永濑这么说,稻叶原本打算就此打住,但她说了声「不」,摇了摇头之后,还是将「那个」用言语表达出来。
「……没有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哈哈!」
太一不禁笑出来。
「什么……别笑啦!」
「不,不是,我不是把你当傻瓜……我是觉得:『就是这个啊!』」
倘若合理地判断利害得失,选择其他普通的社团,一定比选文化研究社要好。
合理地思考,是非常重要的事;正视问题,才能确实朝正确的道路前进。
但是,无论是什么合理的理由,有时也会败给一种感觉。
那就是「没有为什么」。
真的没有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自己就是想和大家在一起。
太一觉得,即使无视社团的活动内容,或是其他各种事情也无所谓。
自己跟会成为「真正朋友」的人之间的连系,就是这么一回事。
自己会合理衡量利害得失,去选择能跟自己成为「真正朋友」的人吗?
太一肯定自己不会那么做。用那种标准选择出来的朋友,并不是真正的朋友。
以经验法则来说,也是这么一回事。在国小相国中时,自己跟好朋友之间的交往,曾有过什么合理且合乎逻辑的原因吗?
没有为什么,只是合得来而已。结果就是这么一回事。
纵使没有什么戏剧性的过程也无妨,等察觉到时,就已经成为朋友。
但这种「没有为什么」十分强韧。
「没有为什么」的羁绊不会断裂。
「没有为什么」会粉碎理论和道理。
「没有为什么」会将方向截然不同的人们拌在一块。
「没有为什么」是无可替代的东西。
「啊……」
这时,太一察觉到很重要的事情。
没有为什么,太一一直认为,即使不说出来也会明白,结果一直没有明确地说出口。
「这么说来,我一直没确认过,大家已经下定决心,要继续参加这个社团吗?还是大家仍在迷惘,正在讨论今后该怎么做——」
「喂喂,太一。」
青木打断太一的话。他装模作样地耍帅,一派轻松地撩起头发。
「事到如今还问这种事,未免太不解风情吧?」
青木这么说,其他三人也点头同意。
太一认为自己真的很不解风情,但是……
「……总觉得不想被青木这么说。」
「为什么!我有哪里招惹到你吗?太一?」
「先别管这些啦。」
「唯,这对我而言应该是挺重要的事情喔!」
「啊~吵死了。那么,我们得在今天之内决定社团活动要做什么才行,不然就糟了吧?」
「啊,这件事的确比我重要多了!」
「嗯,很不妙呢,必须想办法准备具体的东西……」
永濑一脸严肃地这么低喃,大家都发出「唔~」的低吟声。
回想起来,他们上星期明明花了整整一周在思考,却没想到任何主意。
「啊,关于这件事……」
稻叶有些客气地出声。
「什么事,稻叶儿?」永濑问。
「其实……呃,我只是偶然想到,没花什么心力……我真的没有很拚命喔!真的没有!」
「到底怎么啦?」
因为稻叶故弄玄虚,这次换太一开口问道。
「别催我啦,笨蛋……嗯,简单地说,我已经想好社团的活动内容。」
「真的假的?不愧是稻叶儿!动作真快!」
「稻菜,你挺有干劲的嘛……好痛!」
太一被稻叶撞一下。他不记得自己曾像这样被女生撞过。
「什么挺有干劲的,你别乱说啦,太一!才不是那么回事!」
「啊~稻叶儿害羞了~呼~」
永濑看来非常高兴。
「唔……」稻叶涨红了脸,咬牙切齿。
「那么稻叶,活动内容究竟是什么?」桐山问。
「嗯,简单地说,就是我们一起制作并发行校园报纸。这跟本校新闻社的活动内容一样,所以应该能获得认可。而且只要各自编辑喜欢的报导,再凑起来弄成一份报纸,大家就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吧?」
「什么……这太完美了吧,稻叶!」
青木大叫,一旁的永濑则恍然大悟似地敲一下手。
「原来如此,也就是发行《文化研究社报》吗?毕竟我们社团的标语,就是『不受既有限制束缚,在各式各样的领域中,进行广范围的文化研究活动』,将这点传达给大家,是非常自然且正常的呢!」
但永濑说到这里又皱起眉头,开始烦恼。
「不过,《文化研究社报》吗……这名字好长,很难念呢。想个简称比较好……应该说『文化研究社』也该有个简称比较好吧?」
「啊,我也这么觉得。」
桐山赞同,点头附议。
「嗯……文化研究社……文化……研究……文研!」
烦恼的永濑忽然露出明亮的表情。在此同时,她后脑杓绑成一束的头发,看起来像是雀跃地跳动起来。
「就叫『文研社』如何?」
文化研究社,简称「文研社」。
活动内容,发行《文研报》。
「文研社吗……还不赖啊。」稻叶说。
「伊织真会取名字~」
「文·研·社……咦,这说不定很可爱!」
在青木和桐山的感想之后,太一接着说:
「我觉得不错喔。」
文研社。
他们五人从今天开始,就是文研社的社员。
「好,这么一来,接着去找阿后报告就行了吧。」
桐山从座位上起身。
一旁挺直了背、依然坐在椅子上的稻叶,开口说道:
「为了补齐文件资料,我记得还需要选出社长和副社长吧?」
这么说来,后藤的确这么说过……太一一边心想,一边应声:
「该怎么决定才好呢?有人要自告奋勇,或是推荐某人吗……」
「有!我觉得有人自告奋勇比较好!顺便说一下,并不是我要自告奋勇,千万别搞错罗!」
「慢点慢点,这时候应该更公平地决定吧?」
永濑摇了摇手指,口中发出「啧啧啧」的声音。
「应该猜拳决定啦。」
「用猜拳决定太随便了吧!」稻叶补上一句吐槽。
「没关系、没关系啦:那要开始罗!剪刀、石头——」
大家一阵手忙脚乱,但还是配合永濑的呼声,握紧拳头。
「布!」
「嗯?这应该是猜赢的人当社长,还是猜输的人当社长啊?」
「啊啊,忘记决定这件事呢~那再猜一次!」
「伊织……你该不会是因为只有自己猜输,才说这种话吧……」
「呜!」
「伊织,就你当社长吧。」
「请多关照罗,伊织社长!」
在这之后,山星高中文化研究社正式获得学校认可,就此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