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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新约之门 米克瓦的洗礼 四奏 「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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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骗人……为什么……雷菲斯先生会……!」

奈特紧握拳头,连滚带爬地冲下楼梯。

从观众席的最高楼层奔向通往地下休息室的走道。冲下陡峭的楼梯,疾奔过直线走道。喘着气,肩膀剧烈地上下抖动。

即便如此,脚步依然不见休止。

「因为……那不是灰色名咏吗!」

曾以为是专属于米修达尔的名咏色,一介名咏学校的学生为什么能够使用?而且那样的技艺,明显已超出学生决斗的范畴。

难不成他是米修达尔的同伙?

不,若真是如此,在决斗展开的同时他便会以那名学生及裁判作为人质才对。那种程度的事应该很容易才对。他是米修达尔同伙的可能性很低,但也不认为两人全无关系。

「奈特!」突然间,身后有人叫住他。

通向观众席的另一个楼梯上响起脚步声,跑下楼的是有着绯红色头发的少女。

「库露耶露小姐?」

「太好了……比赛期间我也在找你,可是找不到。现在,总算能够会合了。」

试着调整呼吸的库露耶露一再深呼吸。

「你也看见雷菲斯的比赛了吧?」

「是的。我是在顶楼看见的,所以急忙跑下来。其它人呢?」

「海伦和艾达还有蜜欧在一起,只有我先过来……休息室是在地下楼层吧?」

「我认为是。因为比赛一结束,雷菲斯先生就立刻离开舞台了。」

奔过安静无声的走道。

除了两人以外不见其他人影。因为大部分的学生、相关人员都留在会场。

「前面就是吉尔的休息室?」

朝库露耶露点点头,奈特速度不减地在走道的转角左转。

──叩──

走道上回响着低沉的脚步声。这个脚步声是……

「雷菲斯先生!」

在遥远、遥远视野的前方,确实有个小小的人影转头回望。

是穿着手肘部位烧焦制服的银发青年。

「奈特,还有库露耶露?」

总是面无表情的他,像感到吃惊似的微微瞪大眼睛。

「……雷菲斯先生,我想问你一件事。」

「想问我事情?就因为这样,还特地到休息室来?」

「拜托,无论如何我都想问。」

正面迎向库露耶露的眼眸,接着他叹了口气。

「只要是我能回答的问题都行。那么,是什么事?」

「雷菲斯先生是从谁身上学到灰色名咏的?」

「什么?」

奈特的话,第一次令面无表情的他产生动摇。

「是米修达尔吗?还是有其它什么人?」

「……那么,先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你们会知道灰色名咏和米修达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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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呀,做得还真夸张。」

决斗舞台上如今依然残留大量灰烬。从观众席的最高楼层俯视这幕景象,香缇面带苦笑地耸耸肩。

「那个叫雷菲斯的孩子,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

那是白色名咏──负责播报的名咏士满脸困惑地如此解说,不过对他们这一小部分的人来说,它有另外一个名称。

也就是灰色名咏。

名为「米修达尔」的歌手所引发的,与〈孵石〉相关的一连串事件。

进行事件调查的不是别人,就是〈A小调〉。尤其是香缇及涅西利斯,负责的正是追踪米修达尔这项最前线的任务。

「如果那孩子是米修达尔的同伙,那么非当场逮捕那孩子不可,你认为如何?」

「目前最要紧的,是进行侦讯吧?」

依然凝视着舞台上灰烬的涅西利斯,仅微微掀动嘴唇。

「若是他反抗,或是企图逃亡呢?」

「到时再随机应变。」

「至少要手下留情,让他留下足够说话的体力喔?」

在香缇手掌上滚动的,是翡翠色的小石头。

「奈特真是的,突然间就跑掉了。」

「他会去的地方就只有一个。」

「那样冒失的个性我并不讨厌,不过变成大人以后,似乎会感染上跟凯因兹同样怪异的流浪习性。」

小石头发出澹澹光芒。

原本放在手掌上的它,缓缓飘上天空。

──过来,我的绿风妖精──

歌后姬的魔性之声静静渗透竞斗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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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连接休息室的后门,前方有个小小的室内庭院。

「构成灰色名咏基础的,是名叫约书亚的老人。我是被约书亚抚养长大的。是否哪一对夫妻托他照顾、或是原本就是孤儿这些事我并不清楚。约书亚没告诉我,我也没问。」

庭院里有个小小的喷水池。

投身绿意中的雷菲斯继绩往下说:

原本约书亚也不称自己的名咏为灰色,这么称呼它的是米修达尔。他常会出现在约书亚和我面前,披露灰色名咏。后来我才知道,约书亚描绘理论,米修达尔则是修正理论并加以实践──他们似乎是那样的关系。」

名叫约书亚的老人设计灰色名咏,米修达尔接着加以实践。

名咏式要确立理论,同时完全学会一色据说要花费十年的时间。若考虑到这点,那种方式或许可称为聪明也说不定。

「他们两人的目标是咏唤出灰色名咏的真精──败者之王(拉斯提海特)。但在完成前,约书亚突然从我眼前消失。那是四年前的事。以此为开端,米修达尔开始失控。原本那个男人就处在紧绷的精神状况中,是约书亚勉强维系住,不让他越线。所以,后来会变成那样也丝毫不令我感到讶异。」

米修达尔充满疯狂的笑容。

那个笑容溷杂了嘲笑及自嘲这一点,只要是曾与他对峙过的人都能亲身感受到。现在回想起来,那个男人最怨怼的人,或许就是他自己。

「我和米修达尔不同,我在寻找约书亚。可是,途中我得知米修达尔为了得到约书亚创造的〈孵石〉,所以袭击研究所的事件……为了要阻止他,我一直在追踪他。」

「雷菲斯先生一直在追踪米修达尔吗?」

他无言地点头。

换句话说,从四年前开始就一直在追寻。

「凯尔贝尔克研究所的菲迪路利亚分部,我曾一度在那里与米修达尔对峙……但是我无法打败他。别说阻止了,光是要逃离那个研究所就费了我九牛二虎之力。」

凯尔贝尔克研究所之名,令奈特抬起头。

「……我们也是在那里得知灰色名咏的。」

当时初次得知「祓名民」这个名词、反唱,以及艾达的强劲。同时,也深深感受到自己本身的无力。现在也认为是因为有当时的懊悔,才能够与空白名咏的渗透者对战。

这么一来就说得通了。

在菲迪路利亚的暑期辅导。在离开那间凯尔贝尔克研究所分部时,米修达尔为何会设下那么巧妙的陷阱。

那是着眼于雷菲斯有可能重返研究所。

「凯尔贝尔克的菲迪路利亚分部,原来如此……当时你们在场?所以你们才会知道灰色名咏及〈孵石〉。」

是想到了相同的事吧,雷菲斯的声音一瞬间中断。

他的确能够治疗石化的研究员们。可是若当场立刻治疗,便会提早泄露他的计划,他害怕的是这一点。

「逃离那个研究所的我,预测出了几个米修达尔下次会狙击的地点。其中之一就是吉尔名咏学舍。」

也就是说,雷菲斯是为了保护吉尔名咏学舍不受米修达尔攻击,因此才转入那里?

「我不认为自己能够赢他,可是只要我能争取到时间,名咏学舍的老师也会前来协助。因为当时在研究所里能够正面迎战他的,就只有我一个人。而我知道光靠我是赢不过他的。」

或许是认为用不着说出口,奈特他们也很清楚吧。雷菲斯发出干笑。

「可是,为什么在留守吉尔的期间还来参加学生决斗呢?」

「我的目的不是学生决斗,是接下来的事。」

他对库露耶露指出的问题摇头。

学生决斗后……也就是说……

「是安裘的触媒发表会?」

「既然会传人我的耳中,那么米修达尔当然也会知道。就那家伙的个性来看,戒备愈森严他愈会高高兴兴地前来攻击。」

……原来如此,雷菲斯先生还不知道。

撼动全大陆研究所的灰色名咏袭击。那一连串事件早已因米修达尔本人被捕而划下句点。不过,这点终究只有与事件相关的人士知情。

对此毫无所悉的他,依然独自战斗。因为紧张而紧绷,无暇与他人进行对话──

『喔──嗯,原来是这样,灰色名咏背后有那么复杂的关系啊。』

──香缇小姐?

庭院中突然响起的声音,令奈特环顾四周。

「刚才的声音是……」

无疑是歌后姬的声音。可是庭园到处都见不到她的身影,到底是从哪里传来的?」

「是〈A小调〉的香缇,拥有魔性之声的绿色名咏歌手吗?我听说她喜爱使用音响蝶,不过没想到居然一开始就将牠配置在室内庭院里。」

雷菲斯紧盯着停留在花朵上的三只绿色蝴蝶。

……完全没发现到,根本没想到这些蝴蝶就是音响蝶。

『很可惜,到我使用音响蝶为止的推论是正确的,不过接下来就错了。』

「喀」地一声,走道上响起清脆的脚步声。

随着脚步声进入庭院的是香缇及涅西利斯。接着又陆续出现艾达、蜜欧及海伦的身影。

「奈特你真是的,突然跑开。再怎么说我也是受托照顾你们的人啊,也替我想想吧!」

「香缇小姐,妳怎么会知道我们在这里?」

从休息室到室内庭院多少有些距离。在这广大的竞斗宫中,如何能在这样的短时间内找到位置?

「啊,多亏有牠帮忙。」

她身后浮现出蒙胧的绿色雾气。开始以为是眼睛的错觉,不过──

「以绿风妖精搜查整座竞斗宫,锁定我们的位置之后,放置音响蝶接受对话吗?做得还真彻底。」

「你别生气。就〈A小调〉来说,灰色名咏也让我们感到非常棘手。因为不知道还有米修达尔以外的歌手,所以当然得提高戒心。」

雷菲斯露骨地皱着一张脸。

另一方面,与他对峙的香缇依然带着沉静的笑容。

「那、那个,香缇小姐,雷菲斯先生他──」

奈特话还没说完,她便以风趣的动作加以制止。

「好了、好了,我知道,因为你们的谈话我已经从头到尾都听到了。所以,现在怎么办,涅西利斯?」

「问出足以传达给克劳斯作为参考的情报。」

不过雷菲斯的视线并不在他们两人身上,而是望着站在他们身后,有如躲在涅西利斯背后的少女。

「海伦,妳也听见了吗?」

「……嗯,对不起,这样好像是偷听一样。」

海伦微弱地点头,但是雷菲斯却不发一语。

「那么,雷菲斯,可以打扰一下吗?对不起,你们剩下的人能不能回宿舍去等?」

安裘公营宿舍──

「我回来了。」

打开分配到的房间房门,库露耶露朝在房里等待的朋友打了声招呼。

「回来啦,好慢喔。」

「嗯,因为聊得有些久。」

原本仰躺在床上的艾达顺势起身。

正如艾达所说,映照在窗外的天空早已涂上漆黑的颜色,快到宿舍规定的就寝时间了。

「蜜欧呢?」

「她直到刚刚为止都还在等妳,因为身体受了凉,所以正在洗第二次澡。或许还要再花点时间。」

「……海伦果然很吃惊。她说雷菲斯转入以后,也完全没提过自己的事。」

直到数分钟前,库露耶露还在海伦所住的房间里。她以往从未听过有关任何灰色名咏的事,不用说受到了一定的冲击。

「那是当然的吧,就算说出灰色名咏的事,普通人也不会相信,而且就雷菲斯来说,和自己同门的米修达尔还是个危险人物。会说出来才称得上是大意呢。」

人在床上的艾达做出盘腿的姿势。

呈现一副放松的姿态,至少就库露耶露来看是如此。不过──

「呐,库露耶露,为什么雷菲斯要刻意使用灰色名咏呢?」

突然间,她的嗓音出现变化。

「吉尔名咏学舍已经两败,此时就算雷菲斯获得一胜,也早就确定斗雷史恩获胜。可是,为什么呢?」

「……刚才海伦也问我相同的问题。她说:『那个笨蛋,既然他的名咏被别人视为那么危险,就不该用啊!』」

在聚集了来自观众席的成千上百道视线中。

既然知道米修达尔在大陆上引发的骚动,那么现在在此披露灰色名咏会是多么危险的事,这点雷菲斯应该知道才对。最糟的情况是,不容分说就被送到看守所去。

「那么,库露耶露是怎么回答的?」

「……我在猜,是不是为了海伦?」

代替落败的海伦,雷菲斯选择不惜使用灰色名咏也要获胜。

至今库露耶露仍不明白他的行动理念。但不管再怎么想,都想不出除此以外的答桉。

「库露耶露对这点有什么看法?」

「什么看法?」

「对于雷菲斯不顾后果的行动,妳认为他是笨蛋?还是认为他很酷?」

「……我不知道。我反倒还想问问艾达呢。」

「我也一样。呀,或许比妳更迫切也说不定。因为我完全不懂男朋友为自己做出任何付出时的心情。」

艾达脸朝下趴着。

将脸埋在枕头里,她进一步用力抱住枕头。

「呐,库露耶露,女孩子在被男孩子保护时,是怎么样的心情?果然还是会很开心?」

「什么开心,那种事……」

数个月前,当库露耶露陷于昏睡状态时,奈特为了保护她而独自和空白名咏生物作战,这点是从蜜欧那里听来的。就算想为当时的事道谢,但奈特却老是难为情地逃开。

「但是艾达,妳为什么突然问那种事?」

若是平常的她,是绝对不会问那种事的。

「……不像我吗?说得也是,库露耶露果然也那么认为?」

「不是那样的,只是觉得稀奇。」

想下出该怎么说,于是库露耶露便原原本本地说出心中的感觉。因为她不擅长说好听的话来安慰别人。

「该怎么说呢,或许我是有点羡慕吧。在我来多雷米亚前,一直被我爸还有路夫爷爷那些男人包围,因此反而不会将这种事放在心上。」

艾达胡乱抚过翘起的亚麻色头发,与其说是用手梳理,那副杂乱的样子不如用「耙过」来形容会更正确。

「我打从出生开始.就专心在学习我爸教我的枪术。有十多年吧?我除了洗澡以外的时间一直都握着长枪……因为这样,所以在身边的也全都是男人。习惯了这点后,我也将自己当作男人看待。因为在祓名民当中是没有男女之别的。」

这个认知之所以会改变,大概是因为进入了多雷米亚学院吧。进入男女合班的名咏学校,她初次处在「女学生」这样的立场。

以往未曾有过的同性友人。在她们的包围下,艾达终于自觉到自己也是一名少女。

「祓名民是守护者,因此不能期待有任何人前来帮忙──这句话我听了好多、好多次,听到耳朵都觉得痛……对这样的我来看,果然还是认为现在的妳和小不点、海伦和雷菲斯这样的关系很棒。」

依然将脸埋在枕中,艾达声音模煳地继续往下说。那是一副以往从未见过、极为脆弱的模样。

「那个……艾达,我和奈特并不是那种──」

「啊,抱歉,我的措词不对。我并不是在闹别扭,纯粹只是觉得羡慕。」

艾达抬起头来发出空虚的笑声。因为脑中记得她平常的笑容,因此这份空虚令人感到极为心痛,甚至忍不住想要转过身去。

……可是艾达真的没有那样的对象吗?

因为那个人──

「阿尔维尔!」

「嗯?」

「那个,阿尔维尔是艾达认识的人吧?」

库露耶露遇见那个人物是在两个月前左右的事。在多雷米亚学院,跟奈特走在一起时,突然上前来跟他们说话的祓名民的名字。

『就当我是你们班上的艾达认识的人吧。』

从那个男人的语气来判断,不难想象他与艾达有某种关连。

「……库露耶露,原来妳见过那家伙。在多雷米亚?」

依然抱着枕头,艾达仅将脸侧转过来。

「对不起,以往一直找不到机会跟妳说。而且感觉又是很私人的事。」

「不。不让我见到他的确很像那家伙会做的事。」

艾达深深叹了口气。彷佛将肺里的空气全都吐出来也还不够似的、深沉的叹气。

「那个叫阿尔维尔的人是艾达的儿时玩伴?」

「怎么可能!……可是,怎么说呢?他从以前开始就陪我胡闹,每次都一起挨我爸的骂、一起挨打。他就是那样一个人。」

不见说起回忆时的怀念,从她声音当中感觉到的只有带着荒凉的哀愁。至少就库露耶露看来是如此。

「呐,库露耶露,那家伙的脖子上是不是还戴着项链?银色的、感觉很廉价的项链?」

项链?

和那名男子见面时是如何呢?呀,可是的确──

「呃啊,我记得不是很清楚所以没有自信,或许有戴也说不定。」

「是吗……」

艾达再次用力抱紧枕头。

「那个笨蛋,还在乎那种廉价的东西。」

冰凉清澈的空气。

有如绵絮碎片般的灰色云朵默默飘过天际。奈特茫然眺望一旦仰望,就会令人看得入神的天空。

「呐,阿玛,星星看来比在多雷米亚看到时更遥远呢。」

『那是因为这里就连夜晚,也有强烈的都市照明吧。』

「嗯……」

星星很远。正因如此,奈特选择的地点是宿舍的三角屋顶。

从阳台爬上三角屋顶,在顶点的位置上坐下。因为他认为若是能爬到高一点的位置,或许就能更接近地看到星星。

「先不说这样,阿玛,对不起喔。我在竞斗宫的期间,一直让你待在宿舍里等我。」

『不要紧,总比被误会成是蜥蜴要来得好。』

「啊哈哈,说得也是。」

奈特轻抚抱在膝盖上那只名咏生物粗糙的背部。手上传来冰凉的触感,那是这些年来早已习惯的熟悉感触。

「今天在等我的期间,你在宿舍房间里做了什么?」

『……在下稍微想了些事情。』

「是很难的事吗?」

『不,是简单的事。在下在考虑该不该对你传达想传达的话。若要传达,该从哪里说起才好──在下在思考其中的分寸拿捏,但结果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阿玛说的话有时会令人摸不着头绪。这点对奈特来说并不稀奇,不过这个问题在阿玛今天的话中显得更加严重。

「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不过不能全部传达吗?」

『全部传达……是吗?若能那么做,孤挺花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孤挺花?

是那种鲜红的花朵的名字?不,不对,就谈话的走向来看,无疑是人的名字。若真是如此,那么难不成──

「呐,阿玛,那是指……」

正想抱起在膝盖上的阿玛时。

「喀哒」一声,三楼阳台的门开了。

「居然爬到屋顶上去,你相当具有行动力嘛。」

有着流泄般银发的青年带着目瞪口呆的神情仰望奈特。

「雷菲斯先生,侦讯已经结束了吗?」

正当奈特想从屋顶上爬下露台时,他无言地摇摇头。

「你维持原样就好了,反正我马上就要回房。」

「……啊,好的。」

「老实说,我还以为会被盘问一大堆事。但问题并不多,反倒是我对那两个人提问的情况较多。」

雷菲斯背倚着阳台扶手。在夜风的吹拂下,他的呼吸变得白浊。

「你问了那两个人什么问题?」

「这个嘛……」

有如代替回答一般,他动也不动地仰望奈特。

他的视线看着的是我──不,是阿玛?

「坐在你膝盖上的,是夜色名咏的名咏生物?」

「咦?」

为什么他会知道我和阿玛的事?

不,更重要的是,到目前为止我从没对他说过一句有关夜色名咏的事啊?

「那、那个,这是……」

「是香缇告诉我的……我连想都没想到,那家伙居然早就已经被逮捕了。」

虽是安心的表情,但他的声音当中也掺杂了某种寂寥。

「米修达尔现在似乎正在司法院接受调查,而且也不见反抗的态度。就我认识的那个充满疯狂的米修达尔来说,老实说令人难以想象。」

无法遏止的感情。

虽然道路不同,但无疑是少数同门。

「──对不起。」

雷菲斯突然垂下头。

「香缇对我说了,是奈特阻止了那家伙。」

「……没那回事,说阻止他也太夸张了。」

奈特本身丝毫不觉得自己阻止了米修达尔。因为仅仅是结果变成那样罢了。

「而且当时,我满脑子想的都是其它的事。」

当时奈特最大的心愿,就是昏睡的库露耶露能够恢复意识。在摸索为此能做的事的期间……当他发现到时,已与米修达尔形成对峙。

「不,即使如此,就我来说,是你阻止了他这点还是没变。」

雷菲斯略微放松嘴角,轻轻点了点头。

「在从香缇口中听说时,老实说我无法相信。可是现在,看到你抱着名咏生物之后,我终于能够了解了……夜色名咏吗?约书亚的话是真的。」

夜色名咏是从名叫约书亚的那位老人口中听说的?

──我没见过那个叫约书亚的人。那么,那个人见到的夜色名咏歌手是妈妈?

「我可以压抑那家伙,但阻止不了他。就连长年看着那家伙的我,也如此深信不疑。该怎么做才能拯救他脱离疯狂的愤怒,至今我依然不明白。就算明白,我想我也做不到……所以,谢谢你阻止了他。」

「可是……那不全是靠我一个人,而是因为有许多人的帮助。」

就奈特一个人接受道谢,让他感觉责任太过重大。

虽然高兴,却也觉得难为情。

同时,奈特对雷菲斯抱持的印象有些改观了。他能这么坦率地向人道谢,这点除了社交性以外,还需要具备其它的善良心性。

「原来如此……你有一群好伙伴呢。」

「是的,真是如此。」

接着,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敲了一下手掌。

「说到伙伴,海伦刚才也说过。就昨天的气氛来看,奈特的意中人似乎在那三位当中,真正喜欢的人是库露耶……喔,奈特,突然失去平衡是很危险的事不是吗?你会从屋顶上掉下去喔。」

「害我差点掉下去的人是谁啊!」

好不容易捉住屋瓦,奈特拚命爬上去。

「唔,这是海伦的自言自语,你用不着介意。」

啊啊,怎么办……

我愈来愈弄不清白己对雷菲斯先生的印象了。

「这么说来,明天的发表会我似乎也会参加。」

雷菲斯自扶手上起身,俯视周遭的风景。

「是〈孵石〉的触媒吗?」

可是参加明天发表会的成员似乎有限定。几乎都是学界的重镇及研究员、报导记者才对。名咏士的参加名额很少。

「……我今天做得太过火了。」

像是感到腼腆,雷菲斯的表情出现难得的变化。

「明天上午是学生决斗的准决赛及决赛,发表会在下午举行。学生决斗的优胜学校成员及大会认可的优秀选手可作为来宾参加发表会。」

「原来有那种规定?」

「若非如此,就不会特地将学生决斗和发表会摆在同一天了。所以我刚才接到连络,我似乎是以后者的身分参加……这次的优胜学校会是斗雷史恩吧?和他们用相同的名义参加,让我觉得提不起劲呢。」

即使如此,他还是接受邀请。

因为他想亲眼见到米修达尔追寻的〈孵石〉,和封印在其中的触媒。

「总之,明天见了。」

「……是的。」

俯视雷菲斯离去后的阳台。

『你看来比平常要开心。』

首先,阿玛冒出这样一句话。

「咦,是、是吗?」

『怕生的你居然会对近乎初次见面的男人说那么多话,在下觉得很稀奇。』

「……因为他向我道谢啊。」

与失控的米修达尔对峙时,奈特只是拚命去做能做的事。根本无暇考虑是为了谁。

可是,居然有人用这种形式向他道谢。

「我觉得有点难为情。」

「谢谢」的对象不只他一人。虽然明白这点,但还是害羞得满睑通红。

『就只有这点是得自你母亲的遗传。』

「是吗?」

奈特无法想象自己认识的母亲脸红的模样。但是即便如此,「得自母亲的遗传」这句活还是不可思议地令他感到怀念。

『奈特,你很庆幸转入现在这所学校吗?』

「咦?唔、唔嗯!」

一开始是为了追寻母亲的轨迹。

可是却成为契机。或许那就是开端,获得许多同班同学及老师这点真的令人高兴。

『……对了,奈特,关于刚才的话的后续……』

后续是指询问孤挺花名字的那件事吧。

『这是在下随性说出的自书自语,要听过即忘或是记得都随你高兴。』

自言自语?

『是你和小丫头的事。』

阿玛在称呼蜜欧时,会直呼蜜欧的名字。

另一方面,「小丫头」──当阿玛如此称呼时,牠所指的对象只有库露耶露一人。

『你和小丫头的邂逅,绝不是出自任何人的安排。仅仅是一瞬间的擦身而过──如果当时你们两人都没有回头,将会就此离别、结束。那是一再重复的历史之一。其实,应该就是那种程度的片刻交会,但是──』

缓缓地,留下有如选择离别赠言般的余韵后,牠继续往下说:

『在重复了数千、数亿回的历史当中,未在那一瞬间的交会后就结束,你们都回过头来。直到最后,你都要相信那正是无可取代的奇迹。』

「……阿玛?」

那是什么意思?

怎么回事,感觉像在传达给他某种非常重要的讯息,但是──

「阿玛,那是什么意思?」

『你现在用不着懂。但是明天,你会听到〈仅只是伫立在那者(米克维克斯)〉的声音。』

……米克维克斯……是某种东西的名称?

那与他及库露耶露有关?

『在下能说的仅止于此。所以,接下来要由你选择、由你歌咏。不管最后会有怎么样的结果,在下还是会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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