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蜜欧……
……蜜欧你醒醒!
……是谁?
有人碰触她的肩膀。蜜欧的意识在那个感触下一点一点地觉醒。
「啊,太好了!她似乎平安无事!」
耳边传来的声音变得更加鲜明。睁开眼睛后,眼前是彼此的鼻子近到几乎要碰在一起的少女脸庞。
是个特征为小麦色皮肤及亚麻色头发,有著男孩般面容的少女。
「艾达……?啊、啊咧,为什……!」
尚未掌握状况便一跃而起,刹那间传来一阵轻微的晕眩。
「喂,不要紧张,冷静下来,反正你是最后一个。」
「……我是最后一个?」
蜜欧揉了揉眼睛,重新试著眺望四周。
在艾达的脸庞后面——是与刚才见到几乎相同的星空。从天空依然昏暗的情况来判断,昏倒的时间或许还不到一个小时。不过问题是她为什么会昏倒?同时她也注意到地面的摇晃已经停止。
「蜜欧,不是看那边,是这边、这边,你仔细看!」
艾达手指的是另一头的右手边。
……啊咧?
周围的景观随即改变。不见安裘特有的尖塔,也不见填满正面视野的竞斗宫巨大阴影。由于天色昏暗,无法掌握详细的造型,不过眼前可见数栋长方型的建筑物。就住宅来说窗子显得较大,形状也出奇单纯。
可是为什么呢?似乎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而且时间还非常非常近,不如说,直到数日前都还——
「……校舍?」
而且那不是普通的校舍,这是——
「没错没错,是多雷米亚学院的校舍·」
……这位友人在说什么?
「艾达真是的,你是怎么了?的确非常相似,不过我们人在安裘啊。明天才会回多雷米亚……啊,等一下,艾达,好痛好痛!我的脖子要断了、要断了啦!」
话还没说完,蜜欧的脸便被艾达两手夹起。无论她如何抵抗也只是白费工夫,就此被硬是扭向后方——
是多雷米亚学院的正门。
刻有熟悉校徽及校名的石柱就在那里。
骗人……
「相信了吗?」
「这是……怎么回事?」
没错,真的是在多雷米亚学园的校区内,而且穿越正门后的第一栋建筑,一年级学生校舍就在眼前。
在昏迷期间由凯旋都市移动到学校来?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蠢事!一方是位在大陆北方边境的学校,另一方是位在大陆中央地区的凯旋都市,两者之间有著遥远的距离。
「虽然很啰唆,不过还是要请你冷静下来。总之,我会依序向你解释。」
这句话勾起一股奇妙、不对劲的感觉。
这位友人应该也一同经历事件,但为何她能如此冷静?
「艾达,你说话的口气像是你全都知道似的。」
「嗯,不过其实我的脑子也还没整理好。」
她以手掩著唇,突然将头转开。
「依序来说,在所有人当中,最先醒来的是我和雷菲斯。不过呢,我们两个都是被小不点叫醒的。接著我叫醒我爸,在我爸叫醒所有人的期间……我和雷菲斯从小不点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经过。」
「奈特?而且还有雷菲斯同学,为什么?」
虽然率先醒来的人是奈特这点令人在意,不过,不明白外校的雷菲斯为何也在多雷米亚的理由。
不,真正应该追究的是……
「奈特他知道,这是为什么?」
「那是——」
艾达正想继续往下说的嘴停了下来。
「蜜欧、艾达!」
两人身后传来脚步声。尚未回头,蜜欧便已认出接近的人物是谁。
是在四月入学以来,负责带领他们班级的老师。
「凯特老师?」
那是个就连在夜晚,金发依旧闪亮的新任女老师。似乎是急急忙忙跑来,就算在远处也能察觉到她肩膀起伏地喘息。跟在她身后的是戴著眼镜的知性男性——米拉老师,记得他是该是负责带领最高年级的班级才对。
而且,紧跟在他们身后出现的是雷菲斯及海伦。
「艾达,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应该要到明天才会回来,而且……」
「啊,等一下,老师,你不要一次问那么多,就连我也快要混乱了啦!首先,那两个人呢?」
那两个人?
蜜欧内心正感到纳闷,但米拉老师随即迅速回答艾达的问题。
「凯因兹及跟在他身后的少女在医务室里……两者的伤势都相当严重,明天需要进行严密的检查。现在在克劳斯先生的陪同下,已经完成了转送医疗机构的手续。真是,原本还以为会是一次轻松的值夜,没想到这么晚了还出现这种大骚动。」
「啊,原来如此,难怪我爸不见踪影——了解。换句话说,可以将在场的成员,视为是从凯旋都市来到学校的所有人,这样比较容易了解。」
在环顾周围一周后,艾达捶了一下手掌。
「……艾达,先等一下。」
「嗯?」
在睁大眼睛的艾达面前,这次是蜜欧环顾四周。
学生有雷菲斯及海伦、艾达,而且还有现在不在场的奈特。
大人有艾达的父亲以及虹色名咏士。
共通点是——与当时聚集在竞斗宫里的成员完全吻合。
「那个,艾达,这是当时在竞斗宫里的成员吧?」
「没错,我正想说明这件事。怎么了吗?」
「……少了一个人。」
一个她最熟悉的友人不见踪影,甚至就连名字也没被提起。
「库露露到哪里去了?呐,艾达,为什么从刚才开始,你就完全不提库露露的名字?」
背脊传来一阵不祥的凉意。
感觉像是刻意单单将库露耶露排除在外。
「你、你说啊,艾达!为什么你不说话!?」
按住沉默不语的友人的肩膀,极力呼喊。
仔细想想,雷菲斯也一样。与艾达同样从奈特口中得知事情始末的他,与艾达一样闭口不语……有如、有如拚命在忍住什么似的。
「库露耶露她——了。」
咦?
以为是听错了,又或许是艾达在开玩笑。
「艾达……你、你……说什么……?」
全身的力气被抽光,膝盖随之弯曲。
那种事……那种事是……不可能的……
——库露耶露消失了?
2
原本被重重涂上单单黑色一种颜色的天空,渐渐掺入了蓝色及白色。
窗外传来鸟叫声。
多雷米亚学院的早晨逐渐接近。
——是平常我在早上练枪法时听到的声音,所以已经是五点左右了吧?
「你的情况如何?那个叫缇希耶菈的人让你吃足了苦头吧?」
艾达离开沾著露水的窗边,转头望向室内。
「……彼此彼此。」
雷菲斯以在双肘拄著桌面的姿势坐在椅子上。当时在竞斗宫里,他的身体似乎动弹不得,不过现在已恢复到了某个程度。
「这么说来,我忘记问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多雷米亚学院的总务大楼,一楼……这你应该知道吧,里面的教师等候室。等候室也就是休息室啦。」
有沙发、茶水间、桌子、椅子。
他以好奇的眼光眺望。
「在我们吉尔名咏学院里没有这样的房间。这里真的是边境学校吗?校地似乎相当大,而且我从没见过这么大的总务大楼。」
「校地虽大,不过有一半还是维持自然状态,校园后方就是荒山野岭。野生动物也挺多的,正好进行研究。」
谈话就此中断。
「那个——」
「我有话想问——」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彼此均浮现出苦笑的表情。
「没关系,你先说。才刚到陌生的学校来,什么都不懂吧。」
「我要问的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啦。」
单肘拄著桌子,青年像要隐藏难为情的神情一般,将头转开。
「海伦和蜜欧怎么了……那个……我有些纳闷。」
在场的就只有艾达及雷菲斯,原本在一起的那两个人被老师带走,目前分开行动。天都亮了仍未接到连络,就他的立场来说也难怪会感到纳闷。
「她们两个有我们老师陪著,现在在办公室吧?应该不会问她们事情的经过。如果要问,应该是问我或你才对。」
「这么一来……」
「嗯,我想单纯是因为她们两个人受到的打击太大……呀,我还以为自己很冷静,结果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事到如今,后悔的念头仍不停在胸口打转。
——艾达将从奈特口中听到的一切原原本本告诉她们。
虽然不到非常详细的地步,不过对她们说了库露耶露化为光的粒子消失的事。还有这全是为了要保护包含他们在内,位在凯旋都市当中的人唯一的办法。
「尤其是蜜欧。先前在告诉她的时候,应该要说『库露耶露被某人带走了』才对……把这件事……」
至于说到蜜欧,则是陷入了就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的状况。由于陷入轻微的惊吓状态,对此感到不安的老师才会陪在她身边吧。
——为什么在那个场合我不能机灵点呢?
「在那种场合下还想要机灵才是不可能的事。事到临头,就算想要编造出…套说词,肯定是漏洞百出。我大概也会说相同的话。」
「说出从小不点口中听说的话,是吗……」
状况不明的人是奈特。
在向艾达及雷菲斯解释了事情的经过后,便独自消失。
就真正的意思来说,应该知道一切的奈特不在。米拉老师现在应该也还在找他才对,不过没有找到他的连络。
相反地,至于收到的情报则是——
「对了,这是从我爸那里听来的……凯旋都市毁了。不管是竞斗宫还是房屋,全都压在瓦砾底下。」
结果,阿尔维尔说的话是真的。
伴随著那阵猛烈的摇晃,充满令人目眩的光芒——还以为那道光芒瞬间即逝时,凯旋都市已自这块大陆上消失。
「……得救的就只有我们吗?」
「并非如此。接下来才是不可思议的地方,来到多雷米亚的虽然就只有我们,不过安裘的居民似乎全到安裘外围去避难了。」
「避难?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所有人都去避难?」
「不是,他们所有人似乎都跟我们一样昏了过去,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倒在安裘附近的街道上了。对于这点大家反而感到恐怖,听说现在已经逃到距离安裘最近的都市去了。」
丧失意识,等到醒来时已置身相距遥远的地方。此事如果发生在一个人身上,还能怀疑是错觉,不过若是凯旋都市的所有居民都曾体验到,那么也无法随意否定。真的发生了这样的现象吗?若是真的,那是如何发生的?这点目前仍不清楚。
「奈特在叫醒我们的时候,说了一件令人介意的事。」
雷菲斯茫然地望向天花板。
『虽然将风碎之日/凯修塔鲁罗抑制到了最低限度,不过无法完全阻止。所以我认为,将我们传送到这里来的人是库露耶露小姐……大概就像萧所做的一样,是经由「瑟拉的庭园」。』
——经由「瑟拉的庭园」,这便是令人介意的地方。
「雷菲斯,你也去过那个场所吧?」
名咏式诞生、以及归返的世界。艾达是如此被告知的。
有如夜晚一般的天球,闪著蓝色光辉的砂子覆盖地表。宝石般的五色结晶飘浮在空中,闪烁著极光。
「啊啊,似乎是他们的首领,名叫萧的人所为。与我的意志无关,几乎是强制性的。』
「我想问你一件事。当你从那里回来时,是回到同样的地方吗?还是被移动到了完全不同的地方?」
「——那是……」
「这是祓名民的习惯,总是不忘掌握位置。至于我,在和阿尔维尔一起被送回来的时候,偏离了半步的距离,身体的角度也差了几度。这点我一直很在意。」
能够确定的一点是,与「瑟拉的庭园」相通的道路就是名咏门。
艾达察觉到的位置偏移——那无疑是被带往「瑟拉的庭园」及被送回来的时候,名咏门产生的位置有些许差异的所导致的。
「这是假设,在从『瑟拉的庭园』回来时,若能指定在这个世界的某处产生名咏门——」
「将我们及安裘的居民一个都不剩地带往『瑟拉的庭园气接著从那里被指定回到这世界的某处是吗……如果这么想,的确能够加以解释……可是,为什么我会有一种焦躁不安的感觉?」
明白雷菲斯欲言又止的理由。
因为这与他们以往学过的名咏式相去甚远。
那并非「是否可用名咏式来加以实现」的议论,而是远远超越人类名咏式能够测量的容量——而且更重要的是,实现此事的是他们认识的少女。
「……虽然奈特那么说,不过真的是库露耶露没错吗?」
「大概吧。而且也有理由能够这么认为。」
她及蜜欧、奈特这组多雷米亚的同学。
海伦及雷菲斯这两名吉尔的学生。
虹色名咏士及她的父亲。
——移动到多雷米亚的所有人,全都认识库露耶露。
「我们来到多雷米亚,其他人则是附近的街道……很像我们的班级干部会做的事不是吗?若将所有人都移动到多雷米亚来,多雷米亚会被塞爆。一定是事到临头脑筋转不过来,就连要将大家移往哪个地点也是临时决定的。」
咬紧牙关,将肯定就要落泪的表情硬是转变成苦笑。
……真的很像库露耶露会有的想法。
「创造、司掌名咏式的调音者吗——真的轻易地层示出了与我们会的名咏式全然不同的等级呢。」
「你害怕库露耶露?」
「……我不知道,可是我想大概是相反吧。」
有如寻找适当的话语般凝视空中半晌,接著他突然将视线转回桌面。
「我们是托她的福才会得救吧?不能忘了这一点。」
「你很明理嘛!」
艾达用自己的拳头撞了一下他那支著肘的拳头。
「……可是,目前情况如何?原本要夺取米克瓦鳞片的家伙们下落不明,而且也不知道米克瓦鳞片现在如何。」
没错,那就是问题所在。
拉过放在附近的椅子,双手按住椅背倚靠。
「这点我也很在意。可是没有仅只是伫立在那处者/米克维克斯被名咏出来的感觉。」
仅只是伫立在那处者/米克维克斯——听说是在被名咏出来后,便删除既存的所有名咏式,给予全新概念的调音者。到时,将一度删除人类对于名咏式的记忆,保管被删除记忆的容器便是残酷的纯粹知性/索菲亚·欧伯·库露耶露尼特,也就是库露耶露。
任务结束后残酷的纯粹知性/索菲亚·欧伯·库露耶露尼特便会消失,恢复成米克维克斯的「眼」。
到了那个时候,不管是库露耶露还是他们,彼此都会遗忘对方的存在。
「我们会记得她就表示……仅只是伫立在那处者还没有被名咏出来。」
可是,眼前库露耶露已自这个世上消失,已经没有方法能够救她了吗?就算有,一直这样什么事都不做好吗?
「看来我们最好去找奈特。」
「……是啊。」
直到最后,都与库露耶露在一起的那名少年。
直到最后,还是选择与库露耶露在一起的人是他。
想要相信——如果是他,应该会知道些什么。
「要怎么办?个别行动效率果然会比较好?」
「话虽这么说没错,不过问题在于今天是一般的上学日。」
侧眼望向悬挂在墙上的时钟。
「什么都不知道的学生差不多就要放学离校了。到时穿著不同学校制服的学生在校内走动是会引人注意的。你也不喜欢被身旁的人盯著看、被怀疑吧?啊,还是——」
越过桌面直盯著他的脸孔。
「……你那古怪的笑容是在打什么主意?」
「嘻嘿嘿,跟我比起来,雷菲斯你是不是更想跟海伦在一起啊?对不起喔,我这个人真是不机灵——」
「好了,我们走吧!」
「等、等一下?那么冷淡的反应算什么嘛!不如说,正因为是这种时候,所以我才想缓和现场的气氛,可是你什么都不说,会显得我很可悲耶!?」
急忙追上朝休息室门口走去的雷菲斯。
「……真无趣。如果是小不点,只要提到库露耶露的名字立刻就会涨红了脸。」
「奈特或许就是讨厌这一点,所以才会消失。」
「所、以、啦,才不是那样呢!」
正想开门的时候。
传出「卡锵」一声,正想伸手去握住的门把自行转动。
「找到艾达了!」
那是有著一头亮丽黑发的高姚少女。
「喔?桑吉丝,为什么你会知道我在这里?」
「凯特老师告诉我你在这里,要我早点带你过去。她说如果是你,或许会知道理由也说不定。好了,快点到校长室来吧!」
话才说完,艾达便被桑吉丝拉著走向走廊。
「等、等一下!理由是指什么理由?我正想去找小不点——」
「难道你还没发现?」
「所以啦,是什么理由?」
「……与其向你解释,倒不如让你亲眼见到会比较快。你有触媒吗?」
「有是有啦。」
亮出从口袋里掏出的白色颜料。
艾达的专攻色是「Arzus/白」,因此需要同色的白色素材当作触媒。
「你试著用它去进行名咏,白色的小石头还是随便什么都行。」
「咦,你说什么?在这种时候为什么要我做那种……」
「少啰唆,快做就是了。时间紧迫呢!」
……真是的,在身边的雷菲斯也感到困扰啊!
以指尖沾取颜料,在脑中描绘白色的小石头。
——「Arzus/白」——
颜料发出淡淡的白色光粒,它在家拢后形成近乎正圆的名咏门。从发光的门中……并未出现小石头。
并未名咏出任何东西,名咏门在发出玻璃碎裂般的声响后便消灭。
「啊、啊咧?就我来说还真奇怪,这么简单的名咏就算是我也……」
「不是那样,是大家都办不到。」
「大家是指?」
「所、以、啦,不管是我、老师还是校长都一样!大家全都无法使用名咏式!」
一小时后。
「五色名咏式无法启动。」
「原因、应对方法均不明。广泛征求相关的情报、见解。关于各项情报接收的地点,请洽临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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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凯尔贝尔克研究所休养区的疗养设施内。
「那么,这是怎么回事,能不能向我解释一下?」
蹬著鲜红的高跟鞋踩过地板,身穿白袍的女性研究者交抱双臂。她是位有著深绿色头发的高姚女性。细长的眼眸与其说是知性,用锐利这个名词来形容更为贴切。
莎莉娜露华·安德柯特,大陆代表机构的统率者眨也不眨地俯视躺在眼前的少女。
法乌玛·费利·佛希鲁贝鲁,在与凯因兹一同倒在校内后便被送往医务室,再从那里被转送到凯尔贝尔克。
「……」
「有一伙人想夺取竞斗宫的触媒。我听说你就是那伙人当中的一个,你是不是事先就知道会有这种状况了?」
白色的床单、白色的床,就连躺在上面的少女也全身被白色的绷带缠绕。
清楚知道她现在还不是能够正常对话的状态,但目前急需情报,已顾不得这许多。
——五色的名咏式完全无法使用。
不管是原因还是应对方法全都不明,是所有文献均无法提供参考的异常现象。
「空白名咏……」
依然望著天花板的少女悄然低语。
「你知道空白名咏吗?如果不知道,这段谈话便到此为止。」
「多亏了曾经跟一个叫做米修达尔的男人扯上关系的缘故,所以我知道『空白者』这玩意儿。」
少女面无表情的脸上掠过淡淡的微笑。
「那就好……这个现象大概是空白名咏的调音者引起的。」
「调音者吗?还真是个陌生的名词。」
「是司掌名咏式的存在。其中之一的仅只是伫立在那处者/米克维克斯想要更新名咏式的概念。因为要取代既存的名咏式,所以需要舍弃古老的吧?五色名咏式无法使用就是第一阶段——这是我的想法。」
她闭上原本望向天花板的眼睛,单单掀动嘴唇。
这动作有如稚子,令人联想起孩童的呓语。
「结语显得软弱无力呢。这不是从名叫萧的名咏士口中得知的吗?」
「萧没有说,一切都是我的想像。或许对萧来说,也是他预料之外的情况吧?比方说就算得到了米克瓦鳞片,却发生了想要名咏出仅只是伫立在那处者/米克维克斯却办不到的理由之类的。」
「究竟是如何呢?也有可能单纯是他没有告诉你。」
「不会的。」
少女原本闭上的眼睛突然睁开。
「萧将一切都告诉了同伴。没说的,就只有他本人的性别。」
莎莉娜露华咳了一声,将差点便发出的苦笑塞回胸口。
……原来如此。因此就算伤势如此严重,这女孩对于那名叫做萧的名咏士的信任依旧不见动摇。
「不过,你这么轻易就开口好吗?」
「反正是我的想像。」
接著她凝视窗外映照出的景色的更远处。
目光寂寥地凝视凯旋都市的方向。
「而且,我还是认为萧会赢。因为萧应该已经开始登『塔』了才对。」
3
在多雷米亚学院的总务大楼教师休息室。
「……一天结束了。」
橘红色的天空混入灰色,灰色当中逐渐混入黑色。
与位在大陆中央地区的凯旋都市相比,多雷米亚学院的冬天已提早到来。呼出的微弱气息在接触到窗玻璃后形成混浊的白色。
——感觉一天只有平常的四分之一。
生理时钟还在正午左右,但挂在墙上的时钟已越过黄昏时刻,步向夜晚。甚至不想对这巨大的差距发出叹息,艾达就只是凝视著秒针的移动。
「不过呢,我们在休息室里打发时间或许是对的。听说不只办公室,全大陆的研究室都出现了大骚动。如果一个不小心卷入此事当中,肯定会被追问不休的不是吗?这也难怪,因为突然不能使用名咏式了。」
多雷米亚也停课,虽然未对社团活动加以限制,不过似乎没有学生能在这样的情况下进行社团活动。
「雷菲斯,你有什么打算?」
「……我吗?」
在明亮的室内与黑暗窗户的那头,窗玻璃映照出背后的景色。
在玻璃映照的世界中,银发青年维持几乎跟早上相同的姿势,双肘拄在桌面上,俯视著正下方——在桌上滚动的灰色名咏触媒。
与五色名咏相同,灰色名咏同样无法启动。
「已经接到来自吉尔的连络了吧?要你无论如何跟海伦一起回去。」
在隔了一段可视为犹豫的时间后。
「在安裘,正好是从前竞斗宫所在的位置。」
透过地板,可以感受到他站起身来。
「有座伸长到超越云层的高度,直冲天际般的高大夜色之塔……在安裘,真的筑起了那样的东西?」
「因为那是透过我爸的管道得到的情报,所以应该不会有错。」
有如连接地面及天空般筑起的夜色之塔。
前往安裘的先遣部队发现,获知这项情报是在今天中午过后。接著经由父亲传达给艾达是在傍晚。目击时间是今天早上——换句话说,与五色名咏式的消失是同一时刻,就偶然来说太过巧厶口。
「……我还不打算回吉尔。」
有如自言自语般的话语中,夹杂著痛苦的尖刺。
「我还有事没有完成。不只库露耶露的事,我心中也还无法接受师父/约书亚的事……我想再见那个女人一面,加以确定。」
「这个问题有点尖锐,不过你无法使用名咏式吧?就算这样你还是有勇气前去?」
「如果情况危急,即使要我逃走我也不在乎。就算这样,也比什么都不做要来得好。」
他的声音自身旁传来,用不著转头。因为艾达映照在窗玻璃上的身影旁,可见到高大青年的身影。
「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我吗?」
抬起原本一直垂著的头。
窗玻璃上映照出她的脸孔。当时的泪痕已经消失,但是——
「……跟你比起来,输得更凄惨的人是我。」
『下次再打吧!如果是现在这个时候,再比个几百次结果还是一样。』
『下定决心想想你要怎么做,只要得不到答案,那你就赢不了我。』
身为祓名民,是超乎技艺之上,精神层面强度的不同。
现在她看不见的东西,阿尔维尔一定看得见。是超乎技艺之上的落差,是肉眼看不见的距离。经过一个晚上之后,她终于接纳了这点。
「在我看来,你倒是出奇地冷静呢。」
「……说得也是,我自己本身也感到意外。」
那是种不可思议的心情。
无法拯救库露耶露的焦虑、对阿尔维尔的对抗心态。
在无数感情交错的状态下,当时一味地否认她与阿尔维尔的差距。但是当昨晚接纳了这点的瞬间,胸口不再微微感到疼痛,呼吸倏然变得顺畅,就像哽在胸口的东西被拿掉似的。
「我啊,想再见他一面,把事情好好做个了结。」
不知会是诀别、还是再次恢复从前那样的关系。
可是——
「你是为了要去问没能问到的事。我是……要去说出当时没能说出口的话。」
从前她对阿尔维尔的看法,以及她现在的看法。
她并没有勇气将它说出来。
——我得鼓起那份勇气才行。
去传达应该要传达的事。
因为她认为就结果来说,这件事与帮助库露耶露是相通的。
「所以,我想试著逞强……老实说,我心中也还残留著犹豫不决的部分……能不能等一个晚再出发?」
「等到明天早上吗?那样真的不要紧吗?」
「这是没办法的事。」
艾达朝并肩站在身旁的雷菲斯露出小小的苦笑。
「无法再继续拖延下去,不论理由是什么都一样。」
明天早上出发,这点绝不能更动。不管会发生什么事,但可以肯定的是时间紧迫。
「老实说,直到刚才为止我还不知所措。就算想做什么,但如果不知道要『去哪里』、『做什么』才行,那也只能举双手投降。」
滋滋——边以指尖划过起雾的玻璃一边说道:
「可是,筑起了塔那种东西对我们来说是件幸运的事。就算不知道该『做什么』,但至少厘清了『去哪里』的这个部分。」
耸立在凯旋都市,直冲天际的高塔。
萧、以及那两位同伴的去处也都在那里吧。
「能够行动的是我和你。问题是……」
「小不点吧。」
脑中浮现出夜色少年的身影,艾达静静闭上眼睛。
没错,就算知道了「去哪里」,却少了「做什么」这块最后的碎片。
能够补足这点的一定就只有他。因为空白名咏与夜色名咏成对,而他是夜色名咏唯一的一位歌手。
「奈特人在哪里?」
「老师没告诉我,听说就连老师也不知道他人在哪里。而且他似乎也不在男生宿舍的房间里……在这种时候……」
可是无法责怪奈特。既然看著库露耶露在眼前消失的人是他,那么内心受到最大伤害的人也会是他。
「要他在明天以前重新站起来,是不可能的事吧?」
「最坏的情况是就我们两个人过去。A小调都已全体出动,能够行动的人员数目是零……得瞒著海伦及蜜欧。」
萧、缇希耶菈、阿尔维尔,敌人的人数是三个人。就算从数目上来说……不,就算不是如此,也希望奈特能加入。
「……小不点是笨蛋!为什么在这种时候……」
「真的吗?你们真的那么想?」
声音并非来自室内——
「他躲在某个暗处,哭哭啼啼地哭肿了眼?如果你这么想,那么我似乎远比你们更了解那个小子。」
而是来自休息室门外。
压低的嗓音。不是学生、也不是老师。与学校当中的人会发出的声音有著一线之隔,是如黑暗混浊的沼地般的声音。
嘶——嘶嘶嘶……有如拖曳般的独特脚步声。
H晅是个很棒的夜晚不是吗,你们说呢?」
——这声音是?
「你!」
在理解对方是谁的瞬间,艾达反射性地握住祓戈朝门口摆出迎战的动作。
她并没有忘记,因为他是在多雷米亚学院及凯尔贝尔克,多次与她对峙的对象。
「你是……」
雷菲斯的声音显得沙哑,如实地传达出他因紧张而发抖的现况。
这是当然的。因为对这位青年来说,在门另一头的男人是——
「总不能在这么狭小的走廊上进行美妙的重逢吧?到外面来,现在正好吹起了一阵很棒的风。」
总务大楼前的广场——
在吹起通过肌肉、渗入脊髓,这般刺骨寒风的地点。
「今天真是个美妙的日子,你们不这么认为吗?」
满是皱折的装束从头到脚覆盖了一切,那位名咏士有如仰望寒空般站立。
「说到这个我倒是想起来了。」
毫不理会男人的提问,艾达增强了手握祓戈的力量。
「受到叫做渗透者那种看不见的家伙攻击,也正好是在这个地方。事到如今你才出现有什么事——米修达尔?」
不请自来的灰色名咏闯入者。
在数度交手后,奈特在凯尔贝尔克研究所本部打倒败者之王/拉斯提海特而做个了结,至少艾达是这么认为。
还以为这个男人已不会再次出现在他们眼前。
「警戒心与敌对心,愤怒及不安……唔,就是这些吧。相当不错,是适合对我这种人发出的感情。你又如何呢,雷菲斯?」
越过覆盖面孔的连帽外套,传出米修达尔紧盯不放的视线。正面迎向那道目光,银发青年在经过半晌后点头。
「……很可惜,我不打算对你放松戒心。」
「很棒的回答。」
米修达尔肩头起伏地发出破碎的笑声。
「很可惜,我们没时间跟你耗在这里……你有什么目的就快说吧!如果是复仇,那就当场——」艾达的话还没说完。
「你可真激动啊,艾达·优恩·吉尔休费萨。相较之下……哎呀呀,那小子要稍微安静了点。」
那小子……
「是夜色名咏的奈特。刚刚我才去见了他,不过是一、两分钟的时间。」
「……见小不点?」
这个男人到底在哪里见到了不管老师再怎么找,也找不到的他?
不,现在更重要的是……
「你把小不点怎么了!难不成……」
在黑夜中,沐浴在微光下的长枪前端发亮。
就算受到它的威胁,身著旅行装束的名咏士嘴角依旧带笑。
「我向他复仇?这么想也太滑稽了。我转告他一句话,他也回了我一句话,就只是这样。因为他的反应太无趣了,无聊,真的一点意思也没有。还以为失去小丫头后他会束手无策,结果过来一看……」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这个男人知道失去库露耶露的理由也是个谜。不过更大的谜团是,看不出米修达尔对奈特描绘的感情色彩。若是考虑这个男人到目前为止的行动,几乎可以预想得到他是为了复仇而现身。
对此,他却用一句话就打发了?
而且——奈特主动回答这个男人?
「不过真遗憾。若是他感到绝望,我倒是打算在痛骂他一顿之后,再捉住他胸口的衣服嘲弄一番的。」
「等一……你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米修达尔的说法有如反讽一般——
他并未感到绝望,反倒是相反。他的说词像在告诉两人这点不是吗?
「别说沮丧了,那个小子似乎打从一开始,就只想著要将小丫头带回来喔!而且还是倔强、憨直到可称为笨蛋的地步。」
奈特是受到了打击吧。雷菲斯及她、老师们全都这么想。
可是实际上完全相反——
……小不点没有放弃?
「无聊,他会将思考表现在脸上,所以看得出来。像我这样的败者不管再怎么嘲讽他也是白费工夫。」
败者——如此自称的男人厌恶般的咋舌,接著说道:
「所以我看他一眼,转告了一句话,这样就结束了……真无趣,还以为在失去小丫头以后,他会走上扭曲成长的道路,但是那个小子似乎比以往更加顽固地踏上了笔直的道路……真令人看不下去,那小子真是让人看不下去!」
4
清晨的阳光经过正午,转变成落日,橘红色的太阳也再次混入深蓝色及灰色,接著逐渐加深,精练成深黑色。
夜晚。
奈特之所以会发现已来到被如此称呼的时间带,是因为就算睁开闭上的眼皮,视野依然黑暗的缘故。
「……」
跳过早晨及白天,来到黑夜。
整整一天没有进食,就连一滴水分也没有补充。即使到了现在,也没有想要食物或水分的欲望。相反地身体感到灼热,有如不经火焰、身体内侧燃烧。内心平静到他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并且感到舒畅。
「咦……」
在环抱膝盖的姿势下,奈特突然眨了眨眼。
这么说来,刚才似乎有某人对他说话。当时由于过度集中在思考上头,因此对此漠不关心,不过那个人是谁呢?
是男人的声音,既不是学生也不是老师,可是似乎在哪里听过那个声音。
——而且,对方一定是个非常亲切的人。
『因为我找到了重要的人——当时你是这么对我说的。所以,你不会打算就此作罢吧?』
『用只属于你的名咏式,证明你对我说过的话吧!』
我怎么回答呢?由于太过集中在别的事上头,因此也无法深入思考。但即使如此,我记得自己还是回了一句话。
那是一分钟,甚至不满一分钟的邂逅。
『很棒的夜晚。比那天在凯尔贝尔克见到的时候还要好。』
那个不知名的人只留下这句话便飘然离去。
在古老的木制长椅上,维持抱膝的姿势仰望头顶。在几乎没有光源的广场上,只见呼出的气息变得模糊白浊。
「……我分明待在这种地方,可他还是找到了我。」
在从学校的学生宿舍通往一年级学生校舍的路上,从那里再往前走的深处,有一排生锈的铁栅栏。穿越那里继续往前走会看到一座广场……是昔日属于校园内的一角。
校园内杂草丛生,四周满是砂砾,再往里走有木造的学舍。是在多雷米亚建校前,位在此地的名咏学校。在已废校的现在,仍因校长的主张而留下,不过由于建筑腐朽,因此禁止进入。
——是曾经被称为艾尔法多名咏学舍的名咏学校。
「真的好安静。」
他并不打算躲藏,只想在无人的地方,而且还是在耳朵甚至会感到疼痛的静寂中,以无比澄澈的思考去思索罢了。
「抬起头来就表示,我可以当事情已经告一个段落了吗?」
声音来自他身边,从他坐的长椅旁边传来。
率先跃入视野当中的,是闪亮的绯红色头发。
令人联想起深海的双眸及柔和的脸庞轮廓,修长的身材,带有女性化丰满娇艳的身形。
——比任何人都酷似「她」的少女就在那里。
「哎呀,难不成你把我误认为是姊姊?这个模样果然会被误会吗?」
她像是吁了口气般地笑了,那是有如破涕而笑般的表情。
「孤……挺t化?」
是违背调音者仅只是伫立在那处者/米克维克斯,空白名咏的另一位调音者。
是库露耶露的分身,一直在保护她的守护者。
只知道她的名字及存在,不过没想到她会在现在,出现在这里。而且……容貌居然如此相似。
「那是当然的,因为我们是姊妹。」
少女轻抚隐藏有如白瓷般雪白肌肤的长发。
「……你在等我?」
「姊姊传达的瑟拉菲诺真言——你似乎已经理解了。就时间来说,真的十分吃紧。」
瑟拉菲诺真言。
是名咏调音者的赞来歌中不可或缺,用于名咏式中的真正言语。
Rissiasophia,leide-lis,clue-l-sophienecktrein——Kyel-fesSophitelevelxeph/悲哀的纯粹知性诞生,入睡——梦见所有获得约定的孩子们
「原来当时库露耶露小姐咏唱的,就是真言啊。」
「……我真的很吃惊。没想到在那种状况下,你还能一字一句地记住姊姊的歌。」
将她留下的歌细分为文法及单字,与他所知的瑟拉菲诺音语进行对比一一以推测其中的结构,历经数百次假设及过程的循环,尽可能地正确、尽可能地忠实。
最后出现的是——未掺入任何不纯物质,完整的瑟拉菲诺真言。
那是从昨晚起,直到刚才为止,奈特独自一人查明的事。
「库露耶露小姐她……」
「就如你看到的。」
调音者拨开浏海,露出有如蹬视般的侧脸。
「为了救你,主动选择恢复成为米克维克斯的器官而消失,作为残酷的纯粹知性/索菲亚·欧伯·库露耶露尼特——米克维克斯的眼。在那样的状况下,就算有我的力量也无济于事。」
发出干笑的孤挺花坐在长椅上仰望天空。
「你明白吧?已经结束了,就算有调音者的能力也无济于事,人类到了这个时候不管再做什么都……所以你还是放……」
「——有我在。」
坐在身旁的她不愿直视奈特,即使如此,他还是动也不动地凝视她的脸。
无意让她把那句话说完。
「就算全世界的所有人都放弃,我也不放弃。」
——只要我不放弃,库露耶露小姐就有得救的方法……妈妈还有阿玛一定是因为这样,才教我名咏式。
教我夜色名咏的母亲是这么说的:
『这是为你而创的名咏式。所以奈特,我只教给你一个人。』
阿玛说:
『你的选择会决定小丫头的方向,不过小丫头的选择也会决定你的方向。』
「救了她又能如何?」
调音者浮现嘲讽的笑容。
嘲笑——那是库露耶露绝对不会做的事。
可是——
「她是位在人类与调音者界线上的存在。不管就人类来说、还是就调音者来说都不完全的姊姊,你真的以为像你这样的外人能够救得了她吗?就算是……」
「已经够了。」
奈特打断她的话,垂下眼睛摇了摇头。
「已经够了……别想著独自背负那么沉重的事。」
「你在说什么——」
「……你说谎时的声音,跟库露耶露小姐一模一样。」
惊讶地睁大眼睛,接著,孤挺花闭上嘴唇,身体微微颤抖。这个动作也足以令人联想起库露耶露强忍泪水的模样。
「……我不想承认你。」
依然坐在长椅上的孤挺花闭上眼睛。
「我其实是个胆小鬼,因为有一半的原因是我认为你救不了姊姊。另外一半……我觉得姊姊会被你抢走,这让我感到难受。」
「——嗯。」
没有兄弟姊妹的奈特也能感受到这点。
只要去看孤挺花以往的行动就能了解。
在库露耶露面前,她绝不表现得像个妹妹。可是刚才那段话,正是她无论如何都想传达给库露耶露的话。
「……我真的认为要救姊姊,只是个梦。」
既无法开口也无法点头,就只是静静地回望那湛蓝的双眸。因为明白只要这么做,就能传达一切。
「……仅只是伫立在那处者/米克维克斯还没被名咏出来。换句话说,姊姊作为残酷的纯粹知性/索菲亚·欧伯·库露耶露尼特的任务还没结束。姊姊应该还保有她的自我才对。不过,不知道能维持到什么时候就是了。」
「萧在哪里?」
「在曾是凯旋都市的地点,筑起了一座朝天空延伸的塔。『瑟拉之塔』——你就当它是『瑟拉的庭园』显现在这个世上的模样吧。原本那是在身为调音者的与那项意志敌对者/阿玛迪斯或仅只是伫立在那处者/米克维克斯被名咏出来之后才会显现,不过现在只有塔兀自诞生,萧的名咏并末完成。」
在脑海一隅萦绕不去的疑惑便是这点。
既然已经得到米克瓦鳞片,那么为何萧不名咏仅只是伫立在那处者/米克维克斯?
「你已经听萧说过了吧?仅只是伫立在那处者/米克维克斯在重组名咏式的概念前,需要所有人类拥有的名咏式记忆,也就是姊姊作为残酷的纯粹知性记录下来的记忆。目前少了它,所以萧无法进行名咏式。」
「可是库露耶露小姐已经回到米克维克斯身边……对吧?既然如此,那么库露耶露小姐的记忆也……」
「拥有姊姊记忆的人是我,我保管了姊姊的记忆。」
孤挺花无声地站起,接著——
「站起来,把手伸出来。」
「咦?」
「这是姊姊重要的心之结晶,可别把它弄掉了。」
啪锵!
自孤挺花的指尖落下一滴水滴,在掌心中央溅起。
这是——
水滴凝固,化为泪滴状的透明结晶。
「在作为残酷的纯粹知性/索菲亚·欧伯·库露耶露尼特记录的同时,无疑也是姊姊的记忆。在这所学校里与你一同度过的回忆,也全都包含在此……如果你感到难以想像,就当它是『咏唤召回库露耶露记忆的名咏式』时,必需的触媒吧。」
孤挺花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在此同时,她的身体被淡淡的红色包围。
「『瑟拉之塔』是『瑟拉的庭园』显现的形态。它的最高楼层与『瑟拉的庭园』的最深处相通,是所有名咏式诞生的泉源,换句话说,调音者就在那里。原本是人类肉身绝对无法抵达的场所,不过就只有那座塔显现的期间,人类能够通过塔,前往庭园的最深处。」
她的身影逐渐变淡,渐渐变得蒙胧。
包围她身体的红光,无疑是从她身上产生的光粒。
「等一下!你要去哪里——」
「去哪里?我已经哪里都去不了……我已经没有应该要做的事,也不存在为此而留下的力量。」
就连维系自身存在的力量也已丝毫不剩。
与名咏生物的返还不同。
就她来说,代表身为调音者力量的消灭。
「不行,不要消失!」
拚命捉住她逐渐消失的手腕。她的手腕已变得一旦使力,便会穿透般的稀薄。但即使如此,还是不可思议地温暖。
「为什么?我已经结束了我诞生的使命。」
「……你不想和库露耶露小姐在一起吗?」
不是为了库露耶露,而是出于她自己的愿望在一起。
应该能够抱持这样的愿望才对。不,是理应如此才对。
「不,我是从库露耶露的自我防御心理中成长出来的,只希望姊姊能够得到幸福,除此以外我没有任何愿望。」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不能了解?」
「咦?」
「如果是为库露耶露小姐著想,那你就更不能消失了!如果知道妹妹消失,库露耶露小姐她会怎么想!」
情感如决堤般溢出,奈特在感情的推动下走近她。
他不懂得如何说出出人意表的话,也不懂如何说出表达感情深度的话,即使如此,他还是想说些什么,有种不说不行的感觉。
「为什么……为什么你认定自己是那么微不足道的存在?不要说那么悲伤的话。」
孤挺花的身影在一瞬间突然变大,填满视野——
……咦?
奈特之所以会发现自己被孤挺花抱住,是因为他与她同样被红色的光粒包围。
接著传来低声的,真可称为细不可闻的微弱嗓音说道:
「……谢谢你。」
并未真正发出声音,而是透过身体与身体接触的热度来传达。
「谢谢你,对于这样的我也……只要有你这样的心意就够了。」
拥抱仅是一瞬间。
主动松开抱住奈特肩膀及背部的手,孤挺花朝后退一步。
「你是不是从夜之真精那里收到了什么?」
「……这个吗?」
在催促下,奈特松开右拳。
那是散发艳丽夜色光泽的结晶。大小正是以被纳入奈特掌中,前端是尖锐刀刃般的形状,令人联想起巨大生物的利牙。
在风碎之日/凯修塔鲁罗的瞬间,仅在一瞬间听到的是阿玛的声音。接著便转移至多雷米亚学院,醒来时有如双手紧抱般地握著它。
「那是阿玛迪斯之牙的碎片,是符合那只小真精的饯别。」
「这就是……?」
与米克瓦鳞片齐名,是名咏式中的终极触媒。
「把手伸出来。」
跟刚才一样,孤挺花的指尖落下小小的水滴。
透明的水滴滴落手掌,形成小小的、小小的泉水。在它的水面上,浮现出绯红色的某种东西。
那是孤挺花的花朵,是即将绽放的花苞。
「我也给你饯别的礼物。是孤挺花的真言所有觉醒的孩子们——虽然残留的力量不大,不过应该足以唤醒睡著的孩子才对。」
「这么地……」
动也不动地望著双手捧住的三个结晶。
花型的绯红色结晶——那是孤挺花托付的真言。
牙型的夜色结晶——那是阿玛托付的最后触媒。
泪型的透明结晶——那是库露耶露的记忆。
「绝对不要忘记,这些结晶不仅仅是『物品』,全是无可取代的梦想,包含了活在这个世上所有孩子们的梦想。由于全都有意义,因此要全部都凑齐了才能成就它们的意义。你被托付了如此的愿望。」
「……嗯。」
真的被托付了重大的任务。
——为了不要忘记、为了不要遗落,得抱住它前进才行。
「没错,接著你得怀抱那样的愿望咏唱才行。」
歌——
其实就只对这点感到不安。
已分析出瑟拉菲诺真言。可是,要咏唱什么才好?
「哎呀,事到如今已经不需要迷惑了吧?」
随著光粒子消失的孤挺花嫣然一笑。
那是第一次。
而且,那个笑容无比温柔、无比澄澈——
「你想成为什么颜色的名咏士?」
——萧也曾经说过相同的话。
『呐,奈特,你到底想成为什么颜色的咏使?』
『习得虹色,枯草色的咏使。
空白名咏渴求的,夜色的咏使。
祈求黎明,黄昏色的咏使。
自空白觉醒,纯正绯红色的咏使。』
『这四个人全都有自己的「颜色」。不单单是名咏色的意思,而是知晓自己的旋律,名咏自己的音色。正因如此,这四个人有著只属于自己的真言。』
「我……」
再次紧盯著在双手上滚动的三个梦的结晶。
一切的起始是与那项意志敌对者/阿玛迪斯与仅只是伫立在那处者/米克维克斯的争执。
由此诞生出空白名咏、五色名咏。
接著是夜色名咏、虹色名咏。
——可是不对。
因为需要的,一定是位在所有音色前方的事物。
为永恒持续的蛇与龙的争执划下休止符,而且用来拯救她的音色。
那是——
「没错,原本应该要由夜色/伊芙玛丽和虹色/凯因兹找出来才对。结合夜色与虹色后,才能诞生出黎明色的光辉——如此一来才能自米克维克斯的束缚中解放库露耶露,为残酷的纯粹知性/索菲亚·欧伯·库露耶露尼特这个人偶注入Colue-l-SophieNett/库露耶露·索菲尼特【令旋律复苏的少女】的新生命。」
妈妈和凯因兹先生。
应该由两人找出来的事物的……后续?
「昔日的孩子们/伊芙玛丽及凯因兹描绘出的梦想轨迹,得由现在的孩子们/你和库露耶露来继承才行。」
她伸出纤细的双手——
触碰脸颊,化为光粒子的指尖已连暖意都不剩。
我明白……虽然明白,可是这个景象与在决斗舞台上见到的她,模样太过酷似——
「哎呀,你已经决定不哭了吧?」
「……我没哭!」
化为光的指尖拭去他眼中浮现的泪滴,发光的泪水落下。
「你真笨!居然就为了我这样的人物消失而哭泣。」
「因为……我们不会再见面了吧?」
「是的。」
她已经连维系存在的力量也不剩,就算她的存在以某种形式留下,也不会被名咏到这个世上来。再也无法像这样,与某人交谈——
那就是为自己的姊姊使用所有力量的她所做的选择。
「虽然不会再见面,不过我还是会记得你。」
那句话令奈特抬起头。
消失成光粒子的孤挺花嫣然一笑。
她露出的微笑是——
那个笑容无比温柔、无比澄澈——
「谢谢你……虽然是再也不会见面的人类/你和调音者/我,不过就算这样,我还是不会忘记曾经见过你。不会忘记你如此深爱姊姊,而且将同样的体贴分给我……黎明色的咏使啊,希望你和姊姊能够聿福。」
黎明色的咏使。
那句话有如朝干渴的花上浇水般流人心中。
「——黎明色的……」
「没错,奈特,你是被黄昏所爱的黎明色的咏使。你将与所有梦见黎明的孩子们一起解放姊姊。」
接著少女……曾是少女的绯红色光芒……无声地升上夜空。
谢谢你——
我才要谢谢你呢——
那是哪一方说的话语?
没有必要说出道别的话。
只将彼此的感谢之意传达给对方,少年独自伫立在原地。
——黎明色的咏使。
覆诵她给予的名字,奈特静静地迈出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