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不对。
我相信你——从最初开始,我一直都相信你喔。
夜奏「你在黎明时微笑」
1——咏唱少女的旋律——
透过窗玻璃见到的世界——
是澄澈、一望无垠的夜空。
「……已经一年了,时间过得真快。」
艾达浮现自嘲的笑容,在桌前的椅子上坐下。她是个有着被晒成红铜色的皮肤以及亚麻色头发,五官带着男孩子气的娇小少女。
「因为讨厌祓名民而和老爸吵架,接着离家出走……直到如今,已经一年了吗?」
多雷米亚学院——
虽然位居大陆边境地区,学生人数却高达一千五百人的大型专修学校。
这里是总务大楼一楼的教师休息室。原本是老师休憩的地方,不过现在除了艾达以外,不见其他人的踪影。这也是当然的——挂在墙上的时钟显示出的时间是还称不上清晨的夜晚,距离日出还有一、两个小时。
沉默的房间里就连自己的呼吸也听不到。
只听得见时钟的秒针滴答作响。
「因为到外面去了一趟,所以觉得冷吗?」
艾达的身体突然微微颤抖,她摩搓着从短袖下露出的手臂。
可以看出在晒成小麦色的皮肤下,全身肌肉因寒冷而僵硬。时值寒冬季节,出于「懒得取出冬季服装」的这个理由,因此一直逞强地穿着夏季服装。不过一旦静止不动,果然还是会觉得冷。
「——变得怕冷了吗?」
脑中因这个单字而掠过的,是消瘦祓名民的脸孔。
「那家伙依然还是怕冷吗?」
阿尔维尔……
不顾正值寒冬,那个男人还是做宽松的亚麻色长裤搭配衬衫,上罩黑兽皮背心这样的轻装打扮。那件背心也是适合夏季穿着、重视透气性的服装,并未考虑到冬季的寒风。
从以前开始就是如此,那消瘦的身躯分明比其他人都还要怕冷。
那是在什么时候的对话呢——
『咿……好、好冷!完蛋了……喂,我会冻僵!我会冷死!』
『既然觉得冷,穿上上衣不就得了?谁叫你穿得那么单薄地练枪!』
『笨蛋!这是我的形象,所以我不会退让的。麻烦想出更好的点子来!』
『那么,只要练出肌肉来就行了。我爸只穿一件衬衫还是活蹦乱跳。』
『要我锻练成跟老大一样?你知道那不适合我吧……呜,好冷!好、好吧……稍微休息一下。我会冷死!』
「谁才是笨蛋啊!」
艾达硬生生将视线从自己映照在窗户上的影子上移开。
因为她知道,映照在上面的影子一定露出莞尔的笑容。
结果是这样……
我现在也为了和他之间的回忆感到焦躁……
想要重修旧好。昔目的她在内心深处如此期望。正因如此——
『选择一边吧!是祓名民,还是名咏学校!』
在竞斗宫里被这般要求时,她无法回答。害怕回答后会失去其中一方,因此无论如何都无法开口。
「我的手指并不灵巧,而且生性不适合做琐碎的事。」
艾达的双手轻轻放在置于桌上的小盒子上。那是个用黑布覆盖表面的小盒子,盒子边缘装饰着看似廉价的金边。
打开之后,里面是用绵花包起的银色项链,但是银色的链子碎成数段。包含细小的碎片在内,断裂成了将近十段。
「戴着它跑步……掉到地上时摔坏了。」
是和阿尔维尔的项链成对购买的东西。
无论如何就是开不了口告诉阿尔维尔,她的已经坏了。
真要说起来,手指灵巧的那个男人或许能修好也说不定。可是她不敢告诉他记念品已经损毁……于是隐瞒他好几年的时间。
「……它一直都是坏的。」
拈起细小的碎片摆在桌上。这项作业尚未完成前——
——咚——
传来敲门声。此时会来到这里的对象……大概是雷菲斯吧。
「门没关。」
门无声地开启。
出现的身影不是预期的银发青年,进来的人物是任谁都会瞠目结舌,体格壮硕的高大男子。即便是在寒冬黎明前这般寒冷的气温中,依然只穿了一件薄上衣的壮汉。
「啊,怎么,是老爸啊?你不是跟凯因大人一起到凯尔贝尔克去了吗?」
是克劳斯·优恩·吉尔休费萨。艾达对着父亲熟悉的身影发出叹息。
「对于医术我是门外汉,而且我待在一旁只会让在场的人感到害怕,所以莎莉娜露华那家伙……要我别过去。」
「真是一针见血。」
肩头颤动,在不被父亲察觉的程度下微微苦笑。
「我在找你呢。一开始我认定你会在女生宿舍,不过当宿舍管理员对我说没有你回去的记录时,老实说我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因为我是和朋友共用房间。我若彻夜不睡,桑吉丝会担心的,要是连她都没办法睡就太可怜了。」
喋喋不休地说到这里之后,艾达单肘拄在桌面上。
「那么,这个时间找我有什么事?我知道老爸你很忙,可是我也——」
「是阿尔维尔的事。」
从父亲口中说出的名字,令艾达支肘的手略微抖动了一下。
「……具体来说,是阿尔维尔的什么事?」
「你打算去见阿尔维尔吗?」
「你别私自这么认定!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瞪视般的仰望。结果那名壮汉以手指指向房间角落。
竖立在她身后的,是带着金属光泽的银色长枪。
「因为你仔细地保养了祓戈。」
「……它总是很干净啊。」
以干布擦拭祓戈上的脏污。这对艾达来说,具有比保养更重要的意义——那是作为集中精神的重大仪式。
而且,花费了比平常更多的时间来保养也是事实。
「什么时候出发?」
父亲的口吻带着确定的意味。
——他已经完全看穿了吧。
「天亮后立刻出发。刚才我也说过,就算你反对,我还是要去。」
「不。」
「难道你要我带你一起去?」
「虽然我很想那么做,可惜的是我分身乏术。」
「不然是什么?」
距离出发还有数小时,不能一再被父亲妨碍用来集中精神的时间。就在对这段平凡无奇的对话感到厌倦时——
「替我转告阿尔维尔。」
父亲扔过来一张纸。考卷般大小的纸张,被折叠成可纳入手掌的大小。
「嗯?这上头写了什么?」
「现在就先把它塞到你的行李里面去吧。等你赢了阿尔维尔,想起来之后再交给他就行了。我要说的就只有这件事。」
「喔——嗯,唔,如果只是这样……」
艾达对纸上的内容并不感到好奇,因为眼前还留有非集中精神不可的事。
「……我忘记提了,还有一件事。」
正想伸手去握门把的父亲,维持这个姿势地停止动作。
「什么?又要说——」
「要平安回来。」
「……」
正因是太过单纯、明确的一句话,一瞬间,不知道那是在对谁说的话。可是,那的确很像是寡言、口才不好的父亲会说的话——
「你在说什么啊——!」
在父亲进入这个房间后,艾达首度能够自然地笑出来。
「你以为我是谁的女儿?相信我吧!」
「啊啊,说得也是。」
「没错没错,既然知道了,就快点出去吧!我很忙,而且爸你也没睡吧?稍微去休息一下啦。」
推着父亲的背,硬是将他赶出房间。
「那么……」
重新坐回椅子上,动也不动地凝视放置在桌面上的首饰。
……我不能输!但只有这样还不够。
不管是对阿尔维尔,还有从前的自己,我都非赢不可。
「——」
闭上眼睛,吐气。
在再度恢复寂静的室内,艾达独自沉淀心灵。
距离日出还有一个小时。
2——败者之上高唱负伤者之诗——
在多雷米亚学院,面向总务大楼的柏油路上。
置身阵阵吹来的寒风中,银发青年——雷菲斯动也不动地仰望尚不见太阳露脸的天空。
「米修达尔,你……」
泛白混浊的呼气被冻结的寒风袭卷而去。
分明是从脚尖开始冻结般的寒意,但身体内部却像是被抱住般的灼热。
「……你是为了我才到这里来的吗?」
不需回想。
因为与可称为是灰色名咏师兄的男人会面,才不过是数小时前的事。
回溯时间——
来自头顶上方的是往下吹拂的冷气,来自地面的是往上吹起的寒风。
在枯叶的粉尘疯狂般的乱舞中———
「所以我就更不明白了。」
紧握因为紧张而发抖的手,雷菲斯回瞪眼前的男人。
「哦喔?」
用褪色的旅人装束将头部也隐藏起来的男人,在那身连帽斗篷下方挂着黏腻的笑容。米修达尔——与雷菲斯的师父约书亚共同构筑灰色名咏的名咏士。理论的构成由师父执行,负责实践理论的便是这个男人。
就实质上来说,称他为掌握灰色名咏所有名咏的男人也不为过。
「我只说了很单纯的一段话,你有什么地方不明白?」
「你在这里的理由。」
雷菲斯曾在凯旋都市听香缇说过。根据她的说法,米修达尔已经被捕,正在接受调查才对。逃离监视,不惜冒着被众人发现的危险在此地现身的理由是为了什么?而且,正巧是雷菲斯来到这所学校的期间,说是偶然也太过凑巧。
「我来处理一件小事。话是这么说,不过旁边那个祓名民女孩———会妨碍我们谈话。」
站在米修达尔对面、雷菲斯身旁的艾达身子微微一震。没错,这个男人在他们置身总务大楼时现身。
「这可是难得的感动重逢,碍事的人还是回到刚刚的房间去吧!」
「你以为这么说我就会退下?想想你曾经做过的事吧!」
依然紧握祓名民长枪的艾达顶了回去。
「原来如此,如果不是现在这个时候,那会是正确的想法。不过,艾达·优恩吉尔休费萨,你并没有认清眼前的状况。仔细想想我是多么地无力吧!」
「……你是什么意思?」
「五色名咏、以及灰色名咏已自这个世上消失。我只是想问你,在这种状况下,名咏士做得了什么?现在的我对你来说,就连提防的价值也没有。你以为我能在这里对雷菲斯、或是学校做出什么事来吗?」
艾达闭口不语。
就如她的态度所显示,米修达尔的话具备相当的可信度。
所以—〡
「艾达,很抱歉,能不能请你先回房间去?用不着担心我。」
雷菲斯压低嗓音,只让她一个人听到。
「可是,我对这家伙也……」
「拜托……我感到好奇。」
视线依然向着米修达尔,雷菲斯再次点头。
「灰色名咏无法使用是不争的事实,这点我自己也尝试过,所以很清楚。因此,我不认为这家伙带来任何威胁。再加上……」
——这不是以往的他。
至少不同于她在凯尔贝尔克研究所分部对抗时的米修达尔。她感觉得到,有某个地方不一样了。
「……我只有一个条件。如果有任何问题,立刻回到刚才的房间来找我。」
原本站在身边的少女气息倏然消失。
尚未以视线进行追踪,便先听到米修达尔压低的笑声:
「她消失得挺爽快的,看来那女孩也有其他事要忙。」
艾达尚未完成与那个名叫阿尔维尔的祓名民交手的准备。除了长枪的保养外,更重要的是——为此沉淀心灵所需的冥想时间。
这就是雷菲斯请艾达离开的最大理由。
「没错,所以就由你我来进行交谈。」
「我特地逃狱来到这里的理由吗?我想想……」
以手托住下颚,灰色名咏士以明显是在演戏的动作摆出思考的模样。
「我对两只雏鸟有多大的成长感到好奇。这么说你满意吗?」
两只……如果其中之一是我,那么另外的会是?
用不着费神猜想,除了他以外,与这名男子有瓜葛的就只有奈特一人。
「另一个我已经去见过了。原以为在失去那个叫做库露耶露的小丫头后,他必定会执拗地成长,不过那小子反而变得更直率。相较之下你如何呢,雷菲斯?」
「我……?」
「没错,就是你。」
笑容从男人隐藏在兜帽下的表情中消失。
「在对付名叫缇希耶菈的黄色大特异点时惨败,你该不会打算不做任何演练就再次前去挑战吧?你应该已经深刻地切身体会到,那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缩短的差距才对吧?」
「咦——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与缇希耶菈之战才刚经过数目,为什么不在场、而且还是在狱中的男人会得知如此详细的情报?
「回答我,米修达尔,这件事你是听谁说的!」
「你问我是听谁说的?与其在意那种无聊小事,还是先解决你本身的愚蠢想法吧!居然毫无对策就打算去挑战实力高出你一截的对象,真是个滑稽的玩笑!」
像是连呼吸的空档也舍不得浪费,米修达尔的话尚未结束:
「更进一步地说,在灰色名咏消灭的状态下,你要怎么做?总之再去一次试试?或许会有方法也说不定?若是不行到时再考虑?你这小子,逞强也要有个限度!」
「呜……」
身体因激动而僵硬。即使如此,雷菲斯还是选择紧咬牙关忍住。
米修达尔的那段话不是嘲笑。
是愤怒,而且还是大人训诫孩子般的愤怒口吻。
「……那么,你要我怎么办?因为名咏式目前无法使用,就算能够使用,我也赢不了黄色的大特异点,所以要我放弃吗?」
「为什么把界线设定在那里?」
米修达尔以淡漠、平坦的口吻继续往下说:
「让消失的灰色名咏复活,寻求打败那个女人的方法,只要这么做就行了。」
「……事情怎么可能那么顺利!」
「没错,这是一开始就看似不可能,一点希望都没有的虚言。不过呢,不管是我还是约书亚,每个灰色名咏的歌手都曾经历过那样的绝望。就只有你还置身在顺遂的状态中,所以你赢不了。」
这段话与缇希耶菈在竞斗宫中告知的话语类似。
『跟那个男人相比,小子你太嫩了。名咏式的技术、呼吸,如果要列举出来还有许许多多条,不过最大的差异是你对灰色名咏并不执着,没有紧抓住不放的盲目感情。』
事实上,雷菲斯不曾击败过缇希耶菈以及这个男人。
「……所以,你是为了讽刺我,才到这里来的?」
「———」
代替沉默,米修达尔迅速往前伸出左手作为回答。
被类似银色的灰色光芒包围,手掌朝上。在数公分的上方,飘浮着灰色的球形结晶。似曾相识,那是在「瑟拉的庭园」中见过的五色浮游结晶。
不过颜色并非五色,而是类似混浊白色的灰色。
「把我带到这里来的是自称孤挺花的存在,外形与库露耶露极为酷似的……调音者大人?没错,就是约书亚在风诞生之岛遇到,并且将灰者之王封律的罪魁祸首。」
孤挺花——背叛米克维克斯,守护库露耶露。这么说来,由于库露耶露消灭的那项事实太过强烈,因此来不及留意孤挺花的现状。
那个孤挺花……调音者将米修达尔带到此地?
那是为什么?
「我白己也抱持疑问。为什么如此高阶的存在,会将约书亚这般渺小的老人创造出的灰色名咏,以及它的真精加以封律?但实际上正好相反,那位调音者大人不是封律,而是守护。藉着用她自己的力量加以禁锢,孤挺花将米克维克斯对灰色名咏的影响抑制到最低限度。换句话说,在五色名咏式消失时,就只有灰者之王依然还是在名为孤挺花的终极守护下,受到保护。」
真精是各色的支配者,换言之只要真精存在,便能保有那种颜色的名咏式。
那么只要真精复活,那种名咏色也——
「难道……米修达尔,你手上的是……」
「没错,是在孤挺花自身的守护下,获得保护的灰者之王。藉着解放它,灰色名咏将暂时复活——!」
米修达尔的拳头瞬间一震。
刹那间,灰色结晶发出声响,碎成片片。
哩……叽咿咿咿咿咿吱吱……吱吱吱……吱……
发出手摇铃演奏般的音色,结晶幻化成为光粒。
「这么一来,灰色名咏应该暂时能够使用才对。那小子的夜色名咏原本似乎就还存在。加上你、以及祓名民女孩后,便有三个人的战力,应该足够了吧?」
「等一下……你先别走!」
挤出声音挽留转身离去的米修达尔。
由于喉咙干渴紧缩的缘故,声音并不响亮。雷菲斯依然站在原地,就连双腿也动弹不得,但还是将手伸向那碰触不到的背部。
「你是为了那个目的才到这里来的?为了我……为什么!」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是因为名咏式消失,我也一样感到困扰。」
「——骗人!」
雷菲斯以穿透无尽黑夜般的气势大吼。
若果真如此,米修达尔便没有必要特地在他面前让灰色名咏复活。只要逃狱后,当场进行使可了事。
「是败者的一时兴起。我这么说你满意了吧?」
「米修达尔!」
「……已经吹起了一阵很棒的风了。呐,雷菲斯。」
兜帽覆盖下的笑容,是对谁发出的呢?
在雷菲斯找出答案前——
灰色名咏前辈的身影已然消失在夜色中。
「灰色名咏的歌手们都曾一度失去希望,所以是败者的名咏式——内心软弱,想要仰赖绝对的真精,是吗?」
菲雷斯凝视自己的手掌,反刍数小时前的话。
能够使用灰色名咏,虽不知能维特到何时,不过不能白费。
「——我不会让它白费的。」
在遥远的东方天际,被涂上淡墨色的天空已略现红光。
那是称不上日出的光之碎片。确实以目光捕捉到这一刻后,雷菲斯转身离去。
距离日出还剩下十分钟。
3——你在黎明时微笑——
遥远的地平线前方出现带着红色的日光,在它渐渐泛白之际——
有着神秘夜色头发及眼眸的少年走在总务大楼二楼的走道上。中性的脸孔、纤瘦的体格,尚未长高的身型,就年纪来说,还未满十五岁。
别说人影了,在连一点杂音也听不到的沉默走道上,就只响起奈特一个人的脚步声。
——意识惊人地清晰。
别说食物,一整个晚上,分明就连水分、睡眠都未补充。由于清晨的冷空气,感觉由胸口内侧涌上的热情使得内心更加清明澄澈。
喀吱……丝毫不见人影的走道上响起奈特的脚步声。
另外,从相反方向传来一阵零碎的脚步声。脚步声交叠般的响起,接着在走道的转角处交会——
「……奈特?」
「咦,海伦小姐?」
奈特轻轻朝有着葡萄酒色头发的少女点头致意。
「早安,海伦小姐。啊,这么说来——」
不过在奈特说完前,她的脸色迅速转变。
「等一下!奈特你呀,至今都在做些什么!」
「问我在做些什么……怎么了吗?」
「什么怎么了,到目前为止你都在哪里!这里的老师们也一直在找你,找不到你,他们很担心呢!」
「啊,对不起……可是,为什么要找我?」
「因为库露耶露她——」
连珠炮似地大声说话的她,带着突然惊醒的表情闭上嘴。
「因为……你也知道……库露耶露发生那种事……」
虽然吞吞吐吐地含糊其词,但反倒是这么说的海伦瞪大眼睛,露出惊讶的眼神。
「咦……可是……奈特?对不起,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或许会说出失礼的话,可是……你精神很好嘛。」
是担心他因为库露耶露的事受到打击吗?她是在担心这一点吧?
奈特朝表情呆滞的海伦用力点了点头。
「我没事,因为没时间沮丧了。」
「那是表示?」
「我当然是打算去救库露耶露小姐。」
「……原来如此,说得也是,去救库露耶露……咦?」
海伦双眼圆瞪地冻结在原地。
在这数秒的时间当中,她有若有所思地仰望天空——
「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库露耶露她……因为……她消失了吧!艾达和雷菲斯都说,她已经不存在这个世界了……」
「详细的事很难说明,不过总之我会设法。」
「……你吗?」
「是的。可是在此之前,我也在意蜜欧小姐的情况。」
库露耶露直到最后仍然感到在意的人是蜜欧——距离出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不过正因如此,在离开学校前,希望至少能和她说句话。
「蜜欧小姐也在办公室里?」
将视线从海伦身上移往她前来的走道上。
前方是对开的门。和其他房间不同,就只有那间办公室亮着灯。
「奈特,那个……」
正想朝办公室走去的奈特在途中停下脚步。因为动作虽然略显迟疑,但海伦正轻轻地摇着头。
「关于蜜欧……她不在办公室里。」
在她的表情中,笼罩着以往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阴霾。
「咦?为什么……」
「能说的事我都会告诉你,不过就算你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和她说上话。」
不等奈特回答,海伦便朝走道走去。前进的方向是总务大楼的出口。
——跟我来。她的背影如此说道。
「蜜欧现在还无法静下心来说话。」
多雷米亚学院学生宿舍。
边走过女生宿舍一楼的走道,海伦边一点一点地把事情告诉他。
「我们也从艾达和雷菲斯那里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可是受到最大打击的人是蜜欧。那位级任老师是叫凯特老师吧?她一直陪在蜜欧身边,可是蜜欧几乎是处在失神状况,甚至没办法正常回话……」
「——原来是这样……」
亦步亦趋地跟在海伦身后的奈特默默点头。
对于发生在库露耶露身上的事,他和艾达、雷菲斯都知道背后的原因。可是,蜜欧不知道库露耶露出生的秘密,只知道「库露耶露怎么样了」这个结果。
……如果我处在蜜欧小姐的立场,果然同样会受到打击吧!
「因为凯特老师整晚都没睡,所以后来就由别的老师接手。接手的时候,蜜欧趁我和老师们不注意时跑掉……」
「所以她就跑到女生宿舍来了,是吗?」
走上螺旋型的楼梯,海伦在二楼的某个房间前停下脚步。
房门上标示的名字是库露耶露索菲尼特。
「这里是库露耶露小姐的房间?」
「嗯……她说:『我才不相信库露耶露不在了!』蜜欧经常到库露耶露的房间来过夜吧?手上似乎也有备用钥匙。当她实际进入这个房间,发现库露耶露真的没有回来以后,似乎就失去了行动的力气。而且还从内侧上锁……原本的预定计划是等天亮以后,就向舍监索取备用钥匙,接着由医务室的老师陪在她身边。」
「……原来是这样。」
凝视房门的名牌半晌后,奈特转头望向身边的她。
「我想和蜜欧小姐说话,可以吗?」
「那是没关系……不过……」
肩头微微下垂的海伦举手敲门,但是等了再久都得不到回应。
——看吧,没有反应。她轻轻地叹气。
奈特目光灼灼地凝视房间,点了点头。
「对不起,能不能让我和蜜欧小姐两个人独处呢?」
除了他以外,不见人影的走道。
在感受到足以令耳朵感到疼痛的静寂的同时,奈特轻轻敲门。
——咚、咚……咚……
零碎、逐渐增强的三记敲门声冷冷地浸透走道。
房门内侧没有回应,连一个声音也没有。
「蜜欧小姐!」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奈特慢慢将气吐出来。
「是我。我来是有事想要告诉你……你愿意听吗?」
说完后,奈特也开口不语。
静寂的时间流逝了多久呢?在隔了一段足以令人精神涣散的时间后——
门后传来轻微地碰撞声。
接着——
「奈特……?」
的确传来了蜜欧细不可闻的声音。
叽!
娃娃脸的少女从略微打开的门缝间露出脸来。
乱糟糟的金发、鲜红肿胀的眼睑,制服也满是皱折……但更显眼的是那浮现出疲劳的神态,充满了沉痛的悲壮感。
「……对不起,让你看到我这么乱糟糟的样子。」
蜜欧揉着眼皮附近。
「不,我才该向你道歉——」
那是为了什么所做的谢罪呢?隐瞒库露耶露的事?或是硬来找她说话?奈特自己也不明就里的垂下头。
「那个……」
「是库露露的事吧?」
从蜜欧口中流泄出压低的嗓音。
「对不起,也没好好向你解释。」
「不、不是的。奈特你担心的事,大概跟我心里想的不同。」
……不同?
库露耶露从这个世上消失,听说此事后蜜欧受到打击。海伦这么说,奈特也是这么想,凯特老师应该也是为此才陪在她身边才对。
「库露露消失了……不如说,其实我还没有真实感,因为太过突然了。在我心中,还不到产生真实感,感到难过的阶段。」
蜜欧浮现出虚弱、扭曲的笑容。
「那么——」
「……在安装发生地震时,我见到了乘坐在黎明的神鸟上的库露露。我问她怎么回事?结果库露露说:『我就是这场地震的原因。所以我得负责才行。』她似乎非常难过。」
从僵硬的表情中流泄出来的,是语调不稳的自嘲告白。
「当时我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但是!」
奈特急忙抱住身体摇晃,就快倒下的蜜欧。在感受到施加在肩膀的重量瞬间,奈特得知了蜜欧是为何所苦。
「可是,我无法阻止她——我……明明非阻止库露露不可啊!」
『库露露没有做坏事啊!可是……拜托你告诉我真相。我不要这样……你不要走……我非常害怕,库露露好像会就此一去不回。』
有种预感库露耶露不会回来了。虽然直觉知道两人不会再见面,还是让库露耶露离去。
此事重重压在少女的心头上。
「那不是蜜欧小姐的责任。」
「……可是!就算你这么说也已经太迟了!库露露像名咏生物一样消失,我们再也无法见面了!」
「的确是这样没错。」
「那么,果然——」
奈特正视正要提高嗓门的蜜欧眼睛。
「还没结束,应该能救出库露耶露小姐才对。」
「……咦?」
蜜欧露出茫然、呆滞的表情。
那不是喜悦的感情,是还无法理解话中意义的表情。
「库露耶露小姐会回来的。」
「……你骗我!奈特,别说那种谎话。」
「不是谎话,我来就是为了要说明这件事。」
奈特紧握想将视线转开的蜜欧肩膀,动也不动地凝视她的脸。
「库露耶露小姐消失前,我和她约好了。我说我绝对会去救她,请她等我,库露耶露小姐也答应了。」
「……」
「所以,请相信我。蜜欧小姐也打起精神来,呐?」
凝视着阳光下的蜜欧——突然间,奈特想起般的回头。
冬日特有的清澈泛白的阳光射入走道。
黎明已经到来。
「对不起,我得走了。」
「走……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救库露耶露小姐。在凯旋都市的遗址上,有人在等着我。」
萧——身穿夜色长袍的黑衣人。那位名咏士一定在那里等着我过去。
转身背对蜜欧,举步离去后不久。
「等……等一……下。」
变化就在此时发生。
虽然微弱,但蜜欧拉住奈特的肩膀。
「……你真的能救出库露露?」
「我会救她。」
一毫不犹豫。
因为用「或许办不到I「或许会失败」那种丧气话来推托的时候早已远去。
「那个……既然……这样……」
她拉住肩膀的手增加了力气。
「……有没有……我能帮忙的事?不管是什么事都好,要我帮忙做准备也行……就是不要……只让我送你离开。」
依然不见笑容。
蜜欧咬住嘴唇,稳稳地用自己的脚站在原地。
「可是蜜欧小姐,你的身体还……」
「没、没关系!这不算什么。所以拜托你,随便什么事都好!」
奈特朝用恳求的眼光凝视的金发少女微笑。
「我想一定有只有蜜欧小姐才能做的事。」
「……」
「虽然我不知道那会是什么,不过一定有。可是,因为是只有蜜欧小姐才能做的事,所以我想那只有蜜欧小姐你才会知道,因此——」
奈特并未把话说完,而在中途闭口不语。只是这样,应该就能让她知道他想要传达的意义才对。
「说得……也是。」
蜜欧边擦着眼皮四周,边抬起头来。
「什么都不想,只是照吩咐去做,根本称不上是真正的帮忙。想做什么得由自己去思考才行……奈特你说得没错。」
蜜欧将两只小手握成拳头,点头同意。
「嗯,我会自己想想看……奈特,你还有一点时间吗?」
「是的,我还有话要去跟一个人说。我会等跟那个人说完话以后再出发。」
「……是我认识的人吗?」
少女瞪大眼睛。
「当然,我认为那个人你很熟喔。」
奈特以好笑的口吻朝那样的蜜欧点头。
——没错。
就只有那个人,我得把一切都告诉他才行。
凯尔贝尔克研究所休养区的疗养设施。
「喂,凯因兹,你还活着吗?」
在分配给患者使用的房间——身穿白袍的女性鲁莽地踢开门,毫不客气地走进房间。
她是莎莉娜露华·安德柯特,有着细长眼眸及浓绿色头发的女性研究员,年纪轻轻便担任统率凯尔贝尔克研究所的职务。
对于她的闯入,凯因兹自病床上撑起上半身说道:
「进入患者的病房时要保持安静,而且现在是还听不见鸟鸣声的清晨……如果你能考虑到这些因素,我会很感激。」
「很好很好,意识清楚,回答也很正常,在清晨的视察中没有异状。」
「……你没在听我说话吧!」
凯因兹对着在看似病历的东西上写下记录的她发出叹息。
——不过呢,这样也好。
室内就如木屋一样。凯因兹仰望残留木头质感的天花板,吐出肺中的空气。从昨天清晨开始便像这样,一整天都动弹不得地硬是被要求躺在床上。也差不多是对这个房间的景象感到无聊的时候了。
「不过太好了。总之,检查过后也没发现问题。瓦砾似乎是砸向你的后脑,你就感谢自己的头够硬吧。不如说,正好可以用来活化你那睡昏头的脑子。」
「……唔,是还不错啦。」
凯因兹带着苦笑地望向她的衣服,接着视线便定在那里。
「怎么,你讨厌患者穿的白袍吗?」
「不是那样的。只是,平常穿的东西不见了,觉得寂寞。」
以目光指向他那件挂在衣橱里的外套,耸了耸肩。
「还有,谢谢你,还让你帮忙送去清洗。」
「我会在医疗费用上追加一笔,所以你就别放在心上了。先不说这个,那些血迹……或许洗不掉也说不定。」
枯草色的外套上沾着鲜红色。
那是在决斗舞台上,接住法乌玛时沾上的血迹。
「啊啊,那个——」
在话还没说完前——
莎莉娜露华将黑皮包扔到桌上,发出沉重地「咚」一声。虽然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不过是相当有份量的东西吧?接住皮包的桌面发出叽咯声,那阵悲鸣甚至传到凯因兹身边。
「有急事。如果能用名咏式,只要用音响鸟就能解决。真是,一旦用上这东西来取代,果然还是不便之至,因为很重。」
「……是什么事?」
「一大早就有人要跟你会面。话是这么说,不过他本人在远处,所以只有声音而已。」
她打开上锁的黑皮包。
开启的皮包内侧是鲜红的内衬,里面装了足以环抱的黑色机器——是莎莉娜露华一时兴起制作的通讯机。虽然也有手掌人小的尺寸,不过听说那种的会混杂许多杂音。若要正常使用,据说最少也得是像眼前这般大小的机器。
「……是找我的吗?」
会是谁呢?若要列举心中所想的对象,想得到的会是〈A小调〉的成员。不过大概不是。如果是〈A小调〉,只要透过莎莉娜露华间接通话便可。既然是要直接与他通话,那么会是其他人吧——
「哎呀呀,你也真忙!」
在交抱双手露出苦笑的莎莉娜露华面前,置于桌面的机器小灯亮起。相隔片刻后,扩音机里吐出无机质的杂音。
从杂音空档当中听到的声音是——
『凯因兹先生?那个……呃啊,是我……』
那声音是……
在只有上半身坐起的状态下,凯因兹端正心神。
因为那是奈特——在竞斗宫分别的夜色少年的声音。
「太好了,你也平安无事。」
多雷米亚的总务大楼应该也有通讯设备才对,他是利用那个吧。
『……是的。可是,库露耶露小姐她……』
「大概的经过我已经听说了。」
虽然还不明白其中的缘由,不过绯红色头发的少女为了拯救凯旋都市的居民、以及包含他在内,位在竞斗宫当中的人而牺牲——他是这么听说的。
少女为了拯救某人而牺牲。他应该目击到了这一幕才对,但是,从少年的声音中丝毫感受不到哀戚。
……不见犹豫?
而那就是少年这么一大早便前来与他谈话的理由。
「你有充分的理由吧。」
少年的回答是非常单纯简短的一句话。
『我要去救库露耶露小姐。』
室内的一隅,原本闭上眼睛的莎莉娜露华睁开一只眼睛。
「所以?」
『就只是这样……无论如何我都想告诉凯因兹先生这件事。』
「———〡」
闭上睛睛,凯因兹低低地、低低地笑出声来。
「听到这句话,我就安心了。」
身穿患者用的白袍,紧握空荡荡的手。
「说得也是,那是非得由你去完成的事。不是由我、或你们学校的老师——那样的大人应该去做的事。你看重的人得由你自己去拯救才行。」
……他长大了。
听到他的声音后,凯因兹打从心底这么想。
他或她已不再需要在奈特身后守护。
「我也可以说一句话吗?」
莎莉娜露华插话:
「奈特,真要说起来,要求你和库露耶露前往凯旋都市是我做的安排。关于库露耶露的事我也有部分责任。原本应该由我负责前去才对,不过就如凯因兹所言,你想自己去救库露耶露,对吧?」
『——是的。』
「我明白了,那么……」
少年的回答令莎莉娜露华的嘴角扬起,形成一个无惧笑容的形状,那是她表现出的最大敬意。知道这点的,只有包含凯因兹在内的部分熟人。
「你就尽量放手去做吧!反正艾达也会去,所以请转告她这句话。不管增加多少伤口都无所谓,不管受到再重的伤,总之都要把库露耶露带回来。还有,不管受了怎么样的伤回来,我都会负责照顾你们——以上。」
几乎与莎莉娜露华的宣言同时,机器的小灯逐渐失去亮光。
通讯中断——是机器故障?或是对方不擅操作?大概是后者。不过是那名少年不惯使用学校的通讯器材罢了。
可是,已经足够。
交换了充分的讯息。
「……他变成一个好男人了。那么,是什么改变了那个少年呢?」
「会是什么呢?」
对愉快地清清喉咙的她耸肩,凯因兹眺望窗外。
「大概是跟从前的我相同的原因吧。」
沐浴在阳光下,泛白混浊的空气。
奈特走在没有人影的学校柏油路上。
呼出的气化为烟霭,消溶在清晨的冷空气中。穿越一年级学生校舍,走向延伸至正门的大马路上。
接着,从石造正门的两侧出现两道拉长的人影。
「喔,小不点早,你吃过早饭了吗?」
那是以布包裹长枪,单手持起的少女身影。
「我们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以及倚靠正门的银发青年。
是艾达以及雷菲斯。奈特向两人点头。
「小不点,你也向后面的那两个人打过招呼了吗?」
艾达带着促狭般的笑容指向后方。随着她的动作回头一看——
娃娃脸的金发少女及有着葡萄酒色头发的少女就在那里。
「……你要走了?」
眼神落寞的海伦开口询问的对象,是同样身穿吉尔名咏学舍制服的青年。
「我很快就会回来,你不用担心。」
「……我可以相信你吧?」
「啊啊。」
海伦动也不动地凝视着雷菲斯点头,接着说道:
「嗯,我明白了,我会等你!」
笼罩阴影的表情为之一变,她用力地点头。
「那么,奈特以及艾达,雷菲斯就拜托你们了。他是路痴,所以没办法一个人回来,还请你们照顾他!」
「……她是这么说的。」
望着海伦低垂的脸,苦笑的雷菲斯发出叹息。
「本不慎何。」
肩膀被轻轻地拍了一下。
是蜜欧。眼角残留着疲劳的痕迹,现在已略显冷静。
「我啊,试着想过了。库露露消失了……奈特你们要去救她。那么,留下的我能做的事是什么呢?」
那是刚才与她之间对话的后续。
沉默地催促她继续往下说。蜜欧再次深呼吸接着说道:
「我——想把库露露消失的事告诉班上所有人。」
一定会形成大骚动。
担心这点的老师们,应该已经严格禁止她泄漏此事才对。
可是,奈特只是沉默地催促她往下说。那种事蜜欧当然知道。明明知道,但是想了又想之后,她还是得出这样的结论吧。
「大家一定会非常吃惊……再加上不明白其中的来龙去脉,所以肯定是会担心吧。可是,我还是想和大家一起祈祷,希望能将这份心情传达出去。不只我一个人,我认为得大家一起来加油才行,所以……」
把手贴在她自己的胸口上,蜜欧说道:
「加油喔,我也会在这里加油。」
那是笑容——
蜜欧用现在她所能挤出最灿烂的笑容,为他们的出发增色。
「——我也会加油的。」
该怎么回应才好呢?
虽然不知如何用言语来直率地表达他的心情,不过——
「我们很快就会回来。大家一定会一起回来,库露耶露小姐也会在一起。」
展开拿在手上的长袍。
有如披在肩上般的套上,奈特随即转身。
长袍的下摆随风飞扬。
那是令人联想起黎明的天空,透明般的蓝与白渐层——
那是黎明色的长袍。
『是给你的礼物,你的长袍好像也很旧了。』
『因为夜色名咏原本就是阴暗的色调,所以穿着清爽一点的颜色,就对比来说会比较好看吧——像是等到有一天,那只会飞的夜色蜥蜴站在你肩膀上的时候。』
那是竞技大会结束后,迎接结业典礼那天的事。
当时库露耶露在一年级学生校舍的屋顶上送给他的长袍。不知为何感到害羞,正因如此,所以想等到该穿的时候再穿上。
——现在一定就是那个时候。
将黎明色的长袍披在肩上,少年迈开步伐。
笔直地朝黎明的方向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