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拉之塔」中层——
爬上色彩缤纷的发亮石阶后,是一片灰褐色的平原。
四周草木不生,只有砂石与泥土混合凝固后的坚硬地基。放眼望去,只见开展的平原绵延无尽,唯一见到的是通往更高处的石阶。
风吹拂干燥的地表,再化为砂暴袭击。
混在「咻」一声响起的尖锐强风中——
——「lsa」——
简短、不留余韵的声音扩展开来。
蹲在地面上的雷菲斯碰触堆积在上面的灰烬。那是冲开缇希耶菈花粉的灰烬之风,落下沉积后的产物。
「跳吧!」
遵照他的指示,艾达蹬地朝上空跃起。
在此同时,灰褐色的大地闪动银光。
啪叽!
伴随着大地如结晶凝固般的悲鸣,尖锐的灰色岩石自地基下方出现。在平坦的地面上,灰色巨岩如草木般升起。若是跳跃的时间稍迟,不是被封闭在灰色的岩石中,就是根据站立的位置,脚被压伤。
「喂,阿尔维尔,你那边没事吧?」
从脚下伸出锐利的巨岩。捉住飘浮的黄色小龙的脖子,从上方俯视的缇希耶菈状似愉快地询问后——
「怎么可能会没事!真是,岩石居然会突然从地上冒出来!」
与言语形成对照,跳跃移向突出岩石上方的阿尔维尔不见动摇。不如说,甚至还露出对状况乐在其中的余裕笑容。
——那么……
在较为平坦的地基上着地后,艾达环顾四周。雷菲斯以藏匿的姿势隐身在她身后岩石的阴影下。至于两名对手,阿尔维尔在距离她约十公尺外的岩石上。
正上方是捉着黄色小龙的黄色大特异点。
——到目前为止完全按计划进行。
接下来就等黄色的大特异点从黄色小龙身上下来……
「大姊,就你自己逃向空中不会太狡猾了吗?」
「别那么说。像你那样飞来飞去、跳来跳去太麻烦了——小子,将周围染上自己的名咏色是无妨,但不会太过冗长了吗?虽然我不该说这种话,不过你的确没玩过这种小把戏吧?」
放开捉住黄色小龙的手,缇希耶菈在阿尔维尔身旁的岩石上着地。伴随着这个动作,完成使命的黄色名咏生物开始消失。
——可以了,随时都可以动手。
以枪尖击打脚下的岩石。那是艾达送出的信号。
——「lsa」——
雷菲斯隐身的岩石阴影处流泄出名咏光。
发亮的银色光粒轻轻升起……仅是如此。光溶化在虚空中,名咏门碎裂的声音在岩石隙缝间回响,它散开消失后,依然不见名咏生物现身。
「——怎么回事?」
从缇希耶菈的表情中闪过的不是余裕,是充满警戒的紧绷觉悟。
雷菲斯隐身在岩石阴影下不现身,只是发出名咏光,并未名咏出任何东西。
就常理来判断便是名咏式失败。不过,灰色名咏的青年不可能在这样的关头犯下如此初步的失误。正因缇希耶菈本人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点,所以无法对这不可思议的状况做出合理判断。
因此诞生出的是一抹不安。
被灰色巨岩包围的空间无比寂静,接着终于——
喀哩!
传来某种东西抓刮岩石的声音。最早对此产生反应的是阿尔维尔。
「大姊不要动!」
银光一闪。
不等缇希耶菈反应,疾风般的刀刃便在她脚上掠过。阿尔维尔的祓戈扫开岩石表面,在那里的是与岩石表面同色的生物。
「——什么?」
在缇希耶菈瞪大眼睛注视的前方,是被阿尔维尔的长枪扫开,飞上天空的名咏生物。
那是拟态为巨岩岩石表面的石龙子。
「是石龙子吗!」
缇希耶菈、阿尔维尔的表情中闪过紧张感。
是灰色名咏歌手米修达尔最擅长的名咏生物。一旦被它的爪子抓过,无论是人类或名咏生物都能加以石化。
「之所以用巨岩包围四周——原来如此,一开始就打算让石龙子拟态。不错嘛,很有趣。」
在愉快地环顾周围的缇希耶菈身边,包围她的石龙子已有将近十只。
「大姊,现在不是佩服的时候了!」
长枪的咆哮响彻周遭。在此同时,逼近到缇希耶菈脚下的两只在发出惨叫后逐渐返回。消瘦的祓名民挥舞的长枪前端,镶在上面的白色宝石发出光辉。
「阿尔维尔,你果然知道。」
「灰色名咏要用『Arzus』来进行反唱的事?那种事我老早就从大姊口中得知了。」
果然很强。
石龙子一而再、再而三地从岩石阴影下现身。阿尔维尔的祓戈以游刃有余,令人瞠目结舌的精密度将它们弹开。在察觉到石龙子跳跃发出的细微脚步声后,阿尔维尔反应的速度不到十分之一秒。不过真正可怕的,是他让此事变得可能的专注力。
——唔,到此为止也在预料当中。
在更加巨大的岩石上屏息,艾达静静地等候时机。
「不如说,大姊你也帮帮忙吧!只有我在劳动嘛。」
「……」
「嗯,大姊?」
「……不对,它们是……!」
黄色的大特异点紧盯着被吹向空中的石龙子。
接着她唐突地大叫:
「阿尔维尔,它们不是有石化能力的石龙子!只不过是灰色的蜥蜴!」
「咦啊?」
「真正的目的是别的……」
——「lsa」——
地面轰然作响。
灰色的小型精命,辅佐王之子。
将巨岩接合成人类形状的巨岩像,朝呆立的两人袭去。
「是这家伙吗!」
在缇希耶菈手中滚动的金币变得更加闪亮。
黄之歌
——「Surisuz」——
黄色的小型精命。
大特异点咏唤出的名咏生物,会比艾达已知的普通尺寸大上两倍。既然原本就是会发出强大电击的名咏生物,那么它的威力会提升到什么地步呢?
发出蓝白色光芒的触手朝巨岩像伸去。
触手发出刺耳的「滋」一声,攻击巨岩像……仅仅一击便令巨岩像停止动作。
「小子,拿它来当真正的攻击主力还真不像话。我以为前来攻击的至少会是你的真精呢!」
「可惜得很,现在才要开始呢。」
停止动作的巨岩像如巨岩石块般倒地。
倒下的方向,正是刚才现身的黄色小型精命。
「啧!」
缇希耶菈跳向后方。不过,黄色的小型精命已遭岩石的崩塌吞没。
——就是现在!
「行动!」
回应艾达的怒吼,她脚下的巨岩站起。
「难道也命令这家伙拟态为岩石吗!」
手边的触媒及名咏生物均已告罄的缇希耶菈大喊。
没错,一开始雷菲斯名咏出的就是这只辅佐王之子,让它拟态为巨岩。在对手的名咏告终前,由艾达在它上方待命。
辅佐王之子笼罩般逼近毫无防备的缇希耶菈,艾达从它的肩膀朝更高的地方跃去,将祓戈高举过头。
「——阿尔维尔——!」
维持自惊人的高度落下的速度,全力挥下长枪。
这里是凯尔贝尔克研究所休养区的疗养设施。
「……」
自林叶间落下的阳光穿透窗帘的隙缝射入。忍受不住烧灼眼皮的刺眼阳光,法乌玛自床上坐起。
全身疼痛不堪。不是肌肉痛,肯定是体内名为血管的部位严重受创的后遗症,就连能不能痊愈都尚属未知。
直盯着露出绷带的手腕。
与日晒无缘,病态的苍白肌肤。若是对准阳光,甚至能穿透见到血管。
「……可是,我是活着的。」
以指尖碰触手腕,的确感受得到轻微的、轻微的脉搏。
站上决斗舞台时,她认为自己的生命不足为惜。
可是我……对于自己活着感到松了一口气?
就算是这样的世界——萧亟欲想要改变的世界——我……还是为活在这里而松了口气?
「萧……」
同时也是她朋友的名咏士怎么样了呢?
还有,陪着他的阿尔维尔和缇希耶菈,他们怎么了呢?
「瑟拉之塔」——
据说那里是世上所有可称为声音的声音聚集的场所。
……我想上去。接着j我想听听世上所有的声音。
若要说到内心的遗憾便是这点,可是我无法说出口。因为在我抵达那里以前,便已用尽力气。而爬上那里的人,得背负无法抵达的人的一切。
没错,所以萧是真正的败者之王。萧拥有那样的善良、强韧以及愿望。
可是在此同时——现在为了阻止萧而登塔的人也一定拥有相同的善良、强韧以及愿望。
「奈特吗……」
在冬天的费伦,出现在我的城堡谒见室中的夜色少年。
当时的我不是对名为奈特的人物,而是对凯因兹带来的少年感兴趣。
『呐,那边的,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奈特,奈特·耶雷米亚斯。』
『我知道了。年纪多大?』
『十三岁。』
『奈特,告诉我你喜欢的颜色。还有,也告诉我你喜欢的话。』
『喜欢的颜色?还有喜欢的话?呃、呃啊……颜色是……什么呢?』
『还有,也告诉我你喜欢的地方,喜欢的花?喜欢的草?喜欢的动物?喜欢的食物是?喜欢的歌是?喜欢的书是?喜欢的季节是?』
『咦,请、请等一下!对不起,您一次问那么多问题,我回答不完。』
『回答不出来的问题你可以不用回答。那么,奈特,你有喜欢的人吗?』
记得他就只清楚回答了最后的问题。
「……萧、奈特,你们完全相反呢。」
一定无法避免。
两个愿望抵触,一方只能消失。
正因是双方均无法退让的愿望,因此融合是不可能的事。正因为清楚地知道,所以阿尔维尔和缇希耶菈才会跟去。
「其实我应该要期望你们获胜才对,不过……萧、阿尔维尔、缇希耶菈……我最大的希望是你们能够平安无事。」
而在奈特那边,一定也有如此期盼的人。
多么、多么深的鸿沟。就如看见便感到疼痛的伤痕一般,人们之间的羁绊遭到断绝。就算是在一切均已结束后的现在,这个羁绊依然负伤。
现在就只能期望——
叽!枪尖传来陷入某物当中的感触。
「……不错嘛!」
是金属沉重坚硬的声音,紧接而来的是阿尔维尔的声音:
「这不是体重或力气的问题,心情与身体若无法紧密配合,是使不出这一招来的。」
消瘦的男人凝视他那把以强韧的金属加工过的长枪,艾达的长枪陷入接近枪柄的中心位置。艾达使出毫不保留的全力一击。虽然未能切断,但阿尔维尔长枪的强度已大幅衰退。
「……只切断了一半,没什么好骄傲的。」
在后方的岩石上着地,艾达凝视依然感到麻痹的右手。
她全力一击逼得阿尔维尔的长枪险些从中折断。
可是……
——反过来说,虽然进逼到了这样的地步,还是没能折断阿尔维尔的长枪。
有如在暗示他内心的强劲般。
「那么,你那边如何,大姊?」
与阿尔维尔回头的时机重叠,辅佐王之子发出地鸣声开始崩解。在化为灰色的砂土消失的名咏生物前方——
「耍小聪明的把戏和显而易见的形迹太不识趣了,你进步了相当多。」
是缇希耶菈,以及有如守护她一般,飘浮在四周的召电妖精。
没有足够的时间等见到第二只辅佐王之子以后再进行名咏。这个女人无疑又让她手下的名咏生物潜伏在巨岩的阴影下。
「所以,就结论来说——二对二太麻烦了!」
那就是这个女人称赞的方式。艾达之所以领悟到这点,是因为缇希耶菈浮现出有如刚才的睡眠花一般的危险笑容。
到目前为止,终究还只是暖场。危险的措词表现出了这点。
「阿尔维尔,分开!」
「是,要正好一半吗?」
「既然这么宽,就一人一半吧!不然就六四,给你六。」
「那就一半吧!」
——他们在说什么?
当艾达及雷菲斯正想将疑惑说出口的刹那——
「喝!」
阿尔维尔发出裂帛之势,以长枪刺向他脚下的地表。
一直线在地表上奔窜的伤痕正好处在分隔阿尔维尔及雷菲斯的位置。若是那道伤痕延长,便将成为分隔艾达及雷菲斯的线。
难道……
有种预感一闪而过。
阿尔维尔的行动,与缇希耶菈「分开」的那项指示。可是,不管再怎么说也不可能会发生那种事——
哔唏哩!
声音很熟悉。那是用反唱送还名咏生物时的碎裂声音。光线在灰褐色的地表上闪过,突然间,在发出地鸣的同时地盘随之震动。
「难道是真的P」
地面在艾达眼前碎裂,灰褐色的平原裂成两半。而且轻易地有如蛋壳产生裂痕一般。
起因是……阿尔维尔长枪的一击?
「艾达!」
突然被点名让艾达回过神来。碎裂成两块当中的一块——雷菲斯与缇希耶菈置身的那块地盘,眼睁睁看着就要与她和阿尔维尔置身的地盘愈来愈远了。
「雷菲斯!」
无法朝他伸出手,也无法目测距离,因为早已不是靠跳跃就能追上的间隔。
「喔,我还真厉害。」
平静望着逐渐远离的地盘,阿尔维尔甚至吹起了口哨。
「……刚刚那是怎么做到的?」
「若是要揭穿谜底,就只是单纯对一部分的地面进行反唱罢了。」
青年以枪柄戳向地面。
「真要说起来,这座塔是由调音者的名咏式产生出来,这片平原也一样。因为是那样的存在,所以这座塔跟米克瓦鳞片同样讨厌反唱。只要以反唱扰动地面,就会引发排斥反应。以上是我们老大的解释。」
反唱的地点碎裂,拒绝让人接近通往上层的阶梯。的确,奈特走上的阶梯是在雷菲斯那一侧的地盘。
「喔——嗯……」
「喂,怎么回事?难得我替你解释了,反应怎么这么冷淡!」
「嗯,明白不是因为你很强之后,我安心了。如果你告诉我真是以长枪分割地面,那我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艾达夸张地对他耸耸肩,接着以祓戈的枪柄敲打脚下。
「真无趣的反应。将你跟同伴拆散,我还以为你会感到慌张呢!
「我吗?为什么?」
「因为你……」
在阿尔维尔继续说下去前。
「我和雷菲斯都一样,打从一开始就不打算以二对二的形态战到最后。刚才算是观察彼此的状况吧?我啊,打从一开始就是想和你两个人单独谈谈,所以才会到这里来。」
「咦耶?那么,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说要一对一?」
「笨——蛋!」
艾达的嘴角莞尔地扬起。
将心痛、焦虑以及折磨她全身的哀痛藏在心中。
「你打算让年纪比你小的女孩主动开口,说想跟你两个人单独去约会?」
事前仅与雷菲斯约定此事。
彼此都曾经历过惨败,那么下一次,绝对要让对方主动屈服。二对二对我方不利,换成一对一——他们想让对方说出这句话。
「哈!少女心还真难以捉摸。」
「不过……我认为跟你变成那种关系也不错。」
瞬间。
阿尔维尔一直带着戏谑的表情中,闪过某种情绪。
装作没发现,继续往下说——
「这是比方,但是……我希望自己曾经主动对你那么说过。」
吐出长长的一口气,艾达凝视她的脚下。
她的脚微微地颤抖……那是与以往培养出的任何勇气都不同的情绪。第一次,她感受到要鼓起那样的勇气,得让胸口承受多么强烈的痛楚。
「——虽然考虑的时间只有一天,即便如此,我还是用我自己的方式,拚命思考过了。这就是我对你的话所做的回答。」
『选择一边吧!是祓名民,还是名咏学校!』
『下定决心想想你要怎么做,只要得不到答案,那你就赢不了我。』
「过去我对你感到憧憬。在周遭的人们当中,就只有你是自由的,会陪我做傻事。」
每当差点要哽住、说不出话来时,便咬住脸颊内侧忍住。
每当指尖即将出现颤抖时,便用力握住长枪。
「全部是用过去式呢。」
「……没错,那些全都是过去的我。」
是诀别的话语。
她承受了多少的痛苦,才能说出这句话呢?
「——还算普普通通吧!」
艾达抬起头。
阿尔维尔的表情没变。可是,他的口吻中包含了以往未有的温柔。好怀念……那是憧憬的他一贯的口吻。
「到此为止就行了。不过,重要的话你没说喔。」
「是啊,你说得没错。」
抿起嘴角。
艾达以不留余韵的口吻说道:
「我想以名咏学校学生的身分来解救库露耶露。」
「是吗?」
「可是,我想以祓名民的身分与你作战。」
「……这跟上次有什么不同?」
「你真的不懂吗?我的心境改变了。」
一瞬间,阿尔维尔如坠五里雾般,表情茫然地闭口不语。他没预料到会如此直接地被反问吧
「是啊,我不懂。」
「我……希望你能承认我!」
在竞斗宫时,一个劲儿地想膨胀身高,与他对抗。
和当时不同。
现在,想让他看到毫无矫饰、原原本本的自己。
「因为有你,我才能走到现在这个地步,所以我想让你看到这一点。既不是我爸也不是路夫爷爷——是我最喜欢的你!」
并非呐喊。
并非呼叫。
可是,那回音始终在只有两个人的平原上回响。
「所以,这是你和我的比赛。」
「你要我接受那种单方面的比赛?」
「你没堕落到会拒绝女人的邀请吧?」
继大吃一惊的表情后,他低低地爆笑出声。
「笨、笨蛋!明明是小孩子,却以女人自居吗?哈、哈哈……你还真有趣!如果克劳斯老大在这里,会瞪大眼睛吧。」
「我变成一个好女人了吧?」
「现在的你的确不差。不再只是我认识的那个死板的祓名民。如果那就是在名咏学校里学到的气度,那么非常好。」
阿尔维尔仅仅转动手腕地挥动长枪,让原本朝天的枪尖回复水平状态。
「你终于做到了不是吗?心态的确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大人,我不会再当你是小孩子了。」
阿尔维尔的表情有着以往没有的平静,接着——
独当一面的大人。
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
「接下来就要看你的长枪上,是否有足以与那个气势相符的重量了。」
「没错,我来就是要让你看见。」
把姿势放低,将体重施加在脚尖。
放松握住长枪的手指,视线只集中在一个人身上——只看着眼前的男人。
「我要上了,阿尔维尔,这就是最后。」
艾达起跑。
覆盖地表的巨岩早已消失,辽阔的平原上空无一物。
「在来到这里以前,我见过米修达尔。」
风将残留在地上的灰烬袭卷而去。
用手将黏附在头发上的灰烬拍开,雷菲斯对缇希耶菈如此说道。
「是灰者之王的继承吗?」
「不是那么严肃的状况,他劈头将我痛骂了一顿……而且我无话可回。因为那家伙是真的在对我发脾气。」
对自己的自嘲以及对他人的嘲笑。
那是第一次见到那个男人展现除此以外的表情。
「你说得没错,以往的我比不上米修达尔。我打从心底认为,拘泥于灰色名咏的意念强度是不同的。」
「唔呣。若是如此,那么小子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以灰色名咏进行战斗呢?」
「……现在,我已经不特别想知道你和师父的关系了。不过——」
再次重重踏向坚硬的地表。
「我还没有做到。我得用不同于约书亚的方式,超越约书亚才行。」
「那么就让我见识见识吧!」
缇希耶菈让黄砂色围巾从脖子上垂下。虽然紧握的右手里肯定藏匿着触媒,不过不知道接下来她会使出什么。
……但没有碰触围巾就表示,她还不打算名咏出雷鸟?
缇希耶菈的真精,是从低阶名咏生物的拟光虫开始展开的连动名咏。话是这么说,若断定这次也会使用那条围巾作为触媒也太危险了。
——总之,不能让她获得有利的状况。
蹲在地上,以手碰触灰褐色的地表。
——「lsa」——
地表上出现银色圆圈。
泥土隆起,灰色巨岩逐渐浮现。不见一草一木的平原在顷刻间化为巨岩散布的岩区。
「喔,是刚才的麻烦地形吗?」
缇希耶菈利用岩石冲出地面的期间隐身。
灰色岩石覆盖四周。将周围涂上自己的名咏色具有极大的优点,像是拟态成岩石表面的石龙子,拟态成岩石本身的辅佐王之子等等。对于战况有利的这点,已由二对二的前哨战中获得证明。
「不过很遗憾,姊姊我也有类似的名咏。」
缇希耶菈微微松开原本紧握的手。在松开的手指隙缝间,沙沙地流潟出金色的粒子。
「砂金?」
「猜错了,虽然在光线下看来是如此,不过……这是我故乡的砂子。」
与黄砂色围巾同色的黄砂。
在浮现的灰色巨岩上,缇希耶菈的砂子逐渐堆起。
——「Surisuz」——
一瞬间,落在地表的砂子如爆炸般膨胀。
「……怎么回事?」
砂子堆积在岩石表面,而且是加速地增加数量。
最初仅是零星落下的砂量,接着不一会儿工夫已覆盖岩石上方。岩石遭砂子掩埋,就如同在大雪地带中,雪积了好几公尺的景象。
「难道——」
「没错,我的砂子取代了小子的巨岩,将灰色的世界变成黄色。」
黄砂掩理了灰色巨岩。
「呜……别想得逞!」
脑中浮现用以妨碍的名咏,取出触媒——
某种东西随后绊住双脚,令雷菲斯当场跪倒。
那是掩理至脚踝的砂子。
「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雷菲斯怀疑起了自己的眼睛。他站立的地方是最大的岩石,光是高度便与成年男性相仿,而砂子居然掩埋到如此的高处!
在稍作思索的期间,周围已转而遭到黄砂掩理。
「不看脚下便会被绊倒,是如实呈现这句话的沉痛教训。」
沙……
缇希耶菈以手掬起加以展示,她的脚下被一望无垠的黄砂掩埋。灰色巨岩在砂子下方,已不见形影。
「真是惊人的绝技。」
环绕两人周围大约二十公尺左右吧?为了确认砂地的感触,往前用力踏出一步。沙——伴随着清脆的声响,脚尖陷入一半左右。
……这么一来,就连要跑步都很困难。
愈用力就愈往下沉,如同在沙漠中决斗般的心境。
「真令人怀念,我与约书亚造访的地方也是沙漠。不过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慢慢地往前屈身,缇希耶菈轻轻地以手爱抚砂漠表面。
「……」
「怎么?你不好奇吗?」
「赢了你之后你就会告诉我吧?所以现在我不问。」
「你开窍了嘛。」
那位名咏士的笑意加深,同时停止以手掬起沙子的动作。
砂子表面浮现出名咏门的亮光。金黄色的光圈打转,画出毫无扭曲的正圆形。
——「Surisuz」——
伴随着清脆的声响后,名咏门碎裂。
会出现什么?想得出来的是拟态成黄砂的名咏生物。为了不遗漏任何的蛛丝马迹,凝视著名咏门的痕迹——
「……什么都没出现?」
「你以为会出现拟态成砂子的名咏生物吗?很可惜,原原本本地模仿你也太无趣了。」
依然维持碰触砂子表面的姿势,黄色的名咏士说道:
「我名咏出来的不是拟态成砂子,而是潜伏在砂中的名咏生物。」
潜伏在砂中。
换句话说,敌方的棋子早已被名咏出来,这么一来,它冒出的地点会是……
——不妙!
窜过的恶寒让雷菲斯出了一身汗,抱持着脚被绊住的觉悟踢开砂子。虽然身形不稳,依然朝后跃去。
沙啊啊啊!
前一刻站立的地点隆起,飞出与砂子同色的蛇。
——「lsa」——
黄色的蛇与灰色的蛇纠结在一起,在彼此以利牙咬住对方身体的姿势下停止动作。
无视这两条蛇,接着从砂中现身的是硫黄兽。
「……这家伙也在吗!」
那是喷洒硫黄毒气的名咏生物……原来如此,在立足点不稳的状态下,要逃离毒气的射程会是件困难的事。完全是适合沙漠决斗的能力。
将装满灰烬的烧瓶掷向地面。
「去吧!」
雷菲斯捉住从破裂的容器中升起的灰烬,朝眼前的狮子扔去。
灰烬发出银光,当中产生出名咏生物。
是以巨岩组合的岩石人偶——辅佐王之子。是雷菲斯最擅长的名咏,位在灰色名咏第二音阶名咏的强大名咏生物。
硫黄兽吐气。
在卷起周围黄砂的内侧,黄色气体以狮子为中心逐渐扩大。
不过——
「制住它!」
在雷菲斯的一声令下,辅佐王之子蹂躏沙漠。踢起混合了灰烬及砂子的粉尘,以它巨大的身体压制被硫黄包围的狮子。
「原来如此,硫黄兽的毒气对你的巨岩像效果不太,这是我名咏的失误。」
她露出淡淡的苦笑,叹了口气。
「那么你想怎么做?」
右手握住银币,紧盯缇希耶菈。
还没有,这个女人还没有使出全力。
「说得也是,差不多该开始了吧?」
接着,她的眼神随即转变。以「剑一般锐利」来表现并不贴切,那是有如潜伏在砂中,藏起利牙的野兽目光。
「……」
嘶吱!
在缇希耶菈无言地举起右手的背后,吹起数量庞大的砂子。
砂子隆起。
与刚才的大蛇及硫黄兽均无法相比。如果说那是孩童做出的砂堆,那么这就是沙漠上巨大的丘陵。
「Geek【狂者】——是黄色名咏的巨岩像。和小子的岩石不同,我的是砂子。」
响起甩开砂子这项物质的呐喊。
呐喊的源头是砂子凝固后的名咏生物。
它巨大的身躯让缇希耶菈看来像是孩子。作为特异个体被名咏出来的砂巨人,高度有四公尺以上,体格较辅佐王之子大上一圈。
「小子,我又要上了喔?」
缇希耶菈的双手流泄出黄色花瓣。
轻飘飘地沿着不规则轨道落下的花瓣,一片片在落地前化为光,形成发亮的小小圆圈。
——「Surisuz」——
黄色的发光体发出「叽叽叽」的刺耳声响,而且有五只。
是召电妖精,她在竞斗宫里也曾使用过的名咏生物。锁定周围的目标,持续放电的好战名咏生物。虽然威力略逊黄色的小型精命,不过优点是容易名咏出复数的个体。
五只召电妖精,在它们身后的是黄色巨岩像。
「打算以数量取胜吗?」
「那就是黄色名咏的基本。因为这个颜色愈是强大,就愈笨重、难以运用。」
缇希耶菈难为情地指着身后的砂巨人。
不过确实如此。就如硫黄兽、黄色的小型精命所代表的,黄色的名咏生物是「以自我为中心,朝外进行攻击」的类型居多,整体的动作迟钝。
如果有能够反过来攻击这一点的名咏……
「约书亚的名咏你大概全都知道吧?所以你总是抢先识破我的名咏,像是测试这点般的进行名咏。」
「被发现了吗?」
面对伸舌、故作风趣的她,雷菲斯紧握银币。
「所以我要用米修达尔的名咏式,这一招你绝对不知道。因为就连米修达尔也不曾在决斗中使用过。」
「喔哦?」
——「lsa」——
光粒描绘出螺旋状的环,中心出现银色的影子。
那里有着人形的银色生物。
体长两公尺左右,像是细长的金属针组合成人型。从相当于双手的部位直接长出银色的剑。与利用名咏式咏唤出的既存名咏种类不同,是与灰色名咏生物风格迥异的外观。
「那是米修达尔的王剑者?不……不对?周围没有剑?」
是酷似米修达尔真精的名咏生物。
不过它的身体比真精略细,双手的剑也是狭窄的刀身。更重要的是,没有以王剑者为中心飘浮的守护剑。
「RehEffectis」【双剑者】是替代王剑者的小型精命。因为能够名咏出工剑者的米修达尔不需要,所以他不使用,不过这这家伙……」
他倏然伸手指向飘浮的召电妖精以及在它后方的狂者。
「……在灰色名咏当中也是速度最快的一只。」
那一瞬间。
银色闪光疾驰过黄砂色的地平线。
砂上只留下一条线。
那只小型精命并未奔跑。而是如同在冰上滑行般滑过砂面,一瞬间便缩短距离。
「原来如此……」
缇希耶菈的声音中混入了狼狈。
召电妖精伴随着放电的嘈杂声一同行动。不过它的雷击只留下残像,在滑行的双剑者面前一一落空。特异个体的攻击威力惊人,不过若无法击中便失去意义。尤其特异个体的体格通常较普通尺寸为大,因此动作也较迟钝。这是大特异点唯一的弱点。
银光一闪——在银色名咏生物疾奔过后的背后,是被打倒在地的召电妖精们。剩下的只有在缇希耶菈身旁待命的砂巨人。
「突破!」
「迎击!」
双剑者以双手的剑阻挡,狂者挥下拳头。
在双方接触的瞬间,发出银色光辉的砂子在空中飞舞。
银色的烟升起,双剑者逐渐返回,构成身体的砂子崩落。狂者同样升起黄烟消灭。
「同归于尽吗?」
紧盯着逐渐消失的两只名咏生物,雷菲斯发出安心的吁气。以一只对抗六只缇希耶菈的名咏生物。虽然针对对方的弱点,但这可说是近乎奇迹的数字。
「……」
另一方面,缇希耶菈只是无言地凝视头顶上方。
——怎么回事,从刚才开始就有些奇怪?
就在此时,雷菲斯确认了脑中的疑惑。
若是平常,这个人应该会说:「了不起啊,小子。」这类的话才对。而且有时,名咏与名咏之间相隔的时间长得出奇这点也令人感到不对劲。若是真的想以数量取胜,那么这个女人应该会进行数量更加惊人的波状攻击才对。
「……呼!」
终于,从她口中发出长长的吁气。
那是难掩疲倦的吁气。
「缇希耶菈,你——」
『啊啊,在这座塔里似乎不会受到攻击喔。而且大姊的身体状况不太好,与其继续增加她身体的负担,倒不如在这里等还比较轻松。』
『喔,大姊?你还没对那个小兄弟说明自己的身体状况——』
想起的是那个名叫阿尔维尔的祓名民说的话。
「难道你——」
「……嗯?你该不会误以为我有什么老毛病吧?」
有如忆起般,她将视线从仰望头顶上方的姿势转回来。
「凡是爬了那么长到不行的阶梯,任谁都会感到疲倦。把我跟那个徒具体力的笨蛋混为一谈可就伤脑筋了。」
她以手把玩脖子上围巾的一端。
被后罪束缚的触媒逐渐增加亮光。
——她打算咏唤出那个!
黄色大特异点具备的,她本身最强大的真精。
「不过,消耗许多时间这点也是事实。我们就在此一决胜负吧?用最强的棋子来战斗,赢家就能到同伴身边去,是很单纯明快的规则。」
「说得也是……」
不能在这里结束。奈特一定会与更强大的对象作战。同时也为了继续往前,所以我不能输。
用手抓了一把残留在地上的灰烬,雷菲斯再度吟唱〈赞来歌丫
期望的对象只有一个,灰色名咏之主——
大地被一分为二。
灰褐色的平原。在连风也止息的静寂中,唯有尚未终止的剑戟发出嘶鸣声。
铿!
混合着沙尘,发出清澈的撞击声。在余韵消失前两度、三度地响起。
「喝!」
阿尔维尔的一击惊险地朝脚下扫来。闪过以后,艾达以从上空刺下的姿势递出长枪。
对方扭转身体闪开。追上去缩短距离,接着反转手腕,将追击扫向一旁。紧接着是从斜下方而来,变相地朝上的挥动。
铿——打中艾达刀锋的是阿尔维尔的枪柄。
「看着,还给你了。」
直接化解刀刃的走向。他的枪柄朝上,往下巴挥出一击。
「啧……」
艾达移动脖子的位置闪避。那一瞬间,阿尔维尔没有错失视线晃动的刹那,将长枪转了一圈,枪尖逼近艾达的胸口。
闪避?用长枪防御?
不!
割舍任何一个可能性,艾达往前飞扑。
——沙!
有某种东西擦过胸口的感觉。是痛觉、触觉,抑或是听觉。无视传送到脑部的信号,递出长枪前端回击。
「什么……?」
或许预料已经不会遭到反击了吧?阿尔维尔脸色大变,朝后跳开。
距离大约是五公尺——
随时都能缩短的距离,不过同时也代表跃入对方的领域。
彼此估量进击的时机——
「……」
艾达瞄了一眼她自己的胸口,接着苦笑。
「呐,阿尔维尔,你瞄准了相当微妙的部位嘛?是故意的?」
制服的胸口。
蝴蝶结领结与制服被清晰地画出一道横线,隐约露出下方胸口的肌肤。就算透过布料的裂缝,也能隐约窥见胸前稍稍隆起的部位。
「你好色!」
「笨——蛋!要说那种话,等你更有女人味以后再说。」
嘴上这么说,但他表情却是有些尴尬的苦笑。
……你就只有在这种时候才掩饰不了心情,真是个不中用家伙。
「喂,那个诡异的笑容是什么意思?」
「呀——我只是在想,你实在是不够光明磊落。」
「咦,不够光明磊落,那是什么意思?」
阿尔维尔脸上不见丝毫难为情。相反地,带着充满好奇心的表情询问话中含意。
「没错,就连这场战斗的理由也一样。说话的人就只有我,你什么话都没说,隐瞒了一切。」
艾达让他见到自己赤裸裸的内心。
可是阿尔维尔还没说过任何一件有关他自己的事。
「阿尔维尔,你对我有什么看法?」
「这个嘛,总之现在是敌人。」
「如果是这样——你为什么老是戴着那条项链?」
将长枪换到左手,艾达以右手指向阿尔维尔胸前。
银色项链在黑兽皮背心上方摇动。
是从前艾达送他的礼物。
「对了,你没戴呢。为什么?」
「不久前坏了,我修不好,所以现在放在盒子里。」
「原来如此……」
他简短地低语,表情中不见动摇——直到目前为止。
「先不说这个,你连我的一个问题都不愿意好好回答吗?」
嘴上说艾达是敌人,却老是矛盾地戴着艾达赠送的首饰。
平原上恢复寂静。
迎视彼此交缠的视线,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说得也是,我也不是很明白。」
阿尔维尔发出隐藏不住的叹息。转动脖子,抓了抓后脑勺。
「哎呀呀,伤脑筋,就只有这个问题,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那么,刚才你说的话是真的?」
「刚才?」
「嗯!」
望着一脸惊讶的阿尔维尔,艾达笑了。
「你说现在的我不差。」
阿尔维尔一瞬间露出茫然的神情,但途中就像骤然察觉般的抬起头——
「啊啊,没错,我是说过。现在的你不差,就只有这句话是真的。」
他的眼神平静得令人感到怀念。
「……谢谢你。」
那是打从内心产生出来的感情,艾达不打算隐瞒。
……谢谢你。
只要知道这点就够了。
「你怎么了?突然间变得这么温柔。」
「不是那样的。是因为这么一来,就能把它做个结束了。」
转动长枪,发出「咻」的呼啸声,将长枪从左手换到右手。
左手解开被割破的白色蝴蝶结领结,虽然露出下方的胸口,不过那无所谓,她需要这个蝴蝶结。
「你不丢开那个蝴蝶结就表示……你打算名咏出什么来?」
「没错。我说过了吧?我希望得到你的承认。不管是身为祓名民、身为名咏学校的学生,我都希望能得到你的承认。所以……」
紧紧握住蝴蝶结领结。
右手握住祓戈,左手是白色的触媒。
「我要在这两方面获胜。」
「……好吧。不惜牺牲在祓名民中培养出的心血,在你选择的名咏学校里得到了什么,就让我见识见识吧!」
隔开两人间的距离。
既无风也无声,一切都是静寂的。
隔开两人的空间里什么也没有?不,在两人当中流动的是——
怀抱莫大的敬畏及尊严·刻上吾之名
讴歌莫大的祝读及礼节赠以那个名字
将梦想及希望,全都抛向遥远的过去(背后)
鲜血与羁绊·全为了连系遥远的未来(彼方)
这条路,如今已无法回头
这条道,如今托付给永恒的孩子们
划过天空,长枪演奏出如乐曲般的曲调。
两名长枪好手演奏的,是流传在祓名民当中的祀歌。
成为送还〈送别)者之始
成为守护(捍卫)者之始
一生注定仅与长枪一同歌唱、起舞、生存
永远注定仅与长枪一同起誓、交谈、传承
是赴战战歌与凯旋战歌。
一方是讴歌新祓名民旅程的祝福之歌。
一方是祈求胜利及凯旋的决心之歌。
我的葬礼〈长眠)不要花,我的墓碑〈躯体)毋需名
我的葬礼花哭泣,我的顶上毋须光
只要我生锈的老祓戈,插在我的身躯上
托付我受损的祓戈,认你的道路为是
与被称为合唱的概念相去甚远。
只是彼此的歌相互重叠,粗俗的连奏。
真要说起来,祓名民当中并不存在将两首歌重叠起来的仪式。……可是,正因如此所以才有意义。
欢唱吧·众多的颜色·众多受到歌咏的孩子们
欢唱吧,莫大的颜色们,众多接续的孩子们
没错,阿尔维尔愿意配合那么粗俗的歌。
代表他——愿意承认我。
如今在此,向所有的名字起誓之后的唯一
正因如此,所以我不能输。
正因不能让阿尔维尔看到不像话的样子,所以我不能输给他。
身为祓名民,以及身为名咏士的一分子。
而且……也是身为从前和现在,都对这个男人倾心的人。
那里已不存在,能够束缚你道路之物
右手举起长枪,左手握住纯白色的蝴蝶结领结。
接着——
艾达起跑。同一时间,阿尔维尔也起跑。
那一幕奇妙地令人感到眼熟。
彼此分明是敌人,
但在绵延不绝的草原上,为了寻求彼此而奔跑的景象——
有如寻求对方拥抱的恋人。
在经过不过是一眨眼的工夫后,将决定一切——
彼此挥舞长枪。
阿尔维尔稍快一些。由于左手握着蝴蝶结领结,仅能由一半身体来操控祓戈的艾达动作较慢。
不过,那对彼此来说都是不言自明的道理。
一边挥舞长枪,阿尔维尔凝视着蝴蝶结领结。
『来吧,你会让我看见你的最后绝招吧?』
他的笑容如此说道。
所以……
——「Arzus」———
蝴蝶结领结发光,描绘出小小的名咏门。
当中产生出来的,是瞬间的闪光。
在两人的中心点,发出明亮耀眼的白光。
『要我睁不开眼睛吗?』
阿尔维尔的视线惊讶般的扭曲,但瞬间就恢复原状。
他也发现到了。
如果打算让他睁不开眼睛,光不会在两人中间亮起。若是不朝阿尔维尔的眼睛射去,那便没有意义。
『那么是为什么—〡』
再次凝视艾达后,阿尔维尔瞪大眼睛。
不是艾达的长枪,不是她左手的蝴蝶结领结,不是她的脸。
他凝视的是艾达的胸口。
在撕裂裸露的胸口上——
沐浴在名咏出来的光辉下闪闪发亮的,是那天两人一同戴上的银色项链。
前往这座塔的前一天晚上,艾达拚命修复回忆。
制服的胸口被割裂是偶然,不过打从一开始,艾达就打算解开蝴蝶结领结。一是作为触媒使用。
另外一个理由是利用戴在胸前的这条项链,再次向他喊话。
不论怎么做,艾达都无法将它修复成原本的样子,它只是花一个晚上用黏着剂随便接起的粗糙项链。可是即便如此——
『你对我有什么看法?』
艾达想问阿尔维尔对她隐藏的心意。
接着——
他的动作停止了。
……你……那是犯规行为吧!
……什么坏掉了,没办法修好所以没戴在身上?
……让我看到那种东西……
那一瞬间对两人来说,真的是永远永远永远……
或许与以往相比,也是彼此凝视的瞬间最长的一次也说不定。
终于——
阿尔维尔吐气,静静闭上眼睛。他的嘴角带着难以抑制的笑容。
……真了不起。外表分明还像个孩子,没有任何变化啊!
……跟那个时候相比,你变成更好的女人了。
……你说是吧,老大?
时间动了。
艾达的长枪气势惊人地打向阿尔维尔的身体。
喀啷!
祓戈从阿尔维尔手中滑落。
就算如此,他本人仍未倒地。
将手按在腹部,他问道:
「……你……刚才你之所以说我好色是因为……」
「啊啊,刚才那句话?」
艾达刻意带着不安好心的笑容回答:
「那么说,你才会将视线从我胸前移开吧?如果在这项作战计划开始前,首饰就被发现,我特地安排这么丢脸的举动不就白费了!」
惊讶地瞪大眼睛,不过阿尔维尔随即发出深深的、深深的叹息。
「……哈……哈哈……的确。我就觉得对你这种没有女人味的女人来说……那是句很奇怪的话。」
「可是我很高兴,这是真的。」
「笨蛋!这是用力打了别人的肚子以后,还能说出来的话吗!」
阿尔维尔爆笑出声,接着溃倒在地。
「……是我……输了,我彻底输了,可恶!」
碎裂成两块的地盘。
缇希耶菈指着目前相隔遥远的对岸。
「阿尔维尔那里或许已经分出胜负了。你不在意吗?」
与那样的她形成对照,雷菲斯无视于对岸的情况。
「没什么好在意的。因为你不是我想着其他事时,还能取胜的对象。」
「那可真是荣幸。」
她紧握黄砂色围巾,以左手为中心形成金色的名咏门。
——「Surisuz」——
叽……叽……
小小的雷光越过光门迸射而出。
留下亮光的残像,飘浮在空中的无数闪电,停驻在缇希耶菈的指尖上。
「是拟光虫吗?」
「没错。不管看过几次,都还是一样可爱吧?」
那是有着类似闪电亮光及拍翅声的名咏生物。透过它的亮光及有如雷鸣般的拍翅声,狂暴强大的真精将被引导前来。
缇希耶菈的指尖在虚空中画出平滑的圆,追逐这个动作,拟光虫也在空中留下光的痕迹。从不规则的动作变成描绘巨大的圆,拟光虫描绘的轨迹渐渐形成美丽的环。
「——」
紧盯发光的金色名咏门,雷菲斯抓起残留在砂上的灰烬。
风邀请飞舞在他的砂土闪亮
羽邀请眷恋火焰的灰烬甜蜜
叽吱吱……叽叽叽叽叽吱……咿咿吱……!
在发亮的名咏门尚未开启的另外一边。
比交错飞舞的拟光虫拍翅声更加响亮,传来货真价实的放电声。
一会的银城誓言的盛宴诗人咏唱无止尽的祈祷
空白的王座,尽管坐在那张椅子只有尊严
万象诞生我找到王及尊严
终于,如撬开门一般的露出一对翅膀。
金色的羽毛闪闪发亮。每当那对翅膀拍动,就迸射出小小的闪电。
那是比人类的躯体还要巨大的翅膀。位在那对翅膀的正中央,令人联想起猛禽的锐利鸟喙,突破名咏门现身。
那么,这个世界不需要胜者
来吧,呱呱坠地的孩子啊你们是王所爱的孩子们
手持王者之盾十二面形成慈爱暗影
咆哮。
已无法用文字形容的超高音的巨响,撼动沙漠的砂子。
如今,全世界成为拜者王盾十二银盾守护的灰者
由十二面组成的银色盾牌。
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守护象征,像是覆盖雷菲斯般在虚空中展开。
位在盾牌中央的是有着银色身体的真精,体长达三公尺,由细长金属针组合为人型的名咏生物。
「哎呀,怎么不是灰者之王?」
如此说道的缇希耶菈头顶上方出现巨鸟的影子。
是雷鸟——栖息在遥远高度的雷云上,全身带着闪电的名咏生物。
具有就连十二银盘的王盾者也无法抵御的压倒性破坏力。毫无抵抗地遭到惨败,不过仅仅数天前的事。
「你知道那只真精是敌不过它的吧?」
「没错……」
仰望伫立在身旁的名咏生物。以自身作为盾牌来守护王者的随从——那就是雷菲斯的真精。可是这样比不上黄色的大特异点。
得召唤出灰色名咏的最强真精,灰者之王才行。
『是灰者之王。藉着解放它,灰色名咏将暂时复活。』
米修达尔……
……我之所以能够站在这里,都多亏有你。
接下来就看我自己的觉悟。名咏出灰色名咏之主的最大课题,那是——
「缇希耶菈,你知道吧?」
「知道什么?」
「灰者之王所需的特殊触媒。」
在所有的真精中,大概是最残酷的触媒。那个米修达尔之所以不称它为「灰者之王一而是「败者之王」的理由就在这里。
「我听你的师父说过,不过当时灰色名咏尚未完成。」
缇希耶菈回答的嗓音,包含了以往没有的沉重与尖刺。
没错,为了名咏灰者之王所必须的特殊触媒是——
「让最心爱的人化成为石像,那就是咏唤出灰者之王的唯一触媒。从前我是这么听说的。」
「……米修达尔也是这么告诉我的。」
听了之后,因为冲击而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雷菲斯从没想过他学习的是这么残酷的名咏,同时,也得知了米修达尔及约书亚为何制作、寻找〈孵石〉——其中真正的理由。
那两个人拥有相同的烦恼。
就连对灰色名咏那般执着的两人,果然也无法接受那样的触媒。
正因如此,所以只能仰赖其他手段,终极的触媒米克瓦鳞片。
「我说过了吧?我不认为小子你能够名咏出灰者之王。」
「……」
雷菲斯不打算反驳缇希耶菈的话。
米修达尔追求的〈孵石〉已不存在。
令最心爱的人化成为石像——这点不在考虑范畴内。就真正的意义来说,雷菲斯原本就没有家人,同样也没有心爱的人。
……不,若要说有——
在吉尔名咏学舍结识的那位葡萄酒色头发的少女。
转入后,接着是在竞斗宫的学生决斗,而现在也一样。
『……你要走了?』
『我很快就会回来,你不用担心。』
『……我可以相信你吧?』
『啊啊。』
『嗯,我明白了,我会等你!
那么,奈特以及艾达,雷菲斯就拜托你们了。他是路痴,所以没办法一个人回来,还请你们照顾他!』
真不可思议,他到现在还是吉尔名咏学舍的学生。
转入名咏学校的目的是为了阻止米修达尔疯狂的行径,在任务结束的现在,他根本用不着待在名咏学校里……理应如此才对。
〡——我现在也还是待在海伦所在的名咏学校里。
「小子,你露出了相当愉快的笑容呢。有什么好笑的事吗?」
「……没事。我只是在想,现在的我似乎不会迷路。」
带着难掩的苦笑摇摇头。
现在一定不会迷惑,因为他清楚地看到了应该要前进的道路。
「那么,雷菲斯,关于这点你打算怎么克服?」
「我决定了,我也对那么蠢的触媒敬谢不敏——我说过了吧?我要用和约书亚不同的方法来超越约书亚。」
手上的银币表面刻着竞斗宫的图案。
那是霸者给予的最后一枚银币。
——「lsa」——
灰色的蜥蜴飞上右肩,它的手脚比普通的蜥蜴要长,爪子也很锐利。
「是石龙子吗?」
「没错,这次是真的,具有石化效果。」
被它的爪子抓到、或是被咬中的部位就会石化。
石化——可称为灰色名咏象征的附属效果。正因如此,所以灰者之王的特殊触媒也与它有关。
「……我一开始也不怀疑。之所以要以最心爱的人石化后的石像作为触媒,是因为灰色名咏及灰者之王是奠基在别人的牺牲之上。」
「你要说其实不是吗?」
「没错,不如说是相反。我认为灰者之王想要表达的,不是利用别人的牺牲来进行那项名咏——」
望着站在肩上的石龙子。
雷菲斯只对等待主人下令的名咏生物说了一句话:
「动手!」
石龙子浑身一震地转身。
虽然了解主人的命令,还是拒绝听命般的摇头。
「……没关系,拜托你了。」
第二次下令。
石龙子在一瞬间显得迟疑。不过随后,那只名咏生物有如抛开迷惑般,以利爪撕裂雷菲斯的右肩。
「——什么!?」
缇希耶菈瞪大眼睛。
「雷菲斯,你到底在做什么?」
「……我明白了。灰者之王想要表达的,不是牺牲别人来完成名咏。相反地,是付出一切去拯救别人。」
啪哩……叽咿叽……
逐渐石化的右肩、右肘,雷菲斯的手臂到指尖为止都变成了灰色。
用左手撑住又重又硬,就连感觉也消失的右手。
「听好了,我没什么心爱的人。所以——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终究还是我自己!」
令自己最心爱的人石化后的石像。
不牺牲别人,满足条件的方法就只有这个。
『……吹起了一阵美好的风不是吗,呐,雷菲斯。』
……这样就好了吧,米修达尔?
如今感到自傲,这就是你托付给我的名咏。
「所以赶紧出来吧,灰者之王!」
石化的右臂上刻画出小小的名咏门,接着发出响亮的声音,十二银盘的王盾者的盾牌全数碎裂。
王盾者在银色的光芒当中浮现出来,接着它也逐渐回到光的漩涡中。
「这是……!」
在银光照耀下,缇希耶菈也仰望上空。
那里有个巨大的,令人怀疑起眼睛的巨大影子。
灰者之王。
那是有如模拟人类雕像的真精。
如同人类追求的理想之美,有着端正秀丽的脸孔。主题是身穿圣衣的圣人,头上戴着荆棘王冠。胸部以下,身体及衣服就如半身像般完全消失。
7——我好惊讶,已经不能称你为小子了!」
仰望这幕景象的缇希耶菈露出微笑。
「那么,我也要尽全力迎战才称得上是礼貌吧。」
在她的头顶上方。
一直待命的雷鸟发出欢喜的咆哮。黄金的羽毛逐一亮起,从那里迸裂出无数道闪电。
产生了风,砂子狂飞,光与声音逐渐染上闪电这单一的色彩。
被名咏出来的雷鸟是性能远较普通为佳的个体。
另一方面,灰者之王是灰色名咏的真精,就真精的阶级来说与雷鸟无异。
接下来就只有相信。
相信师父以及米修达尔追求的名咏式。
——打倒它!
雷菲斯的手朝上举起,缇希耶菈的手往下挥动。
雷鸣与咆哮,以及迸射的雷光。化为闪电化身的雷鸟如划破天空般逼近。
灰者之王周身同样带着银光,周围是发亮的十二把剑及十二面盾。
那些全都采取迎击雷鸟的阵型。
一边是黄金的闪光,一边是银色的光辉。
两只真精冲突的瞬间,强烈的刺眼光线烧灼眼睛,让人忍不住想要闭上眼睛。
「……我要看到最后。」
就算不能用肉眼见到刚才的光,但至少要看到这一战
十二把守护剑为迎击雷鸟而散开来,一次的雷击便击落半数以上的剑,闪电真精逼近。
同时,避开雷击的剑也再次刺向雷鸟的翅膀。
不过即使如此,巨鸟仍未停下。作为大特异点的黄色真精也是只怪物。组成阵型的十二面盾同样被弹开,它发出奇妙的咆哮,一直线地朝灰者之王逼近。
冲撞。连续的声音海啸令意识消散远去。
一瞬间,真是短暂如闪光的一瞬间,一切便已结束。
……怎么样了?
意识消失应该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才对。在那一瞬间,上空笼罩着灰色的烟雾。虽然判定是灰者之王的灰烬,不过不明白那代表了什么意义。
灰色的烟雾终于散去——
在那里的,是冲撞后停止动作的两只真精。
有如时间暂停般的停止动作。
不,被十二把剑刺穿翅膀的雷鸟开始颤抖。翅膀失去放电的光芒,继之升起金色的光粒,是名咏生物返回的前兆。
……赢了吗?
抱着石化的右手,一个劲儿地继续仰望两者的下场。
不过——
灰者之王终于也发出银色的光辉。被烟雾般的光芒覆盖,首先是位在头部的荆棘王冠消失,接着是头部、肩膀,然后是上半身。
两只真精几乎在同时消失。
也就是同归于尽。
「不——」
咚沙!
沙漠上传来某人倒下的声音。
「缇希耶菈?」
「真是,让人想要举双手投降呢。」
怀疑起了自己的眼睛。
她仰躺在脚下的沙漠上。对于头发和衣服,到处都沾上黄砂这点似乎完全不以为意。
「是姊姊我输了……我累了。」
闭上眼睛,她带着淡淡的苦笑一再重覆深呼吸。
「你的……身体果然……」
就如阿尔维尔所言,果然有某种病魔在侵蚀她的身体。
虽然当时缇希耶菈否定,不过——
「我是后遗症,并非像那位法乌玛小姐一样的重症。」
「后遗症?」
「没错,犯人是这家伙。」
依然闭着眼睛的她转动手腕,拍了拍脚下的砂子。
——砂子?
「我出生在位在大陆西方的沙漠地区,是在沙漠绿洲周边静静生活的边境。」
滴答滴答,如骤雨造访的前兆。
她的口吻令人联想起即将落下的雨。
「那里几乎不与外界交流,因为沙漠的砂子蕴含的矿石会毒害人类身体。透过呼吸,在不知不觉间吸入、累积在体内。所以当地人为了不吸入砂子,会用长袍覆盖身体,用围巾掩盖口鼻。」
怜爱般的抚摸围在她脖子上的围巾,缇希耶菈微笑。
「……没有人想过要举家迁移吗?」
「一切都是为了生活。那个地方的矿石虽然有毒,却也是非常稀有的金属。我的村子就是赖此维生。就算知道对身体有害,但是——我明白你想说什么,因为我也一样。」
横躺着的她将手放到她自己的左胸上。
「你知道吗?毒性更加凝聚累积的不是大人,是喝了母亲的奶长大的婴儿……我是家中五个小孩里的老么,长大成人的就只有我。父母隐瞒我有兄姊的事……不过这种情况很常见吧,我透过一些小事知道了这件事……受到很大的冲击。」
原来我是在这样的牺牲下被生出来的。
每天毫无感觉见到的无名墓碑,原来就是我自己的兄姊。
「我害怕起了一切,甚至食不下咽。真是奇怪,某人因为毒性而倒地的事在那个村子里明明并不罕见……明知如此,但我却无法忍受……感觉就像是我利用比我早出生的那四个人作为牺牲而活下来似的。我陷入某种错乱状态,离开村子漫无目的地流浪,来到不知名的荒野。当时我连活着的希望都已经失去了——我在那里遇到的人是……」
「……约书亚吗?」
「我倒在荒野上,恢复意识时已躺在小小的帐篷里。眼前的老人给我的印象是他不太常笑。就如你所猜测的,是你的师父。」
——跟我的境遇很像。
在找不到救赎的情况下,老人对他们伸出援手。雷菲斯是孤儿,她则是被绝望打倒。
「接下来,我只是单方面听着老人说话。为什么老人会独自在这样的荒野上?我在那里首次听说了灰色名咏的事。是从早上听到隔天早上吧?如果单单是关于约书亚的事,你比我更清楚不是吗?」
米修达尔最爱的女性。
约书亚最爱的女儿。他们在过去分别失去了这两个人。
失去至爱的悲痛——那就是灰色名咏的契机。
「一半的我已变得自暴自弃,不过老人却将悲伤注入名咏式中来加以克服。当时灰者之王还是遥不可及的梦想……正因如此,让我见到梦想这个行为的本身,令当时的我感到无比耀眼。恢复健康后不久,我便要求约书亚让我协助他完成灰色名咏。如果就那样下去,我会成为欺负你的师姊吧!」
「……让人心里发毛呢。」
「是吗?那么做似乎也挺让人开心的。」
从唇边发出低低的笑声,缇希耶菈将她的手举到头顶上。
「就结论来说,当时我再次受到老人的开导。他说我还有大特异点这条路,不该伴随灰色名咏葬送……接着就是我无聊的奋斗过程,买了都市里的药带回故乡,为了保护村子不受有毒砂子的侵袭,所以在村子四周种植能够耐旱的植物——在遇见萧以前,我一直在重覆做这此三事。」
萧。
不知道她知不知道从她口中说出的这个名字,令雷菲斯眉毛微微扬起,不过缇希耶菈稍稍压低了声音:
「萧是在何时造访我的村子呢?他虽然不是医生,知道的却比医生还多,排毒——他教我们如何煎药,排出累积在身体里的矿毒,而且用的材料是近在身边的植物。」
对于空白的名咏士,横躺在地的女性并未再多说些什么。
可是那无疑就是缇希耶菈与萧的邂逅吧!
「雷菲斯,你也想上去吗?」
她睁开原本闭上的眼睛。
在她视线的前方,现在仍然闪闪发亮的五色石阶一路往上延伸。
不管再怎么紧盯头顶上方,依然不见阶梯的终点。
「萧很强喔?我还没见过内心比他更坚强的人。」
名咏式的创造者,现在是司掌名咏式法则的调音者,其中之一的米克维克斯称他为理想——是空白名咏的歌手。
不,用不着提到那些,光是这个女人追随他的事实就已足够。仅是如此,便能轻易想像萧的度量之大。
可是——
「我也要上去。不过,是为了要在一旁守候,并非打算助他一臂之力。」
不管对手是怎么样的人,雷菲斯已经决定不出手。
因为那一定是奈特本身的期望。
「是吗……」
是昔日残留下来的习惯吧?
缇希耶菈用黄砂色围巾掩住嘴角,接着再次闭上眼睛。
——在围巾布料的一端,露出孩子般的笑容。
「那个少年也是个受你信赖的坚强少年呢。」
「对了……」
紧盯阿尔维尔分开的地盘剖面,艾达一脸茫然地回头。
「没有往上去的阶梯,我该怎么做才好?」
「再过不久,分开的地盘就会恢复原状,你就等到那个时候吧!」
阿尔维尔若无其事地回答。
虽然捉摸不定的口吻没变,不过现在的他仍然趴在地上,动也不动。
「是肚子吧?难道非常痛吗?」
「这是动手的本人说的话吗……好痛……看来肋骨受伤了!」
虽然仰天倒下,面孔扭曲,不过阿尔维尔的声音还是不可思议地有活力。
「因为你的身体很瘦。所以果然还是得多长点肌肉才行。」
「不要拿我跟老大相比。我很普通,是你老爸锻练得太过火了!」
老爸……
这么说来,离开学校时他吩咐了我一件事。
「对了,说到我爸,他托我转交给你一个奇怪的东西。」
「给我?」
不理会惊讶似的苦着脸的阿尔维尔,艾达从制服口袋中取出纸片。打开折好的那张纸,扫视纸上的内容——
「呃亡『那件事我不认为已经取消了。我会采取宽容的处置,打个十拳就原谅你,所以你回来吧!』什么意思?那件事是指什么?」
「……老大那个人啊!一般在这种情况下,还会提到女儿的婚事吗?」
阿尔维尔自言自语般的低声嘟嚷。
「嗯,阿尔维尔你说了什么吗?」
「这件事对你来说还太早了,所以用不着在意。」
「你这么说,反而会让我更在意耶?好啦,告诉我嘛!」
「啰唆,我说太早就是太早了!」
阿尔维尔让身体从仰躺变成侧躺,将头转向一边。肚子分明应该很痛却硬是移动身体,看来是非常不想告诉她吧!
「唷喔……」
「什么事?」
「你和那个叫雷菲斯的家伙会合后,果然还是要到萧那里去吗?」
不是隐藏心事询问的口吻。
对于阿尔维尔单纯直接的问话———
「我不是要到萧那里去,只是要到小不点那里去罢了。」
「去了之后,你打算怎么做?」
「和雷菲斯一起去加油啊?接下来是小不点要做的事。」
雷菲斯一定也会说相同的话。
我们能做的就只有这件事。
「……我们的领队啊,臂力并不强,名咏式也不厉害。可是我无论如何,都想像不出萧落败的样子。」
阿尔维尔、缇希耶菈、法乌玛。
他们全是屈指可数的精锐,但统率者仅仅凭藉他个人的人格便吸引他们跟随。
「是一样的。」
将割裂的蝴蝴结领结重新系回胸前,拔出插在地上的祓戈。
「我们可爱的领队也一样,不管是臂力还是名咏式都不强。不过呢,我想像不出小不点落败的样子。」
不管是她、雷菲斯、蜜欧以及库露耶露都一样。
他的专注让仅仅只是认识他的人,都这么地想替他加油。
——所以,这次奈特是不会输的。
「……你很信赖他嘛。」
「这是当然的不是吗?」
传送到脚上的微微震动令她回头。
可以看到在遥远的彼方,被分割的对岸正徐徐接近。
站在岸边的,是银发的青年。
「……我安心了。如果只有我输了,不知道大姊会怎么骂我!」
「笨蛋!」
用枪柄戳了戳阿尔维尔的手肘,艾达背对他。
「那么,我要走了。」
「……啊啊,去替我们观赏那一仗吧!」
「以后我再告诉你。」
抛下一个小小的眨眼,艾达朝雷菲斯等待的石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