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海伦、史褔雷尼克特尔小姐,
你好吗?
这里已完全充满春天的气息,学校附近的树木也开始增添色彩。
天气很温暖,让入昏昏欲睡。
有时在课堂上也忍不住要睡着,每次都烦劳蜜欧交醒我。
对了对了,听说升上二年级以后,还是不会进行分班。
不过相反地,制服衣领上的学年线增加了一道,我的话是两道红线,说到变化就只有这点。所以还是无法脱离一年级学生的心态,昨天也弄错而是到一年级学生校舍去。
这样的我即将成为迎接新生的学姊,让我感到有些紧张。
凯特老师也说:『要当一年级学生的模范』,唔——嗯,该怎么做才能成为模范呢?呵呵,虽然不明白,但我会加油。
对了,换个话题,你提过那件事我听凯特老师说了。
听说吉尔名咏学舍要与多雷米亚缔结姊妹校协定时,我大吃一惊。
似乎也预乏要进行学生们的交流聚会,我会第一个举手报名。到了夏天应该就能实现,这次由我们去见海伦和雷菲斯同学。
啊啊,不好,信纸已经写不下了。我还有很多话想对你说呢……嗯,那么。就保留到见面时再说吧。
那么,不久后再见。
库露耶露、索非尼特
「……这么写可以吧?」
凝视手边的信纸半晌,库露耶露将手中的笔放到桌上。虽然是不着边际的内容,不过无妨吧?
「嗯,没错,重要的是心情。」
将天空色的信纸仔细折好,放入白信封中。
以模拟红花的贴纸完成封缄,接着就只剩下投入邮筒。
「——花了很多时间呢。」
挂在墙上的钟,早已指向早晨的时刻。
深夜时分一时兴起拿起纸笔来倒无所谓,花费了一整晚却只写了这样的内容。
……呜……有点困呢。
房间里的照明就只有桌上的小灯。
库露耶露在女生宿舍内的自己房间中摇摇摆摆、脚步蹒跚地走过。
才刚随着升级搬入二年级学生的房间,还无法清楚记得室内的摆设。虽然房间结构和从前一样,不过想乘机变更房间的摆设却成了问题。
……夜晚已经过去了吗?
用手揉了揉还残留睡意的眼睛,用另外一只手拉开窗帘。
那一瞬间——
迅速射入的耀眼阳光一口气将睡意赶跑。
「……好棒,好亮喔!」
以为天色依然昏暗,但完全不是。
上方的天空映照着白色与蓝色的鲜明渐层,绵絮般轻柔的云朵开心似地飘浮其间。
夜的身影已不知消失在何处,在窗外展开的是黎明的色彩。
而且还是风和日丽的晴朗天气。
「蜜欧,你快看!天空好漂亮喔!」
朝她的床铺奔去,摇醒睡在床上的友人。
「快起来啊!蜜欧!」
「……唔亡嗯,我已经……吃不下了……呣嗯……」
「你在说什么梦话!好了,快起来!已经天亮了喔?」
虽然摇了她一阵子,但友人只是将毯子盖在头上呼呼大睡。哎呀呀,真可惜,难得有这么美的天空啊!
库露耶露不情不愿地率先换上制服。
「咦……库露露真是的,你已经在换衣服了?」
将手穿过制服衣袖时,从毛毯中冒出蜜欧的声音。
定睛一看,金发娃娃脸的少女正从毛毯中探出头来。
「嗯,今天有点事。」
「唔~嗯……是吗,加油喔。」
睡眼惺忪的蜜欧一脸憨笑。
「库露露,今天是餐厅发放特制蛋糕抽奖券的日子。你想排在队伍前面去拿抽奖券,然后再重新排一次吧。」
「……我才不做那种事!」
「嘻嘿嘿,如果吃太多朝横向发展,就算是奈特也会大吃一惊喔i!」
「所以·啦,就跟你说不是了!」
虽然急忙摇着双手,但蜜欧并未费神聆听。
将头也钻入棉被当中,看来似乎又进入了梦乡。
「——唔,算了。蜜欧,我先到学校去了,早饭我放在桌上。」
「嗯嗯,我们学校见i」
她只将手伸出毛毯外挥了挥。
——真是的!这样根本就分不清谁才是房间的主人嘛!
在胸前交抱双臂,发出混杂了苦笑的一声叹息。
「那么,我走了。」
——不过算了!
我有事要做。
没错,已经好久了,今天可以跟他两个人在单独一起——
大陆北方的城镇费伦。
地处残留万年积雪的山岳地带,是建于山麓上的城镇。
贫瘠的土地及严寒的气候无法栽培作物,因此居民原本就少,是靠着观光及矿业勉强维持生计。这里就是这样的小城镇。
在穿越这个城镇,前往连绵山峦的方向。
从山麓上无法一眼望尽,不过山顶附近有一座小小的古城。
目前仍然有许多旅客前来造访费伦。理由是参观古城并谒见居住在城内的费伦皇女。
法乌玛·费利·佛希鲁贝鲁。
只能视为自然产生的奇迹,令人联想起天上铃声般的声音。认识她的人均称赞那是世上最澄澈的声音。
在费伦的这座城堡里——
咻呜呜呜……
置身于发出尖锐的呼啸声,再袭卷而去的寒风中,法乌玛站在谒见室旁的阳台上。
皇女赤脚站立在积雪的地上,赤手握住冻结的扶手。
在一片银白色的阳台上,站着一身雪白肌肤的少女。这幅景象不可思议地XX。
她并未做任何事。
并非欣赏眼下的壮阔风景,但也不像是在思考,法乌玛只是静静伫立在原地——
「法乌玛,站在那里不动是会感冒的喔?」
法乌玛只将头转向一旁。
在堆积纯白雪花的阳台上,站着一个身穿漆黑色长袍的名咏士。
那名人物令人分辨不出是少年或是少女。光亮的黑发飞扬,双眸在保有娇艳气息的状况下显得湿润。
唇上涂着夜色口红,他的表情总带着微笑。
是在何时,以及如何出现在这里的呢?不过,法乌玛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就像理所当然一般。
「萧,好久不见了,你好吗?」
「应该说还是老样子吧?你——」
少女并未对自己一丝不挂的模样感到难为情。
对此,黑衣人也丝毫不以为意地望着少女的模样,接着说道:
「你的情况似乎比以前要好。」
「嗯……」
少女身上并没有缠着绷带。
雪白的肌肤近乎病态,表面残留无数的伤痕,以及未曾休止的出血。跟以前相比,这两项症状似乎都已改善许多。
「最近,我稍微能够睡得着了……以前分明是那般搔痒、疼痛到无法入睡啊,就连我自己也不敢置信。」
法乌玛以指尖划过自己的皮肤。
盘踞在她体内的真精消失,症状也逐渐改善。
「得感谢虹色名咏士才行。」
「可是,我不知该如何表达我的谢意。」
「这点你得自己想。」
漆黑的名咏士露出微笑。
「嗯……」
谈话就此中断。
在风雪吹拂的阳台上,白色少女与黑色名咏士伫立。
两人动也不动,就只是凝视着彼此。
「这么说来——」
打破沉默的是萧。
「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在等你。我想你差不多该出现了。」
少女以手挥开被风吹动的侧发。
「等我?」
「嗯,我有话想问你。」
法乌玛朝扶手探出身子,凝视的方向是白雪覆盖的针叶树林。
「我想问你,在这个世界里,名咏式会变得如何?」
「就人类的观点来看,没有任何变化吧。」
「哦嗯……」
依然眺望远方,法乌玛扬起眉毛。包含在萧话中的含意是什么呢?他的口吻像在说,从人类以外的观点来看,名咏式有了变化。
「我能指出的一点是——原本是米克维克斯眼睛的残酷的纯粹知性独立,使得他无法具体呈现他视为理想的名咏式。」
以〈仅只是伫立在那处〉的身分重新构筑名咏式的概念。由于用以达成这个目的的器官——残酷的纯粹知性独立成为人类,因此已无法重组名咏式的概念。
「呃啊……是另外一方的〈与那项意志敌对者〉获胜吗?」
「事情并非如此。」
「为什么?」
一方无法战斗。
那么应该可以说剩下的一方获胜才对。
「如果你想知道详细的情况,试着直接问这孩子吧。」
这孩子?
萧指着他自己的肩膀——
漆黑的长袍上积着雪。那东西突然扭身蠢动。
将雪拍开,在萧的肩上展现出妖艳动作的是一条小蛇。
白夜色的蛇。
难道在眼前的就是……
「那是与〈仅只是伫立在那处者〉的意识深处相连的幼兽。根据他本人表示,是在模仿〈与那项意志敌对者>。」
——也就是说,现在在我眼前的,不折不扣就是——
『初次见面,小女孩。』
抬起头部的蛇微微弯曲脖子点头。
酷似人类打招呼的模样。
「……你就是米克维克斯?相当可爱的尺寸嘛!」
『尺寸单纯是配合夜的幼兽罢了。』
夜的幼兽?法乌玛猜测不出那是什么意思。
但没有重要的意义吧?因为她原本就不认为眼前的这个就是米克维克斯真正的模样。
「对了,能不能告诉我关于刚才那件事——蛇与龙针对名咏式的形式展开争斗吧?」
『就结论来说,可说是不需要战斗了吧?』
「因为残酷的纯粹知性消失了?」
『不,那点其实不是大问题。』
……不是问题?
蛇的回答超乎预期之外,令法乌玛无话可回。
到底为什么?
『我和龙都不是原本的模样。意志法则体因为是普遍的、流动性的存在,因此没有限制力量的框架。』
名咏式的创造者在萧的肩膀上抬起头。
在纯白的细雪中,依然未丧失白夜色的光辉。
『也就是说,不可能的概念适用于人类,但不适用于我。举例来说,我能让自己的眼睛恢复,从那里再产生出一个残酷的纯粹知性来。』
「换句话说,现状并未改变。」
只是以往作为残酷的纯粹知性的存在诞生成为人类罢了。
龙与蛇的抗争并未结束。
……
分明是如此,但……
没有必要战斗的理由是什么?
『我和龙并非水火不容啊。』
「是吗?」
是数百年、数千年,又或许是更加长久的对立。
原以为他们之间也有如此深的鸿沟。
『因为我们是对等的关系,对于描绘名咏式这片画板的理想图也相同。只是两人对于抵达终点的过程意见相左罢了。就连这项岐异,也并非彼此之间缺乏沟通。』
「那么,为什么会停止争斗?」
『果然像是人类会说的话,不过……我也想要作梦。』
米克维克斯从阳台眺望下方的风景。
那个动作带着怜爱,充满女性的温柔。
『我和龙希望名咏式是给予人类的理想赠礼,不想见到名咏式被用在无意义的事情上——所以我想改变人类对名咏式的意识,重新格式化名咏式这项概念。』
「这点我听萧说过。」
另一方面,龙打算守护人类自我净化的努力——人类自行端正名咏式的存在。
虽有担忧名咏式这共通的意识,不过期望的手段不同而产生对立。
『没错。所以我找上萧,再过不久我的理想便会充满世界——在此之前,为黄昏所爱的夜色少年抗拒这点。』
名为奈特的少年。
从前前来造访她的时候,予人的印象是如此幼小的那名少年。
『……他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少年。』
蛇仰望头顶上方,接着说道:
『以往与我的理想为敌的名咏士,必定会仰赖龙的力量。正因如此,我和龙才会持续对立——不过就只有那名少年不同。他不借助调音者的力量,只以人类的羁绊对我进行诉求。甚至还抵达我这个世界的尽头,将原本不过是残酷的纯粹知性的这个存在,升华成他所爱的人……仅以人类的力量,便超越了调音者的高墙……不,是为她超越。』
给予人类的理想赠礼,那便是名咏式。
而且,仅以人类的力量来拯救人类,那也是创造名咏式的创造者的心愿。
换句话说——
『没错,是我和龙昔日创造名咏式时描绘的理想。那名少年清楚地将它具体呈现出来。爱着歌、被歌所爱的人就在那里。』
将名咏式看得比谁都重要的人。
而且,他用那个名咏式来守护心爱的人。
『正因如此,所以我也想再次作梦。因为是那个少年深爱的世界,所以我……不,调音者在创造名咏式时怀抱的希望,或许早已在这个世上萌芽。』
白夜色的蛇凝视下方。
是一片雪白,一层一层累积的冰冻深雪。可是在底下,或许有梦想着春天而长眠的花芽也说不定。
『所以,我也想要去守护。就像龙将幼兽授予这个世界一样,我也采取了这个幼兽的模样。』
「原来如此……」
夜色少年追求的,仅仅是拯救他深爱的少女。
仅仅如此。仅仅为此,他纯粹地、一心一意地,比任何人都坚定地祈求。这份心意凌驾了萧以及名咏式的创造者们。
——法乌玛倏然转回视线。
注视肩上有条蛇、脸上依然带着不变微笑的名咏士。
「萧今后有什么打算?」
「暂时会陪伴这孩子吧?我也对那首歌传遍世界的情况感到兴趣——就聆听过那首歌的人而言。」
那一天,全世界所有人都听见。
名为奈特的少年、与名为库露耶露的少女编织的二重奏。
「说得也是……若硬要说,我认为那就是萧落败的理由。」
名咏式是咏唤自己渴望的事物。所以为了要由两人来编织一首歌,两人得共享一个心愿、共有一个想法才行。
描绘的每个音、每句歌词都不得有丝毫差异。
光是要重叠彼此的意志,令一切调和便是件难事。不可能——由于这么认定,因此从未有人想过在名咏式中进行合唱。
可是对奈特来说,有个能重叠他所有心意的少女。
而且对库露耶露来说,有个能接纳她所有心意的少年。
「你确实拥有非常高贵的心愿,可是——」
拥有至高心愿者的孤独。
萧没有与他共同编织歌曲的对象。那是唯一一项奈特拥有,而萧没有的因素吧。
「……说得也是,或许吧。」
萧露出微笑。
是与平时无异的微笑,可是他的声音中似乎略带哽咽。
「呐,萧——」
「嗯?」
「说到这个,缇希耶菈和阿尔维尔呢?」
就那两个人的个性来看,应该过得很好,不过现在是在哪里、在做些什么呢?
「阿尔维尔重新进行祓名民的修练。话虽这么说,其实是在祓名民首领的庭园里接受拔草的惩罚。缇希耶菈还是老样子,行踪飘忽不定。她说有一天会到费伦来露个面。」
「是吗……」
「两个人似乎都很忙,有事可做是件好事。」
说完后,萧转过身。
只是个单纯的动作,法乌玛便能理解其代表的意义。
「已经要出发了吗?」
「嗯,最好及早出发。接下来,我要漫无目的地四处旅行。」
带着肩上的白夜色的蛇,萧只将侧脸转过来对着她。
「那我走了,法乌玛,有一天我们一定会再见面——」
「嗯嗯,下次你来的时候,要把那件看来很热的长袍脱掉喔。我会替你准备很棒的衣服。」
「……我会期待的。」
风吹起。
堆积在扶手上的白雪飞起。有如暴风雪一般,就只有阳台成了雪白一片。在视野遭细雪遮掩的那一瞬间后。
法乌玛睁开眼睛时,萧的身影已自眼前消失。
「……春天到了吗?」
耀眼的阳光照在脸上,以手遮住眼睛上方,法乌玛眯起眼睛。
——大家都各自步上自己的道路。
身为调音者的〈仅只是伫立在那处者〉及〈与那项意志敌对者〉也一样。
阿尔维尔、缇希耶菈以及萧。
三个人在一起的时间真的只是短暂的片刻。可是那是真正具有价值的片刻,是她能够表现得像她自己的时间。
同时也令她察觉到,再这样下去不行。
「我也得努力才行……」
法乌玛握住她自己小小的手掌,挺胸仰望朝阳。
首先,希望能稍微治好自己的病,接着再逐渐增加体力。
接着她也要外出,到阿尔维尔和缇希耶菈所在的地方去看看。如果她亲自过去,他们会感到吃惊吧。
接下来,要追逐萧的踪迹,在全大陆当中旅行……
嗯,有许多想做的事。
所以,现在就慢慢地朝自己描绘的路上走去吧!
——怀着感谢诞生在这个世上的心情。
黎明的天空。
背对蓝色的阳光,奈特静静站在原地。
这是学校引以为傲的巨大校园一隅。位在一年级学生校舍通往学生宿舍的路上,再往一旁前进之处。
眼前是茂盛花草毫无秩序生长的荒地。深处有生锈的铁栅栏,四周围起不让学生进入。越过那道栅栏,可以见到古老的木造校舍。
这里是曾被称为艾尔法多名咏学舍的校舍。
奈特站立的地方,是曾是校园一隅的场所。
虽名为校园,但游乐设施已全数撤去,如今只剩古老的木制长椅。
「还没来吗……」
悄然低语的声音,被残留寒意的风袭卷而去。
是冬天离去时,忘记带走的冷气残渣。
右手拿着一个黑曜石碎片。
已使用过这个触媒无数次了吧?如今,他的手已完全习惯这坚硬的感触。
咚——
背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在跑动一样。
「奈特,让你久等了!」
回头一看,在那里的是与平时无异的她。
迎着凉爽的阳光,一头鲜明发亮的绯红色长发,白制服包裹着修长的身材,温柔微笑的少女。
库露耶露索菲尼特站在那里。
「早安,对不起!我给海伦写了信,想在过来之前先投进邮筒,所以绕了一下路。」
她过意不去似地喘着气。
「不,我想你正好准时。只不过是我太早来罢了。」
清晨的会面。
早起练习名咏式是奈特每天的习惯,不过昨天库露耶露表示她也想来参与练习。
「是吗?奈特来多久了?」
「呃啊……一小时左右吧?」
「那么久了?什么嘛,既然如此,那你早点告诉我就好了,因为我整晚没睡。」
连同书包将手背在身后,她一脸羞涩的模样。
「咦,那么,库露耶露小姐熬夜啰?」
「嗯。啊,可是我没问题,意识也很清楚!」
库露耶露开心地对他握住拳头。
如她所言,的确感觉不到想睡的样子。
「可是你没事吗?是不是觉得不舒服……」
「不对,不是的不是的……不是那样的!」
将书包放在长椅上,库露耶露的脸颊微微泛红。
「呃啊……为什么呢……就是觉得紧张。」
「对名咏式的练习感到紧张?」
「不是的——因为,你也知道……」
不知为何,小心地眺望四周后,库露耶露一脸安心地呼了一口气。
「其实,我已经好久没跟你两个人单独谈话了。」
那句话在奈特胸中回荡。
「——这么说来,最近确实是这样。」
没来由地明白库露耶露这句话的意思。
当时,和她一起回到学校后——
「首先……呃啊,是意义不明的庆功宴。」
蜜欧主办的「库露露欢迎会l
彻夜进行后的隔天,是离开学校这段期间的补课报告。
此外,紧接而来的是冬季期末考。好不容易解决,还以为终于可以放寒假了……
「那个……对不起喔。分明说好要两个人单独一起去的……」
「啊,没、没那回事!那个,大家一起去也很快乐啊!」
她颓然垂下肩膀。对此,奈特急忙挥动双手。
『要不要一起去旅行?我知道一个非常棒的地方。』
『是我和我妈一起环游大陆时发现的、珍藏的秘密场所。如果库露耶露小姐想到某个地方去观光,我绝对会推荐那个地方。』
曾在凯旋都市安裘约好要去旅行。
偷偷选定了寒假的某一天。随后,到库露耶露房间去玩的艾达及蜜欧,见到放在桌上的旅游导览——
结果,隔天便决定全班一起去旅行。而且,还是跟两人预定前去的地点迥然不同的观光地区。
接着,寒假结束后他们升上二年级。
变换校舍、变换宿舍房间。准备新的教科书,上着更困难的课程。在眼花缭乱的忙乱中,日子一天天过去。
如此繁忙的日子,终于在昨天告一段落。
「所以,真的已经很久没有两个人独处了。」
「真的是这样……」
在一阵芳香舒爽的风吹过后,奈特仰望天空。
望着他这个模样——
「奈特,你稍微长高了耶!」
库露耶露一脸开心地告诉他。
「咦,真的吗!」
「嗯。啊,你过来一下。」
她招手要他过来。
照吩咐与她并肩而立,可是奈特的视线还是在她脖子下方的位置——
「咦,对不起,奈特,或许没变。」
「……库露——耶露小——姐?」
维持并肩而立的姿势,奈特动也不动地仰望她的眼眸。
……果然没变吗?
现在或许在男生宿舍里睡觉的阿玛也一直对他说:「你还是一样没长高。」差不多想将这句话顶回去了呢。
「呵呵,你放心。今天放学后,我们去量量身高吧,应该有长高一点才对。」
她开心地微笑,接着静静地伸出手来。
「可是我对现在的奈特没有任何不满意的地方喔?」
「……我希望能长高一点。」
奈特静静回握那只手。
好温暖!而且更重要的是,让人感到安心。
「是吗?可是你看,如果女生的个子比较高,我就可以主动——」
两人的手依然紧握,库露耶露静静将嘴唇凑近——
略带红色的唇与唇相触。
「嘿嘿,就算只有两个人独处,我还是很紧张。」
她的脸颊变得比嘴唇更红,那个模样让人忍不住看得出神。
……不、不行,不可以呆住!
「这、这么说来,库露耶露小姐——」
为了掩饰害羞,奈特拚命想要转移话题……
「听说今年的竞技大会凯因兹先生还会再来。」
「咦,真的吗?」
「是的。虽然现在似乎还在各地走动,不过夏天时会绕到多雷米亚来。」
「是吗……那么,到时我也想好好向他道谢。凯因兹先生也帮了我的忙吧!」
没错。
虽然这个世界恢复时大家都在同一个地点,不过最先消失踪影的人是他。
『很棒的歌,以后你们两个人要好好相处喔。』
对他眨了眨一边的眼睛后,虹色名咏士便飘然离去。
那是最后一次见到他。
不过,昨夜从进入奈特房间的音响鸟口中曾传来他的声音。
「凯因兹先生似乎也过得很好。现在与涅西利斯先生他们会合,正在协助凯旋都市的复兴。」
「是吗?如果还能再见面就好了。」
库露耶露从放在长椅的书包里,拿出用于名咏式的触媒。
沐浴在阳光下发光的那个是——绯红色的花瓣。
那种花一定和她的妹妹有着相同的名字吧。
孤挺花……你一定在哪里看着吧?
「结果,名咏式是什么呢?」
仰头后便看见……
库露耶露将绯红色的花瓣放在手掌上,动也不动地凝视着它。
「在这个世上,名咏式没有消失地留了下来。那是因为我们还需要名咏式吧?若是这样,比方说我好了,要怎么使用才算是对得起妹妹呢?」
「——以前,我妈问过我相同的话。」
「你的回答案是?」
奈特摇了摇头。
当时的他无法回答。
「呃啊……」
视野的一半被库露耶露占据,另外一半则是眺望天空。
「我没想过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不像萧有着具体的理想。
也不像母亲及虹色名咏士有着用名咏式许下的长年誓约。
「可是,我打从内心对名咏式的存在感到庆幸。」
「那是……为什么?」
对着抬高视线询问的她说道:
「因为——」
奈特张开双臂说道:
「库露耶露小姐愿意跟我一起名咏,不是吗?」
找到了愿意将心意重叠在一起的人,而当那个人陷入消失的危机时,我之所能够拯救她,也是因为有名咏式。
两人一起歌咏的理想。
两人一起唱歌的约定。
——我们的理想和约定全都包含在里面。
「以前我似乎也说过,我喜欢库露耶露小姐的名咏式,光看就很美,而且很快乐。」
孤挺花也会这么说吧?若非如此,她应该不至于会赌上自身的一切,来拯救库露耶露才对。
「所以,我希望能和以往一样。库露耶露小姐的名咏式,从我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开始,就一直——是属于库露耶露小姐所有。」
孤挺花深爱、持续守护的歌。
黎明的神鸟深爱,一直仰慕的歌。
那就是库露耶露编织的歌,原原本本地用音色将她这个人表达出来。
「嗯……」
动也不动地凝视绯红色的花瓣,库露耶露点了点头。
「说得也是,我的名咏就是我自己本身……我得加油才行。凯特老师也说过,我们已经是二年级学生了,得成为新生的模范才行。」
「就是这样!」
仰望沁凉的阳光。
没错——
见惯了的学校、见惯了的景象。即便如此,这个景象还是逐渐变换色彩。
从冬天到春天。
还以为不久前才刚转入,但季节的脚步迅速走过。
升上二年级,而现在此刻,时间也逐渐在流逝。
虽是一点一点地流逝,但一旦回顾,会发现速度已快得让那些事成为遥远的过去。
在有此体会的瞬间。
风吹起。
啊……
乍然到来的薰风,掺入了淡淡的秋季枯草色。
不是来访的春天,也不是过去的冬天。
而是许久、许久前的季节。
枯草色的,如今已成过去的秋色回忆。
——哪,妈妈。
——妈妈也曾和凯因兹先生走访过这个地方吗?
眼前似乎看得见身穿枯草色外套的少年,以及难为情似地与他保持一段距离、走在他身旁的少女身影。
昔日,两个人一定也曾走在相同的地方吧!
「奈特?」
库露耶露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歪着头看着他。
「我……终于达成了和我母亲之间的约定。」
眨眼后的瞬间,那两人幻影倏然消失。
——你已经不用再追逐我们了。母亲仿佛如此对他说道。
因为接下来,我们得走他们两人曾走过的路才行。
……是这样没错吧,妈妈,凯因兹先生。
终于遵守了所有与母亲之间所做的约定,所以——
「那个……库露耶露小姐!」
「怎么了?为什么那么严肃?」
「我绝对会保护库露耶露小姐!」
在那一瞬间,听到这句话的她稍稍跳起。
「咦,突、突然间你怎么了!那是……什么意思……」
「那个……呃啊……我突然想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啊啊,什么嘛,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又要遇到什么可怕的事了!」
将手贴在胸前的她微微叹了一口气。
是放心的表情。
「啊,对不起,反而吓到你了吗?」
「不会。没关系的,因为我很高兴……那么,接下来可以轮到我提出要求吗?」「好的,是什么事?」
说完后,她端正姿势,将手贴在胸前——
「……」
「库露耶露小姐?」
咦,怎么了呢?
仔细一看,依然将手放在胸前的库露耶露的脸,涨得愈来愈红。
「果、果然不行!刚才那句话取消!」
「咦,为什么呢?」
因为——以细不可闻的声音如此低语后,库露耶露迅速将脸别开。
「……那个……太难为情了……我说不出口。」
「没那回事!」
奈特绕到库露耶露身侧,笔直地凝视她的眼睛。
「我会好好听的。」
「……你不会笑吧?也会……回答我吧?」
「我不会笑,也会好好回答你。」
「说、说好了哟?那么,真的可以吧?我要说了哟?」
绯红色的头发飞起。
她似乎很害羞却真的很开心地这么说:
「那个,奈特……」
即使有一天,大家都从这所学校毕业以后……
又或许有一天,大家都各自迈向自己的道路以后……
我们……还是要永远在一起喔?
我和你……可以永远在一起,幸福地走下去吧?
没错……
早已下定决心。
在达成与母亲的约定,心中一片空白后,这次一定要和自己最重要的人,许下最重要的约定。
不管是怎么样的约定我都会遵守——
所以——
为了要传达给她知道,缓缓地点头。
没有必要鼓起勇气。
只要随着自己的心意点头。
「……谢谢你!」
接着便看到眼前的少女以指尖按压濡湿的眼皮。
——我能遇见你真是太好了。
绯红色头发的少女缓缓走向夜色少年身边。
是谁先伸出手呢?
两人张开双臂,朝对方走近……
少年与少女温柔地互相拥抱。
在蓝得发亮的阳光灿烂照耀下的校园里,
并非在别的地方,
那一天,流泄着世上每个人都曾听过的黎明色的歌。永远、直到永远。
没错,所以……
有一天一定会再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