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吉尔达·雷下定决心之后,将塔欧留在东面侧门,自己则跟艾斯姆一起潜入神殿。与其说他是被艾斯姆说动,不如说是因为库比亚多迟迟没有回来。最糟的可能是他已经被抓了。
守卫人数少得令人惊讶。最先遇见的守卫先被艾斯姆故意制造的声音引开注意,随即被吉尔达·雷徒手打倒之后,就再也没看见其他人了。大概连负责做饭的人都已经进入神殿,因此外面才会一片寂静。
正门还有守卫的人影,因此两人弯着身子,绕过才堆砌到一半的石堆与木材进到内侧。结果撞见两名工人,吉尔达·雷与艾斯姆抢在工人放声叫喊之前,迅速徒手打昏他们。当他们将工人拖到石材后方藏起时,吉尔达·雷发现艾斯姆的呼吸异常急促,双肩耸起,眼睛也瞪得老大。
「绝对不要抢先行动!」
在吉尔达·雷的叮咛之下,艾斯姆尽管点头,但情绪高涨也是在所难免。
反观吉尔达·雷,他一旦开始采取行动便恢复了冷静。他一向如此,越是落入困境,他的身体里面就会涌出另一股力量,让他对目标产生高度的集中力。为了不错过能决定成败的那瞬间,保持冷静比什么都还要重要。这都是他透过剑术体会的道理。
神殿的内侧被简陋的隔板挡住,隔板墙一直延伸到后方的悬崖。他们试着从隔板的隙缝看进去,却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那个队伍应该全部都在里面,但太过安静了,反而令人感到不舒服。他们找不到任何可以潜入的地方,只好沿着隔板墙进到神殿深处。
「烟味。」
艾斯姆低声说道。吉尔达·雷也闻到焦臭味。他们的前方很亮,原以为那是火把,但黑烟却从眼前的帐棚内窜出。仔细一看,帐棚正冒着黑烟且有多点的红光,看来似乎随时会从内部延烧出来。这时,他们的头顶上传来声响,两人突然间可以感受到许多人的动静。
「我的臣民,站起来吧。长久的苦难再过不久就要结束了。阿米兰堤神答应朕,祂将回应我们的祈求驱逐里沃、奥拉这些蛮夷国家。来吧,跟朕一起,向多拉肯思奇山虔诚奉献吧!」
是国王。
艾斯姆脸色大变。他推开帐幕,打算往前走去。吉尔达·雷迅速握住他的肩膀,但当帐外的景象映入眼帘,两人不约而同当场僵立。
人们的嘴上赞颂着国王,大吼着祈祷的句子。他们的眼睛充血,嘴唇发紫,混着泡沫的唾液从嘴角淌下。拥有这种脸色的阿米兰堤士兵,吉尔达·雷他们在战场上交手过太多次了。
「罂粟酒……他们全都喝了罂粟酒!」
瓶子与酒杯在这些人的脚边滚动。也有些女子手上还捧着酒杯。他们已经摆脱所有的恐惧,坚信国王所煽动的胜利。
国王站在耸立的神像胸前。金黄色长袍翻飞,绽放着神一般的光芒。吉尔达看见站在国王身边的人影,眯起了双眼。
此时,冒着黑烟的帐棚突然一口气窜出烈火,国王身边的人影也瞬间变得鲜明。长袍的衣袖又长又宽,头巾前方的突起宛如长喙。这打扮令人联想到巨大的鸟。
「怎么会……」
吉尔达·雷的思绪一下子飞回过去。
就在这瞬间,艾斯姆挣脱他的箝制,将箭架在长弓上。
「艾斯姆,住手……!」
吉尔达·雷还来不及扑过去,艾斯姆便放了一箭,却因为太过焦躁、无法集中精神而射偏了。
可是国王已经发现了。他似乎为了保护某人,于是挺身挡住了那一箭。他身旁的人将国王往后拖,同时却有人从那平台往下坠。
「托丽榭丝公主!」
艾斯姆惊叫出声。吉尔达·雷也看见了。那名想要捉住王妃的少女,跟着一起落下。
「雪芙儿……!」
吉尔达·雷大叫,这时王妃与少女的身影停滞在半空中。
国王似乎吼叫了什么,王妃与少女接着就像羽毛一样,缓缓回旋落在人群之上。人们纷纷伸出手来,接住落下的两人,少女的身影也立刻淹没在人群内不见踪影。
腹部上还插着一支箭的国王,站在台上居高临下地宣告:
「大家看,这是阿米兰堤神的神力!神的旨意站在我们这一边!」
国王似乎完全不觉得疼痛,意气风发地张开双臂,自行拔出沾血的箭。
「喔喔喔……!」
人们亲眼见证神秘的现象,陶醉在国王的言语中。
可是吉尔达·雷却发现,打扮得像鸟类的两名随侍在那瞬间撒下了咒药粉,并咏唱咒文。是他们用魔法阻止了王妃与雪芙儿直接坠地。
「托丽榭丝公主……!」
艾斯姆正想冲进人群,却被一名戴着面纱的女子撞开,将他推向吉尔达·雷站立的地方。女子脱下面纱,低声骂道:「浑帐东西!你们竟敢擅自……!」
「库比亚多!」
原来库比亚多穿着女性的薄衫,混在人群之中。艾斯姆刚刚吃了一记库比亚多的重拳,痛得蹲了下来。
情绪狂热的人们完全没有注意这三名入侵者。可是待在高台上的随侍仍往他们的方向看过来,再度撒下咒药粉。咒药燃起火焰,散发独特的刺激性臭味。
「是咒药,别吸!」
吉尔达·雷立刻警告艾斯姆与库比亚多。可是当他听见咒文之际,魔力也压制了他全身。如果他身上没有穿「卡尔加」的黑色锁子甲,肯定连站立都办不到。
「有敌人!捉住他们!」
国王下了命令。沉醉在罂粟酒中的人群,一同看向他们。吉尔达·雷使尽全身力量,用身体撞向正在燃烧的帐棚的支柱。火焰瞬间崩落,在他们身后形成一道墙。但就像那些不怕死的阿米兰堤士兵一样,人群也没有停下脚步。
「可恶!」
库比亚多在前头痛骂道,三个人拖着如铅般沉重的身体不断后退。吉尔达·雷拔出剑来押后。阿米兰堤的士兵们毫不在乎上衣已经着火,猛力地朝他们砍来。吉尔达·雷砍倒了一人之后,再刺中另一人的喉咙。这些人的动作因罂粟酒而迟缓,就算同伴被杀也丝毫不感到害怕。
此时,外面传来浑厚的大吼,伴随着隆隆的马蹄声。
「喝啊啊啊啊啊啊——」
「是阿札破!」
库比亚多大声欢呼,往侧门奔去。点了火的箭掠过众人头顶,往神殿射去。大约三十骑的骑马集团越过侧门冲了进来。
前方由红发随风扬起的阿札破领军,每个骑士穿戴的无袖镗甲下,皆露出漩涡线条的纹身,全都是跟阿札破不相上下的高大壮汉。骑马集团挥舞着装饰华丽羽毛的长枪,朝神殿大举进攻。
「库比亚多!」
有一骑偏离队伍,往吉尔达·雷的方向而来。库比亚多兴高采烈地跑上前。
「奎里德!你竟然把阿札破的族人带来了!」
奎里德全身满是急速奔驰后沾染的红色尘土。
「嗯。他们刚好就在『阿拉法塔克小径』附近。找他们来,比我们去跟『红色平原』的南部哨戒军交涉快多了。」
牵着卡尔加的塔欧也跟在一旁。艾斯姆一边拍落身上的咒药,喊道:「那堤克王就在里面!王妃也在……」
吉尔达·雷在一旁补充说明:「不只如此,魔法师也跟在他们身边。是鸟人魔法师!」
奎里德迅速转向吉尔达·雷。
「鸟人……凤旅团吗?」
奎里德的独眼眯了起来,让吉尔达·雷知道他已经瞬间理解鸟人代表的意义了。吉尔达·雷肯定地说道:「没错。那堤克王宣布他要打倒奥拉与里沃。他这么做并不是因为狂妄,而是因为他不必依赖两大国,他跟第三势力联手了。」
凤旅团,是一群彻底改变吉尔达·雷与雪芙儿命运的异端魔法师。他们背弃了奥拉的生命魔法,也不属于任何国家。他们的行为动机无法靠地面上的伦理与利害去预测,是个会使用可怕禁咒的魔咒师集团。
「看那里!是援军!」
库比亚多指着东边开始泛白的天空大叫。
沿着「三鉾山岭」的山峰处,可以看到里沃军那不甚美观的疾风船,随着喘息般的驱动声,船体逐渐下降高度准备着陆。
奎里德简单地向船只行礼。
「是马可斯桑。他们也到了啊。」
吉尔达·雷见状,打算立刻返回神殿。
「吉尔?」
吉尔达·雷没有理会叫唤他的声音。
他不是奎里德的部下。只要把凤旅团的事告知奎里德,他就没有再追随的义务了。
吉尔达·雷现在满脑子只剩下落入发狂人群手里的雪芙儿·阿尔各。他举起剑,冲进骑马集团与阿米兰堤士兵的混战中。
但就在这个时候,众人头顶上出现一道闪电般的光线,划破空气而来。
吉尔达·雷抬起头看向天空,映入眼帘的是覆盖了整座神殿的巨鸟。巨鸟仿佛是从「多拉肯思奇山脉」的悬崖峭壁上突然出现一般。点了火焰的巨矢自鸟嘴迅速射向里沃军舰。
「是凤旅团的鸟船!」
那是魔咒师们搭乘的疾风船,也是他们被称为鸟人的由来。
船首是拥有长喙的凤凰头像,船腹则漆上色彩斑斓的羽毛图样。细长的船体上连续有五张三角帆打横张开,插在船尾的长旗飘扬,旗上绘有凤凰之姿的风神琵亚利雅,整艘船与里沃的军舰完全不同,宛如一只优美的凤凰展翅翱翔。
巨大的凤凰以猛烈的炮火攻击里沃船舰。里沃军舰的帆柱与船首都被打坏,往前倾斜直接撞上地面。火焰随着爆炸声熊熊燃起,军舰被狼烟般的黑烟所包围。
2
「发……发生什么事了……?」
王妃捉住了雪芙儿。
众人接住这两人并放到地面时,两人几乎已经失去意识。人们发狂似的高喊赞美神明与国王,气势惊人地一起涌向神像。雪芙儿与王妃在人们的簇拥下,想尽办法抓紧彼此不要被冲散。
可是雪芙儿因为比王妃还熟悉生命魔法,所以她也知道事实。她在落下的瞬间有感觉到魔法师的魔力。王妃因震惊与恐惧而颤抖不已,宛如溺水般拼命挣扎。
这时雪芙儿听见国王的声音。
「有敌人!」
接着几声呼啸从神殿外传来,杂沓的马蹄声与粗暴的剑戟声轰隆作响。大厅有大半陷入火海,熊熊地燃烧着。可是陷入狂热的人们却没有逃跑的意思,只是一直紧闭门户。想起大门无法从内侧打开,让雪芙儿感到一阵战栗。再这样下去,所有人都会活活烧死在大厅里。
这时国王在神像上方往下大喊:「要跟朕一起作战的,备战吧!」
鲜血自金黄色的长袍渗出,国王却对箭伤不当一回事。
王妃抬头看着国王,不住地啜泣。
「夫君……夫君……」
人群朝国王所示意的方向前进,雪芙儿与王妃也被带着走。这些人陆陆续续地进入神像下方开启的那扇门。正当王妃对国王喊话时,雪芙儿闻到一股胡椒的味道,心下一凛。尽管她判断那是咒药的味道,却无法排开人潮脱身。而且就算她独自留在大厅里,也会被火烧死或卷入战火之中。
走进那扇门之后,里面一片漆黑。尽管如此,人们仍毫不迷惑地持续前进,雪芙儿感觉脚下的地面突然变成向上的陡坡,胡椒般的味道也越来越强烈。她的前后左右都被人群包围,让她快要不能呼吸。她难以靠近出口,而人群前进的速度也慢了下来,最后在黑暗中停下脚步。最令她感到惊讶的是,此刻周遭的人竟然就直接睡着了。
她看到左边有一点点空间,因此伸出一只手,触摸到又硬又滑的表面。她想那应该是墙壁,于是沿着那表面开始前进。她单手紧紧抱着王妃的肩膀,一只手则在人群与墙壁间拨出空隙往上走,带着王妃一起行动。
突然间墙壁中断了,雪芙儿发现她已经来到人潮的最前方。一股冰冷的空气袭来,她推开睡着的士兵,把王妃一起拉出去。
眼前并非完全的黑暗。雪芙儿感觉身后有微弱的光线,回过头只见不远处是神殿的墙壁,再过去是突出的神像头部后方。接着发现她脚下的小沟渠,是巨大的眼睛雕刻。雪芙儿与王妃正位于被大厅墙壁所遮蔽的巨大神像后半身上。
神兽巨像的后脚并拢跪坐着,其后方那条确实很像豹尾的长尾巴直直地竖起。神兽的背部大概跟脖子那里的平台差不多高,地面上激烈作战的声音也清楚地由下方传来。
神像肩膀附近出现了人影,雪芙儿赶忙拉着王妃趴在沟渠里。人影是国王与那两名魔法师。王妃想要开口喊国王,雪芙儿用手捂住王妃的嘴阻止了她。
魔法师们对国王说:「那么请陛下亲自制裁入侵者吧。」
国王点了点头,身影没入神像头部的阴影处。
魔法师们开始咏唱咒文。这时雪芙儿才发现沟渠里面刻有无数的象形文字与数字。魔法师的咒文传来,让魔法阵的象形文字与数字开始散发魔力的磷光。文字就像地上的虫在沟渠中扭曲蠕动。
所有的眼睛雕刻都发出了磷光,雪芙儿看明白之后顿感背脊发凉:这座神像本身,就是刻意打造的魔法阵。她认为魔法师们打算对神像里的人们施展魔法。尽管魔法师们没有发现,但雪芙儿与王妃就在魔法阵中。她拼命地思考有没有能逃走的办法。
雪芙儿握住她的守护刀,将魂源集中在额头两侧。接着将额头靠着王妃的额头,轻轻念起辽蔽咒文。她将波动送进王妃的「月魂」中,想办法让她不要听进魔法师的咒文。雪芙儿自己也加强自己的「月魂」波动,打算保护自己与王妃。雪芙儿闭上眼睛,同时遮住王妃的双眼,用尽全力持续咏唱遮蔽咒文,但突然间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浮了起来,让她不由得睁开眼睛。
那不是雪芙儿多心,神像正在缓缓地前进。撞破神殿的墙壁,突破混杂着火花的朦胧烟雾后,巨大的身体伸展似的开始往上升。雪芙儿的视野忽然开阔起来,清晨的天空映入眼帘。下方正在作战的士兵与骑马集团惊讶地抬头看着,他们的身影则越变越小。
神像的两腋长出了「翅膀」——事实上那是水平张开的风帆。雪芙儿跟王妃搭上了神兽外形的疾风船。透过神兽之翼往后一看,还有另一艘疾风船正在飞行。
那是凤旅团的鸟船,雪芙儿绝对不会认错。曾经袭击多姆奥伊的「凤旅团」,随着一阵颤栗在她的脑海中苏醒。四支大帆柱分成左右两边并排,两侧各有一个鸡蛋形的气囊。船帆的皱折完全伸展迎风鼓起,就像是凤凰的翅膀。
鸟船与神兽并列后,两名魔法师——正确来说是鸟人——借着帆柱移到鸟船上去。就算他们已经停止咏唱咒文,象形文字还是持续散发青白色的光线。
此时,雪芙儿全身仿佛有波动强烈奔腾。她的额头两侧抽痛,令她不由自主地伸出双手盖住她的角。雪芙儿认为自己已经被魔法师的魔法影响了。
「『神兽之女』,你怎么了?」
一旁的王妃察觉到雪芙儿的异状,不安地摸了摸雪芙儿的肩膀。从王妃的样子看不出有什么异常。雪芙儿为了抑制角内卷起的魂源波动,拼命想要分散注意力。这感觉好像是还没形成角之前的难受晕眩,但更为强烈。她觉得自己就要被那股巨大的浪潮吞噬了。
雪芙儿逐渐模糊的目光,看见魔法阵的磷光卷起漩涡后向上跃起。光线不断回绕,接着收缩成一块红色的球。而另一颗相同的红球出现,包围住雪芙儿。
「啊啊……!」
抱着雪芙儿肩膀的王妃发出了呻吟声。尽管要直视光线很难受,雪芙儿还是拼命地眨眼睛,抬头看着王妃。她将视线聚焦在王妃身上,总算摆脱了头晕目眩的感觉。
但王妃并没有看着雪芙儿。画着蓝色眼线的双眼瞪得极大,深蓝色的瞳眸漾满了恐惧。雪芙儿也朝王妃注视的方向看过去。
雕刻在神兽背上的无数眼珠正绽放着红色光芒。那些光线的颜色就像鲜血一般,两人的脚下正好也有。雪芙儿觉得那红色湿润的眼瞳转动了一下,似乎正在看着她。雕刻的圆形眼珠里,光线脉动有如漩涡一般。
「这是……什么……」
王妃颤抖着喃喃问道。而雪芙儿已经发觉答案了。
她用指尖去碰触眼珠,感受到无数的魂源。那全都是在神像中睡着的众人的魂源。
凤旅团利用阿米兰堤人民的魂源,让这艘神兽船得以起飞。
3
当吉尔达·雷为闪避火焰朝大门前方奔去时,神殿的墙壁也崩塌下来。那里刚好是阿米兰堤士兵与纹身战士们的激战区。两扇对合的门外钉着一根粗大的门栓,阿札破的族人正想用马蹄踏破大门。然而,当他闻到胡椒般的臭味时,贴满磁砖的墙面也出现了无数龟裂。
「危险!要倒了!」
吉尔达·雷大声警告。就在他紧急退到门口时,墙壁就好像海啸般朝他们盖过来。轰隆的声响与惨叫声同时响起,尘土飞扬遮蔽了视线,而阿米兰堤士兵与纹身族人们,全都被埋在石砾堆下。
「吉尔……欧塔斯!」
听见求救的声音,吉尔达·雷发现艾斯姆被夹在石堆中。他赶忙上前将艾斯姆拉出来。拼贴的细碎石子上,全都刻着象形文字与数字。看来墙壁并不是因为马蹄或铁鎚的力量而倒塌。
透过尘烟,他看见正上方的凤旅团鸟船。
「站起来!」
吉尔达·雷撑着艾斯姆的肩膀,跨过崩塌的墙壁后开始跑。艾斯姆虽然两边膝盖都流血了,却还是尽量拖着腿追上他。幸存的士兵与部族的人们,也都争先恐后地往外逃。
「雪芙儿!雪芙儿·阿尔各!你在哪里!」
吉尔达·雷朝着向上窜升的烟雾与火焰不断地呼喊。艾斯姆也扯开了喉咙。
「公主!托丽榭丝公主!」
可是没有人回答。只剩火焰与浓烟熏烤着两人的眼睛,刚刚还在的那么多人已经完全不见了。
「喂,这里!」
阿札破的声音出现在火焰与浓烟之中。一头飞扬红发的阿札破跟着出现,看了看两人之后,便将艾斯姆拉上马鞍。阿札破的纹身因回溅的血与自己的汗水而湿润发光。
「这里已经没有任何活口了!快走!」
阿札破引导族人往外走,吉尔达·雷找到一匹失去骑士的马,便跨了上去。鸟船可能打算攻击正在避走的他们,正稳稳地漂浮在上空。
凤旅团利用生命魔法破坏了神殿。神殿四面的墙壁倒塌,在火焰与尘土中,露出原本耸立的神像。神像的巨大身体看起来像是从身后的崖壁中冒出来一样。
而且那不是吉尔达·雷看错,巨像的影子确实一直延伸而来,仿佛要吞噬正在奔跑的众人。他回过头,看见神像的影子上有无数忽明忽灭的红光。生命魔法的焦臭味,盖过了尘土的味道。吉尔达·雷感觉到凤旅团正在施展某种大规模的生命魔法。
此时有一道黑色直线穿过沙尘,从东南方朝鸟船的船腹斜射而出。直线在即将靠近船腹时,似乎被某种东西弹开而失速落下。阿札破与吉尔达·雷等人惊险地闪过落下后插入地面的直线。那比帐棚的支架还粗,是高射大弩的箭。
下一支箭是从「三鉾山岭」的山脚下射来,那是从被击落的里沃船舰上所击出的,但那支箭同样被凤旅团的魔力弹开。古尔达·雷认为鸟船是为了攻击里沃船舰的活口才往前进。可是与他预期的相反,鸟船离开了神殿的上空,开始往「多拉肯思奇山脉」的方向后退。
凤旅团不可能因为那种程度的攻击就败逃。吉尔达·雷拉住缰绳回过身,倒吸了一口凉气。
比鸟船还要近距离之处,黑色的巨影从背后袭向他们。吉尔达·雷看见黑色光泽的头部与伸长的角,还以为神像就要朝他们倒下了。但是神像只是掠过吉尔达·雷等人的头上,浮到半空中。
「竟然是疾风船……!」
阿札破与艾斯姆也调转马头,目瞪口呆地抬头观看。
神兽的两腋处可以见到蛇腹式的风帆。四处散布在船腹上、发出红光的斑点,似乎是凤旅团施展魔咒的证明。当长尾巴的影子飞越他们头顶之际,艾斯姆突然大叫。
「托丽榭丝公主!」
吉尔达·雷也发现了。就在帆柱后方,神兽尾巴根部再稍前的凹陷处,是王妃与少女的身影。
「雪芙儿……!」
吉尔达·雷一夹马腹追向神兽船。阿札破也策马跟上。但是两人无论如何疾奔,都追不上疾风船的速度。
高射大弩的箭改而攻击神兽船。
「住手!公主在上面!」
艾斯姆失声惊叫。
破空而来的箭,立即被神兽船所释放的雷电般的光芒弹开,落在里沃船残骸的不远处。循着不断窜升的浓烟,神兽船上再度释放了一记雷光。里沃船舰被雷光贯穿,一下子燃烧了起来。
神兽船确认行动完成之后,便稳稳地朝南方前进。火焰照在红色斑点上,反射出润泽的光芒。好像被宰杀的猎物回溅到神兽身上的血一样。
吉尔达·雷驾着马匹想追上神兽船,但马匹受到惊吓,脚下也不灵活了。
「雪芙儿·阿尔各!」
他的叫喊力不从心,只能眼睁睁看载着少女的凤旅团船只越来越远。
◎
阿札破将马调头,奔向燃烧的残骸。
「阿札破!」
艾斯姆正要抗议,只见阿札破直接一拳将他打昏。
吉尔达·雷很快回过神,跟在阿札破后方,想着他或许能从里沃战舰的残骸找到完整的救生艇。可是那里却只剩下被破坏殆尽的疾风船与高射大弩。
奎里德正站在被高温烧得扭曲变形的高射大弩旁。
「唷,你们太慢喽。」
发出高射大弩的人是奎里德。在疾风船被击落时,他便立刻带着库比亚多与塔欧赶来帮忙救人。让伤患到里沃船舰后方的低洼处避难。
「马可斯桑,你没事吧!」
阿札破飞身下马,抱住副队长的肩膀。
「嗯,还好。我有心理准备以后立场不会太好过……可是,这下全部白费心机了。」
马可斯桑的腿上包着止血带,用一如往常的困扰表情耸了耸肩。这个看起来很没气势的副队长,竟然能瞒着西尔森招募志愿军,还盗出了高射大弩与疾风船。
奎里德说道:「要交付军法处置了喔。」
「是你要我干的吧。」
两人用悠闲的态度谈论这样的内容。可是奎里德的眼睛一直追着南方天空上神兽船的影子。当他与吉尔达·雷四目交接时,说道:「那堤克王在那上面吗?」
吉尔达·雷回答:「恐怕是,毕竟王妃与雪芙儿也在上面。」
奎里德转头看着多拉肯思奇山脉。「所以我们知道鸟船已经撤退了。到目前为止,凤旅团不曾直接参与战役。他们把那艘疾风船送给那堤克王,打算让他自由使用。」
吉尔达·雷也是这么认为。那些魔咒师总是不愿意玷污自己的双手。他们习惯躲在安全的暗处,操纵其他人的灵魂。
「目标……是乔亚。」
国王打算亲自夺得胜利,为此才会与凤旅团合作。
「嗯。而且他们还囤积了大量火药,这个威力……我们可不能坐视不管。塔欧!」
塔欧已经准备好五匹卡尔加了。
「马可斯桑,伤患就交给你。剩下的人骑『卡尔加』去追国王的船!」
奎里德请阿札破带来的族人保护留下的生还者。艾斯姆虽然负伤,但不愿意听从命令留下来,于是奎里德做了决定。
「不准再违背命令!听懂了吗,艾斯姆?吉尔,你也一样。」
尽管吉尔达·雷没有点头同意,但奎里德并不在乎。
4
奥拉的空军提督罗曼,塔西狄尔在盘旋于乔亚首都上空的主舰,看见北方发生了爆炸。观测的哨兵紧急来向他报告。
「北方出现了里沃军的疾风船。里沃军正在攻击位于阿加拉斯的神殿。」
塔西狄尔蹙起眉头。「为什么会攻击那里?」
他听说后宫的女眷们都前往阿加拉斯避难,不过米尔法太守派人来转达说这件事并不影响战情,要他不予理会。
身为提督左右手的觅魂师柯得马说道:「该不会是厌倦了攻击首都,一时心血来潮吧。」
首都的包围战在僵持不下的状况下迎接黎明的到来。在包围战开始之前曾经露脸的大使,突然间就销声匿迹。负责指挥托勒斯水军与阿米兰堤守备军的米尔法太守,也只是公事化地回报说目前首都的防守已经准备齐全了。可是在塔西狄尔看来,托勒斯的水军防线,正被里沃水军逼得一步步缩短半径。他不明白里沃军为什么迟迟不开始进行总攻击。
「可能是想引开我们注意的行动。」
柯得马眯起了乍看之下气势稍弱的水蓝色双眼。其实这个男人是少数极具胆识的魔法师,成为提督麾下的觅魂师已经超过十年了。在军事训练方面毫不逊于塔西狄尔的其他部下。
「但如果是陆军就算了,里沃的空军不应该这么游刃有余……」
这时另一名传令兵急奔而来。
「里沃船舰被击落了!出现了一艘新的疾风船正在南下!那不是里沃的船只!那是……鸟船!是凤旅团!」
塔西狄尔怀疑自己听错了。
「凤旅团……?」
尽管他听说过有关所谓「凤旅团」这个无国籍船队的事迹,但实际情报还是很有限。但塔西狄尔知道,他们是与奥拉的正统生命魔法作对的敌人。
难道里沃与凤旅团联手了吗?可是凤旅团那一群魔咒师,目前为止从未干涉拥有制空权的两大国之间的对立。他们心里应该明白,无论与哪方为敌,都关乎「凤旅团」的存续问题。
「派北边的巡逻艇过去!」
塔西狄尔在心里自问自答,同时下达了命令。
「希兹纳凯斯大使有没有消息?」
「没有。」
尽管只会虚张声势的外交官在战场上起不了什么作用,但该不会出了什么重大差错吧?
宽下巴的卡西狄尔忿忿地咬牙。
5
里沃军总司令阿尔科·西尔森将军现在满腔怒火。
他接到报告,数量原本就不多的疾风船,竟有一艘未经许可便起飞往北方前进。
「奎里德·曼斯顿!一定是那个混蛋搞的鬼!」
尽管他马上就知道这点了,但又想起曼斯顿派遣部下回来的理由,因而更感焦躁。国王该不会真的在阿加拉斯吧?西尔森心中害怕的是曼斯顿宁愿违反军令,也想让西尔森因反对有名望的曼斯顿参谋的作战计划,最后错估情势而颜面扫地。这时,他的副官拉达右传来了好消息。
「有两艘奥拉的疾风船离开首都上空了。似乎在阿加拉斯那个方向开殷了战场。」
也就是守护乔亚的奥拉空军只剩下三分之二的兵力。已经厌倦等待的西尔森下了决定。
「向全军发号施令,发动总攻击!」
太守米尔法·乔亚至今仍看不出有任何动静。但如果由里沃方面采取主动,至少可以看清楚太守究竟是叛徒还是懦夫。
「要小心乔亚的守备队。如果对我们出手的话,就毫不留情地歼灭他们。」
拉达右也感觉西尔森已经忍耐到极限了,因此放弃自己对此次作战的坚持。
西尔森到目前为止的军旅生涯,都是投入大批军力进行大规模杀戮。比起小心谨慎的作战与战术,靠力量破坏才是最容易的做法。
6
随着敲击铜锣与铜铎※的声音,里沃的三千骑兵与一万步兵开始朝乔亚首都推进。尽管士兵们都很疲累了,但比起持续紧张地在战壕里与死亡为伍,他们宁可早一点做个了结,于是加快了速度。(※日本弥生时代特有的祭祀礼器,由青铜铸成。上面大多数有鹿、鸟的图像,用于祈祷与禳灾。)
奥拉的疾风船不断从上空丢下炮弹,尽管里沃的疾风船也跟着前进,但那顶多只能安抚人心,无法阻止不住落下的炮弹。炮弹冲散了步兵队伍,也击碎了岩石。一时间砂砾与血肉横飞。尽管如此,因为带河上的里沃水军也开始炮轰港口了,因此为了前去应战,奥拉船舰剩下三艘。
陆军的高射大弩拼命地发射铁箭,几乎要将三艘奥拉船的船腹射成针山。高射大弩的射击台被钢铁制的盾牌覆盖,因此数十名弩兵得以在盾牌的掩护下行动。他们没有固定射击台,反而直接用身体按住,射出一支箭后就会迅速移动台车。
其中一艘奥拉的疾风船,因为利用生命魔法产生浮力的气囊被射穿,最后失去了推进力而脱离战线。另一方面,疾风船的炮弹也炸飞了一座高射大弩。
装载了步兵与木材的战车紧靠着高射大弩向前推进。战车就是在细长形的小屋下装上车轮,为了让射击台车能通过沙地,战车必须负责铺上木材做出台车的通道。尽管首都四周的城墙上也并排了许多旧式大炮,但射程既短也无法精确瞄准,不足以匹敌里沃的高射大弩。
弩兵在高射大弩的铁箭上绑了火把与装有石灰的罐子,铁箭越过城墙射进了屋宅与马路,街道开始起火燃烧。在城墙上的阿米兰堤炮兵被石灰灼伤,因而停下了攻击。
没多久投石机向前推进,往城里投掷烧红的石头与熔解的铅桶。甚至连病死的俘虏尸体也投进城里,造成首都里人人陷入恐慌。进入大炮的射程后,里沃的炮弹便炸飞城墙上的炮台,阿米兰堤炮兵纷纷逃离了城墙。
箭雨越过城墙不断落在里沃军这方,但看不到阿米兰堤的弓兵,应该是盲射。因此里沃骑兵们用盾与马镗抵挡箭雨,突击城墙的空隙,没想到那却是陷阱。
马匹突然间开始挣扎,想要摔开骑士们。那是因为落在地面上的无数支箭,上面都涂着生命魔法的咒药。马匹的面颊上普遍都没有戴上防咒药的面罩,因此所有军马的眼睛都开始充血、口吐白沫,陷入发狂状态。城墙内的射击间内同时放出了许多粗箭,贯穿了落马士兵们的镗甲。
剩下的奥拉疾风船仍继续投掷炮弹。攻击城墙的战车与破城槌在轰炸下成了飞散的碎屑,破裂的车体与断掉的大圆柱压死了不少操作的士兵。
撤退的命令仍没有下来。步兵们组成两排战斗行列,踏过牺牲者的上方前进。另一具破城槌猛烈地撞上城墙,攻城塔用钩子钩住射击间,如同梯子般靠向城墙。数百名步兵前仆后继地攀上攻城塔,越过了城墙。
7
水师提督摩里钢随着信号开始前进,但他非常在意此刻的天候—自深夜便逐渐减弱的风,到现在已经完全静止了。
里沃的军船在风帆动力上优于许多军队。但无风的时候,靠水手划船的平底大帆船则较为敏捷有利。里沃只能依赖二流生命魔法所做的驱动装置,而且还得经常担心装置的有效时间。
「到现在才打算攻击!」
尽管摩里钢在心里痛骂西尔森的缺乏计划,但既然西尔森是个不懂水军的司令官,这种事情也就不稀奇了。
摩里钢将自己所搭乘的主舰「大车辙」号置于船队中央,让配置于前方的六艘驱逐舰,分成左右各三艘朝港口推进。这是因为船上的炮门位于舷侧,无法从正面攻击敌人。
托勒斯与阿米兰堤的联合舰队也为了阻止里沃军进港而开始前进。南方特有的战鼓声响起,有如朝气蓬勃的庆典般,而船桨就在这样的节奏下划动。但没过多久,猛烈的炮击便开始了。随着轰隆的爆炸声,炮弹在水面上炸开,四处喷溅出白色的水柱。
此时上空出现两艘疾风船,开始对驱逐舰的船队投掷炮弹。尽管里沃的疾风船也追了上来,但摩里钢知道并没有太大作用。
「高射大弩,发射!」
弩兵们的动作比空军还要敏捷。他们的目标只有奥拉疾风船,水上的炮击战则一概不参与。把对空与水上的攻击系统完全分开,让里沃水军的战绩优越。
平底船队的动作是至今从未展现的敏捷。以搭载五门青铜炮,有如鲸鱼般的大御座船为中心,靠五十人划动的短艇就像生物一样灵活躲避炮弹,逼近驱逐舰。可是当他们进入射程,便纷纷被里沃的炮弹击中。
重达十八石的炮弹击碎平底船的船体,露出船内的划桨手,赤裸上身并排的划桨手们却仍没有放开船桨。因为就算他们想放手,也被链子绑住了。他们像马匹一样罩着视野狭小的头盔,全心全意地或推或拉握把,屈服在掌舵的水手长的鞭打下,就这样慢慢沉进河里。那些划桨手都喝了罂粟酒。若非如此,也不可能会挺身担下这么令人绝望的苦差事。
与帆船不同,平底船在船头堆放了青铜炮,能够进行正面攻击。在前进之际就能发射炮弹,就口径上面百破坏力极为可观。但因为船头摇晃剧烈,因此准确度并没有驱逐舰那么高。尽管如此,三艘驱逐舰还是置身炮弹攻击下,其中一艘炮门遭到破坏,并开始燃烧。
比起炮击,平底船真正的武器是既长又突出的船嘴。他们躲过里沃的炮弹后,就会像长枪一样贯穿里沃的船只,在船腹刺出一个大洞。平底船接二连三地刺穿正在燃烧的驱逐舰,水兵们于是纷纷拿起斧头与长剑跳到舰上。里沃的水兵也不甘示弱地上了平底船,砍杀被链子绑住的水手们。驱逐舰的舰长将船尾的小炮对准了着火的甲板,将自己的船只连同敌人一起破坏。舰上的帆柱倒塌,压垮了两艘纠缠不休的平底船。
敌方的平底船避开了炮弹,陆续集中到里沃舰队中央的空隙,打算突破重围,去攻击属于帆船弱点的船尾。但那却是摩里钢为了吸引平底船队靠近,故意制造的缺口。
「大车辙」引以为豪的单边船舷十五门大炮,一同朝平底船队开火,而且几乎全部命中目标。载着几百根船桨与水手的平底船,就像遭遇强风的虫子一样四散在海浪间。
驱逐舰突破了被削弱的平底船防卫线,逼近大御座船。此时奥拉的疾风船也集中炮火,击沉一艘驱逐舰,但摩里钢并没有停止推进。
在码头中央摆出阵势的大御座船,尽管持续拙劣地发射那五门青铜炮,却也因惧怕驱逐舰的炮火而往西边移动。「大车辙」突破这个破绽,将它逼至东边码头,并将燃烧弹射到岸壁上。排列在岸壁上的旅馆与商店一旦开始燃烧,阿米兰堤士兵便慌忙逃出建筑物,朝着「大车辙」趴跪下来,似乎表示不打算继续抵抗了。
「事到如今,这算什么啊……」
摩里钢当然没有忘记拉达右与阿米兰堤太守米尔法所交换的密约,但是就因为米尔法至今完全不采取任何行动,让里沃军在付出惨痛牺牲后才开始攻击。
而就在这时候,他发现大御座船采取的懦弱动作,于是摩里钢猜想米尔法太守是否就坐镇其中。这么消极的应战,也敢说是助里沃军一臂之力吗?如此厚颜无耻,让摩里钢怒不可遏。
「继续炮击!拿下那艘大御座船!」
摩里钢对驱逐舰发出信号,继续破坏港岸。
8
空军司令迦洛利即使参战,也总是注意要储备战力。
留在乔亚上空的疾风船有四艘,其中一艘在地上的高射大弩攻击下失去战力,让空军轻松不少。迦洛利率领的五艘里沃军舰,比奥拉船舰还小且笨重,火力也弱得多。毕竟其生命魔法的推进动力不高,能载运的火炮重量与兵员数也很少。
疾风船最为害怕的事,就是被其他疾风船占领上空地带,因为作为疾风船动力来源的气囊就在甲板上,无法承受来自上方的攻击。相反地,如果自己能凌驾在其他疾风船的上方,就一定有胜算,但奥拉舰上有生命魔法施展的守护阵,在防守上比起毫无防备的里沃军舰遗要牢固,而奥拉舰的速度又快,里沃舰几乎不可能驾驭在他们上空。
奥拉船舰持续炮轰地面,同时也监看里沃空军的动静发射火焰。一艘里沃舰的船帆燃烧起来,随即失速。奥拉舰想乘胜击落它,却在其他里沃船舰的炮击下回避了。迦洛利严格命令各艘船舰绝对不准深入追击敌舰。里沃的战略就是不逼近不远离,就像自由飞行的蝴蝶一样进出奥拉舰的射程范围,趁隙射击炮火。不去考虑一定要击中奥拉舰,只要干扰他们的行动,并朝乔亚首都投掷燃烧弹即可。
迦洛利深知面对奥拉空军不可能大获全胜,因此不要失去旗下的任何疾风船,是避免成为败军之将的唯一方法。况且他还受到奎里德·曼斯顿的部下怂恿,让其中一艘离开包围战圈,惹得西尔森将军狂怒不已。
虽然迦洛利请罪时,推说那艘疾风船是在他不知情的状况下曲解命令,但或许将军依然怀疑那是他作主借给了曼斯顿,毕竟将军把远比他优秀的参谋总长视为眼中钉。另外一方面,迦洛利也认为,正如那个大概叫马可斯桑的「卡尔加」副队长所说,卖曼斯顿一个人情并没有坏处。再怎么说,奎里德是属国兵之中极少数能让帝国皇帝记住名字的男人,未来应该有好无坏。战争又不只这一次,比起待在战绩丰硕的水军的摩里钢,运气不好在空军服役的自己,比较不擅长掌握出人头地的要领,更难缩短两人俸禄上的差异……
「司令!北方又来了一艘船舰!」
航海士的声音让迦洛利回过神。
「一艘?」
在总攻击开始之前往北方去的奥拉船舰应该有两艘。回程只有一艘,那就表示借给马可斯桑的里沃船击落其中一艘了。真是了不起的成就。
突然间,舰桥的右舷前方不远处,那辆奥拉的疾风船瞬间被火焰所包围。只见闪电般的光芒在空气中闪耀着。
「是友军吗?」
从北方回来的难道是奎里德的里沃军舰?心中燃起希望,让迦洛利的嘴角不禁放松了。就在这时,脚下开始剧烈摇晃,是至今为止他从未感受过的不祥摇晃。
「右舷中、中弹了!发生火灾!」
听见从传声管播送的报告声,迦洛利感到疑惑。四周应该没有近到能让他们中弹的敌军才对。他看见其他的奥拉疾风船正在他们北边盘旋。
迦洛利方寸大乱,他不明白主舰中弹的原因。
「往南边撤退!」
他对着传声管怒吼,在舰桥上方甲板的操帆手复诵了他的命令。
但随着一股往上漂浮的感觉,脚下的震荡也扩及到全舰。在宛如天崩地裂的巨响之后,窗外的风景也急速朝上空倾斜。作战会议桌上摊开的地图飞起,航海士跟舵手也摔在地上。
迦洛利紧抓住桌子,眼见操帆手们手上还抓着起火的绳子,就这么一个个被抛到半空中。在他们的背后,又有另一艘奥拉疾风船燃烧起来。就像在跟那艘船竞速一样,迦洛利所搭的船舰迅速朝着地面飞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