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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角兽之书 终章 继承人

1

停战协议在乔亚市外的砂丘举行。

里沃军总司令官西尔森将军在此处搭盖大帐棚,与奥拉军代表塔西狄尔提督和各自的随行人员齐聚一堂。自开战以来,沙漠的暑气便日益严苛,因此大帐也必须开启以保持通风,但大火燃尽后的黑烟仍伴随着尸臭味,从成为一片废墟的首都随风飘来。

阿米兰堤这方面,则是由代理国王的托丽榭丝王妃出席。但王妃似乎仍未从失去国王的悲痛中恢复,只是像个美丽的人偶般坐着,会议就在里沃与奥拉的应酬话中持续进行。

西尔森将军拿出他与已故的米尔法·乔亚太守签订的密约,主张里沃有占领首都的权利。米尔法太守的遗体被发现时,是混杂在里沃水军主舰「大车辙」号的残骸下。该处同样也发现了提督摩里钢的遗体。

此时,西尔森的副官拉达右,正在鼓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

「眼下那堤克王已经过世,米尔法太守签订的契约当然可以作为阿米兰堤继承人签下的契约,凭他所嘱咐的遗言,不仅是首都,我们里沃更应该受托接受整个阿米兰堤。所以未来的阿米兰堤应该归入里沃的统治管辖。」

看着眼前西尔森与拉达右梳理工整的头发与指甲、完全没有任何污损的铠甲及披风,让塔西狄尔提督相当不悦。很明显这两个人一次也没有亲上前线。原本出席这场会议是大使希兹纳凯斯的责任,但希兹纳凯斯在首都乔亚遭受空袭时牺牲了,只好换塔西狄尔坐在这里。

尽管塔西狄尔自己在船舰坠毁下奇迹似的生还,然而他的两边大腿都骨折,浑身也布满大小伤势。但比起这一点,为了他失去的心腹觅魂师柯得马,也为了让麾下数百名勇敢捐躯的奥拉士兵不要白白牺牲,他吃了秤砣铁了心,绝不让步。

「奥拉军获得阿米兰堤的同盟国托勒斯全部的授权参战。在那堤克王的继承人出现之前,必须暂时接手统治阿米兰堤的人,除了托勒斯王之外不作他想。如果里沃选择忽视这件事实,那么我军也会视贵国为人侵者,并加以驱逐。」

塔西狄尔是个直率的军人,不理会拉达右的谋算,很憨直地说出不惜一战决胜负的选择。代表托勒斯国王的王弟玛哈金尽管有出席会议,但很聪明地没有表态。不只没有表现出托勒斯觊觎阿米兰堤王位的样子,也没有覆议塔西狄尔所说的话。

西尔森不知道塔西狄尔只是在威胁里沃,还是真的想继续打仗。但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在这里退让。已经厌倦驻扎在沙漠里、开始怀念城市生活的将军毫不掩饰他的急躁。

这个时候,坐在最末席的奎里德·曼斯顿参谋总长发言了:

「王妃托丽榭丝陛下已经怀有阿米兰堤的继承人了。最适合暂时代理统治者之位的人,除了王妃不作第二人想。」

这番话让众人大吃一惊。继承人已经出现,对在场大部分人而言宛如晴天霹雳。

可是曼斯顿还是很冷静地继续说下去:

「为了救国英雄那堤克国王,相信阿米兰堤人民也会追随王妃陛下。王妃陛下,您以为如何?」

王妃缓缓地开口说道:

「先王赌上性命保护了阿米兰堤。我也会尽力继承先王的遗志。」

看起来像人偶般的王妃,用清晰勾勒的蓝色眼眶和鲜艳的红唇,传达出她无可动摇的坚定意志。王妃深蓝色的眼眸燃烧着一簇火苗,接着说出更惊人的话:

「不只是我父亲托勒斯王,里沃与奥拉两国英勇的战士啊,请大家借我力量保护阿米兰堤。阿米兰堤未来将会与两大国同时进行交易,成为连接哥兰奇尼亚带河与哥塔希利带河的桥梁,维持完全中立的地位。」

拉达右向西尔森使了一个眼色,以威胁的口气说道:

「我们无法相信您的保证。有里沃士兵在阿加拉斯看见凤旅团的鸟船了。我们也听说那艘神兽船就是那堤克王找来凤旅团的证据……」

然而,里沃水军虽然很积极地打捞神兽船,但从找到的碎片上根本无法证明有鸟人的魔咒。此外,鸟船在那之后根本没有在阿米兰堤出现,很明显地凤旅团不打算继续介入这场战争。就像他们过去出没的状况一样,凤旅团的目的并非领土或利权,只留下谜团与恐惧。

深知这一点的王妃斩钉截铁地反驳:

「您错了。那堤克陛下与凤旅团一战,保护了我国民。我阿米兰堤一直都是这样,经常受到『红色平原』非法地带的人们威胁侵扰。未来这些无法之徒不知是否会再伸出魔爪,因此奥拉与里沃可以从旁协助守护我们吗?我们将心怀喜悦,因为我知道两军一定都会提供我们需要的守护。」

年轻的王妃强调自己的无力与阿米兰堤的弱小,以退为进。阿米兰堤已经没有足以自保的军队,强大如里沃、奥拉,随时都能够割据阿米兰堤。现在王妃等于认可了两军的驻守。

如果实际上要割据,一定会伴随割据比例的纠纷。对于两军而言,长时间的战争以及神兽船带来的破坏,都比他们所预期要来得严重。曾经非常美丽的首都乔亚和阿米兰堤的富饶国土,也遭受极大的毁损。正因为如此双方才要举办停战协议,希望保住自己的利益。

可是,如果暂时将王位交给王妃,在这段时间内建立起分割统治的体制,那么以里沃而言,就能够确实打进奥拉的势力圈,对奥拉来说,则是能大半阻止里沃的侵略。因此这场会议也逐渐倾向以王妃的提案作结。

2

奎里德告诉了吉尔达·雷有关停战协议的内容。奎里德与王妃是私下先达成协议后,才去出席会议的。一旁的马可斯桑对吉尔达·雷说道:

「这就是真正的『立王者』的作法。」

拥有这个别名的参谋总长奎里德·曼斯顿,过去曾在查哥斯指定继任统治者,如今也跟该国王保持良好的关系。马可斯桑曾批评是东施效颦的拉达右,就是想利用米尔法太守使出同样伎俩,但却因米尔法死去而无法达成目的。

「他找错人了。没有勇气亲自到前线的人,根本不配得到王位。」马可斯桑志得意满地说道。

「王妃真的怀了子嗣吗?」

听到吉尔达·雷的问题,奎里德挑起一边眉毛回答他。

「这不重要吧。假装肚子大起来这种事,每个女人都能做到,重点是好处。那个王妃多了一年可以让她考虑要不要重建阿米兰堤。在这一年内,也能判断出她到底适不适合当个君王。对国民来说,至少不必担心生活在战火之中。」

吉尔达·雷认为对里沃而言,如果她不适任,就有名目能够取走她的统治权。可是奎里德却给了王妃各种建言,不只奥拉,他也提供了不少里沃的弱点。例如里沃所要求的征税权,虽然在阿米兰堤王的名下予以承认,但相反地,他建议里沃要以带河通行费的名目,归还给阿米兰堤相同的金额。

「你打算把托丽榭丝陛下当成自己的傀儡吗?」

吉尔达·雷的问题中带着批判。奎里德双手抱胸睨着吉尔达·雷。

「如果能确保和平,当个傀儡又有什么关系?只有和平的时代,才能允许平庸的君主存在。」

接着奎里德一脸恶作剧似的,亲昵地轻喃道:

「多姆奥伊的阿尔多哥王就是个好例子。他早晚只能屈服在奥拉的外交压力下成为属国,况且凤旅团肯定不会因为一次的失败就放弃多姆奥伊。我想你也很清楚,如今多姆奥伊真正需要的,是强势且有远见的真正统率。」

奎里德又给了他别有深意的一眼。

「例如单枪匹马就甩开整个里沃大军的少年英雄,吉尔达·雷。」

听在马可斯桑的耳里,大概只会当成是奎里德举的例子而已。但吉尔达·雷则暗忖奎里德话中的真意。奎里德想在这时揭穿他的身分吗?可是这么做,奎里德能得到什么好处?

奎里德观察着他的反应,又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说着。

「君主的血统根本不是问题。人们需要的是英雄,而我则是喜欢英雄的『立王者』。」

眼见他一脸饱含深意的笑容,吉尔达·雷不禁正色回答。

「雷阁下是个骑士。想必不会成为大国手中的棋子去篡夺王位。」

奎里德听完放声大笑,接着突然间收住笑容。

「骑士要忠诚地守护君主,是吗?可是所谓忠诚仁义,应该奉献的对象是国家本身,而不是君主个人吧。比国王拥有能守护更多人的器量却放弃它,是对命运的不敬。」

少见的认真口吻,让吉尔达·雷觉得自己多少窥得了奎里德的真正想法。

「我跟你会相识也是命运。你说对不对,马可斯桑?」

「嗯,说得是啊。就像我的脚会骨折也是命运。」

马可斯桑这么回答,奎里德便立刻又恢复了原本轻佻的口气。

此时,吉尔达·雷总算明白奎里德是为了对他讲这番话,才大老远带他来到阿米兰堤。

3

雪芙儿在王妃的邀请下,跟王妃住在同一张大帐棚内。

从神兽船生还的女官们恢复精神后,想要替王妃张罗身边大小事,但王妃似乎不想要重复后宫的生活了。逃出乔亚首都的侍童们也都来到王妃身边,众人皆住在暂代王宫的港町,王妃也命令她们在港町工作。莫娜是这些侍童的其中之一,不过齐亚的行踪成谜,达拉泰雅则在乔亚失去了性命。

王妃只留下雪芙儿与艾斯姆随侍在侧,持续每天参与协商会议的日子。王妃忙到几乎每天都没时间能好好泡澡,但她完成工作的毅力却很惊人。只有在每天结束稍做休息的时候,才会在身边的雪芙儿面前展露疲惫的模样。

「雪芙儿,我其实很害怕。只要一想到阿米兰堤的未来就掌握在我手中,我就会忍不住发抖。可是,恐惧没有办法让我前进,所以我已经下定决心了:我的夫君尚未完成的事,就由我来完成。」

出席会议时的王妃,看起来就好像穿上镗甲的骑士。王妃像已逝的那堤克王那样剪齐头发,挺直了背脊阔步向前。就算没了那双高跟凉鞋,她仍比过去看起来更亭亭玉立。

「我没有可以信赖的臣子。雪芙儿,如果你愿意,未来能不能一直陪在我的身边呢?」

王妃的央求让雪芙儿有些困扰。

「我不适合做女官呀。」

王妃笑了。「我知道。我只是希望口风很紧的你能在我身边,做我商量的对象。我不勉强你,但希望你能考虑一下。」

雪芙儿觉得心意坚决的王妃非常耀眼动人。因为王妃接受了国王的灵魂。她认为就算不使用魔法,人们还是能够承接另一个人的魂源。爱情能够施展比生命魔法还强大的魔力。

她也好希望自己像王妃一样,拥有能赌上一切的目标。如今她完成了确认吉尔达·雷平安无事的目的,未来该怎么办,其实她还宛如置身五里雾中。像自己这么不成熟的人,王妃还好意给她工作,她也很认真地思考是否要心怀厌激地接受。

可是雪芙儿心里还是有件非常介意的事,得先解决才行。

4

雪芙儿拜托吉尔达·雷,请他带她前往「卡尔加」的帐棚。骑士忖度雪芙儿所说的话,并如往常一样尊重她。进了帐棚,这些不顾生命危险跳上神兽船的士兵们,都已脱下黑色锁子甲正在休息。一看到雪芙儿出现,便纷纷慰劳似的向她打招呼。

「你头发长了,我还以为是谁呢。」

库比亚多会这么说,是因为雪芙儿扎起了头发遮住额头两边的角。就算自己已经看习惯了,但老是让初次看见的人受到惊吓,对她而言也是个麻烦,所以她还是恢复了先前的作法。

「艾斯姆打算随身保护王妃了吗?」

被塔欧一问,雪芙儿便给了肯定的答案。艾斯姆肯定是王妃身边最值得信赖的护卫。

雪芙儿不着痕迹地靠近塔欧与库比亚多,像要经过他们身边似的碰了一下他们的手腕。可是他们两人都不是雪芙儿要找的人。

察觉到雪芙儿的神情,吉尔达·雷问道:「阿札破在哪?」

库比亚多回答:「部族的同伴要回去,他出去送他们了。」

于是骑士跟雪芙儿离开了帐棚。

「让人帮忙不好吗?」

雪芙儿虽这么说,但吉尔达·雷却摇摇头。

「奎里德可能也是同伙。或者整个『卡尔加』都是。」

如果是那就太可怕了。雪芙儿听说了吉尔达·雷成为奎里德部下的经过,也感觉这个独眼的里沃人深不可测。正因为吉尔达·雷也认同奎里德的实力,所以才更加小心谨慎。

两人在聚集马匹的岩石后方,见到了阿札破。那里是港町与营帐之间的一片空地,没有其他人在。吉尔达·雷对雪芙儿说:

「阿札破一样是个很勇猛的战士。雪芙儿,你先躲起来。」

为了能立刻呼救,雪芙儿待在靠近营舍的岩石后观望。

阿札破脱去了上衣,露出结实身体上的纹身。从披散着红发的肩膀延伸至手臂的图样,看起来像是黑色的翅膀。锯齿状的线条横越前胸与背部,以漩涡形式在左脇下连接。他的腰带上插着一把跟雪芙儿的脚掌差不多宽的半月刀,全身就像是蓄势待发的武器。

「阿札破,我有话跟你说。」

「喔,什么事,吉尔?」

纹身的战士用非常轻松的语气说话,令人感受到他对一同出生入死的同伴的信赖。吉尔达·雷静静地站着,在随时都能应战的距离下开口。

「你是凤旅团的人吗?」

那双纹了刺青的双眼猛然往上扬。

「你说什么?」

阿札破双肩肌肉偾张,背部的刺青蠢动,看起来就像野兽倒竖毛发的样子。

「雪芙儿认为让神兽船停下来的人是你。」

「那是觅魂师做的……」

「奥拉的魔法师相信你就是魔咒师。因为他一开始碰到你,就感觉到你的魂源了。你只是想让我们以为那是假装出来的,但事实却是如此。」

阿札破突然间拔出刀来。吉尔达·雷迅速飞退,也立刻拔剑挡住。阿札破低声咆哮,使劲地压下交锋的刀刃。吉尔达·雷以刀锷抵开,用力打上阿札破的右肩。随着一记钝重的声响,阿札破的右手臂无力地往下垂。他迅速地将刀子换到左手,划开吉尔达·雷的上衣。骑士的上衣裂开,雪芙儿差点惊叫出声。这时吉尔达·雷的剑打下了阿札破的半月刀,刀尖没入地面。在阿札破重新备战之前,吉尔达·雷便快一步地用脚踩断刀身。阿札破想缠住吉尔达·雷的脚,骑士却朝他的手砍了一剑。

阿札破立刻站起,用满是鲜血的手拿起短剑。他完全没有出声,似乎也不感觉到痛。可是他的眼神丝毫不见冷静,已经陷入狂乱了。吉尔达·雷拿着剑说道:

「为什么你不使用魔咒?你可以试着对我施展魔咒。」

骑士试探着阿札破。尽管从他裂开的上衣能看见防御魔力的锁子甲,但这仍是过于危险的建议。

阿札破用极为低沉的声音说:「你又懂什么魔咒了!」

雪芙儿不寒而栗。她曾认识拥有相同眼神的人。那种憎恨全世界,诅咒者的眼神。

阿札破朝吉尔达·雷伸出了手。

「住手!不可以!」

雪芙儿飞奔出去,捉住阿札破的手臂。

透过斑斑血迹,雪芙儿可以感觉到阿札破的魂源。阿札破吓了一跳想要抽身,吉尔达·雷的剑尖却指着阿札破的脖子。

「放手!」

阿札破龇牙咧嘴地瞪着雪芙儿。老虎般的纹面虽然很可怕,但雪芙儿从他的魂源中感觉到这名战士身上,并不只有愤怒。

雪芙儿说道:「那时候,我一个人无法整顿那么多的魂源。可是那个时候有人穿过了那些人凌乱的魂源,将波动送到我这里来。那个波动与奥拉魔法师的魂源不同,却跟我现在所感受到的你的魂源颜色一样。是你救了那艘船跟大家。」

雪芙儿轻轻放开手,只见阿札破的厚唇扭曲。

「……看来你都知道了。」

这时,战士全身一直受到压抑的魂源散发出强烈的波动。阿札破的魂源,带有火焰般的红色。

吉尔达·雷蹙着眉,再度举起剑。他也感受得到阿札破的力量。

纹身战士没有避开剑尖,垂下肩膀试探性地看着雪芙儿。

「我不是鸟人的同伙。可是小时候,我曾被掳上鸟船。你不也是如此吗?」

雪芙儿吓了一跳。她总算明白阿札破看着她的眼神,为什么总是带着痛楚与哀怜之色。

「我的故乡不是查哥斯,而是在『红色平原』上的游牧民族。鸟人以『红色平原』的某处为据点,随心所欲地出现袭击部落,掳走小孩。我在五岁的时候被绑,大约半年后被释放,那时已经快死了。我被恶灵附身,无论白天晚上都会做恶梦。头痛得像要裂开一样,总是听见根本听不到的声音。那帮人打算让我发狂。」

雪芙儿可以想像那样的经历。因为凤旅团的乔贝尔所施展的魔咒,让她也曾尝过相同的痛苦。阿札破带着憎恨的眼神,就跟过去埃梅研究禁咒时相同。是一切都被夺走的人所怀的憎恨。

吉尔达·雷说道:「凤旅团对你做了什么?」

「我不知道。部族的祈祷师用这一身刺青替我赶走恶灵,可是不管是被掳之前的事,或是在鸟船上发生的事,我全都不记得了。之后……我偶尔也能从生物身上感觉些什么。虽然不是一直如此,但无论是野兽或人类,有时我都能不透过交谈,直接去感受气息与情绪。我不晓得那是否就是你们所说的魂源……」

这些话太惊人了。阿札破的刺青,说不定与雪芙儿额头两侧的突起有相同的作用。锯齿线条集中的左脇,恰好就是「土魂」的位置。也许那名祈祷师能够帮助米莉蒂安复原。

雪芙儿说:「你的魂源比一般人还要强,尤其是『土魂』。我也认识一个『土魂』特别强大的魔法师,你就跟他差不多强大。」

雪芙儿指的是托亚。托亚在圣德基尼家族中,是魔力仅次于皇爵的魔法师。或许阿札破也是在没有自觉的状况下使用了魔力。

阿札破摇了摇头。「我不想跟魔法扯上关系。我发誓过要找凤旅团那帮人报仇,成为奎里德的部下也是为了这个目的。」

吉尔达·雷收起手中长剑。

「既然如此,我们都一样。抱歉怀疑你了。」

阿札破听到他这么说,稍稍睁大了双眼,来回看着雪芙儿与吉尔达·雷。

「原来如此啊……」

雪芙儿用自己的衣带替阿札破止血,吉尔达·雷帮阿札破接回脱臼的肩膀后,问道:

「奎里德知道这件事吗?」

「我没告诉他。他只知道我来自『红色平原』。在我们部族跟里沃南部哨戒军起冲突而差点全军覆灭时,奎里德正好在前线率领一个小队。他派出一名和谈使者拯救了我们部族,同时也跟我们弟兄交换了契约。」阿札破指着吉尔达·雷身上的黑色锁子甲。

「因此,我们部族就把制作蛇纹石锁甲的方法告诉奎里德。奎里德知道我们害怕鸟人,却有一套防卫的方法。」

雪芙儿听吉尔达·雷提过里沃的抗魔法装备,也因此被勾起强烈的兴趣。听了阿札破的话之后,她又想起一件事。

「能反弹魔力的剑也是你们部族所打造的吗?我曾经在奥拉看过那样的剑。」

阿札破低头看着断裂的刀子。「我的刀也一样,不过打造这种刀的是其他部族。他们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将这种剑卖给里沃了。」

雪芙儿感到很兴奋。这才是她所追求的事。

「我是个锻冶工匠。我要往哪个方向才能找到那个部族呢?我想要学习打造那种剑的方法,也要替你把刀修好。」

生命魔法大大地改变了她的人生,如果她能获得可以亲自对抗生命魔法的技术,那该有多好。她原本是这么想,才会向圣德基尼家族学习咒文,然而却一直无法运用自如。毕竟她希望以工匠身分生活下去,现在她总算找到能同时实现两个梦想的道路了。

阿札破看着兴奋的雪芙儿,感到疑惑地蹙起眉。

「锻冶?你吗?你说真的?」

「真的。」

雪芙儿抬头看着吉尔达·雷。她认为雷阁下一定能够理解她,可是吉尔达·雷也一脸惊讶地望着她。雪芙儿觉得自己宛如被浇了一盆冷水。

「我……我无法成为一名贵妇。难得您给我去奥拉学习的机会,真的很抱歉……但我想做我能办到的事情。请让我去那个部族。不会有问题的,我到这儿之前也都想办法一个人过下来了……」

尽管说得结结巴巴,雪芙儿还是努力地想传达自己的决心。就算会让雷阁下失望,只有这个目标她绝对不改变。可是,她没有勇气抬头看雷阁下的双眼。

「你真是太不可思议了,雪芙儿·阿尔各。」

她听见骑士这么说。

「就好像上天的指示一样,告诉我该做的事。」

雪芙儿瞪大了双眼抬起头。吉尔达·雷睿智的蓝色双眼,静静地泛起一股热切看着她。

「对抗凤旅团的武器,是多姆奥伊最需要的东西。我也跟你一起去吧。」

雪芙儿愣愣地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然而,她感觉到所有的恐惧与不安都消失,无论什么事都办得到。就连向来不放过雪芙儿的孤独,都在吉尔达·雷绽放的光芒下消失得无影无踪。因为她可以跟这个骑士结伴同行。

这时,雪芙儿第一次发现到另一件事。

她想自己果然还是继承了梅比多尔杜王子的意志。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能对多姆奥伊这个国家有所贡献。可是如果一切都如吉尔达·雷所说,那么雪芙儿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已逐渐地往那条道路靠近。

那是偶然吗?最初当她接收灵魂时,她觉得自己就要被王子支配,并感到非常害怕。但她逐渐感激自己被赐予的生命,也能够接受自己的变化。如今雪芙儿的意志似乎已经与王子的意志融合了。

人为了什么而活?她觉得很少有人能对此毫无疑惑且拥有坚定的信念。或许这只是她的错觉,但雪芙儿仍是生平第一次得到了这样的信念。就算在这条道路上前进,可能还是会迷惘,也可能像她在寨亚的山上一样,不断地走进死胡同。但她确定,即使如此她也不在乎。

受到剧烈跳动的心脏驱使,雪芙儿发出了欢呼声。

5

当晚,奎里德·曼斯顿接获马可斯桑的报告,说吉尔·欧塔斯不见了。

长角的少女也从王妃身旁消失,只在帐棚内留下道别的信。王妃虽然难过,却没有指责她不忠诚,只遗憾自己无法好好为她饯别。

比起骑士逃亡这件事,他还带着少女一起离开,让奎里德有些吃惊。那名少女对骑士而言,竟是那么重要的存在?或者是少女本身拥有奎里德所不知道的价值呢?

「我还没放弃喔,吉尔达·雷。」

里沃的参谋总长眯起他的独眼,眺望「多拉肯思奇山脉」的彼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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