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香崎高中,进入教室后,我受到了短暂的注目。大多数同学只是看我一眼,露出「啊,你来啦?」的表情。不过,有几个人来找我说话。
「塔野!你为什么请假?」
「该不会是学坏了?」
「你旷课一周都在做什么啊?」
不管怎样,我决定用「我得了重感冒」为理由应付过去。他们随即开玩笑地说「被传染给我喔~」,接受了这个理由,然后对我失去兴趣而走开了。
我一如既往地又变回一名不起眼的同班同学。我在自己的座位下坐下,从书包拿出教科书、铅笔盒等物品,一一放到桌上。此时,有人从旁边踢了我的椅子一下。
「早。」
加贺一如往常地过来和我说话。
「啊啊,嗯,早安。」
「凌晨那通电话是怎么回事?」
「啊,那个啊,我有点睡昏头了啦。」
「哦~是吗?」
他的语气特别强调「是吗?」这两个字。
「所以你是因为感冒,卧病在床一周吗?」
其实不是,但要说明也很麻烦。何况就算实话实说,他也不会相信吧。因此我决定和刚才一样蒙混过去。
「就是那样。我差点死了,真的病得很重。」
「鬼扯。」
谎言马上就被看穿,我不禁愣了一下。加贺有些生气地继续说道:
「因为你看起来就生龙活虎的,说什么感冒啊。何况真的是感冒,也会打电话请假吧。根本没有理由因为这样而无故旷课。」
听他这么一说,确实如此。早知道刚刚就该假装咳嗽几声、
「然后呢?真实情况是怎么回事?」
「没有啦,有点算是离家出走吧。不知不觉间就过了一个礼拜,我都吓了一跳呢。」
我尽可能装作没事,傻笑着说道。然而加贺瞪了我一眼,仿佛看穿我在演戏。
「我可没有要你找我商量,但你至少回复一下吧,笨蛋。不过别在凌晨四点打电话来哦,下次我可不会接了。」
「哈哈……抱歉。」
加贺的优点就是不会对我过问太多。对于因此而安心的自己,我感到有点自我厌恶。
我和加贺从小学就认识,他是我唯一的朋友,但并不是会互相倾吐烦恼的交情。我们是刚好同班,座位又靠得近,说话机会因此变多。不知不觉间,只要到了需要两人分组的时候,就会先向对方确认。我们大概就是这种程度的交情,距离不远不近,不会侵犯彼此的领域。虽然不知道加贺是怎么想的,不过对我来说,这样的距离感刚刚好。
「但实际情况是如何呢?」
我假装不经意地向加贺问道。
「啊?什么如何?」
「我是说时间啦。感觉只是过了几分钟,其实却过了好几天。我想说现实生活中也有这样的现象吗?啊,我这么问并没有特别的意思,只是有点好奇而已。」
我装得若无其事,试着丢去话题。加贺的知识相当渊博,关于我所体验到的不可思议现象,或许能从他那里得到一些提示。
「怎么可能。如果是几小时的话倒也罢了,过了好几天的话,任谁都会察觉吧?毕竟肚子会饿,还会困倦啊。」
他的眼神就像在说「你在说什么傻话啊?」一般
「啊~嗯,说的也是呢……」
「只不过,真要说的话……」
加贺露出沉思的神情。
「常有人说,沉迷在某一件事上时,感觉时间就会变得飞快。不过这与其说是现象,倒不如说是心情的问题。还有就是神隐吧。」
「嗯~……」
感觉这两者都没什么关联。我在隧道时或许的确很专注,但是因此过了一星期而不自觉,正常来说根本不可能。至于神隐的话,的确有可能,但总觉得这根本不能算是解释。
「还有一种说法,就是浦岛效应。」
「咦?什么?」
「浦岛效应。语源来自浦岛太郎。」
没想到会在这时间点,从加贺的口中听到浦岛这个词。我向加贺探出身子。
「你再说详细一点。」
「科幻小说偶尔会出现哦。比如以接近光速的速度行动,或者身处重力较强的地方,时间的流动就会变慢。」
「时间变慢……那也就是说……?」
「对本人而言,感觉只经过几分钟,但是外界的时间却流逝几小时了。举例来说,就像是《七龙珠》中的『精神时光屋』相反模式。」
竟然有这种事,那不就跟我的体验完全一样吗?
重力大或者接近光速什么的,这类原理我并不清楚;不过浦岛隧道的浦岛两字,若是浦岛效应的意思,那就说得通了。
原来如此。我既不是丧失记忆,也没有出现幻觉,而是隧道内的时间流动变慢的缘故……难怪我的身体没有任何变化。
「你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啊。难道这一个星期,你去太空旅行了?」
「不,怎么可能。在这个超级乡下的地方,连去城市都要花费一番功夫了。」
「别突然讲起正经话啦。」
我的肩膀被用力打了一下。好痛。不过,我现在很感谢加贺。多亏了他,我感觉更接近事情的真相了。
「话说,比起那种事,因为你不在的关系,事情变得很伤脑筋哦。」
「嗯?我不在会有什么事情伤脑筋吗?」
「你自己说出这种话,都不会觉得可悲吗?」
「有一点。」
「那就别说啊……总之,你看那边。」
加贺转过头,扬起下巴向我示意。只见他所指的方向,转学生花城杏子就在那里。她还是一样,一个人孤单地在读书。
「……啊,她的制服换成我们学校的水手服了。」
「这种事怎么会伤脑筋啦。你再往下看。」
「往下?」
不就只是正常地穿着裙子吗?我这么想着,视线再往下移动。当看到她的脚下之际,我才了解加贺意有所指的是什么。
花城如今正穿着拖鞋。转学第一天,她穿的应该是室内鞋才对。
「是川崎搞的鬼。」
「川崎同学?」
「对啊,那家伙……啊,说曹操、曹操到。」
这次加贺用下颚指了一下教室的门,川崎同学刚好走进教室。她带着数名跟班,来到花城的桌前。
「咦~?你为什么穿着拖鞋啊?」
川崎同学笑嘻嘻地问话,花城却直接无视她。易怒的川崎同学光是这样就感到不悦,她表情别扭,大大地咂舌一声。
「很好、很好,无视我啊。算了,话说我找到你的鞋子,帮你拿过来了哦。」
川崎同学将反手拿着的鞋子,重重地甩在花城桌上。啪地一声,水滴飞溅,那双室内鞋早已湿透。
「这个掉在厕所里了。你是不是换上厕所拖鞋后,就直接穿回家了啊?啊哈哈,真好笑。算了,今后你可要注意点,这么脏的东西,我还特地帮你拿过来了呢。」
川崎同学伶牙俐齿地说了一大串。跟班的女生们似乎没有特别要帮腔的意思,只是说着「真可怕~」、「好脏喔~」之类的话语,完全就是看好戏的心态。
原来如此,确实伤脑筋了。也就是说,花城似乎正受到川崎同学的骚扰。
然而,就算知道这件事,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因为我对花城没有意思,何况我们根本连一句话都没说过。老实说,我现在的心情完全处于隔岸观火而已。不过,花城的心情说不定与我相同,她似乎一点也没有把川崎同学看在眼里。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花城自始至终都无视川崎同学,完全保持沉默。由于表现得太过自然,看起来也不像是害怕得发不出声音。
于是我叫了加贺一声。
「喂,花城看起来丝毫不受打击耶。」
「是啊,她总是那样呢,完全不理会川崎。」
「真的假的啊。」
花城的胆量之大令我咋舌。如果是普通的女生,不,就算是男生也不好受。
见花城没有任何反应,川崎明显更加火大了。
「我说你啊,难道一声道谢都不会说吗?」
花城不发一语。
「你以为不说话就没事了吗?你太嚣张的话,小心我叫人修理你哦?就算你回家路上遇袭,我也不管啰。」
花城默默翻过书页。
「啊啊,真让人火大!你说句话啊!」
川崎同学也不容易,真亏她还能坚持下去。我不由得对她感到钦佩。被人那样完全无视,正常来说反而会感到空虚吧。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这么拼命呢?
川崎同学或许是真的累了吧,她说了一句「算了」,然后准备离开。
这是,花城终于开口了。
「我说啊。」
她的语气一半愤怒、一半厌烦。
教室顿时掀起骚动。加贺惊讶地说「哦,真的假的?」,其他围观同学则是七嘴八舌地说「终于要反击了吗?」、「轮到花城的回合了」云云。
从周围的反应,以及教室微妙的紧张气氛看来,花城主动和川崎同学说话似乎相当少见,而不少同学内心好像都期待着这件事发生。
「啊?什么?你想要道歉了吗?」
川崎同学转身回头,眼中闪烁攻击性的光芒,与花城面对面对峙。
花城则是毅然而然地站起身。
「呃……你叫川崎是吧?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作为参考,做这种事很有趣吗?」
「啥?有趣是什么意思?你认为是我故意把你的鞋子藏起来的吗?」
「藏教科书、在桌子上涂鸦、泼水。这些都是老套的骚扰招数吧。」
「那是你有被害妄想症,全都不是我做的喔。」
「你不觉得这样有损自己的品格吗?」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请你用日语说话好吗?」
「唉,算了,我要揍你了。」
「啊?你敢——」
碰。
花城毫不犹豫地一拳打在川崎同学脸上。
在场所有人都惊讶得瞠目结舌。
若是打在肩膀或腹部倒也罢了,这拳完全砸在鼻梁上,就算不是用上腰力的一拳,恐怕也很痛吧。事实上,挨揍的川崎同学发出不成声的惨叫,当场坐倒在地,随后流出一道鼻血。她露出不知发生何事的表情,说站起来了,她甚至没有想到要止住汩汩流出的鼻血。
「啊啊,抱歉,我没想到会流血。不过,这样就扯平了。」
花城这么说,但似乎一点也不觉得内疚。她把湿鞋子从桌上移开后,重新开始看书。
这种状况还看书啊?大概每个人都是这么想的吧。
大家都僵住不动,似乎在等着川崎同学的反应。
要反击还是屈服?如今班上的女王正在受到考验。
最后,川崎同学选择的行动是——
「——嘤!」
哭着逃离现场。
川崎同学奔出教室。她看样子完全陷入恐惧,有些腿软。从她那副模样,丝毫感觉不到女王的威严。作为跟班的女生们则以冷漠的眼神,目送她离开。
我心想,川崎同学完了。除非有什么重大事件,否则她应该无法重回女王的宝座了吧。
「呵呵,她还会『嘤』呢。」
花城自言自语道。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的笑容。
「真是大事件啊。」
午休时间,坐在我对面的加贺一边吃着炒面面包,一边这么说道。
结果,川崎同学奔出教室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这也难怪,对于心高气傲的川崎同学而言,那是不曾有过的奇耻大辱。就算她回来,受到那声「嘤!」的印象影响,她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为所欲为了吧。最坏的情况,她的立场可能会颠倒过来,反而受到欺凌。不,说不定她再也不会来学校了。虽然有同学笑她活该,我却觉得川崎同学有点可怜。
「揍鼻子做得有点太过火了啦。」
我这么说完后,开始和气喝起咖啡牛奶。今天的午餐也是葡萄面包。
「那没什么吧,反正骨头也没断。虽然流鼻血就是了。」
「即使如此,打女孩子的脸还是不好啊。」
「女生打女生就没关系啦。」
「我认为这跟性别没关系。」
「谁教她要惹怒别人到想打人。」
「也可以用沟通来解决问题吧。」
加贺皱起眉头。
「搞什么,一直跟我唱反调。还是说,你是在帮川崎说话?你明明被她当跑腿使唤。」
「没这回事,不是那样……我是那个啦,霍尔斯坦症候群。」
「你是想说斯德哥尔摩症候群吧。霍尔斯坦是牛啦。」
就是那个症候群,结果只说对了一个字。反正我只是随口说说,说错也无所谓就是了。
我的视线不经意地从加贺身上移开,环视教室一圈。
同学们几乎都正在和朋友一边用餐,一边谈笑,原本是川崎同学跟班的女生也不例外。不如说,她们反而比以前更欢乐地谈笑,即使少了女王,班上还是一如往常。我并不觉得大家薄情,但是心情上感到有些寂寥。
当我沉浸于奇怪的感伤之中时,教室的门突然被猛力打开。磅地一声。响亮的声音响起,全班的人都在往门的方向看去。
站在那里的是川崎同学。
还有一名看起来特别凶恶的男学生。
那人染着一头金发,戴着十字架项链。下半身则是将裤子低穿的低腰裤形式,裤管还破破烂烂的。体型虽瘦,却散发一股危险气息,不知在愤怒之下会做出什么事。
我对这个人有印象,稍微一想便想起是谁。
我记得没错的话,他就是谣传是川崎同学男朋友的学长。
学长皱起剃过头而只剩一点的眉毛,以锐利的目光扫射教室,然后说道:
「那个叫花城的家伙在吗?」
教室祥和的气氛瞬间冻结。众所周知,川崎同学的男友是个爱打架的不良少年。因此大半同学都不着痕迹地低下头,深怕随便动作会遭受池鱼之殃。我也打算这么做,却不巧地与学长对上眼。
「喂,花城是哪一个?」
我一点也不觉得回答「不知道」他就会放过我,只好无奈地往花城的座位看去。
花城若无其事地吃着三明治。在充满紧张感的教室里,她堂而皇之地用餐的模样可说极为醒目。
学长似乎看出花城是谁了,只见他大跨步地走进教室。
这个时候的川崎同学倒是意外地安分。如果是平常的她,有强力帮手登场,应该会趁机狐假虎威一番,现在却只是默默地跟随着学长。
「你就是花城吗?」
学长在花城座位前停步,这么问道。
「唉……」
花城将吃了一半的三明治放在手边,抬头看向学长。她眼中并没有畏惧之色。
「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有话和你说,跟我过来一下。」
「我还在用餐。」
只见学长使劲把花城的桌子往上一踢,奶茶和三明治随即飞上空中,桌子原地转了半圈。这一踢实在既突然又强烈,好几名女生发出了微弱的尖叫声。
「你来还是不来?」
花城停顿了一下,仍是面无表情地说道:
「……好吧。」
「那就跟我走。」
学长带着花城和川崎同学走出教室。
「要是有人敢打小报告,我就杀了他。」
学长最后撂下这句话,用力关上教室的门。
原先一直沉默的同学们,此时纷纷开口说话。
「喂,情况不妙吧?」「那样的话花城会死哦,谁快去找老师过来。」「原来那个学长真的是川崎的男友啊。」「果然别反抗川崎比较好呢……」
果不其然,担心花城的声音比较多。然而,那名学长似乎把恐惧感深植于大家心中了,没有人要去找老师。这一点我也相同。
「好可怕。换成是我的话,可能已经哭了。」
我开始继续用餐,加贺则是一脸严肃地对我说道:
「欸,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你不去救她吗?」
他在说什么啊?
「不不,为什么我要救她。」
「我说过了吧。花城会被川崎找碴,你也有责任啊。」
「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你这话什么意思?」
「川崎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使唤你跑腿,用这种方法发泄郁闷的心情。可是你旷课好几天,她就把怒气的矛头转向花城了。」
「这样就说我有责任,这论调也太蛮横了吧?」
「况且你还把花城的座位告诉学长,成为学长胁迫她的帮凶。」
突然被点明这个事实,让我有点难以回答。
「……你这种说法真讨厌。我那是逼不得已的,换成加贺也会那样做吧。」
「或许啦。」
加贺说着,从座位站起。
「你要去救她吗?」
「看到那样,还能坐视不管吗?」
「真帅气,好像是什么作品的主角呢。」
「那你就是只为了填补背景而存在的路人。」
被说成这样,我也不由得有些动怒。但加贺说得没错,我告诉不良少年学长花城的座位在哪,还打算假装事不关己。这已经不只是路人,就算被看成讨厌的家伙,我也是罪有应得。
「你要来吗?我是不勉强啦。」
要压下这种郁闷的情绪,贯彻明哲保身;还是去解救花城,恢复良好的精神状态呢?
天平倾向后者。
「没办法。好吧,我也去。」
虽然感觉好像是被加贺激到,但我其实也担心花城。如果她被学长痛殴导致受重伤,我肯定会过意不去。
「不过,万一情况不妙,要马上去叫老师来哦。」
「好,那我们追上去吧。」
我把剩下的葡萄面包塞入口中,跟上开始奔跑的加贺。
说道不良少年的私刑场地,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体育馆后方,我至今读过的漫画都是这样画的。事实上,校内要找一处不易被人看见又适度宽敞的场所。的确只想得到体育馆后方的空地。于是我们首先前往那里,果然如我们所料。
「那么,你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叫出来吗?」
花城被逼到墙边,受到学长的质问。总之没有发展成暴力的情况,暂时可以安心了。我和加贺决定躲在体育馆的转角,关注三人的对话。
「我不明白呢。」
「啥,你在装蒜吗?我听小春说了,她被你打到受伤。」
小春是川崎同学的名字。我每次听到,都觉得不像是女王的名字。
「确有其事。不过我有事先预告,说我要揍她了。」
「哦~你认为只要事先预告就能打人吗?真是惊人的想法。那么如果我说『我要打你啰』,也可以揍你吗?」
学长露出扭曲的笑容,将脸凑近花城。在一旁看着的我都替她捏了把冷汗,花城却依然不为所动。她以明确的语气回答道:
「想打就打吧。当然,我也会采取相对应的行动抵抗。」
花城真是太不知死活了。眼前这名学长恐怕连女生都打啊。
我小声对加贺说「差不多该去找老师来了」,加贺默默点头答应。不管怎样,我们打算先离开这里,赶往教职员室。然而,就在此时——
「唔喔!?」
花城动手攻击了学长。
被说事先预告,她动手前连一点征兆也没有,完全是偷袭。跟打川崎同学时相同,花城对准颜面就是一拳。但不知是因为速度不够,还是学长的反射神经太好,她的拳头被挡下了。
「你这家伙突然做什么啊!」
学长一怒之下,扇了花城一巴掌。啪地一声脆响,从声音大小就能得知这一耳光用了相当大的力道,花城的嘴角随即渗出鲜血。
终于发展成暴力事件,不能再观望下去了,必须快点找老师来才行。不,去找老师的这段期间,情况可能会更加恶化。这么一想,我们一起出面阻止或许会比较好。毕竟我们有两个人,在人数上占优势。虽说如此,也有可能反被对方痛殴一顿——
在我们犹豫不决的期间,这次花城则是腹部被踢。她发出「唔咕」的低吟声,上半身向前弯曲。
「等、等等!这样不妙啊!」
川崎同学歇斯底里地叫道。我很想吐槽「你有资格说这种话吗?」,但眼下情况确实不妙,看来没时间犹豫了。我鼓起为数不多的勇气,踏出脚步想要阻止。此时,加贺大喊道:
「喂!老师来了!」
我停下脚步,张望四周,但到处都没看见老师的身影。
「老师在哪里?」
「我是吓唬他们的。」
啊啊,原来如此。我佩服地这么心想。这方法虽然老套,却很有效。
学长对「老师」两字有了反应,开始东张西望。虽说是不良少年,还是想避免自己对学妹使用暴力的事情曝光吧。与其说担心操行成绩,倒不如说是面子问题。
学长与我对上视线,脸上露出好似吃了苦瓜的表情。
「可恶,是那家伙找老师来……算了,花城,别再嚣张了,下次我真的会杀了你。」
学长出言威胁后,准备拔腿逃跑。然而,花城不容许他逃走。
「别想逃。」
碰地一声,学长猛地向前扑倒。花城从背后擒抱住学长的腰,学长身体正面随即受到强烈的撞击,窝囊地发出「咕啊」的声音。
花城直接爬行至学长的身体上,跨坐在他背上。途中裙子翻起,好几次露出内裤。但是遭到扇巴掌的花城刘海凌乱,散发出宛如恐怖电影中的恶灵般的鬼气,让我实在不觉得看到她的内裤算是走运。
只见她从胸前口袋拔出原子笔,然后用那支笔对准学长的太阳穴猛力戳下去。
「呀啊!」
学长发出悲鸣。虽然不至于贯穿骨头,但看起来相当疼痛。
花城不断挥笔猛刺,不管是手臂还是脸部,下手都毫不留情。起初学长还拼命挣扎,想要摆脱不利的姿势。然而,或许是明白不可能逃脱,他如今改用手臂完全覆盖头部,等待攻击停止。他大概已经丧失战意,时不时传来「是我错了」、「对不起」等声音。
花城打算刺到什么时候?我半张着嘴,呆愣地注视着她的猛攻。
「喂,她做得太过火了!快阻止她!」
加贺的声音让我猛然回神。啊啊,没错,不能光顾着看,必须阻止她才行。
加贺率先奔向花城。她似乎误以为我们是学长的同伴,只见她挥动原子笔威吓加贺,使得加贺不敢轻易靠近。
我趁着花城的注意力放在加贺身上时靠近她,从背后把她架起来。接着我使劲站起身,企图先拉开她与学长的距离。
混着汗水与润丝精的气味,骚动着我的鼻腔。花城的身体轻柔得令人吃惊。这副可说是娇弱的身躯中,究竟是哪里蕴藏着令班上女王和不良少年都屈服的斗志呢?真不可思议。
「放开我!」
花城使劲挣扎,但是只要封住她的行动,她就无法挣脱,毕竟我的力气比较大。
「你、你冷静点,已经结束了吧?」
我一个转身,连同花城一起面向学长。只见学长像个醉汉般脚步踉跄,往校舍的相反方向离去。前方便是校门,看来他打算落荒而逃了。
看到学长的背影,花城才终于停止挣扎。
「平静下来了吗?」
「……放开我。」
我立刻依言照办。
花城把刘海往一旁一拨,以手背擦拭嘴角,随即在脸颊画出一条红线。这一幕有如电影。
「怎样?」
花城瞪了我一眼。糟糕,我盯着看太久了。
我不小心看得入迷了——这种话打死我也说不出口,于是随口敷衍道:
「抱歉,我是想说你的伤看起来很痛。」
我指着花城的脸。尽管这是随口说说的,但如今仔细一瞧,看起来确实相当疼痛。花城被扇巴掌的左脸颊,已经一片红肿。
「你还是去一趟保健室比较好喔。」
「不用你说我也会去,别管我。」
话才说完,花城身子立刻猛地晃了一下,似乎头部仍残留着伤害所带来的影响。我急忙靠近她,却被她一言不发地挥手驱赶。要是她在抵达保健室前倒下,我会感到良心不安,于是决定与她保持距离,跟随在后。加贺和川崎同学并没有受伤,放着他们不管应该也没问题。
我和花城进入校舍,维持着微妙的距离感,走在无人的走廊上。
「你在前一所学校也常像那样打架吗?」
我注视着她黏着汗湿制服的背部,提出这个问题。花城头也不回,语气强硬地回答:「是又怎样?」
「你可能会觉得我多管闲事,不过女生不可以做会让脸受伤的事哦。」
「这点伤不算什么。」
「就算你不觉得算什么,或许会有其他人担心你呀。」
「谁会担心啊。」
「你说谁……比如你的父母啊。」
「我没有父母。」
花城毫不在意地说出这句话。
由于她说得实在太轻描淡写,我也不小心将自己真实的想法脱口而出。
「哦,那真好呢。」
花城停下脚步。这时,我才想到事情不妙。
对于「没有父母」这句话回答「那真好啊」,根本不恰当,甚至可以说是轻率的发言。跟父母分居或死别,对于大多数女高中生,或许应该说是人类而言,一般都会感到悲伤。随意踏入他人敏感的私人领域,应该要为此道歉才对。
「那是什么意思?」
花城回过头这么说道。从她的表情,我判断不出是吃惊还是生气。不过我感觉得出来她很严肃,不允许我随便回答。说不定,我踩到她的地雷了。
我心中浮现接近确信的推测,不禁慌了手脚。要是我回答错误,拳头或原子笔恐怕会招呼过来。
该怎么办?现在立刻道歉比较好吧?可是道歉就代表承认自己有错,她可能会因此错误解读为「这家伙在羞辱我」,那可不行。这个时候,我或许该详细说明自己的家庭状况,把我说出那句「那真好啊」时的真实想法告诉她比较妥当。不过这种情况下,该从哪里开始说明比较好?从父亲变得会发酒疯开始说起?还是从母亲人间蒸发开始?又或者从华伶——
就在我思考到这里的时候,第五节课的预备钟声响起。
「啊!这么说来,下一节课要换教室,不快点去可能会迟到。所以我先走啰,花城就在保健室好好休息吧。再见!」
我以平常所没有的开朗语气连珠炮似地说完,随即快步离开。
后方的花城似乎说了些什么,我只装作没听见。
我在快迟到的前一刻抵达料理教室。课程开始,老师确认出缺席时,我才发现不只花城,川崎同学也缺席了。我想她大概觉得待不下去而回家了。下课后我询问加贺,果然如我所料。
「感觉她好像看开了。」
「川崎同学吗?」
「对啊。她突然脱力,面露微笑,然后摇摇晃晃地回去了。」
「咦……那难道不是自杀的前兆吗?」
「别吓唬我啦……她才不会自杀咧,大概吧。话说你那边怎样?跟花城有发生什么吗?」
「什么也没有,我从头到尾都心惊胆战而已。」
「什么嘛,真无趣。」
他到底在期待什么啊?
然后很快地到了第六节课。川崎同学和花城仍旧缺席,不过关于花城缺课一事,老师有告知众人理由是「身体不适,正在休息」。花城的书包还留在教室,所以她应该还在保健室吧。看到花城肿着脸颊到保健室,保健老师一定会吓一跳,然后怀疑她遭到霸凌。若被问到受伤原因,她会如何回答呢?
课程结束,我比谁都更早离校。
我经过平常通勤的车站,沿着铁路走上一段,在快要到达隧道时停下脚步。确认暂时不会有电车通过、周围也没有人之后,我一脚踏在铁丝网上。喀锵喀锵的金属声响起,我勉强越过铁丝网,在铁道内落地。然后小跑前进,穿越隧道,走下铁道旁的木制楼梯。
浦岛隧道就在那里。
我打算进行验证。
这条隧道几乎可以确定就是浦岛隧道。然而,其跟我听到的传闻似乎有许多不同之处。比如「会变老」其实是「时间流动会变慢」;关于「能得到任何想要的事物」这点,则是并非能得到任何东西,出现的事物甚至不是自己想要的。
我并不认为像我这样的普通高中生,能够以科学的方式说明在这条隧道内发生的事。可是,这条隧道应该有其规则才对。只要找出它的规则,就能不冒风险地探索隧道,或许还能找到与华伶相遇的方法。
所以我要进行验证。
无论如何,今天我想找出隧道内时间流动的规律。我昨天只是在里头待了几分钟,外面就过了一个星期。因此,首先我要查明的是,隧道内的一分钟相当于外面世界的几小时。否则很可能会像浦岛太郎一样,在隧道里浪费大把光阴。
假如我在隧道浪费了五年,即使身体仍处于十七岁的状态,户籍上却会显示二十二岁。以社会的角度而言,依然算变老了。若是居住在山里的野人倒也罢了,对于生活在现代社会的我来说,白白浪费岁月是件非常不妥的事。
时间总是一去不复返,所以必须慎重地进行调查才行。
我将随身物品放在地面,手机则摆在书包上。稍微做了准备运动后,随即进入隧道。
首先要找到时间流动出现分歧的境界线。我反复进出隧道,逐渐扩张间隔距离。出隧道时,只要放在外面的手机时间大幅经过,那就表示我有越过境界线,就能得知大略位置。虽然总觉得这样的做法效率很差,但我也只有想到这个方法。
反复进入隧道,让我有种就像在做令人怀念的折返跑的心情。
大约往返三十躺后,我整个人累瘫了。
「呼……累死了……」
隧道内比外面凉爽,即使如此还是很热,我全身都汗湿了。
这个方法果然效率太差。
我决定干脆试着前进到鸟居出现的地方,反正没有必要估算出明显的境界线,只要估个大概就好。偏差个十或二十公尺,也不会造成多大的问题。
我乐观地这么想着,同时往前迈进,来到白色的鸟居前方。
我忍不住咽下一口唾液。我心中的某处似乎仍在怀疑,昨天的体验会不会只是一场梦。然而,像这样仰望鸟居,巨大的现实顿时朝我压下,我不禁被这股气势所震慑。
果然感觉有点阴森可怕。巨大兽骨般的鸟居固然不用说,以现在进行时燃烧的火把也煽动人的恐惧心。火把不知是从昨天燃烧至今,还是有人重新点燃……不管如何,多想也无益。
「好,走吧。看这气氛,这些鸟居大概就是境界线。」
我打定主意。一穿越鸟居就马上折返。
于是我再次迈开步伐。为了保险起见,我试着前进到第三座鸟居就往右掉头。
下一刻,我倒抽了一口气。
只见不远处有道人影。迟了一拍,我才察觉那是花城。
「……」
她肩上背着书包,双手盘胸,脸上露出惊讶地表情,脸颊上还贴着一块大纱布。
这是幻觉吧。
毕竟花城会在这里出现,实在太奇怪了。不,就算不是花城也很奇怪。她也穿越鸟居,来到我这一边,而且是伸手可及的极近距离。如果她是跟踪我而来,那我应该早就会发觉才对。然而令人不解的是,花城跟我只不过是今天第一次说了几句话,为什么会出现她的幻觉呢?而且连被打的脸颊也贴着纱布,还原程度还真是逼真。
「欸。」
幻觉说话了。
「这是什么地方?」
「你问我这是什么地方……」
只要回答「这里是浦岛隧道」就好吗?还是回答「我现在正在调查」呢?再说,对幻觉说明这些有意义吗?我只觉得是在浪费时间……
啊,时间。喂喂,我哪来的时间在这烦恼啊,现在没时间做这种事吧。
「必、必须快点出去才行!」
「为什么?」
「别问了!」
我朝着出口死命地奔跑。不赶快出去的话,说不定又会过了好几天。
我气喘吁吁地奔出隧道。先前蔚蓝的天空,如今已染上一层薄薄的墨色。我急忙确认手机时间,发现进入隧道后已过了三小时。时间眨眼间就过去了。
「手好痛。」
「咦?」
我往声音的方向看去,本该是幻觉的花城竟然在那里。
我心想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视线往下一看,竟发现自己牢牢握着她的手。
「唔哇啊!」
我像是摸到火烫的铁板,迅速地放开手。我完全是无意识中握住了她的手。
手上还残留着花城的体温,好柔软……不对,这个是花城本尊。
我担心她会不会说「不要随便碰我」,然后直接挥来一拳;但花城意外地冷静,只是眼神中含有些许疑虑。
「塔野同学。」
被她这么一叫,我有点吃惊。原来她记得我的名字。
「这是怎么回事?」
花城指着天空中最闪亮的星辰,这么说道。她察觉到时间飞逝的事了。
我必须对她说明原因吧。可以的话,我不想解释这件事。毕竟要是花城得知真相后,认为该请专家调查而去报告这件事的话,这条浦岛隧道恐怕就无法自由进出了。那可不行,我将会无法继续寻华伶。虽说如此,要对她说谎也很困难。从我在隧道表现出的言行,已经无法假装不知情,但我如今也想不出好的理由。以「乡下日落时间比较早」为由识图蒙混肯定行不通,而且我也不想因为欺骗她而引来反感。
「……」
花城默默地等待我的回答。
……没办法,跟她说明情况吧。虽然没有根据,但我认为花城不会对别人说。她属于抓到※槌蛇也不会卖掉,而是养在自己房间的那种人……大概吧。(译注:日本类似蛇的传说生物。)
于是我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始说明。
「原来如此。」
我全部说明完后,花城点头响应,似乎挺乐在其中。明明这是相当超脱现实的情况,她却只说了一句「原来如此」就接受了,真亏她能这么快理解。会用原子笔狂刺人的人,思考方式果然异于常人吗?
「那么,塔野同学为什么会想要进入浦岛隧道呢?」
虽说只是简单的状况说明,但我们说了这些话后,花城的态度似乎也友善了几分。总之,我似乎不用担心会挨揍了。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我有无论如何都想要的东西,所以才想进去隧道。」
「无论如何都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没有必要对她说真话,所以我撒谎道:
「我想要钱啦。想要的东西太多了,比如机车、吉他等等。」
「骗人。」
谎言马上就被看穿了。为什么?因为这个谎话太随便了吗?这么说来,我早上也被加贺看穿谎言,难道说我说谎的技巧真的有那么差劲?
「塔野同学对那些东西绝对没兴趣。」
「以貌取人是不好的哦。」
「实际上到底是为了什么?」
花城睁大眼睛注视着我。
怎么回事?追问得这么紧,跟她在学校时的个性完全不同。话说,刚刚错过询问的时机了,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就地点而言不可能是偶然撞见,那么她应该是跟踪而来的。若是如此,我就不动她跟踪我有何意义了。难道是有事找我?就算是这个原因,一般也不会跟着走到铁路上、进入看起来就很可疑的隧道吧?事情有重要到必须做到这个程度吗?如果是这样,她应该会马上叫住我才对……嗯~不行,还是不明白。我开始懒得去想这么多了。
这种时候干脆暴露一个真相给她。她知道我为什么要进入浦岛隧道后,大概就会害怕吧。这么一来,她就会自行离开了。以结果而言,我就不用思考那么多麻烦的事。
好,就这么办。
「好啦、好啦,我就告诉你吧。其实我想要的是妹妹啦。啊,但并不是指想要个可爱妹妹的那种愿望,而是我已经有的妹妹……不,是曾经有的妹妹。我的妹妹名叫华伶,是个非常可爱的女孩子。因为太可爱了,我们每天都一起游玩,从来没有吵架。但是,五年前华伶从树上摔落而亡。那件事嘛……大致上是我的错。然后,因为爸妈都很溺爱华伶,两人都为此受到很大的打击,甚至因为变了一个人,塔野家于是面临家庭崩坏的局面。不,关于家庭崩坏,我认为是无可厚非的事,毕竟我们原本就是个有点不安定的家庭。不过,华伶的死对我而言是难以接受的事,老实说我到现在也不觉得自己能看开。不管我告诉自己多少次她死了,都无法将『死亡』与『结束』联系在一起。我总是期待着听见她说『我回来了』,然后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地回到家。话虽如此,华伶早已变成骨灰,当然不可能出现在我面前。因此我的期待不断落空,相当难受。所以……呃~所以该怎么说呢?总之,我打算进入这条浦岛隧道救回华伶,这就是我真正的目的。」
我「呼~」地吐了一口气。这是我这几年来,说最多话的一次。
一说到华伶的名字,话语便自然地脱口而出,停不下来。或许在我自己也无法掌握的脑中深处,早就想找人倾诉了。这么一想,我就觉得有点难为情。
花城惊讶得目瞪口呆,她这种反应跟我预料的大致相同。我为接下来的否定之言做好心理准备,不管是「这根本行不通」还是「好恶心」什么的,尽管放马过来。我坚定这样的意志之后,花城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捧腹大笑。
意想不到的反应,完全出乎我的预料。这根本不是笑的时候啊。
花城笑够后,用手指擦去眼睛浮现的泪水。
「塔野同学很奇怪呢。」
你有资格说我吗?
「关于这条隧道的事,你对别人说过吗?」
「没有。这么离奇的事,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
「我想也是。」
花城似乎笑得更开心了。到底什么事让她那么高兴。
「呐,塔野同学。」
花城忽然靠近。太近了。我不禁心跳加速,脑中冒出不合时宜的感想:花城的睫毛真长。
「欸、呃~什么事?」
「你要不要跟我合作?」
「什么?」
「为了得到彼此想要的东西,我们一起合作调查浦岛隧道吧。两个人比较有效率吧?」
「合作……?」
我寻思了一会儿。
我想让花城害怕而自行离开的计划宣告失败,但跟她合作或许可行。尽管不清楚花城对此事的态度有多认真,但是有个帮手毕竟比较好。这么一来,我就不用白跑一些冤枉路了。况且,合作这种利益交换的关系深得我心。
得出结论后,我点头答应道:
「好,我和你合作。」
「那就说定了哦。」
花城向后退一步,嘴角上扬,露出一副「上钩了」的神情,贴在脸颊上的纱布因而微微鼓起。她的笑容背后似乎含有玄机,我不由得心生不安,心想自己是不是被骗了。话虽如此,我实在想不出她有什么理由骗我,而且欺骗我对她又有什么好处。
啊,说到理由的话——
「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这个啊,因为我有事想问塔野同学。」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不在途中出声叫我呢?或许是察觉到我心中的疑问,花城有点难为情地补上一句「因为跟着你的时候,渐渐觉得跟踪很好玩啦」。尾随他人很好玩吗……?
「那么你想问我什么?」
「我忘了。」
「搞什么啊。」
我顿时傻眼。
「毕竟刚刚经历了那么冲击性的体验嘛,就算因此忘记一、两件事也不奇怪吧?」
说是这么说,但是她看起来有些装模作样,或者该说完全不当一回事,让我不禁怀疑她真的是忘记了吗?但是我也想不出她估计假装忘记的理由,因此也不打算追问下去。
「别说这些了,塔野同学。」
花城伸出右手
「嗯?什么?要钱吗?」
「为什么我会在这种时候讨钱啊。」
花城先是尖锐地吐槽后,脸上露出柔和的笑容。
「我是要握手啦,代表今后请多指教的握手。」
「啊、啊啊,握手啊。」
尽管我因突然缩短距离感的方式而动摇,仍然伸出右手。花城则是紧紧握住我的手。
「今后请多指教啰。」
「……我才是。」
在这样的对话之后,我们离开了浦岛隧道。
总感觉我好像被狐仙耍了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