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边确认着自己的身体状况,一边将目光投向罗素。
『黑鸢的圣者』罗素。我所不知道的罗素。
……因为这个男生亲切又善良,让我喜欢上他。不只是平时,在遇到困扰的问题时他同样会来帮我,而且他还不会刻意强调他的恩情。我认为他对大家的事都看的很清楚。
这样的罗素,在分别到重逢的短短几天内,变的像是另外一个人。
身上穿着金线看起来像是原本就是为此而缝制,充满高级感接近漆黑的颜色──应该是叫做黑鸢色──的长袍,但是变化更大的,却是罗素那对眼角微微翘起的双眼。
倒不是说容貌起了变化……但是表情和说话方式,简直完全变了个人。
看到这样的罗素,我觉得──不会吧,这样子也超帅气的不是吗!?
其实从一开始就爱得要命,也不知道该说我这人是单纯还是什么……但是就算我清楚这一点,我也无法对自己的内心说谎。酷哥型的罗素,真的是帅气到难以形容。看起来更有男子气慨,老实说,让我对他又再次一见钟情。
你太天真了,艾咪。哎呀,毕竟我原本就是队伍中思考最单纯的人嘛。嘻嘻。
罗素虽然外表看起来变得带有几分阴郁,但是他并没有悲观,反而变得积极进取,实在是帅呆了。但是却又充满自信──这让我的心中,彷佛被一根小小的刺给扎到。
罗素会从原本的个性变成现在这种冷漠感觉,毫无疑问是我们的队伍所害的。然后主要的原因……则全部都是,在我身上。那个开朗善良的男孩消失了,沉默寡言的青年诞生了。然而,这样的他却没有变消极的原因,明显只有一个。
──希碧拉小姐。
她是一位身材高挑的魔道士,就算以我同样是女性的观点来看,也会觉得是让人忍不住想反覆看上三遍的绝色美女。可以说是帅气型美女的一个极致。凯蒂小姐同样也是美女的极致,但是对女孩子来说,会比较向往的对象绝对是希碧拉小姐。
而且希碧拉小姐和罗素之间的距离感非常近。她们在相处时完全不会对对方客套,彼此间的距离简直就像是在对待家人一般。战斗时更是默契绝佳,行动之间的配合简直像是有事先预测到对方的想法一般。现在也一样,希碧拉小姐只是投过去一个眼神,「罗素!」喊了一声他的名字,罗素就已经施展出名为「《风罩术》」的魔法。
不管是我也好、珍娜也好、文斯也罢,单只是呼唤罗素的名字,他就帮我们施展魔法这种事,连一次也没有发生过。这也是因为我们自己也都会使用回复魔法,所以就没有呼唤他帮忙的必要性。
在现在这一刻,我对于自己只有学到回复量聊胜于无的下级回复魔法这件事,只剩下怨恨而已。
「唔? 怎么了,艾咪,不舒服吗?」
「咦!? 哦、哦没有! 没什么啦!」
「是吗──? 反正罗素的魔力一定有剩,别客气尽管叫他回复。艾咪你只要保持强大帅气,就可以给罗素很大的帮助了。」
「嗯,一点都没错。没想到有前卫在可以让战斗变得这么轻松。」
「哇哇……呃,谢、谢谢……」
看吧,单只是我情绪有点低沉的表情被希碧拉小姐看到就变成这样子。以好姊姊的态度,脸上完全没有任何不满的表情,鼓励我,夸奖我。而且跟我比起来,希碧拉小姐和罗素认识的时间自然就会比较短。还自称是竞争对手(情敌),应该会想要独占罗素更多时间,可是却刻意引导我跟罗素对话。
跟凯蒂小姐那种有礼,却彷佛藏在大雾中完全看不出任何讯息的感觉不同,她虽然大而化之却细心周到,把自己的想法全都公然说出来。
两人真的是完全相反的类型。看到这样子的希碧拉小姐……这么一位擅长照顾人的可靠大姊姊,我就觉得自己无法摆脱她才更适合待在罗素身边的自卑感呢……讨厌啦──老是在想这种肤浅事情的话,要当个可爱的公主终究是个遥不可及的梦想呢……
之后我们一路上顺利地打倒魔物。这座第三迷宫中,魔物的等级真的很高呢。虽然才第五层,但是很明显已经有哈蒙德那边迷宫中层敌人的实力了。
虽然如此,但是跟那些日子起来,现在我的内心明显比较能够放松。原因正如刚才希碧拉小姐刚才所说明的,是这面盾牌。没想到罗素居然能杀死火龙得到其身上的素材。因为希碧拉小姐的魔法是火属性,所以可以肯定火龙真的是被罗素所打倒。这也未免帅过头了吧? 光是今天一天,我到底已经说过多少次觉得罗素很帅呢?我想说上一百遍。
总之呢,一个原因是因为有了这面盾牌,另一个原因则是……
「……怎么了吗?《完全回复术》。你的疲劳我可以帮忙消除,别太勉强自己喔。」
「哇……真的耶! 谢谢,太厉害了!」
每当罗素施展回复魔法的瞬间,疲劳就会被完全消除到一点都不剩,身体状况回复到最佳状态。罗素的完全回复术可不只是能医治伤口而已。以前因为没受过重伤,所以从来没想过要请他使用看看。我们过去那段时间,到底白白浪费了多么好用的能力啊……
「还在一起组队的时候要是有发现这件事的话,想必现在会是完全不同的情况吧……不过圣女所用魔法的情报是受到严加保密的,所以直到实际使用为止,我自己也不知道具有这样的效果。」
圣女的魔法被当作机密隐瞒,总觉得──似乎是为了某方面的考量呢。例如说,其实过去的勇者意外地打没两三下就会感到疲倦,或着过去的圣骑士都是靠圣女的帮助才能屹立不摇,其实并没有特别耐打之类的真相……啊,我差点就落得一样下场了,这事别去想比较好,对,就是这样。
「不过,就结果来说,我会觉得幸好我离开了队伍。而且我对现在的自己也很满意。」
「嗯嗯,你现在看起来的确比较好。」
「是啊。」
在我随口回答的瞬间,罗素突然就……真的,其实就只是嘴角往上抬高一点点。但是在看到那张脸的那一刻,我觉得有种心脏突然被猛然抬起来的感觉。住手啊血液先生,未经我允许,不要冲上我的脸,我在害羞的事实会穿帮。应该说,一定会被希碧拉小姐识破。
与往昔罗素平常就都是用笑脸待人不同,现在的罗素眼神锐利,嘴角总是内缩紧绷。
罗素的笑容变得珍贵起来,相对的,现在给人成熟感觉而穿得一身黑的罗素,每露出一次笑容的破坏力都是无比惊人的。甚至光是想像那微笑,我的体内就会涌出力量。
……嗯,以上都是恋爱脑比较强烈时所想的事情──但是现在的我,每当想到罗素让我心动之处,反弹怪物攻击的技能就会发动。
搞什么,这算什么尴尬技能?虽然『爱的力量』堪称是英雄故事中的醍醐味,但是我自己也会得,这样的自己根本没有在认真战斗,很困扰耶!? 难道太阳女神其实挺轻浮的? 热爱看人谈恋爱吗? 虽然托这一点之福,我要发动技能轻而易举就是!
「艾咪,真的很厉害呢。都已经来到第五层还如此轻松。三只巨人的同时袭击也抵挡下来。」
「哈哈哈,我自己也吓一跳。」
该说假如没跟我会合的话,原本他们似乎打算两个人来挑战这座迷宫,那样才比较让人担心吧。他们两人明明都是术士,却也都喜欢充当前卫。感觉上似乎常常在乱来。
「哎呀,艾咪,敌人又来了!」
「交给我吧!咦,奇怪……?」
我转头往后方一看……巨人居然从我们刚才通过路径的后方袭击而来!
罗素会被敌人夹击! 就在我不知该如何保护罗素而陷入慌乱的时候,罗素本人只是冷静地拔出他腰际的长剑。
「希碧拉。」
「我知道。看来先进来的队伍已经在下一层了,许可你使用。」
「很好……《暗属性赋予》!」
在罗素大喊的瞬间……那把黑色长剑明显起了变化。变成彷佛吸收了光芒一般,神秘的紫色。有如夜晚一般的颜色。那就是……【宵暗魔卿】的暗魔法啊。
罗素双手握剑,冲向巨人。
「艾咪,先专心对付正面的敌人。」
「好、好的。 休想通过……!」
我虽然对罗素陷入危机感到焦急,但还是先冲向位置最近的巨人。把大槌子弹开后,立刻用剑挥向它的手臂。这把用龙牙打造的剑,真的很厉害。兼具重量和锋利的一击,轻松切断了魔物的手臂。
『呜喔喔喔喔喔!』
面无表情的魔物因为我挥剑所造成的重创而大吼,希碧拉小姐似乎认为这是好机会。
「右手不能用了呢。给你最后一击吧,《烈炎剑》!」
希碧拉小姐的高威力魔法刺入巨人的胸部。哇啊,明明只是基本职业【魔道士】却有够强大。可是,现在也不是我能站在一旁悠哉观战的时候。
「罗素!」
「我没事。」
(插图008)
我憋不住心中的焦躁,大声呼喊罗素的名字。转头一看,那里……罗素正在压着巨人打。魔物双臂都没了,身体也被刺的千疮百孔。
「结束了。」
罗素轻声说道,接着将剑刺入巨人的胸部中心。早已失去反抗力量的魔物,彷佛全身都没了力气一般,缓缓仰向倒落在地上。
……哇,罗素在战斗呢。身为术士却用剑打得魔物毫无还手之力的罗素,好帅喔。
还在这么悠哉地想的我──很快的,就对没有马上赶过去感到后悔。
「痛……!」
在魔物倒地的最后,罗素发出一声短促喊疼的声音……我顿时脸色铁青,慌忙冲向罗素身边。
「你还好吗!? 哪里被打中了!?」
「我还好,问题不大。只是被大槌子断裂的碎片给刺中了,有立刻用回复魔法治好。」
「……抱歉,都是我害罗素得做可能会疼痛的工作……」
「刚好相反,今天几乎都没有感到疼痛,顺利到都觉得有点害怕了。谢谢你,艾咪。」
罗素这句话和稍微露出的微笑,让多少有获得一点救赎,虽然这让我在瞬间有脸上一热,但是觉得抱歉的感情却无法完全消失而残留下来。
我,明明是圣骑士……明明决心要保护罗素免受所有的痛苦……
──这模样的我,希碧拉小姐都有看到。
奇怪的是,第五层并没有阶层头目。有的只是范围宽广却什么都没有的空间,我们决定在这里先休息一下。罗素说他要在这个宽敞的场所休息并进行魔法的练习。希碧拉小姐则是表示要去外面再多查看一下。
这时候,我受到希碧拉小姐邀请,陪她一起去把第五层重新调查一遍。
走出头目区域,在没有魔物的迷宫通路上走了一小段路。在离阶层头目区域有点距离的场所,希碧拉小姐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似乎有话要跟我说,会是什么事情呢?
「艾咪,你真的是很纯真可爱呢。」
「咦? 那个,谢谢……?」
突然被夸奖了……应该没错吧? 可是,希碧拉小姐的表情不知为何似乎有些复杂。
「我知道你很担心罗素的安全。但是即使如此──」
此时,希碧拉小姐抱起双臂,看向我的视线也变锐利了。
「也不该太过自以为是。艾咪想要保护罗素不去受到任何痛苦的心情,以及这一次你后悔到快要疯掉,同时还觉得自己对罗素必须负起责任的心情,我都明白。但是,对罗素而言,其实反而是艾咪受到伤害的时候,才让他觉得比任何事都还要更加痛苦。」
──我在一时之间,无法理解她在说什么。
慢慢地,脑筋逐渐反应过来这些话的内容……我一边和希碧拉小姐对视,一边被其中的意思给吓得倒吸一口气。
明明并不是像珍娜那样认识来往很久……希碧拉小姐居然已经注意到我心中最深处的感情与焦躁感……!
「罗素他呢,之前在艾咪醒不过来那时候,竟然连续使用了两次完全回复魔法。可见他当时如何慌乱。」
「……咦,罗素会这样……?」
「那是当然啊。之后罗素所使用那个名为苏生术的魔法,是在圣女传说『专情的爱之章』中被使用的奇迹中的奇迹。没有对施术对象抱有感情就绝对不会发动,跟艾咪你那招用盾的技能类似。当时没使用这魔法的话,你就不可能复活。」
对,没错。我在当时,是真的觉得代替罗素牺牲也没关系……然后,我就真的──
──在想起当时情况的瞬间,我的双颊发出很大的声响。希碧拉小姐在扯我的脸颊。跟打巴掌不同,这动作比较像是在激励人。
「对于罗素来说,艾咪在心中的地位,其实就像是对于艾咪来说,罗素在心中的地位。记好啰,你的生命,早就不只是你一人独自拥有了。」
「希碧拉,小姐……」
「而且……我其实也已经对艾咪感到中意了,我可不喜欢你擅自以自我牺牲的精神乱来。无论何时,都是被留下来的人比较难过……我已经看过太多太多『被留下来的人』了……」
对喔……毕竟希碧拉小姐,是女神啊。当然那样的离别场面,一定也已经看过许多次,也一定有人是因为这种缘故而决心学暗魔法。
「所以呢,」
然后希碧拉小姐轻轻摸着我的头。
「请你要相信罗素的实力。还有,对于罗素所相信的艾咪,请艾咪你也要相信这样的自己。你非常强大又善良,是一位已经足够努力的女孩。就算并非完美,对于罗素来说也是最需要的前卫……可以吗?」
──就算并非完美,也是罗素最需要的人。
这句话,彻底打中我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啊啊,该怎么办?我原本以为我知道,这个人是一个非常好的人……但是她真的、真的是一个好到夸张的人……这样也难怪,罗素会对她敞开心扉……
因为,我自己的心,也没两三下子就打开了……
「……呜、呜呜,对不起啦希碧拉小姐……」
「很好很好,会做出这样的反应,所以你真的是很可爱呢~真不愧是罗素的童年玩伴。」
希碧拉小姐虽然一边苦笑着,却还是双臂绕到我背后,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被这份温暖包住,我想说自己何其有幸,加入了一个多好的队伍啊。接着眼泪又不禁开始从身体的深处满出来。
对于内心狭窄的我,你居然如此温柔地对待而且还予以认可……这就是让罗素改变的……不对,让罗素能够没有改变的女神。这样根本无法讨厌啊……
跟罗素也在一起,而且真正有在看着我。
我,受到这么好的对待,真的是……好幸福喔。
正因为太过幸福,不由得就会对那一次的最后感到后悔。珍娜……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向你道歉才好……而且对你的处境感到很担忧,虽然也有写信给你……
你现在,又在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