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感受到,怀中童年玩伴的重量……其实即便是我,也不至于连『公主抱』都不知道。而且这是艾咪向往的情景这件事,我多多少少也猜得出来。
抱着身穿铠甲的人其实还蛮吃力的……算了,毕竟她今天真的很努力。
过去,我曾经被自己的无力感所折磨。在我擅长的分野已经没有我能待的场所。
希碧拉教我如何战斗的方法。之后,我又得到只属于我的力量。我觉得自己是从那一天开始,才真正成为能够自行行走的人。
──真的,是这样吗?
回想起来,这一切全都是建立在有希碧拉帮助我的前提下。虽然我认为她是我的搭档,但是『她赋予给我』的部分占很多呢。
所以我对艾咪的剑赋予暗属性。这是,我自己思考的结果。
希碧拉早已看穿艾咪心中的阴霾,并且拯救了她。但是,发现『跟过去的回忆有关连的,艾咪的职业和焦虑』这件事,原本应该是非得由我注意到不可的事情。
──我想,一直到了今天,我才第一次『赋予』东西给别人呢。
唉,希碧拉。这么一来,我现在是否具有站在你旁边的资格呢?
不管是我也好,依文也好,都多亏你伸手搭救,面对如此卓越的你──
「……呼哼哼哼……阶层头目居然有十八只,这次赚翻了~而且穿铠甲的那些,耳朵形状跟一般不同,特别是那只大首领的品质特别好!可以从公会会长那边海捞一笔呢~」
──差点忘了。你是一个在关键时刻,会做出这种反应的人呢……
「好──啦,两位差不多可以了吧?」
也不知道是有在看情况还是没在看情况,拍手发出啪啪声音看着我们的希碧拉如此说道。给了艾咪一个眼神后,她似乎是觉得害羞了,从我的手臂上下来。
「总之,能回收的部分都已经回收好了。两位也辛苦了。」
「彼此彼此,你也辛苦了,若是要在没有希碧拉的情况下跟这里的阶层头目交战,光是想像起来都觉得讨厌……」
「嗯,对呀。希碧拉小姐,非常感谢你。」
我和艾咪看着散落在地面上大量遭到破坏后的石墙碎片并喃喃说道。
「就结果来说,我并没有成为这次的攻击主力,所以主要还是靠你们两个的努力,才有这成果。居然能超越我的预想,有一套。」
希碧拉似乎很开心地,粗鲁的摸着艾咪和我的头……虽然艾咪看起来很开心,但是我可不是希望你这样对待我啊。
「……明明这样子的时候艾咪最可爱了,但是罗素对这个却面无表情呢。照理说光只是被本小姐碰到,男人应该全都会陷入迷恋状态才对啊。」
「拜托,自信过剩也该有个限度。不是这样啦……」
我用手臂把希碧拉的手轻轻拨开后,一边叹气一边移开视线并回答道:
「不是这种,像是上司跟部下的关系……我希望跟你之间,是更平等的关系。」
希碧拉眼睛睁大显得有点吃惊……接着用手遮住嘴巴但是可以看到嘴角在上扬,很明显就是「我发现一个很适合玩弄的玩具了」的表情。
可恶,我真傻。明明原本就知道告诉希碧拉这种事情的话,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呵呵呵……希碧拉姊姊听到这消息后,觉得罗素真的很爱本小姐呢!」
「我不是这意思。」
「不用害羞也没关系啦~不过,你真的想和我平起平坐的话……」
希碧拉后退一步,露出自信笑容并立起拇指,指向背部。下一瞬间,毫不可惜的把黑色翅膀唰的一声大大张开。
「本『宵暗女神』能做到的事情,你也做出来看看!」
「出这种离谱难题是在搞屁啊!」
神明的能力,人类怎么可能会拥有呢!? 反正你一定是觉得我肯定做不到,才会这样讲,你要玩这一套的话,我就认真追求这目标给你看!
希碧拉一边笑得很难听,一边干脆地收起翅膀。这家伙只是为了炫耀就会把女神的翅膀显现在这世上。女神的神秘感这种东西早就被她败到连渣都不剩了……
……等一下,都认识多久了,我刚刚怎么会想这个?神秘感这种东西,在这家伙身上本来就不存在啊。
毕竟她可是希碧拉啊!
「哇哇哇……」
艾咪注视着希碧拉的方向正在吃惊不已……对哦,她是第一次看到那个啊。
「艾咪,那是女神模样时的希碧拉。不过正如你所看到的,这家伙的内在就是那副德性,依旧不太像个女神就是。」
「给我等一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说起来,穿着接近战用冒险者服然后说自己是女神,算是什么啊?」
「我也试了好几次以身穿女神绮筒装的状态在人世间显现,但是因为行动不便,所以每次都立刻拿去卖掉了。」
新的事实,希碧拉似乎原本也有穿着很有女神感觉的服装显现在人世呢。然后不穿那套服装的原因是她彻底重视实用性,毕竟她可是一个会把女神感这种东西,毫不犹豫丢出去当作魔物诱饵的女人啊。
无言以对,看来也只能提醒自己,这回答很希碧拉,来接受这事实……
「好了。」
希碧拉收起嬉闹时的气氛,眼神变锐利并看向门的方向。
「门居然……!」
被魔力之壁覆盖的头目层的出入口,突然打开露出通往下方的阶梯。这前面绝对是最底层。别名,魔界──换句话说,魔王在那里。
「那家伙还真是悠哉……在迷宫里面,罗素可是有避无可避的攻击手段。这次跟亚德里亚迷宫打『遗忘牢狱的活铠甲』那时候可不同,还有艾咪站到罗素身前帮他抵挡攻击。我还想了好几个方法,也能用魔法援护你们。」
明明来到这边的过程中,我们一直并肩战斗,但是希碧拉似乎已经想到什么对抗的手段了。原来如此……从动脑的速度来看,要跟她平起平坐的念头还是太早太没有自知之明。
「连这种程度都办不到的话,现在只是普通【魔道士】的我,可就太没用了。所以交给我想吧!」
希碧拉说的话,感觉上比任何事都还要可靠,我和艾咪点头称是。
终于,决战的时候到了。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打开门后,映入眼帘的……是出外意料之外的光景。
──里面没有,任何人在。
希碧拉从虽然觉得奇怪,但是依然举着盾牌的艾咪身旁快步走过,前往房间的中央。然后,当她捡起掉在中央地上的那张纸后……大喊着「又被它耍了!」就立刻把那张纸给烧掉了。我和艾咪急忙走到希碧拉的身边。
「希碧拉,刚才那张纸是?」
「你们还记得之前那个魔王最后说了些什么吗?」
「我记得他是说叫我们下来最底层……」
「不太对。它应该是说『如果你们有不像孤儿院的人会有的强大战斗力,让我认为够耐玩的话,就让你们当我打发时间的对手』。」
我想起来了,他确实是说过这样子的话……我有不好的预感。
「那家伙──! 在这种情况下,不是应该是时机已到,开始进行期待已久的最终决战吗?一般来说!」
「那张纸上到底写了些什么?」
对于我的问题,希碧拉喊出上面冲击性的内容。
「只写了一句『太慢了』!」
……太慢了? 意思……就是说……
「它是在说我们来到这边的时间吗……?」
「八成是啦──!」
我感觉到原本因为紧张而全身紧绷的身体,一口气失去了力气。不由得看了看艾咪,她跟我眼神交流后,歪着头,走近希碧拉。
「……那个──希碧拉小姐。所以说,魔王不在啊?」
「反正在我魔法的侦测范围内没看到人。」
原本应该是跟魔王第一次进行战斗的艾咪,以失去紧张感的表情含糊地应了声「是哦」。
那个魔王,似乎已经等待挑战者上门等了很多年。像这种家伙写的『太慢了』。恐怕意思并不是指我们抵达这边的时间慢……而是指我们打倒那只阶层头目,穿铠甲的巨人所花费的时间『太慢了』=『不符合期待』,才是它的想法吧。
明明就是它自己擅自把阶层头目强化过所造成的问题,这魔王实在很任性……想着想着,我的怒气涌上来了。啊,希碧拉之所以会气成这样子,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啊。
──突然间,有一个当然的疑问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对了,希碧拉。」
「什么事啦?」
「……既然不在最底层的话……那个魔王,现在会在哪里呢?」
希碧拉眼睛睁大,转头确认最底层的区域没有通路之后,对着我们大喊:
「既然是最底层就已经是尽头了。那么,魔王现在是在……糟! 两位,要回去了!」
彷佛被希碧拉紧迫的声音催促一般,我们也跟在她后面奔跑。只要不是制作迷宫逃到别的地方去,目前魔王在地上的可能性……不是零。
我一边走在已经通过的迷宫道路上,一边想着。这次战斗,我收获颇丰。但是与此同时,结束的方式实在让人心情不太舒爽。看着在前面带路的希碧拉的背影,我在心中抱着难以言喻的阴霾奔跑着。
回到镇上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了。什么情况都不知道的珠宝商在卖东西,贵族则是在买东西……那个人是,之前见过的男人呢,又在买东西吗?有钱人真是厉害呢。
……天生的富贵和贫贱……是吗?不,现在暂时先别思考这个。
迷宫探索完毕,在已经进入宵暗时段的阴暗天空下,希碧拉首先前往公会。
「我回来了! 立刻……啊,你是?」
「哦,你们回来了啊!」
在希碧拉跟柜台人员说话之前,那个『疾风迅雷』的领队跟我们搭话。
「等你们回来等很久了,幸好你们平安归来。」
「啊──难道你想确认我们有没有回来?」
「那是当然啊? 我的队友虽然先回去了,但是也都因为担心而坐立不安。我身为领导者,当然要消除不安的种子,所以为了能够告诉他们你们平安的消息,我才会留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说完之后男人就笑了起来,原来如此,确实是一位适合担任老手队伍的领队,很有器量的人物。
「是喔……那真是太好了。我们也在担心,怕你们会被干掉。」
「我们还不至于会被上层的敌人干掉啦──」
「不是那个意思……算了,没什么。说得也是,毕竟回程路上也没有魔物!」
希碧拉差点把魔王的话题说漏嘴……幸好在没人发现意思的情况下,没有继续再提。之后又跟柜台人员说了几件必要的事项,快速解决差事后,众人返回旅馆。
回到房间后……三个人静静地彼此相望。
今天,我们把各自的能力发挥出来,而且彼此间也配合得非常好。
是孤儿院出身的【圣者】,同时也是【宵暗魔卿】的我。
来自同一个场所,成为进行接近战时攻守兼备的【圣骑士】艾咪。
过去曾经和不知名的【宵暗魔卿】一起挑战这里的迷宫,却失败的希碧拉。
……我们三个人心中的感受,毫无疑问绝对是一样的。希碧拉除了有拯救孤儿依文之外,过去也曾经为了保护亚德里亚的孤儿院而采取行动,可说是非常喜欢小孩。就算希碧拉本身不说,我们也看得出来。
然后我和艾咪都是孤儿院出身,过去的回忆对我们来说都是无可取代的重要宝物。
──廉价、低俗、贫贱。那家伙,用这种难听话来贬低我们的人生。
成为【圣骑士】的艾咪的内在。他完全不看。
作为魔王,他拥有完全颠覆常识的规格外的能力。就算背对着我也能躲过我偷袭的强大实力。再次对上时,它施展什么超乎想像的怪招也是十分可能发生的事情。
因为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所以绝对不是什么轻松的对手吧。
……但是,即使如此,也一样。
「打倒它。」
「当然。」
「嗯,绝对要。」
我们有志一同。
希碧拉继续说了下去:
「虽然我是第一次看到赛里斯的魔王,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家伙……那又何妨。这次,你们两人是讨伐阶层头目和魔王的关键。所以,揭开它的诡计就由我来担任。」
接着,她瞪着虚空,露出自信的笑容。这种嘴角上扬的表情实在不适合称作是女神,艾咪也「哦哦……?」表现得有些惊讶和畏缩。
──是啊。现在就紧张也没有意义。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畏惧会变成实力的枷锁」是吧?
而且,艾咪想必还不知道。露出这副表情时候的这家伙,到底有多么可靠。
那个跟魔王敌对的存在。专门讨伐魔王的『宵暗女神』。
同时她还是──忠于自己欲望,直奔最佳结果的贪婪冒险者希碧拉。
「哼、哼哼哼……! 我会用一个你最讨厌的死法给你送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