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讲台上的班长天空寺奈染弥,正手拙地努力将人名书写在黑板上。
明明此时已是冬天,但是坐在座位上的同学们全像是在炎炎夏日被派去除草的苦样,有部分原因是因为暖气导致室内空气不流通。约半年前被奈染弥指定成副班长的翔,站在讲台上一脸无奈地低头看著眼前的光景。
现在是导师时间,班上正在决定运动会的参赛者。
「——呃,这样槌球的参赛者就决定了,叠罗汉的参赛者也选好了……班级对抗的卡巴迪也已经OK,而倒著跑大队接力赛棒次顺序,则等练习之後再决定就可以……那么只剩下棒球的人选罗?总共有九个人——想参加的人——举手——」
奈染弥回头喊著,寻求自愿的同学们举手。
「咦!?连棒球也有吗?明明只是个运动会而已吧?没有足球吗?」
坐在座位最前排的一位男同学,大剠剠地开口询问如此一针见血的问题。
这家伙名字是甘字五郎,是个将全人类的不显眼精华集於一身的男子。
他属於足球社并且骑机车上学,另外也可以看得出来有在注意自身外表,却不知为何完全没有女朋友,存在感也很薄弱,总而言之是个容易遭人遗忘的家伙。
「思——好像是这样没错呢,因为踢足球的话,容易造成同学们受伤嘛。」
奈染弥用手指抵住自己柔嫩的脸颊,可爱地微微歪著头解释。
她的鲍柏头梳理得整齐漂亮,双眼又大又圆,有如惊慌的小松鼠一般。虽然头上戴著白色发圈,但是不知为什么,头顶部分总是有一撮头发高高翘起,就像是根无精打采的避雷针。不过事实上在打雷时,的确可以见到她慌张地伸出双手努力盖住这根呆呆毛。
她和翔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就一直熟识至今,即使当翔升上高中要前往东京时,奈染弥也极守本分地一同跟来,可说是个根深蒂固的孽缘。
同时她也是国内最大民航公司『天空集团』最高领导人的独生女,但是似乎因为从小活在钱多到可当成洗澡水的环境中所造成的反扑,使得她罹患了一种名叫『浪费病』的奇妙病症,明明一千万元的手表坏掉时丝毫不在意,但是当看到他人将快用完的铅笔或橡皮擦扔掉时却又会勃然大怒,绝对没有一件事比此例子更加瞧不起穷人,完全可说是个从『假如没有面包,就吃蛋糕跟零热量可乐来减肥就好啦』的现代贫富差距社会中所衍生出来的小恶魔。
「这样啊,足球确实是个会相互碰撞的激烈运动。」
明明是个毫无笑点的句子,却不知为何还是一脸傻笑的吉葛罗,让翔看了不禁燃起一股无名火,翔在讲台上冷眼鄙视地说道:
「奈染弥,当作没看到这家伙就好,真是罗哩八唆。」
吉葛罗撑著脸颊的手不禁滑了一下,他反驳道:
「为什么要这样!?我们是朋友吧!?」
「啥?话说回来你又是谁啊!只不过是个临时配角不要跟我说话。」
「我是甘字五郎!还有个绰号叫吉葛罗呢!」
「为啥你要用同性恋的口气?」
「那句话哪里像同性恋的口气啊!?」
「话说回来,你为什么会在第一排的座位上?难道是你的小眼睛有问题?」
「我搞不懂你到底想说什么啦!」
「明明坐在最前面居然还被老师忘得一乾二净,噗!真是适合你。」
「要你管!就是为了不被遗忘才会这么拼命发言啊!」
「又没有人在对你说话,不要没搞清楚就在那叽哩呱啦说个不停,真的很烦耶。」
「骗人!你明明就是在跟我说话啊——!」
班上女同学们纷纷窃笑著,翔则有如美国人一样无奈地摇头还耸耸肩,最後觉悟般地叹了口气。
「啊—真是的,我知道了啦,配角。」
「啊——你终於明白我的心意了吗?」
「你对体育灯笼裤的热爱,已经十二万分地传达给我了,麻烦请你先暂时冷静片刻。」
「你根本就都不了解啦!谁有提到关於体育灯笼裤的话题啊!?」
「难道你没注意到已经有一堆人在你背後指指点点偷笑吗?」
「你也一起被嘲笑了不是吗——!?」
教室瞬间陷入哄堂大笑,翔则趁机混入同学中一起嘲笑吉葛罗,不知为何开始与大家同一个鼻孔出气……真是拿他没辄。
「好了,你们两个。再这样胡闹下去就没时间了,先到此为止吧——」
奈染弥拍了拍手阻止两人继续斗嘴。
「那么——?没有人想参加棒球吗——?」
当她再次询问时,台下同学开始发出「明明是运动会为啥会有竞技球赛啊」或是「绝对是打算要比到晚上,劳动基准法死到哪去啦」等不满声浪。由於在场都还足一年级学生,所以似乎不了解弓月学园运动会的情况。
话说回来,光是预定举办的季节就已经十分让人意外了,从现在开始二十天後已经进入十一月下旬,正常都会在十月十日前後举办才对,但这活动似乎包含著『给今年考生的送别会』之意义,因此运动会中的正常比赛可说是寥寥无几。像是先前奈染弥所提过的比赛以外,还有『要站在球上的滚球大赛』,或是『使用跳跳乐(踩在装有弹簧的棒子上跳来跳去的那个)比赛跳高』等等,不知足谁想出来一反现今文凭社会常态的竞赛,并且举办时间拖泥带水地长达两天。
「根据前辈所说,似乎要拉柔道社、空手道社的人来举办格斗大赛,并且在体育馆内打造了一个擂台,但好像还没决定今年的参赛者。」
当吉葛罗说完,班上所有人瞬间发出:晅太夸张了吧——」等惊讶无奈的惨叫声。
「好了好了,大家安静;那么有想要参加棒球的人吗?没有吗?每班可派两位棒球社的同学参加,所以已经确定桥本同学跟内山同学要参加,所以还要再七位同学唷!」
擅自被决定参赛的两位同学纷纷出声抗议,可是奈染弥通通无视略过。
「还有没有?没有啊,那就让那只无名小角色参加凑数吧。」
「等、等等一下,我已经参加三项比赛了耶吁」
「——还有,身为班长的你也参加,奈染弥。」
「不要这么自然地忽略我好不好!」
「咦——?奈染弥我从来没有打过棒球耶——?」
「闭嘴,你只有参加吃面包比赛不是吗?别打著像只张嘴小鸡在那跳跳跳装可爱的如意算盘喔,还是说你要参加新设立的『脸红心跳!全是少女的寒冬游泳大会!』啊?让大家见识见识你如何用肥厚的皮下脂肪撑过酷寒。」
听闻翔冷冷地大放厥词,奈染弥羞红了脸大叫:
「奈染弥的皮下脂肪一点都不厚!反而是瘦巴巴的才对!」
「少鬼扯了,你的身体明明就是肥嫩肥嫩——」
就在此时,翔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某个画面。
就是万圣节当天在自动贩卖机前,因暍下碳酸饮料而醉倒的奈染弥背靠在翔身上的那幕情景。奈染弥的身体温暖又柔软,还有女孩子特有的沐浴乳香味。接著奈染弥转过头,闭上眼睛努力拉长身子,双唇慢慢地靠了过来——
……真是的,奈染弥这家伙居然给我发酒疯。
「算了,总之剩下的成员要怎么办?」
「呃,已经决定奈染弥也要参加了吗?假如小翔也要一起参加的话是没什么关系。」
「啥?这又是为啥?为啥连我也要一起参加?」
「因为……假如没有认识的人一起参加,奈染弥会害怕嘛——……」
奈染弥低头扭扭捏捏如此回答……怪了?那吉葛罗呢?
「真是的,我知道了啦,我也一起参加,这样就得参加四项了耶。所以现在已经有五个人了,还有没有其他人要参加……」
忽然间,在教室最後一排又更後面一点的位置上,有位同学气势惊人地举起手.
「……耶儿,你要参加吗?」
「是,既然主人要出赛,我当然也是。」
如国中生选手宣誓般,一脸认真举手表明的这位少女,正是奈染弥买到的运动饮料罐少女化後的空罐——耶儿。
那修长优雅的手脚及运动选手般毫无赘肉的矫健身躯,虽然坐著时并不会让人有如此感觉,但起身後却是女性中偏高的身材。说不定也可能是因为她的身材较纤细,因此与一百七十三公分的翔看起来,两人身高实在没有差多少。
但是最引人注目的足她那头及腰的美丽银发,当她走动时,头发便如银狐尾巴不断地轻盈飘动。她的雪白肌肤令人联想到极冰寒地,并拥有遭逢风雪也毫无变化的冷酷脸庞,而且无论与谁对话都会使用敬语。
由於她是铝制空罐,所以与哈密瓜相反是右耳上挂有拉环。
因为对外宣称是奈染弥的女仆,加上从未透露自己的出生地与经历,就连姓氏也尚未公开,使得在弓月学园所有同学眼中,这位少女足极为神秘的个体。因而才会传出「真是的,一定是超有钱的天空寺家族从孤儿院领养再加以培育」,或是「其实是天空寺集团所做出来的女仆机器人也说不定喔」等等流言……可怕的是,虽不中亦不远矣。
「你知道棒球的规则吗?」
「是,就是用像棒子一样的物品敲打球,让它落入地面洞穴的运动。」
「那是高尔夫球,别做些无谓的天然呆发言啦。算了,之後再教你吧。」
耶儿一副无言&无表情的模样,一动也不动地直盯著翔。是错觉吗?怎么眼神好像更加险恶了几分……咦?该不会是生气了吧?
就在此时,翔的视角忽然有亮光一闪。
「!?」翔反射性地弯下腰去。
刹那间,就在奈染弥以脱线的声音发出「哇」的惊呼同时,背後的黑板也传来一道刺耳的撞击声。
喀啦喀啦喀啦……某个物品滚落至地板上。
那是一枚比五百元硬币大上一圈的硬币。
上面画有甘乃迪的脸,也就是说那是美国的五十分硬币,这个1964年份的硬币可是纯银制,要是被这东西打中脸的话——翔光是想,脸色就逐渐化为铁青。
「……啧,没打中,真是个好运的家伙。」
一道性感声音划破吵杂的教室,翔心惊胆跳地慢慢从讲桌中探出头来。
……那名不共戴天的天敌嚣张地靠著椅背,坐在教室最後面近走廊的角落座位上,她怒眼瞪视著这里,可恨的嘴角微微翘著露出贼笑。
东风摇花——这就是该宿敌的名字。她自称『魔女』,还对外宣称是奈染弥的情人,完全以女友身分自居的怪女人。
她总是露出像爱丽丝梦游仙境中的柴郡猫那种狡猾笑容,让人感到非常凝眼。平常虽然没戴眼镜,不过在上课时,便会将大黑框眼镜戴在稍微接近鼻尖的地方。
但即便是个性乖辟的同性恋少女,由於她的胸部大得非常招摇(以上是翔的感想),因此在众男性中,不分学年皆有高度人气,而且似乎还分成『戴眼镜东风派』与『未戴眼镜东风派』附带一提,吉葛罗的反应居然是「这种事怎样都无所谓!因为无论哪一个都是真正的东风同学啊!不、不过……拿掉眼镜似乎能少去一个妨碍物品……」如此诡异的感想。老实说,真难想像他到底是模拟出什么情境。
「该、该死……东、东风,你这家伙啥时成了钱形平次啊!我跟你到底是结下什么梁子,居然使出这种连珍珠港都会吓到的奇袭攻击!?阁下到底有无礼义廉耻的上乘之心啊!?」
「给我安静一点,你就闭紧嘴巴、掐住鼻子就这么窒息而死吧。虽然你算是个情敌,但居然让清纯少女小耶伤心难过,此罪该当处以万死。」
「我哪有让她伤心难过!那只是吐槽而已!」
「是这样吗?耶儿。」
奈染弥出声确认耶儿的感受。
「我讨厌翔大人。」
「啊呜!?」此句回应锐如箭矢!
「很好,那就受死吧,大地。」
摇花开始耍弄手中的五十分硬币,翔吓得赶紧将额头贴上讲桌。
「抱抱、抱歉啦,耶儿,拜托你原谅我!」
「………………」
「对呀,耶儿,能请你原谅小翔吗?」
「遵命,主人。」
「好快!」简直就是巴甫洛夫的狗嘛!(注:2)
「哎呀呀,看来你捡回了一条狗命。」
摇花接受耶儿的说法,不情不愿地将五十分硬币收入裙子『内』。
※注2:苏联生理学家巴甫洛夫以狗只测试各种反射性动作及制约反应。
接著又从里头拿出另一样东西,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丢了过来。
「喔哇啊!?」翔吓得赶紧蹲下。
物品再次打中黑板,但这次却没有落到地板上。
翔胆战心惊地抬头望去,一张信封大小的磁性贴条就这样黏在黑板上。
而贴中的位置正是奈染弥写上『参加棒球人选』的项目下,那贴条上用女孩子特有的可爱圆润字迹写著:
【摇摇☆】
既然此贴条就这样连在翔与耶儿的名字下……
「……喂,你这家伙,该不会也是想参加棒球比赛吧?」
「当然,虽然魔女不擅长双足落地的战斗,可是既然身为情人的奈妹要出征,我当然是义不容辞一同参与。假使有个万一,就抓你或甘字当挡箭牌,无论使出何种手段都会守护奈妹度过难关。」
「……你真的了解什么是棒球吗?」
「就字面上观察,应该是一群人在原野上互相扔球的野蛮模拟战。」
「你完全不懂运动,根本比耶儿更糟糕。话说回来,你好像有参加娱蚣竞走,你应该了解那是个怎样的运动吧?」
「想当然是派出各自饲养的娱蚣参加赛跑啊,别瞧不起人了,笨蛋。」
「笨的人是你,笨蛋。有哪来的怪胎会去养娱蚣啊。」
「风乾的娱蚣磨碎後可以当成安眠药的材料,没有常识的笨蛋果然很令人困扰。」
「别在那鬼扯,拜托你多思考一般家庭的标准吧,笨蛋,你家到底是打哪来的笨蛋家庭啊。算了,就让勉强还能当人头的你参加好了。这下子就有七位,还差两位,那么……」
「从以前就听人说,骂别人笨蛋的人自己才是笨蛋。」
「好了好了,别那么幼稚一直来找碴。至於剩下的两个人,其中一位就决定由爱钤小妹来好了,至於剩下的最後一位……」
「……咦!?请等一下,为什么连我也算进去!?」
木崎爱钤惊讶地拾起头,她至今始终坐在旁边的角落默默地看书。本来她只是位兼任数学老师,不过由於班导有事无法参加,便临时被请来代班。
她有著仍可自称为大学生的年轻美貌,而她平常的打扮就只有整齐的短发、淡妆,也没戴什么饰品,仅穿著深蓝色的朴素裤装。其实先前某次穿了紧身裙来学校,不过在被翔骚扰一番後,就再也不穿裙子了。
本来对女性极为温柔(本人对外如此主张)的翔,会做出如此不耻之事,是因为他非常清楚木崎邪恶的真实身分,也可说是威胁翔与哈密瓜日常生活的头号敌人,因此这可谓一场圣战!以上乃是翔坚称数十次的口号。可惜的是,目前仍尚未获得奈染弥与哈密瓜的认同,不过他们对木崎都同样非常警戒。
「反正爱钤小妹很闲不是吗?就一起来打棒球嘛。」
「请、请不要直接叫我的名——咳,大地同学,用小妹称呼老师是非常失礼的。」
正当木崎气到颜面抽倍,出声请同学们安静时——
「这样啊,那么,爱铃我们一起来打棒球吧?」
「你……」
下一瞬间,木崎的眼睛、脸颊、嘴角都气得倒竖。
「你——你、你为什么变成直呼我的名字!?」
一转眼就剥下她冷酷的面具,翔得意地笑著说:
「你在说什么啊,我们本来不就是可以互相直呼对方名字的关系吗?」
「什么!?请不要说出会让其他人误会的话!」
「那么,要我以不会让其他人误会的说法完整向所有人说明吗?」
「呜……」
为了不让空罐选拔赛的事情曝光,木崎选择忍气吞声。
当然对翔而言,他也不想让空罐的存在曝露给媒体或警察知道,假使真变成那种状况,绝对会让世界一片混乱且自己也无法过著普通生活,甚至会演变成无法跟哈密瓜以及耶儿生活在一起,奈染弥对此事也深有同感,假如只是想破坏空罐选拔赛,此方法确实可说是最为迅速简单,然而那样的结果却会本末倒置地害所有空罐们陷入不幸。
不知此事的同学们纷纷交头接耳地说出「咦?什么事?」或是「大地跟爱钤老师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等等之类内容。
「那么,就决定爱钤小妹参加棒球罗。」
「就跟你说不要直呼我的名字了!为什么连我也得参加这种事呢……」
「哎呀?不一直跟在我身边好吗?」
「呜、呜……」
其实这句话只是『不用一直跟在身为监视对象的持有者身边吗』这种意思,不过光是翔那种暧昧不明的眼神,就足以让全班同学误解此话的含意了。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被抓住什么把柄?」、「假使不在一起就会全泄漏出去吗?」、「一定是被抓住什么物证!」、「照片……」、「影片……」或是「偷拍……」等等臆测接踵而来。
连福尔摩斯都会吓到的演进式推理逐渐扩大,木崎能够敏感察觉男学生们肉眼无法窥视的能量正逐渐高涨,於是她面红耳赤地挥著手大叫:
「不、不是这样!完全没有你们想像中的那种事!」木崎拼命想控制住眼前状况。
「呵呵呵,把那个秘密说出来没关系吗?爱铃~~」
「你!?这种事当然不行!那会一发不可收拾!」
「嘻嘻,你也是这么想吧?那么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才对吧?快点乖乖地顺从我的话去做——」
捏~~~~~~!
「痛痛痛痛痛痛!怎么回事!?」
臀部忽然感到一阵剧痛,翔连忙回过头去。
奈染弥正满脸笑容地紧掐住自己的臀部。
「你、你在做啥啦?奈染弥。」
「思——没什么呀。」再次紧捏;
「很痛耶!既然没事就快放手啦!」
「思?哎呀呀~?怎么回事~这只手怎么这么不听话?真是个坏孩子!」
奈染弥这下才放开手,然後开始一脸认真地责骂那只栘到眼前不断张张合合的手……看来你这家伙不只是那根呆呆毛会随意蠕动,就连右手都会擅自乱咬人屁股,劝你最好去NASA那边做一次精密检查会比较好。
奈染弥似乎只是对翔所采取的行动有所不满,但对木崎参加棒球一事则同样毫无异议(也说不定只是脑袋空空没在想而已),她握著已经小到不行的粉笔,在贴有摇摇磁性贴条的『参加棒球人选』栏位下方,慢条斯理地写上『木崎老师之类的』。
正当所有人都想吐槽那『之类的』是什么意思之际,写到一半便已用尽的粉笔瞬间发出惨绝人寰的刺耳噪音,在场除了耶儿以外,所有人皆痛苦地全身抽动。
虽然奈染弥一边道歉「啊呜——对不起唷——」,却还是毫无反省之意地从粉笔沟中找出小到快成渣的粉笔,接著回头询问:
「剩下最後一位该怎么办呢~?」
「……我果然已经是决定好了的人选吗……」
「思……最後一位人选嘛……」
爽快忽略沮丧不已的木崎後,翔环视了一次教室内部。
每个家伙不是露出一脸痴呆相,就是在那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要不然就是装死打瞌睡,根本毫无协调性可言,这简直就是所谓的班纪沦丧。而木崎早巳完全放弃要求学生们要严守纪律,一脸有如被发落边疆而毫无斗志的上班族那样,默默地阅读『笨蛋之壁』。
翔心想,照顾这群蠢蛋应该挺辛苦的吧,假如每个人都像我一样是心地善良的孩子就好了,他对木崎梢梢投以同情;同时翔也有如居高临下寻找猎物的马赛族战士那样,露出锐利的眼神环视教室,只剩下最後一位……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一位最恰当的适合人选——
「……找到了。」
她那靠窗边角落的座位与摇花的座位正好是反方向,坐在那位置上的金发少女,以宛如脱下眼镜的眼镜妹似地紧眯双眼,如同摄影师般以惊人的集中力全神灌注地瞪著——应该说,注视著这边。
「呜!」
姑且先不论是否有与翔对上视线,她像是在玩男生女生配那样马上将脸撇开,装傻地紧盯窗外像在说「啊,天空有电视上播过的『空中飞鱼』唷。」不过你知道吗?哈密瓜,传说那东西的真实身分是苍蝇啦。
「哈密瓜,你就试著来玩玩看棒球吧。」翔若无其事地开口询问。
「咦?我吗!?什么嘛!为什么我非得做这种事不可啊!」
原先面朝左边的脸转回正面一次後,接著又换面向右边露出一张臭脸。
「因为你很喜欢棒球吧?」
「是、是这样没错啦……」接著又转回正面继续说:「不、不过我对亲身参与没兴趣,而且为什么我得跟耶儿开开心心地一起打棒球不可啊。」
接著又面朝左边紧盯窗外。虽然嘴巴上是这么说,但想参加棒球比赛的意愿根本是彻头彻尾完美无缺地散发出来。尤其是那垂在头部右侧的马尾,更是强烈主张著意愿,简直就像是水下钩子不断被鲫鱼偷咬的浮标那样,不规则地持续跳动摇晃。
翔被她那别扭的可爱模样勾起了恶作剧的念头。
「这样啊,那就不找你了。」
「咦!?怎么这样!」哈密瓜顿时震惊地望向翔。
「怎样?你又不想参加,不是吗?」翔拼命压下想大声狂笑的渴望冷静地说道。
「那、那是因为……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
她又再次将脸转向左边,仿佛在对镜中的自己小声述说咒语般如此回答。而那马尾的抖动状况比起先前,这会儿简直像是神经质的猫咪疯狂摇晃胡须般剧烈。啊,假使抖动到这种程度,那家伙绝对会忍受不住……唉——糟糕。
对於抖动的东西会有下意识反应的耶儿,果然迅速伸手左右玩弄那根马尾。
「等等!快住手啦!耶儿!」哈密瓜不耐烦地转过头制止。
「我也不是喜欢才做这种事。」耶儿不悦地反驳。
「拜托你赶快改掉那个怪癖,搞不好你根本就不是什么运动饮料空罐,而是一只狗科生物才对吧!?」、「……你说什么,麻烦你再说一遍」、「要我说几遍都行,光是你对奈染弥那种人异常忠诚就足以证明,你根本就是狗或是貂那种低等生物嘛!」、「——趁你还活著先说明你的死因好了,『侮辱我的主人』就是你的死因」、「嚣张什么啊,明明连棒球规则都不知道,你这只反射性动物!」、「居然如此大言不惭,跟我到外面去,如果让你的头颅跟身体分开,你那不懂分寸的嘴巴应该就会闭上才对」。
才一转眼就切入失控抓狂模式的两人,虽然内容出现许多不该出现的台词,但班上同学都已经东倒西歪且无心於课堂上,所以大概没注意到。
翔也有些不耐烦了,他开口问:
「喂,哈密瓜,棒球比赛这事你到底决定怎样?」
「吵死了!既然这么希望我参加,就低头求我说『拜托请你参加』啊!?」
翔无奈地叹了口气後说:
「给我听好!你们这群愚民们——」
有如刚睡醒的任天堂名作大金刚那样无力地垂打著讲桌,这让体力值已下降不少的同学们稍微将注意力集中到翔身上。
「假如没有决定参加棒球人选,导师时间可是不会结束的喔。今天没决定好,全体人员放学後就通通留下来吧,你们这群混蛋——」
同学们的眼神瞬间起了变化,马上从待机模式切换成搜索敌军模式,为了节省电力而处於省电状态的脑神经回路瞬间通电,直接将意识全力运转发动觉醒,开始全面寻找活祭品。
为了替班上四十二位同学带来安宁与和平,非得将一人献上给称为棒球比赛的八岐大蛇才行。
翔为了避免丑陋的钩心斗角发生,他赶紧开口大声说:
「喂,你们知道吗?哈密瓜那家伙可是超爱棒球的喔!她每晚都会看棒球转播并且熟知各项规则,就连阪神选手们的过去也都一清二楚!没错吧,哈密瓜?」
「咦?是没错啦,但那只是常识而已。」
准备扑向耶儿的哈密瓜,露出些许得意的神情如此回答。
放任这等好机会溜走的话,就不配成为一年C班的成员了,班上所有同学瞬间将视线集中在哈密瓜身上并七嘴八舌地说:
「真是太厉害了!哈密瓜同学!」、「明明身为女性居然热爱棒球,真是太了不起了!」、「我以前都误会你了!」、「这下子当然得让小密参加罗!」、「没错!没有比她更适合的人选了!」、「唷!弓月的巴斯(注3)!」
瞬间出现能让人得意笑掉大牙的马屁风暴,这也正是黑社会世界中马屁拍到死的大绝招,想当然,不懂世事如哈密瓜就这样瞬间被攻陷。
※注3:阪神棒球队的中心打者。
「是……是这样吗?果然还是由我亲自参加似乎较为妥当。」
此时,哈密瓜的鼻子翘得比撒谎的小木偶还要高,以有如蝴蝶夫人般令人作呕的口吻如此回答。
「没错没错!就非你莫属!」、「假如派你出场,棒球社员也根本毫无表现机会!」、「获得胜利、挥舞优胜旗帜吧!」、「SO!就这样加入阪神球队也不错YO!」
附带一提,最後那句模仿霸妮口吻的人正是翔。
哈密瓜就这样被众人的马屁给捧上了天。
「也对,看来所有人之中就我最了解棒球,再加上大家都这么大力推荐……」
态度已经软化到如此地步,就只差临门一脚而已。
「没错没错!我们根本连棒球的规则也都不太清楚啊!」、「我连一个球队的名字都说不出来耶!」、「我根本分不出好球跟坏球的差别。」、「话说回来比赛到底是几分制?」、「越位是什么咧?」、「Se联盟和Pa联盟(注4)又是什么?」
说出如此低等疑问显示其无知的众人们,哈密瓜用有如已推敲出犯人的明智小五郎那样
志得意满的口吻说:
「大家不行喔,居然连Se联盟跟Pa联盟都不知道。」
「啊。」
就在此时,翔的内心怱然萌生出一个极为不祥的预感。
「听好罗,所谓的Se联盟跟Pa联盟就是指——」
「等、等一下!哈密瓜!」
哈密瓜完全无视翔的暍止,以爽朗清楚的声音说:
「就是Sezuri联盟(注5)及Paipan联盟(注6)的缩写喔。」
———
周围瞬间如石落水中般化成一阵安静,接著——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教室内忽然间陷入一片骚动。
「咦!?咦!?」哈密瓜完全不懂所有同学为何如此震惊。
「你、你到底灌输什么知识给哈密瓜啊——!」奈染弥一脸铁青地惊声尖叫,吉葛罗则目瞪口呆说:「小密原来是这类的人吗!?」木崎则用手掩著嘴轻轻说:「居然如此不知廉耻……」
※注4:日本职棒中央联盟与日本职棒太平洋联盟的缩写。
※注5:此为『手淫』之意,日文发音开头同中央联盟。
※注6:日文翻译过来为『白板气意思是将女性重要部位剃毛以获得快感』,日文发音开头同太平洋联盟。
耶儿则一头雾水,只见她表情认真地询问哈密瓜:「什么是Sezuri和Pnipiln?」
「咦!?咦!?怎样怎样!?到底是怎么了!?」
哈密瓜的头此时有如坏掉的电风扇般不断转来转去,并一脸困惑的模样。
「没想到哈密瓜同学居然是这种人……」、「话说回来,小密似乎跟其表哥大地住在一起喔」、「什么!?跟那个鬼畜大地!?」、「难、难道说他们……」
此时在座所有人的眼睛,有如埋入LED灯泡般不断发出熊熊火光。
……咦,这次轮到我了吗?话说回来,人在旁边的奈染弥,现在眼神就像是白蛇要杀掉身为宿敌的猎人让人不敢直视,而且绝对有一条分叉的舌头在嘴巴中进进出出。救命啊,妈妈——
「大、大家请等一下!难道你们认为我是这种男生吗I:我绝对是清纯派的啊!人家就是这么如花似蝶的清纯派,所以才能拥有这等知名度啊!」
虽然翔用过气的表演方式拼命提出反驳,班上同学的骚动仍不见停歇。
事态发展至此,解钤还需系铃人,看来只能由说出此话的哈密瓜亲自消毒才有办法收场,但是哈密瓜仍然不懂众人为何如此骚动,她只是一头雾水说:「唔?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啦!?」完全不见采取任何行动。
「喂!你这个小呆罐!不要在那里乱说些有的没的啦!」
「什么乱说啊!我只是很平常地告诉大家Se联盟跟Pa联盟而已啊!」
就在此时,坐在对向角落座位的摇花轻盈起身,面无表情地穿过座位间走道来到哈密瓜的身边。
「小密,耳朵借一下。」
「唔?」
摇花将嘴巴凑上去後,开始嘀嘀咕咕地小声说话。哈密瓜原先带著认真听讲的表情点头,接著她的马尾忽然问像是老旧的扫把那样倒飞分岔,双眼睁得极开让额头像是长出皱纹一样,整张脸彷佛煮熟般蓦地涨红。
咻咻咻咻——!
摇花话说完後,同样再面无表情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哈密瓜这会儿如同活生生被做成生鱼片的鲔鱼,嘴巴不断地开开合合。
「那个,哈密哈密?你怎么了YA……?」
「翔……你、居、然……乱教我、这种事……」
哈密瓜深深地低下头,双手紧握且浑身不断颤抖著。
「哈密瓜,难道你……」
翔惊觉状况,随即一脸认真地说:
「你该不会……是在哭吧?」
「我为什么要哭啊————————————!」
哈密瓜瞬间从椅子上跳起,满脸通红地往前狂冲。
「你这家伙!居然教我这种事!」
「没这回事我没有错老实说我没有撒谎你买的这片DVD是真的正版。」
虽然翔用路边摊中国籍老板那种怪腔怪调的日文加以强辩,不过假如这样就没事,那这世上根本就不需要警察和医院了。哈密瓜继续向前挺进,举起她那必杀之拳。
翔此刻的动作仿佛贴在大门上『拒绝强迫推销!』的贴纸般,他两手往前伸直大叫:
「哼!这是个好机会!我就在此教授你规模最大的Za联盟跟A联盟吧!那就是Naichichi(注7)联盟跟》Ana——」
话只说了一半,也算是另一种苦闷吧。
◆◆◆
——啪,伴随剥开相黏之物的声音,冰箱的门亦同时开启。
冷气随之向外散出,冰箱不悦似地开始发出马达运转声。
不过冰箱内的配置实在极为诡异,此冰箱分为三层,最上面一层完全是罐装啤酒,第二层则全是某种饮料,而其中空间最大的下层位置,则挤著许多芹菜、胡萝卜等各式各样的青菜蔬果。
「喂,舞。」
打开冰箱的男子,毫无感情地如此喊叫。
『……拳介。』
挤满饮料罐的第二层中,可听见其中一罐发出女性的声音。
『要动手了吗?』
「没错,你也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吧?」
『对啊,我都快无聊死了。』
「你就去大肆胡闹一番吧——就是後天了。」男子粗犷的声音里,有股脱轨疯狂的气息混杂其中。
『了解——主人,咯咯~~』
罐子少女嘲笑般地回答,接著像是觉得很有趣似地纵声大笑。
※注7:『没胸部』之意。
对话到此为止,男子啐了下舌後有些用力地关上门。
◆◆◆
此时是第三节体育课,先前决定好的各种运动会项目参赛成员纷纷聚在一起,展开各自的练习。
因为处身在这样的季节之中,大部分学生都穿著运动外套一副毫无干劲的模样,但是却有一个人特别有精神。
「好啦——!赶快过来吧——!」
一位身穿T恤搭配五分裤的少女站在打击区上,徐徐微风轻拂过她那晶莹剔透的白皙四肢。虽然那身打扮在旁人眼里看来实在有些寒冷,不过当事人是个冰冷饮料的空罐,这样反倒是恰到好处。
「你在做什么啊!大笨翔!再不快点开始就要没时间了!」
「……真是的,那个小呆罐,说什么没兴趣,根本就是干劲十足嘛。」
翔站在投手丘上一边用手套抚摸著被扁到红肿发烫的脸颊,一边不断碎念抱怨。站在打击区的哈密瓜则欣喜若狂地挥著球棒,拼命不断出声催促。
「喂,记得戴安全帽啦,就算是软式棒球,被砸中还是很痛的。」
「就戴不进去嘛。」
「……我说你啊,头有这么大吗?」
「不是啦!是头发会卡住啊!」
没错,有那颗绑於头部右侧马尾上的巨大圆球发饰在,想将安全帽戴上去实在不容易。
「……真拿你没办法,比赛时要记得戴喔。」
翔叹了口气并抬起手,将球往前投去。
虽然自认为有手下留情,哈密瓜却发出「唔!」的声音,接著她眉心紧皱大叫:
「呜呀!」
漂亮的挥棒落空!而且不仅如此,哈密瓜还因为无法控制力道,转了一圈後摔个四脚朝天。以小山丘轨道飞去的球,就这样被棒球社捕手收进手套里。
身为三垒手的奈染弥则轻笑著。
「出棒时机完全不对。」
「唔,才不是哩!是太阳太刺眼了啦!再来!」
哈密瓜涨红著脸迅速起身,再次握紧球棒并摆奸挥球架式。但无论是下一球,或者是下下一球都同样是挥棒落空,而且还同样摔个四脚朝天。
「三——振、三——振。」
「吵死了!奈染弥!你还不是一样没打到!」
「奈染弥我没关系——因为奈染弥根本提不起那么重的球棒啊——」
「不要给我装可爱!」
「我说你们不要因为这种事吵架啦。」
「呜……那再来一球!这次一定能打中!」
「不是说好每个人只要出局就要换人?而且以你的身手,也没办法同时让大家练习守备。」
「那现在由我来当投手!」
哈密瓜将金属球棒往旁边一扔,迅速朝投手丘奔去。
这任性的积极态度,让同样身为守备的所有人不禁苦笑以对。因为哈密瓜这么主动的行动,在学校这可说是头一遭也说不定。
拜打工所赐,哈密瓜似乎渐渐习惯与人相处,虽然自己尚未有过主动与翔以外的人交谈,不过假使别人向她搭话,至少都能对答至某种程度,并且也能够与他人合作。虽然期间不会露出笑容,常常摆著一张臭脸可说是美中不足之处,然而起码已达到像足将猫从阴影处拉了出来的那种程度。
哈密瓜从翔手中抢下手套与球,挥舞了奸几次她的手臂与肩膀,并且模仿专业投手那样认真到不行的扑克牌脸站在投手板前,这时耶儿也已站上了打击区,翔只好莫可奈何地前往外野担任守备。
「我要上罗!」
兀自一头热的哈密瓜,在左脚高高举起後,对准捕手手套用力将右手臂往前挥去。
「……嗯?」
就在球准备投出的那一刻,站在外野看著一切的翔发现了某件事。
立於右边打击区的耶儿,应该有听从奈染弥所教的,打击姿势大致上看来有模有样,但仔细瞧却可发现手的位置有些问题。
明明是右打者,握棒方式居然是左手在上、右手在下,简言之就是——她握反了。
「喂——!手握反——」
当翔连忙大叫出声,然而时机已经梢嫌太迟。
哈密瓜将球用力往前投去。
「!」
耶儿却迅速将球棒一拉,就在握反的状态之下,以不快不慢的速度轻轻松松将球给打击出去。
锵!如此清脆的打击声,瞬间投入乾爽的秋空之中。
「糟了!」
哈密瓜懊悔地转过身。球此时不断攀升,朝右外野方向飞去。
「真厉害……不对,右外野!东风!球往你那飞去了!」
身为右外野的摇花将球套戴於头顶,双手交叉悠悠哉哉地抬头看著球。
「这种事看了就知道,交给我吧。」
「你说交给你,可是你根本还将手套戴在头顶上啊!」
「笨蛋就给我乖乖闭嘴,都已经说了交给我。」
摇花迅速往球落下处奔去。
然後,就这样眼睁睁看著球落地。
「嗯,原来是飞这么远。」
接著,她将手套从头顶取下放在球落地处,完全无视尚在地上滚动的那颗球。
「……喂,你在搞啥鬼啊?」
「你是笨蛋吗?看不就知道了,将球落地的点做上记号啊。」
「这可不是在丢铅球耶!你把手套放在那做啥啊吁」
「那这顶帽子给我要做什么?」
「当然是要用来接球的啊!其实你是个比哈密瓜还笨好几倍的笨蛋吧I:」
「从以前就听人说,骂别人笨蛋的人自己才是笨蛋。」
「小翔,摇摇——!赶快捡球~~!」
就在两人爆发口舌之争的同时,身为打者的耶儿已如疾风般穿过了垒包。当翔慌忙捡起球时,她已经踏上了本垒板。
「你们到底在做什么啊!真是气死人了!」
哈密瓜此时气得直跺脚,奈染弥则往本垒跑去,眉开眼笑地跟耶儿击掌庆贺。至於获得主人称赞的耶儿看起来有些自满。
「真是的,好好守备啦!不然会害我变成败战投手耶!」
「让人家打击出去的你才是罪魁祸首吧。」
耶儿淡淡地如此说道。
「……你说什么?」
「总是推卸责任给他人,这种作风果然很适合你这个铁罐。」
「…………嘴巴很厉害嘛,给我再站上打击区!」
「没问题。」
耶儿接受挑战并捡起落在地上的球棒,再次摆出打击姿势。
「喂——!你想这么做是无所谓啦——不过耶儿你球棒的握法反了,是右手在上。」
翔在外野拉开嗓门纠正。
「……原来如此,难怪挥棒时有些不顺。」
对一般人而言别说是有些不顺,根本就无法打击成功。
「给我等一下!翔!为什么你要帮耶儿啦!?」
「虽然你这么说,可是耶儿她连规则都不懂——」
「难道你是想表达,我投的球连规则都不懂的傻瓜都有办法打击出去吗!?」
翔闻言不禁失笑,她那副拼命的模样,还真是有点可爱耶。
「你笑什么啦!快给我球!」
「好,那你加油罗,哈密哈密。」
翔边笑边将球传过去,哈密瓜帅气地接过球後便说:
「——就让你亲身体验体验,害我如此丢脸是何等罪过。」
哈密瓜怒眼直视著耶儿,再次将手高高举起,对准捕手架好的手套——
不对,她不是对准捕手手套。
是使尽全力朝耶儿身上扔去。
「呜哇!那个笨蛋!」
球瞬间划破空气,化成直线飞向耶儿的脸——
耶儿原先一派轻松的双眼,瞬间稍梢地眯了起来。
她的身体迅速转向正面,有如切西瓜般将球棒高高举过头顶。
——锵——!
球化成了天上星星。
正在练习运动会其他项目的学生们,纷纷一脸疑惑地抬头看向天空。
球轻轻松松地飞过校园,看来是不可能找回了。
「太厉害了!耶儿!」
奈染弥开心地手舞足蹈,翔则因为过於吃惊而一脸错愕。
「如此程度可说是轻而易举。」耶儿得意地如此解释。
「…………居、居然真的打击出去。」
被对方敲出大棒的哈密瓜,沮丧地坐在投手丘上,就像足甲子园上含恨饮泪的棒球健儿那样,她全身颤抖地紧握住地上的沙子。
「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哈密瓜迅速起身将手套往旁边扔开,然後目露凶光瞪著人在打击区上的耶儿,双手交叉往前伸去——
「有办法打出去的话就给我打打看!哈密哈密——」
「呜哇啊!那个笨蛋!」
人在外野的翔迅速脱下手套,直接往哈密瓜身上丢去。
手套不断旋转向前飞,不偏不倚地击中哈密瓜的後脑杓。
「啊呜!」
哈密瓜就这样往前倒去,而此刻逐渐酝酿成形的强风,以及快化出形体的网纹哈密瓜也瞬间消失。
见到此光景的所有同学纷纷爆笑出来,看来他们都把这情况当成乎日的愚蠢闹剧,然而熟知实际情况的人,可是吓得冷汗直流啊。
「(喂!哈密瓜!你在这种地方想胡搞啥啊!)」
翔迅速奔向投手丘,小声责备摔个狗吃屎的哈密瓜。
哈密瓜慢慢地将脸抬起,以鼻尖因泥土整个沾黑的模样反驳说:
「谁叫她!谁叫耶儿她这样!」
「没有什么她怎样!你是哪来的呆瓜小蠢蛋啊!即使想抓狂也要稍微考虑一下周遭的情况!」
「唔……」
即使强者如哈密瓜,也被这句话堵得哑口无言,只能像小朋友一样懊恼不断呻吟抗议。
「更换投手吧,你就去外野守备好好冷静一下,等等会再让你投啦。」
翔说完後,哈密瓜便不甘不愿地点头应允,垂头丧气地慢慢走向外野。
「那么,下一位投手是……那个……」
「交给我吧。」
头戴手套的摇花自信满满地走了过来。
「……东风,就凭连棒球的棒字都不懂的你,怎么可能有办法胜任啊。」
「别瞧不起人喔,笨蛋。只要站在二芳看,多少还是能了解要做什么。重点就是对准蹲在那里的三上他手中的皮革手套,将球朝那里丢过去就行了吧。至於小耶则要用木棒打击那颗球,大致上规则就是这样吧。」
「思……虽然你的说明中出现了二战时代才会使用的道具名称,不过大致上是这样没错。」
「既然这样就快把球交出来。」
「但对手可是耶儿,被打击出去就完了。」
「笨蛋,你以为本大小姐会没有想出各种战术就傻呼呼地上战场吗?只要对准小耶的弱点就行了。」
「耶儿的弱点……?」
「我才没必要跟你这家伙解释,赶快给我消失到一边凉快去。」
从捕手那里接过新的球後,摇花站上了投手丘。翔则一脸莫可奈何地朝中外野手的方向走去。
人在左外野的哈密瓜,背对著众人并将手放在脸上不知在变什么把戏……那家伙到底在做什么啊?
摇花站在投手丘上,摆出不屑的笑容说:
「——没想到得赌上奈妹跟你来场对决的机会,居然来得这么快。」
「……喂,你们是在搞这种对决啊。」
「我也有同感,东风同学。」
「耶儿你好歹也否定一下吧。」
「你们两位都要加油唷~~」
「你给我闭嘴,奈染弥。」
摇花将身上的运动外套脱掉,以丁恤的模样现身。
「非常可惜,你有个极为致命的弱点。」
她依然将手套戴在头顶,两手高高地举过头顶。
「我的……弱点?——!」
人在打击区的耶儿,忽然表现出一副察觉某事的吃惊模样。
「接招!」摇花以极为夸张的姿势将球往前投去。
正中直球,耶儿应该不会坐视不管让球溜走才对。但是——
「唔……!」
但是耶儿居然动摇得露出一脸痛苦神色,完全错失了这个机会。捕手此时大声喊出「好球!」,翔也完全搞不懂所以然而歪著头苦苦思索。
下一球也是可挥棒的好球,耶儿却再次连挥棒也没有就让它从眼下溜走,瞬间就陷入两好球的窘境之中。
「哼哼,怎么样?小耶,这下应该痛苦了吧。」
「…………」
耶儿依旧露出一脸失落的难受表情,看来是真的被对方抓住了某个弱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从中外野手的位置实在无法看清楚那个秘密。
翔迅速绕到左外野位置,从旁偷偷观察摇花的投球姿势。
「啊……那是!?」
身穿T恤的摇花两手高高举起,接著,想当然在最高点与最低点激震的硕大胸部,便抢眼地往前一晃。
「你的弱点就是——」
摇花伸出左脚向前跨,并扔出右手上的球——
刹那间,处於空档的左手,将腹部位置的T恤猛然往下拉。
探出的胸部就像是要挤爆T恤般不断震荡。
「就是——胸部!」
「——呜!」
咚——耶儿的脸因为冲击十分扭曲,因为她的胸部宛如滑水道般平坦。
蓄意强调胸围的摇花,用力向前扔出了球。
耶儿因为这强烈的打击而脚步踉呛,却仍使尽全力挥棒打击。
铿!一声金属撞击声之後,球被无力地打飞。然而不愧是耶儿,完全没有因为出棒过慢而造成什么问题,依然将球送往外野深处。
打出去的球往人在左边方向的翔飞去,翔将手套高举,慢慢地往後面退想接下那颗球,但是——
「交给我吧——!」
听闻碰碰碰碰碰如地震的脚步声传来,翔瞬间闪出了不祥的预感并朝旁边望去,就见到哈密瓜以猛烈的姿态疯狂往自己奔来。
——糟糕!对喔,这家伙是在左外野啊!
她很明显地只看著飞在空中的球,完全无视翔的存在。
「等、等一下,哈密瓜!我来——」
「咦!」
说时迟,那时快——
一道沉重的碰撞声响起後,两人就这样同时滚倒於球场上。
阵阵尘烟扬起,两位当事人一时之间还搞不清楚东南西北。
「痛、痛痛痛……喂,哈密瓜,你要不要紧——」
「我……是、不要紧……噎!」
哈密瓜顿时倒吸一口气,似乎终於掌握目前的状况。
翔就像是推倒对方一样,整个人趴在哈密瓜上面。
双方的脸庞距离不到十公分。
哈密瓜瞬间羞红了脸,呼吸也相当急促。
「唉、唉唷!你赶快让开啦!」
「——哈密瓜。」
「啊……」
翔依然压在哈密瓜身上,还轻轻地伸手触碰她的脸颊。
「翔……?」
「……哈密瓜。」
翔抚摸著哈密瓜的脸颊,双眼微微地眯了起来。
哈密瓜的脸此时越发泛红,碳酸气声不绝於耳。
「你……」
翔的脸缓缓靠近。
「呜……思。」
哈密瓜陶醉地将眼睛闭上,那交叠重合的身体不断传出激昂热情的鼓动,而哈密瓜微启的樱花色双唇之间,那紧张难耐的吐息丝毫没有停息。
翔仿佛要接吻般慢慢凑近了脸——
「你脸上这是啥啊?」
就像是帮哈密瓜扮鬼脸一样,翔伸手扯著她的下眼睑。
因为哈密瓜的眼睛下方,此时是整个被魔术笔给涂黑的状态。
「……咦?」
「难道你……想用这个来模仿职业选手?」
翔再也忍受不住地大笑出声。
这就是外国选手在中午比赛时会特别涂上的那个彩绘,电视上也有介绍过,这么做似乎能够让过於刺眼的太阳光稍微减弱。
「噗哈哈哈哈!原来你跑去守备时在那东摸摸西摸摸,就是在涂这鬼玩意儿啊!」;
「因、因为阳光太刺眼了嘛!你有意见吗!?」
把双眼搞得跟熊猫没两样,即使生气也完全吓不了人。翔从哈密瓜身上滚到一旁後,便抱著肚子双脚乱踢地狂笑不止。
因为担心而跑往外野的其他人,在看到哈密瓜的脸後也纷纷笑出声。
哈密瓜缓缓撑起上半身後,一脸困惑地左右环视周围,带著完全不懂为何会被如此嘲笑的表情大叫:
「等、等一下,大家不要一直笑嘛!这样到底有什么奇怪的啊!?」
「哈哈哈哈!因为你的脸看起来很好笑啊!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有冲劲耶!噗呼呼!」
每当哈密瓜开口说话,那双眼底下的黑色部分便不断加强著笑点,哈密瓜也逐渐发现自己所做的事不合时宜而发出猛烈的碳酸气声,她在转换成正座姿势後,身体不断地越缩越小。
「吵、吵、吵死了!快点闭嘴啦!笨蛋!我爱装成怎样打棒球是我的自由不足吗!?赶快给我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啦!」
哈密瓜终於因恼羞成怒而大发雷霆,而其他人则一边大笑,一边往原先的守备位置定去。翔则拼命地忍住笑声慢慢站起来,并且捡起失误落地的球。
「不过你这样子挺可爱的,哈密瓜。」
「呜……」抬头望著翔的哈密瓜,脸色稍微变了一下。
「……罗唆。」说完後便换上一张臭脸别过头。
「思?怎样?你说很开心吗?」
「吵死人了!笨蛋!不要一直看我啦!」
哈密瓜果然又再次满脸通红,然而也因此又呈现出一张滑稽的脸。
翔再也无法忍耐而爆笑出声,并如同脱兔般迅速往投手丘避难去。
「喂,东风,换人吧。」
「为什么?刚刚明明是我赢了。」
「不要再欺负耶儿了啦,你看看,她真的沮丧到闹脾气了。」
人尚在打击区上的耶儿,此时蹲在那里低头不语,阴沉到总觉得随时都会在地面上画圈圈。安心吧,耶儿,相信你的胸部从今以後还会继续成长,要不然下次由本大爷我来帮你充分搓揉加速成长也没问题喔。
将一脸不满的摇花推往外野後,翔再次找新的投手。
「下一位是……思——那么——奈染弥!就换你上吧!」
「咦……咦;!要换奈染弥上吗~~!?」
完全摆出一副不甘己事,不断用手指戳著垒包玩的奈染弥,此刻发出了尖叫声。
「谁叫已经没有其他人了,而且又非得让棒球社员担任捕手不可,至於吉葛罗,谁晓得他是不是真的还在这里。」
「在这里啦!我人好好地在这里!」
默默担任二垒手的吉葛罗慌忙用力吸引大家的注意。
回到外野的摇花则淡淡地开口说:
「喔呀?原来你在呀,甘字,因为已经有一段时间没看到你,还想你是否已经蒙主宠召了。」
「太、太过分了!这太过分了!东风同学!我才没有呢!」
「不好意思,我也没发现痔助先生人在这里。」
「哇啊!!小耶也这样!?」
料想不到的致命一击,让吉葛罗在一阵昏眩後瘫坐在地,双手抱膝遁入自己的世界中。
「呜呜……反正像我种人…像我这种人……」
「看吧,现在就只剩下你一个人而已了,奈染弥。」
「思……但是,奈染弥从来没有投过球……」
「我教你啦,来。」
「呀!」
翔就这样牵著犹疑不定的奈染弥,一同定向投手丘。
「听奸罗,球像这样握,右脚踩在投手板上……」
「嗯、嗯……」
翔握著奈染弥的手,像指导高尔夫球般贴手贴脚地传授投球方法。
「——然後左脚抬起,右脚像是往前踢那样向前跨出去。」
「嗯,哇哇!」
当奈染弥变成单脚支撑身体时,一个失去平衡就往旁边倒去。
「喔,不要紧吧?直到你习惯之前,我都会先帮你撑著。」
「谢、谢谢……」
翔从後方扶著奈染弥的肩膀继续指导。
「然後左脚向前,没错,接著重心一边往前挪去,一边将右手的球投出去——不对,不是这样,右肩再往上抬一些,像这样。」
翔抓住奈染弥柔软的双手,一鼓作气往上拉。
「嗯……嗯。」
「不这样的话就没办法施力,很多女孩子都有这种毛病。」
「嗯、嗯。」
「然後从这里开始要活动肩膀,接下来是手肘、手腕,再来是……」
「……嗯。」
「再来是像这样扭动将球送出去——喂,奈染弥,你有在认真听吗?」
「咦!?嗯,有在认真听唷!怎么了吗?」
「没什么啦……只是觉得你奸像有点心不在焉……而且脸又莫名地红红的,很热的话可以先把外套脱掉。」
「咦咦!但是、但是,把外套脱掉反而更……」
奈染弥此时脸色更加红润又困惑,人也开始扭扭捏捏了起来。
「?」
就在翔狐疑地歪著头时——
碰!咚!
「喔喔呜!」
後脑杓瞬间出现两道强烈的冲击。
翔的手捣著後脑杓往後一看,发现有两只手套掉在自己脚边。
「你乱摸些什么啊!」
「我会宰了你喔!大地!」
人在左外野跟中外野的两位大小姐,同时满脸愤怒并一副刚投完球的姿势。
那、那两个家伙……臂力其实都还挺不错的嘛——不对,重点不在这。
「你们在说啥啊!我又没有那个意思!真是的……」(一
翔说完又将两人的手套丢了回去。话说回来,怎么好像连耶儿都露出很恐怖的表情……
要是她拿球棒袭来,可是会直接秒杀我耶……
就在翔微微打了个冷颤时——
「…………讨厌!你们两个不要碍事啦!通通都去给浪费妖怪吃掉算了!」
奈染弥不满地踢著沙土碎碎念道。
「啥?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奈染弥慌慌张张地微笑以对。
「啊,刚刚那些就是全部了,总之你就先投球练习看看。」
要耶儿离开打击区後,奈染弥开始练习起投球。
「要去罗——嘿咿——!」
在发出非常女孩子气的叫声後,奈染弥将球往前丢去。
虽然是画出山脉弧形的球,却准确地飞到捕手身上,还从很好的角度滑入好球带。
「喔喔!很棒喔!奈染弥!是好球耶!」
「真的!?太棒了太棒了!」
奈染弥一边敲著手套,一边开心地像只小白兔那样跳来跳去,她头上那根呆呆毛也喜悦地摇来晃去。
「再投一次看看吧。」
接过捕手传来的球後,翔将球交到奈染弥手上。
「嗯!要丢罗!」
奈染弥看来有些得意,她兴奋地投出了球,而球也再次如同先前那样,犹如被吸入好球带般往前飞去。
「成功了、成功了!奈染弥很厉害吗?奈染弥很厉害吗?」
「对啊,第一次就能投成这样已经是非常厉害了!这说不定可以算是潜能耶!」
翔轻轻拍了拍雀跃不已的奈染弥头顶,而她那根神奇的呆呆毛,被压扁以後再次复活、被压扁以後再次复活,就这样不断重复弹起左摇右摆。
翔忽然感觉到一股视线而回头望去,他发现左外野手的哈密瓜以明显不满的表情瞪著自己……这下子再不快点让她当投手,应该会开始抓狂吧。
「好,接下来就是跟打者对战看看。」
「了解!奈染弥会加油的!」
奈染弥兴奋地接下了球,此时手持球棒的耶儿也站上打击区。翔站在奈染弥的身後,聚精会神地向耶儿使眼神。
——耶儿,你应该懂吧,这时可是要懂得看清楚现场气氛喔。
不知是否因为传达过去,耶儿有如人偶般不断地点头以对。果然在这种状况下,她不会对自己的主人敲出全垒打才对。
「要上罗——耶儿~——不可以手下留情唷——」
完全没发现这边在打暗号的奈染弥,就如先前的调调那样大叫「嘿咿——」後将球投出。
球以不错的感觉向前飞去,这下只要等耶儿乖乖让球飞过去——
但是见到此状的耶儿,表情瞬间完全改变。
她以极犀利的眼神盯著朝自己飞来的球,握住球棒的手也开始不安分地抖动。
这、这家伙该不会——!
之後发展果然如自己所料。
耶儿因为再也无法忍耐而一口气用力往後拉棒,用尽全力挥向那颗球。
锵——!
清脆的金属声响彻云霄,球画出完美弧形後消失於青空。
「呜哇啊啊啊啊嗯!被打出去了啦~~~~~!」
奈染弥瞬间露出快哭出来的表情,沮丧地摊坐在投手丘上。
「喂!耶儿!你在搞啥鬼啊!」
「非常对不起……实在无法控制看见移动物品就想出手的习惯……」
「对奈染弥而言果然太勉强了……」
奈染弥此时坐在投手丘上如小朋友般耍赖哭闹。毕竟刚刚态意地拼命赞美,结果投出去居然是这样,想来是受到了不小的打击。翔此时完全找不出任何言词可以安慰,只好默默地低头看著奈染弥。
就在此时——
「接到了!」
後方传出一声开心的惊呼声。
「看吧看吧!我接到罗!快看快看!」
哈密瓜喜出望外地高举著手套往一行人跑去。
而她的手套中……确实有一颗白球。
「出局出局!我可是当场接杀喔!」
哈密瓜挥舞著左手开心大叫,而她眼下的黑色涂料也愉快地绽放开来。
「喔……喔喔——!干得好!哈密瓜!奈染弥快看!是出局喔!」
「真的………!?太棒了——!」
原先一蹶不振的奈染弥,有如桃太郎诞生般手脚大张地跳了起来,全身强烈散发出欣喜之意。这意想不到的完美演出,让其他成员也像是获得优胜般开心地往投手丘奔来。
一不小心打击出去的耶儿,在见到此状後也不禁松了口气,但是——
「看吧看吧,耶儿你给我看清楚,这可是出局唷。你挥出去的软弱球根本就飞不远,我即使闭著眼睛也能接到。」
哈密瓜得意地将球摆在耶儿面前,同时间,眼睛下方的黑色颜料,可说是强调嚣张小鬼的最佳妆容。
「…………」
下一瞬间,耶儿的表情马上化成无色无味无状态,默默地将球棒往旁边一扔说:
「有意思,那我就尽全力打击,用这把等渗透压之剑——」
「哇哇哇!不行啦!耶儿!」
「很好!有办法就将我的哈密哈密哈密瓜给打击出去啊!」
「怎么连小密也这样!」
奈染弥慌慌张张地跑去制止两人。
「啊哈哈哈!」
翔不知为何忽然觉得眼前如此打闹的一幕让他倍感窝心,於是忍不住开怀大笑,可是随即就传来三人「你在笑什么啦!」、「唉唷!现在可不是笑的时候耶~!」以及「难道是在嘲笑我吗?」如此火冒三丈的回应,
然而看在翔的眼里,三人的模样让他觉得好温馨,因此也就笑得更加开怀了。
——希望这种日子能永远维持下去。
发自内心的欢笑,始自内心的认同。
加上昨晚看见那样的恶梦,更让人有深刻的体认。
翔笑著笑著,又以旁观者的目光凝视所有人。
——我不会再让那种事情发生了。
绝对不会。
◆◆◆
——老实说,真的完全没有任何印象。
在那之後,似乎居然是我击退了那群绑架犯。
等我醒来时,人已经躺在医院病床上。
但是根据事後描述,在场的所有同学跟警察所提出证言都是——
『大地他抢走那群家伙的枪後,反而打算杀死对方。』
打算杀死对方。
没错,似乎大家就是说出如此证言——说我似乎打算杀死那群绑架犯。
一般而言,应该会有其他更好的说法才对吧,像是「他挺身而出保护同班同学」,即使是「呀——!翔同学真帅—!」这种兴奋的声援也好啊,但实际上却是相差甚远,而那原因就出在我身上。
明明当时情境是个几乎能让我成为英雄的状况,不过似乎就因为我失控的模样过於骇人。
因为我比那群绑架犯看起来还更像坏人。
简单一句话来说,就是所有人都非常怕我。
啊……
啊,又来了。
——又来了,思识,开始逆流。
想起来吧,想起来吧,想起来吧,想起来吧,想起来吧,想起来——吧,想起来吧,就要回想起来了。
那个事件之後的情况,无论经过多久都不会消失,那段有如诅咒般恶毒的记忆。
……真是的,又要看见令人生厌的画面了,这个令人火到大不行的该死臭梦……/
/——————————————住院两个月後终於出院了。
此时暑假已经结束来到了第二学期。为了接受治疗而被理成光头的我,现在头发也长到半长不短的模样,简直跟只猴子没两样。那近乎好莱坞巨星来访的热切报导也已经渐趋缓和,和警察有关的罗唆事也在同时间告一段落,我原本以为终於能松口气,便尽量表现出很有精神的模样前往学校,内心觉得从今以後将开始一段崭新的生活。由於警方因应媒体的对策,所以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跟其他人碰面,真的可说是好久不见。不知他们看见我会有怎样的表情,一定就像是我感冒请假那样,坦率地展开笑容欢迎我回来吧——伤不要紧吗?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可是闲到发慌耶。在住院的这段时间有没有念书啊,在这种时候多出两个月的空白可是很长喔。笨蛋,对翔来说这哪有啥关系啊?反正他本来就是个大笨蛋嘛。啊哈哈哈,说的没错。喂,你是不是有点变胖啦?到时社团活动把你操到趴——相信能回到这么温馨的安身之处……如此、深信著——就算愚蠢也如此深信。
当我打开教室大门的同时,那一早有如庆典般的吵闹声如停电般迅速中断。虽然我瞬间困惑地睁大了双眼,但马上又回复往常那样傻呼呼的笑容举起右手跟所有人打招呼。
所有人必定会跟往常一样纷纷开口向我打招呼——不过打破这份天真如办家家酒般幼稚幻想的不是别人,正是我先前深信为好友的他们与其眼神。
…………真是的,有人说眼睛比嘴巴更会表达事情,果然一点也没错。
当我看到眼前反应的瞬间,背脊好像被人泼了桶冷水似地窜起一股凉意。
他们的眼神有如球体关节人偶的压克力双眼,责难著这样的我。
不要靠过来啦。
肮脏嗯心死了。
想来吓大家啊。
全身血淋淋的。
根本是个怪物。
我摇摇晃晃地倚在教室门上,强烈感到一阵头昏、思心,眼前视线开始不断扭曲,心脏跟著开始纠结,连呼吸都感到困难,脑脊髓液简直都像是被换成了液态氮,使得我无法思考,只能尽力支撑著濒临粉碎般的双脚,我连离开、退後及道歉都做不到,只是感觉恐惧。
此时一位男同学谨慎地慢慢靠近像个残败蜡像的我,他的名字是笠井,在足球社中与我搭档双前锋的要好挚友。啊,笠井,果然只有你不一样,毕竟从小学就一直是最佳拍档的你绝对可以了解我才不是这种人。这是真的喔,笠井,绝对是千真万确:对了,你还记得吧,有次想用滑垒铲球却被判了个犯规不是吗?就是这样啦,笠井,你一定可以了解吧,只有你会一直是我的同伴对吧——?
『大地,你……』
但是这家伙,这家伙简直像是一手撑起地球命运的勇者般,整张脸透露出紧张与觉悟的神情……喂,这算啥意思啊,叫我大地是怎么回事,你平常不是都叫我翔仔吗?对吧?笠井,不要露出这种表情嘛,如果你是勇者那我算是什么鬼啊。是那个吗?最终大魔王?我是想要毁灭世界的邪恶大王吗?当然是不可能啦,这玩笑很伤人耶。喂,拜托你说这些全是骗人的啦,笠井。喂,我已经都快钢出泪来了耶,笠井,喂,听我说啊……
但是笠井跟其他人一样以相同的眼神看著我这么说,对,就是那双——
『大地,你为啥会在这里啊。』
那双毫无生气、全无血色的压克力眼瞳。
——我已经无法维持原有的自我,就像被踩爆糊掉的眼球那样,思心的黏稠液体四处飞散。能够继续凝视已完全失去自我的只有一人,那就是称之为绝望的无尽黑暗。
确实跟那个绑架犯所说的一样,只要是为了自己,根本无需什么理由,眼前状况就是铁证。对看著那副光景的其他旁观者而言,无论我是杀了神或足恶魔都没有任何差别,『只要是伤了人,根本不管有什么理由』。
我不禁双腿一软,因为眼前唯有绝望与恐惧。当一名不该出现於此的罪人当面直接遭受指责排挤,仿佛被他人看见其内心最深处的罪孽一样。人,人真的是如此无情的生物吗?是翻脸如翻书的生物吗?现在的你只有脸颊一半在笑,难道另一半冻僵了吗?不要这样看我,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不要用那压克力的眼睛映照出我来。多如紧星的双眼瞬间将我团团包围。啊啊啊,我怎么找不到我自己。啊啊啊………我……啊…………啊啊啊……………我………………我、我、啊啊、我到底在哪啊?我是谁?我到底是啥啊?我、啊啊啊啊……………我是我是我是——!!
惨叫,还有意义不明、无法称之为语言的痛哭。我因为无法承受而逃离此处,继而在走廊上狂奔,即使途中因脚步踩空而摔倒在地,却仍一心三思地向前奔去。因为恐惧而不敢回过头,那群家伙一定紧追在後,那数百个了无生气的压克力眼睛,一定空洞地看著我并尾随在後;得赶快逃离这里才行,非得赶快逃离这里才行,非得赶快从那群家伙的眼中逃离才行!我无视不断涌现出来的泪水继续狂奔疾走,从楼梯上滚落後,像被人赶出来般快速换好鞋子,冲破玻璃大门逃往户外。此时天色像溶化後的铅块似地沉重,一滴、两滴、三滴,水银般的雨水不断地打在身上,得赶快逃才行,得赶快逃才行,得赶快逃才行。我在雨中狂奔,老天像在惩罚我似地逐渐加大了雨势,灰色天空不断闪出紫色雷电。最後,我终於拖著身子逃回家中,到这里就能安心了,只要在这里,那个压克力眼睛就没办法追过来。
——我太天真了,它们也已经到达这里……不对,其实打从一开始就在这里了。
『怎么了?翔,你怎么会在这里?』
说话的是我的母亲,其他家人——父亲和妹妹也从屋内走出来。
『今天是新学期开始吧?怎么没去学校?』
『哥哥,你不要那样全身湿搭搭地靠过来啦。』
面前有六只压克力眼睛,眨也不眨地紧盯著我……啊啊啊………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别看我别看我别看我别看我别看我别看我别看我别看我——『啊啊啊啊啊啊::』
我像是要将他们全部撞飞般往前冲去,犹如濒死一般冲上阶梯逃进自己的房间。慌慌张张地上锁後迅速跳上床铺,再用毛巾紧紧裹住自己,牙齿像快冻死般不停打颤。是我不好吗?不对,我绝对不是坏人,坏的人、坏人才不是我!那是谁?果然是我不好,就是因为不好才会变成这样。坏、坏、坏/罪、罪、罪/罚、罚、罚/啊、拜托快停下来,我已经知道了,拜托不要再用那种眼神看我,我是坏人,所有的罪恶都在我身上也行,所以,啊啊啊、拜托、拜托、拜托——/
/……………………在那之後,因为奈染弥的努力,我才终於有办法前往学校,可是到最後仍旧没有办法和班上同学打成一片。
即使表面上和过去相同一起欢笑,然而双方真正的距离却完全没有缩短。大家报以笑容,却也都生疏地避著我;而这种情况,家中的成员也差不多。
老实说,我是不可能有办法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可能是打从心底畏惧我,当然也有可能只是单纯想避开我也说不定。
那天、那个时间、那间教室里,具体而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所有人都绝口不提,而我当然也不可能会去询问。这算是种不成文的默契,就因为双方装作不知道,才有办法维持那最低限度的关系。直到毕业的一年之中,这话题完全可说是禁忌。
所以到最後,就连现在的我也完全不清楚事件的来龙去脉,而那事件的关系者中,唯一身为同伴的奈染弥也坚决不深入提及那个事件。
我想又或者是……
说不定这样就好,即便完全了解事情始末,我又能得到什么呢?正眼看清楚自己残酷的本性,一切就结束了。
——没错,其实是我故意避开。我假装想要了解全貌,其实是打算转身逃开。
无论是那个事件,或是知道那事件的所有人。
疏远我的不是别人,而是我自己。
这是为什么?因为害怕吗?还是说——
——害怕那份罪孽吗?
赎罪,就是偿还罪过的意思。
其实,说不定是我自己想这么做的。
那并不是指法律上的罪,也应该不是指道义上的恶,是其他另外一种,紧紧包在言语世界以外,有如巨蛇般紧盯著此世界,让人完全难以理解的那种定理。而那东西一直到现在,即使是已回到平稳的日常生活当中,仍然不断地苛责我。
没错,这就是赎罪。
其实,应该是我自己想获得原谅吧……
◇◇◇
「——喂,大地,喂。」
「……赎罪(Shokuza)……」
「离吃中餐还有二十分钟喔。」
咚!头顶瞬间一记冲击,让翔发出「呜啊啊啊啊啊啊!?」地在那怪叫猛跳。
「咦……?这里是?」
翔就这么站著,还满头雾水地左顾右盼。这里是熟悉的一年C班教室,班上所有同学都坐在座位上看著自己不断发笑,桌上的笔记本沾满了口水,有位将教科书卷成一圈敲著手掌的中年教师就站在翔的身边。
「大地,你就这么饿,连在睡梦中都猛喊食材、食材(Shokuzai)啊?」
所有人再次爆笑出声,他们的眼神让翔感受到了温暖,使得原本全身紧绷的翔松了口气。不要紧,这里是我的安身之处。
「假使真的那么饿的话是可以吃啦,但说句老实话,下场会如何自己心知肚明吧?」
看著额头爆青筋却仍面带微笑的老师,翔像是哪来的臭屁大少爷似地轻叹了口气说:
「……老师,真是非常不好意思。」
「你了解了吗?大地。」
「我虽然非常地饥渴,但我可没有那种兴趣,因此无法将最重要的贞操,奉献给老师这样的中年男子,虽然您这样诱惑我,让我有些开心……」
「你、你这个臭小子在胡说些什么啊!」
老师举起手中卷成一圈的教科书用力挥下去。翔发出「啊嗯!」的声音,还搔首弄姿地倒下後说:
「我讨厌痛痛!请您温柔一点……」
接著他装模作样地咬著手帕抛媚眼,这可是本大爷最经典的思心演出。不过班上同学像是心领神会般,纷纷传出「太过分了!老师!」、「原来老师有这种嗜好吗?」、「快点跟大地同学道歉啦!」诸如此类的援护射击。
「吵、吵死了!大地!给我去走廊上罚站!」
「咦!咦!都什么年代了还在走廊罚站?这不算是体罚吗?咦!还是说这算是一种欲擒故纵的玩法?咦!」
翔像红毛猩猩弯著腰将两手放松下垂,一边摇摆著身体,一边露出吸毒犯的眼神抬头望向老师。
「给我滚出去!再这样继续胡闹,我就直接让你的现代社会成绩变成1!」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滥用公权滥用公权。」
翔闪过火冒三丈的老师,在众人的欢笑声中往教室门口走去,却在途中忽然感受到背後传来一道异样的眼光。
翔在打开门步向走廊的瞬间,不经意地回过头。
发现只有奈染弥一人在不断大笑的众人之中,不动声色地如肖像画般凝视著自己。
「——!」只有一瞬间而已。
连眨眼的时间都不到,翔那开怀大笑的表情瞬间出现一道裂痕。
我不能让她发现,我不想被她发现——翔有如落荒而逃似地急忙关上大门。
上午课程结束後进入了午休时间,教室从冷战的紧张感中解放,完全陷入革新运动般的热闹气氛之中,翔手忙脚乱地从座位上起身,以逃命之姿准备朝外奔去。
「呜?翔你要去哪?」
正当准备离开之际,因为暖房热气而脸色如苹果般红润的哈密瓜出声叫住他。
不过翔假装因为过於吵闹而没听见一样继续往前走。
「小翔,等一下。」
这会儿却被往前探出身子的奈染弥给抓住了手。虽然翔感觉胸口忽然一窒,却仍努力将平静两字往自己的脸上贴。
「怎么啦?奈染弥,我的肚皮可是拼命发出警告叫个不停耶。」
「奈染弥有做便当,我们一起吃。」
不是『一起吃吧?气而是『一起吃』如此已决定好的口吻。
「啊,我今天……」
当翔努力想找个理由搪塞过去时,吉葛罗和摇花靠了过来。
「喔呀?奈妹,今天有带便当吗?那也让我一同参与吧。」
「我也要、我也要。」
但是奈染弥仍然一直握著翔的手,缓缓地摇头说:
「对不起唷,两位,我有点事想私底下跟小翔说……」
奈染弥以抱歉的口吻说完後拿著便当站起身,丢下露出一脸惊讶的摇花和吉葛罗两人,拉著翔的手快步离开。正当耶儿看见此状露出举棋不定的模样时,哈密瓜也匆匆忙忙地奋力站起身说:
「喂、喂!我也要一起去!」
哈密瓜说完後,完全不等对方回应就往前跑去。由於奈染弥对此完全没有表示任何意见,耶儿也急忙从座位上站起尾随在後。当摇花和吉葛罗露出有如被母鸭抛弃的小鸭那样目瞪口呆的表情时,翔则是带著先前那郁闷的情绪,被奈染弥拖了出去。
当沉重的铁门关上之时,乾冷的北风恣意从旁穿过。
十一月的屋顶没有其他人影。虽然是受到气温下降的影响,不过原本就没有明文允许学生们可以自由进出屋顶,只是在不做坏事的不成文规定下才默许学生这么做,因此也常常是没什么人。
「呼……」新鲜空气果然最让人感到舒服。对哈密瓜跟耶儿来说,暖房内的高温似乎让两人感到烦躁,因此可见到她们一脸舒畅的表情仰望著天空。
「那就赶快吃饭吧,奈染弥,今天又有哪些海边生物先生造型啊?螃蟹吗?海星吗?水母之类的好像也不错吧?只是好像跟章鱼没啥两样,哈哈哈!」
「呃,小翔,发生了什么事吗?」
这话问得让人完全措手不及。奈染弥的双手在背後交叉并往前弯腰,从下方窥视著翔的脸。那光滑柔顺的前发随风摆动,骨碌碌的黑色眼眸则看似俏皮地盯著翔。
「没有啊,没什么啊?」
翔认真地装傻,但是——
「骗人!」
哈密瓜却出声回答了。
「你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有点奇怪,该怎么说呢,就是很怪,虽然平常本来就很怪,但今天更是怪上加怪。」
「……你这个小呆罐,是想找碴吗?」
翔顿时有些火大地想伸手去拉哈密瓜的马尾,但是哈密瓜却灵敏地像只小老鼠般迅速往旁边躲开。
「你到底是怎么了啦?快告诉我嘛。」
「为啥我非得跟你说啊。」
「看吧,果然有什么事。」
「吵死了,就没什么嘛。」
「快告诉我啦,为什么这么无精打采?」
翔用力将手一挥,非常不耐烦地说:
「为啥我非得跟你说不可啊?」
「……!什么嘛!你的意思足就因为对象是我所以才不想说吗!?」
奈染弥嘴里说著「冷静冷静」介入不断争吵的两人之间。「小翔跟小密不可以因为这种事吵架唷,浪费好朋友妖怪会生气跑出来唷?」
「那是啥鬼啊?不要在那乱创造新品种的妖怪。」
「呵呵呵,奈染弥我呀,可是知道小翔在想什么唷。」
「哈!你说啥啊,像你这样摇著呆呆毛的十五岁小妹妹知道什么。」
奈染弥拨了一下有些碍眼的浏海後,无奈地摇头闭上双眼说:
「——你是想起以前的事情吧?」
翔听见奈染弥以确信的口吻说出这句话,下意识地瞪大了双眼。
「果然是这样,没错吧?」
「…………超能力者啊你……」翔搔了搔头,一脸认栽地如此回答。
「嗯呵!七年的青梅竹马可不是白当的唷。」
奈染弥得意地抬头挺胸如此说道,头上那根呆呆毛也骄傲地随风摇摆。不过,反观哈密瓜那一脸不晓得该说是有点不高兴,还是不甘心的表情又是怎么一回事?
「——所以是怎么了?有什么在意的事情吗?」
「……没啥大不了的啦。」
翔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持续地躲向栏杆的方向并说:「只不过做了个梦而已。」
「梦?」
「是啊。」
翔的手抚上高如围篱的栏杆,低头看著下方风景,慢慢道出自己所梦见的内容。毫无停歇的乾燥北风吹乱了翔的刺刺头,外套的衣摆也随之飞舞。北风卷起的刺耳悲鸣,回响於毫无暖意的水泥街道,让原本已教人心生忧郁的灰暗景色,更增添几许冰冷。翔尽量不让自己过於情绪化,努力以爽朗的声音叙述梦境,说完後笑著回头看向身後三人。
「看吧?根本没什么了不起的吧,只是作了个讨厌的梦,起床时心情有些不好而已啦。」
接著翔『啊哈哈哈哈』地笑著,眼前三人却没有因此展露笑容。
「……翔,那个……」
身後的柔顺长发如鲤鱼飞跃般随风摆动,哈密瓜吞吞吐吐地开口:
「该怎么说呢,呃……虽然我没在现场不是很清楚,那个……」
「喂,哈密瓜,你在阴沉个什么劲啊。」难得看到这么没精神的哈密瓜,翔不禁当场失笑继续说:「你根本不需要担心啦,难道你觉得本大爷是那种内心纤细的家伙吗?我可是一点都不郁卒喔。」
「可是、可是……那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地方吗……」
「就说没有嘛,这是我自己的问题,跟你无关啦。」
哈密瓜忽然咬牙一叫:
「有关系!」
「那是有啥关系啊?」
「那、那个……」哈密瓜的双眼不知为何忽然游栘不定,还发出咻咻咻的碳酸气声继续说:「因为……你是我的……持有者嘛……」
「这又有啥关系?」
「当然有关系啦!」
「哈密瓜请先冷静下来。」面对怒火中烧的哈密瓜,耶儿难得如此出声制止。
「虽然我了解你想说什么,但即使说出口也没有任何意义。」
「为什么!?」
「因为没有亲身体会那事件的你,绝对无法了解翔大人此刻的心情。能够与翔大人此刻心情共有之人,只有那事件的另一位当事者,也就是我的主人而已。」
哈密瓜顿时诧异地看著奈染弥。
奈染弥则慈爱地眯起双眼,透过风传递那柔暖的声音说:
「小翔,不要紧的。」奈染弥温柔地微笑著。
「那种事已经不会再发生了,所以……放心好吗?」
奈染弥可爱地歪著头如此说道。
「……是啊,嗯,说的也对。」
听见此话的瞬间,翔觉得先前一直掐住自己喉咙的某种东西忽然间消失了,身体也跟著轻松许多,於是翔今天第一次打从心底展开笑容。
了解到已成功排除翔内心的不安後,奈染弥也随之笑著说:
「嗯!那就一起来吃便当罗?」
话说完,便将带来的席子与耶儿一同摊开。翔也定近两人身边准备帮忙,却在此时感受到一股视线而回过头。
原来哈密瓜嘴巴嘟得老高,还一脸懊恼的模样。
◆◆◆
『La.Coeurpalette』
这是一间在相关业界中赫赫有名,位於弓月学园附近的咖啡厅,哈密瓜每周会有三天在此店打工。
今天同样是排四点半的班。当哈密瓜换好女仆制服就前往接待客人。虽然一开始总是犯错,不过最近也慢慢掌握要领。然而就算是失误渐渐减少,基本上,因为哈密瓜生性讨厌向他人鞠躬和对自己不喜欢的人展露笑容,因而此方面的应对仍然很笨拙。话说回来,她根本是觉得这一生都不会习惯。
『为什么我得打扮成这副模样!』的心态如此显而易见,本身就是个大问题。虽然全是为了偿还跟翔借来的钱,但她至今仍然没有打从心底认同此事。要是存够钱的话,她应该就会马上提出辞呈吧。
话虽如此,顾客们对她的评价还满好的。不晓得是原本外表就长得不错,还是说这种毫无干劲的态度反而更能刺激此类同好的内心。总之,为了要让哈密瓜服侍而来店内的支持者逐日增加,纵然这种工作常有如此情况,但特地记得此店的排班,并且只锁定这几天才会出现的客人也不在少数。
对哈密瓜而言,当然没有任何事比这种状况更加令她头疼,因此她跟霸妮商量将固定排班打散。附带一提,霸妮似乎觉得保护店里成员比营业收入还要重要。
就因为上述情况,今天店里没有很多顾客,十分地清闲。像这种时候,原本担任外场服务的哈密瓜,便会前往厨房帮忙准备餐点。
因为作蛋糕的奶泡不足,所以便请哈密瓜来帮忙制作。
哈密瓜在搅拌皿中加入鲜奶油,并且洒上少许洋酒和砂糖,开始用搅拌器使其发泡,之後再将搅拌皿放入适量的冰水中冷却。这项工作哈密瓜之前曾做过几次,因此她大致上已经记住制作的方法。
……翔应该不要紧吧……
中午听翔所描述的事情,就是两年前的那个事件。
虽然翔说已经不要紧,可是真的是这样吗?虽然在那之後,翔如往常般不断做出许多蠢事并开怀大笑,然而看起来还是有些勉强。会让那样的翔变成这副模样实在是很少见,果然……还是让人有些担心。
在此同时,哈密瓜内心也有著懊恼。
翔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听了奈染弥的话才豁然开朗的。
自己说的话没办法让翔感到安心。
喀嚏喀嚏喀嚏喀嚏
……哈密瓜忽然想起耶儿说的那句话。
不清楚那起事件的自己,是否就没办法成为翔的助力?
无法在身边支持他?不能守护他吗?
——能做到的人,只有七年间都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奈染弥而已吗——
「…………号追种情况……」
我才不要。
无法与翔敞开心房在一起、他不愿依赖我,自己总是单方面受他保护的这种情况、这种情况……
——这样完全不对,这样根本就不是搭档。
这根本就不是对等关系,只是对方的拖油瓶而已。
难道就因为自己不是人类吗?
难道就因为自己只是个罐子吗?
「没错……我确实只是个罐子……但是……」
喀嚏喀嚏喀嚏喀睦
就连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情。
但是想成为翔的助力是确实的心意。
希望翔能多看著自己、多依赖自己,希望双方是对等的关系。
并且不是身为一个罐子,而是——以女孩子——
「……YOU!哈密哈密……哈密哈密!」
「哇!」
大叫声在耳边响起,哈密瓜吓得差点将搅拌皿整个翻过去。
「搅拌过头了YO!」
他正是此咖啡厅的老板——霸妮·南海。一头蜜糖褐色的俏丽长发,脸上涂抹著非常适合在恐怖片中出现的超级大浓妆,身穿由多重颜色丝绸组成的连身裙,头上还戴有符合其名(Bunny)的兔耳朵。
但他是一位年约六五的老头,这才是最吓人的地方。
「你看看,发泡过头的话,奶油不就都被搅散了MA,再这样下去会与油分离变成奶油块YO。」
「啊……对不起。」
一不小心陷入自己的思考,完全没注意到眼前的工作。霸妮拿出新的鲜奶油,慢慢倒入搅拌皿中调整硬度。
「怎么了MA?是在thinking什么事情MA?」
「呜……嗯。」
霸妮虽然爱管闲事又很严格教人觉得火大,但他终究不是个坏人。
「因为有个人心情低落……所以……该怎么说呢……」
由於不知该如何开口,哈密瓜便低下头嗫嚅著。
「SO,嗯——」
霸妮两手於胸前交叉,接著露出有如惊吓箱般的恐怖表情,贼贼地笑著说:
「是翔翔?」
「啊!才不是哩!」
哈密瓜因为心事被人说中,不自觉就惊慌失措了起来。
「说谎是变成鲁邦的开始YO——YOU是在担心翔翔的事情MA?」
「…………嗯。」
哈密瓜很清楚自己的脸颊渐渐开始发烫,她害羞到想赶快逃离此处。
「YOU,这种时候坦率一点是最有效的YO。假如一直像平常那样盛气凌人的话,男孩子会变得更没精神地YO。」
「我、我打从一开始就很坦率啊!」
「NONO,这样子根本就不是坦率YO。」
「才不是哩,是你自己误会了!」
「喜欢的人心情低落,YOU就该更努力才行。」
「就说不是了嘛!」
哈密瓜一个不小心气得大叫出声,厨房内其他身穿白衣的店员们,以为发生什么状况而纷纷看向她,哈密瓜感觉丢脸地缩起身子。
「真、真的不是啦,又不是像你说的那样……」
「A·HA……果然对哈密哈密而言太勉强了?Um……」
霸妮一手撑著脸颊,表情略显烦恼地沉思。
「——嗯!SO!那这么做不就好了MA!」
霸妮的双眼睁大到令人觉得有些恐怖,他拍了下手继续说:
「YOU,就替翔翔准备便当好了YO!」
「便、便当~~~~!?」
厨房内瞬间传出震耳欲聋的尖叫声。
「SO!哈密哈密做好便当後,到school当成present送出去,相信心情沮丧的翔翔也一定会打起精神的YO!」
「怎、怎么可能!不过!」
哈密瓜虽然惊慌,却又再次紧握住搅拌器说:
「我根本不会做料理……而且奈染弥都会帮他准备便当……」
哈密瓜低著头一边回应,一边继续搅拌著奶泡。
「这种事有什么关系,不管味道如何,不管对象是谁,只要是女孩子presents的便当,绝对没有男孩子会讨厌的YO。」
「真、真的吗……?」
「这是当然的YO!YOU,记得赶快去做YO!」
「呃、嗯……」
哈密瓜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方法,只要做得跟奈染弥一样……不对,只要做出更棒的便当送给翔的话,说不定他看自己的眼神也会不一样。
——只要让翔见识到我肯做就会成功的话,他一定会对我刮目相看。并且不是对空罐,而是身为一位女孩子的我——……
「YOU就加油试试看YO!从现在开始可是女人的战场YO!」
「也、也对,嗯,我就来试试看!」
「SO!这可是个夺得翔翔真心的VeryChanceYO!」
「嗯!……我就说不是了嘛!我根本没有喜欢或对翔有任何感觉喔!」
就算哈密瓜慌张地出声否定,霸妮也只是不断HAHAH地大笑,完全没有在听。
……总之,就来做便当。
做个不输给奈染弥的好吃便当,让翔打起精神来——
——当天深夜。
哈密瓜拥著抱枕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已经关上电灯的房间里,电视的四角形光芒出现於一片黑暗之中。
由於多少顾虑到正躺在床上睡觉的翔,因此哈密瓜是戴著耳机。时间都已经这么晚却没有变回罐子状态坐在这里,这当然是有其原因。
因为电视节目在深夜仍然会播放料理节目;正确来说是电视的购物频道,主要是为了宣传锅类料理套组。
哈密瓜在翔购买的电视杂志中看见了某个特集,上面有『利用锅类料理来补充体力度过今年冬天吧!』如此耸动的标题,感觉有点像在暗示有便当的制作方法。
节目中介绍各式各样锅类料理,哈密瓜无力地撑开已快阖上的睡眼呆望著电视,那期待已久的标题这会儿终於出现在自己眼前。
『接下来!电视机前面的你,每天被工作或感冒整得精疲力尽吗!这种锅类料理很棒唷!就是各位耳熟能详的这个!(喔——顾客骚动声)很棒吧?这东西可以补充精力!无论是血、肉或是甲壳都可以煮!』
「……补充精力……」
当哈密瓜听到这句话,睡意便在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她将耳机再次挂好,从沙发上探出身子仔细观看其内容,电视中正在播放用某种动物制成的锅类料理。
……原来如此,只要吃了这个动物就会打起精神……只要有这个就能让翔——
哈密瓜认真地仔细盯著电视节目,将那动物的模样深深烙印在脑海中。
隔天放学後。
哈密瓜今天因为没有打工,而来到较远的商店街寻找那样食材。
翔今天的精神依然不太好,虽然不熟的人应该完全不会注意到,但那样子不是平常的翔,他内心某处仍然一直在意著那个事件。得赶紧给他吃下那个,让他打起精神才行。
虽然是来到商店街没错,却完全不清楚到底哪里有贩卖那个,在无计可施的状况下,只好进入每间店一路询问下去。
「啥?榻榻米店怎么可能有卖那种东西!?你是在耍人吗!?」
「不,我们店就像你所看到的是问服饰店……你去鱼店的话应该会有才对?」
「嗯——不好意思唷,这位小妹妹,那种高级食材不去市场是买不到的。」
四处都没有人在贩卖,那好像是个比自己想像中更加高价的稀有食材,一般店面基本上是不可能有卖的。哈密瓜泄气地低著头,却仍不死心地持续在商店街逛著直到暮色低垂。
但是此刻已经日落西沉,商店街上的店家纷纷拉下铁门结束营业,这趟搜寻食材之旅已面临非得放弃不可的窘境了。
「呜……还以为是个好方法……」
虽然非常懊悔自己白跑一趟,可是最不甘愿的就是让翔打起精神的方法没了,甚至是觉得伤心。
「我……又没办法成为翔的助力吗……?」
哈密瓜深深地叹口气,拖著如木棒般僵硬的双腿前往公车站。
——而接下来这完全是出於偶然。
当哈密瓜经过公园旁时,忽然间,一道孩童的惊呼声传人耳里。
哈密瓜疑惑地看向公园,那并不是一个大公园,仿佛儿童套餐里的荷兰芹般替街道增添一丝绿意,规模简直就像猫咪的额头般窄小,里头仅只有溜滑梯、荡秋千、堆沙区及一个像是水池的地方。
水池前,有几位看来是从补习班等地准备回家的小学生们聚集在那边,他们看著水池聒噪吵闹,哈密瓜则不知为何顿时有些在意地靠近该处。
「喂,你们这么晚了还在这里做什么呢?」
哈密瓜一这么问,小朋友们便七嘴八舌地开口说「有个怪东西在那里」、「对啊,怪东西」、「它在那里游来游去」、「会不会攻击人啊」、「那不是鱼吧」、「该不会是溺水了?」。
全是令人摸不著头绪的内容,哈密瓜有些不耐烦地越过孩子们望向水池。
「啊!那个是——」
有只在该电视节目中播出的那个生物,正在水池中悠闲地游来游去。
「太棒了!太棒了!」
哈密瓜喜孜孜地从水池中抱起那生物并带回家。
◆◆◆
从那天之後,翔再没有作那个恶梦。
无论昨天还是今天,翔隐约的操心都没有成真,一如往常的学校生活也平稳地度过。
他早上如常地与哈密瓜一同前往学校,休息时间和大家一起瞎闹鬼混,上课时间则继续打瞌睡,以及偷整一下不懂世事的哈密瓜,翔就这样度过了一天。
一如往常的生活,全都一如往常地度过——翔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在午休时,这样的生活被突如其来的事情给破坏,并且还是以翔完全料想不到的形式——
现在发生了一件非常、非常稀有神奇的事。
哈密瓜特地替翔准备了一份便当。
「来,一起到屋顶上吃吧。」
哈密瓜一手提著便当袋,一边带著满脸笑容牵起翔的手。翔就不用说了,连奈染弥和耶儿都大吃一惊。哈密瓜怎么忽然有这么大的转变,今天到底是吹了什么风?
……话说回来,这家伙从一大早就不知为何心情特别好,虽然恶整她还是一样有发脾气,然而一下子就又马上变得非常开心。无论是在上课或是其他时候,看到我的脸都会三不五时想起什么事而在那傻笑。翔一开始就觉得狐疑,原来是有这个企图啊。
话是这么说,但特地做便当来倒是一件好事,无论对象是谁,只要是男性必定都会非常开心。
「干得好!哈密瓜!真是对你刮目相看!」
「哼哼——我允许你这么开心,奈染弥跟耶儿呢?要一起来吗?」
看见哈密瓜得意到鼻子高高翘起,同样帮翔准备便当的奈染弥说「什么嘛……」,并且眯起圆滚滚的大眼睛散发出强烈敌意。
「喔呀?小密,你有自己做便当来吗?让我也欣赏欣赏吧。」
「啊!东风同学要去的话我也要、我也要!」
「就五个人一起去吧,奈妹。」
「咦~~!?那我呢!?」
吉葛罗泪眼汪汪地缠著摇花,最後则又是平时的六个人一同前往屋顶。
哈密瓜开心到让人觉得十分诡异,原本总是让耶儿或吉葛罗负责的铺地垫一事,也率先自告奋勇一手包办,嘴里还哼著五音不全的歌。
「好啦!已经准备好罗,赶快就座、赶快就座。」
哈密瓜推著翔的背不断出声催促。
「喔、喔喔,不过我说哈密瓜啊,便当菜色应该可以吧?」
「交给我!我可是发现了非常棒的东西呢。」
「…………发现?」怎么……好像从这个字眼嗅出一股危险的气息……
「唔—!耶儿!准备好了吗!?」
「是。」
奈染弥和耶儿纷纷跪著,并看来有些危险地举起双手准备要翻的模样。
「……喂,你们两个打算做什么?」
「如果是豪华便当就要打翻!」
「你这是干嘛啦!哼!」
「因为就觉得很不甘心!面临到大危机了嘛!」
「你最爱的浪费妖怪跑哪去啦!?」
在一边斗嘴的同时,哈密瓜一边将布巾解开并拿出便当盒。先是平常装有切片哈密瓜的盒子,还有一个是稍微有些深度的较大便当盒。
「啊——份量还挺多的耶,不知道吃不吃得完,毕竟最近没啥食欲—」
虽然一开始很开心,但仔细想想,自己确实在看到那个梦之後就没什么食欲,因为最近无论精神上或肉体上都累积了不少疲惫。
「不要紧!因为这是活力料理,电视上说这可以补充精力,只要吃下这个,无论是忧郁或是疲倦都会全部消失喔!」
「是、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来!赶快打开吧!」
那便当盒迅速交至自己手上,还真有点重。
「能够品尝我亲手做的料理的人实在很少,你要心存感激唷!」
「哼,你终於了解多少该如何取悦主人的心情了嘛,我看看唷。」
一打开盒盖……蠕动蠕动。
「怎样?很厉害吧?有没有对我刮目相看呀?」
「喔~~这家伙还真是活力有精神耶——呃!哇啊啊啊啊啊啊啊I:」
便当盒毫无预警就掉到地上去了。
「呀——!?这是这是这是这是这是这是这是什么呀~~~!?」
奈染弥见到那生物,登时脸色惨白地放声尖叫。
在便当盒里,有一只约十五公分的熟悉生物探出头来。
正当众人皆以极其惊人的速度往後退去之时,只有哈密瓜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说:
「你问这是什么,看就知道了啊,那是鳖。」
「为啥鳖会在里面啊!」
「咦?因为电视上说这个能补充精力。」
「有哪个的笨蛋会把它活生生地丢在里面啊!虽然这里是有一个啦!」
「因为电视说鳖要全部吃下去嘛。」
「那是啥意思?是要我在它还活蹦乱跳的时候把它吞下去?」
「因为……我不知道料理的制作方法啊……」
「既然不知道就别叫人吃!话说回来,这只也不是鳖,不就只是一只普通乌龟而已吗!」
不知是否因为哈密瓜的慈母心作祟,她似乎还在便当盒中加了一些水,而哈密瓜所坚称的那只鳖,此刻一脸疑惑地抬头望著这边。不管怎么看,明明就是只随处可见的绿携龟小弟。
「咦——!这不是鳖吗!?」
哈密瓜惊讶地睁大双眼高声嚷嚷。
「当然不是啦!看不就知道了!」
「呜……啊呜呜……」
哈密瓜面红耳赤地低下头,看来她似乎并不是想恶作剧或是找人麻烦,而是真心以为这是只鳖,并且想让翔吃下去。
翔脚步颠簸地向前走并看著那只乌龟,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说:
「你真的是……很笨耶……」
「吵、吵、吵死了!笨蛋!」
「哇啊!?」
恼羞成怒的哈密瓜瞬间扑了过来,翔毫无招架之力而被她推倒,哈密瓜还以骑马的姿势坐在翔身上,不断地拍打著翔的头。
「好痛!就说很痛了!快住手啦笨蛋!」
「笨蛋!翔是个笨蛋笨蛋笨蛋!」
「我知道了啦!是我不好,你赶快走开啦!很重耶!」
「你!?你说什么!?你说谁很重啊!?」
不晓得是怒火中烧,还是害羞过头,总之还坐在翔身上的哈密瓜整张脸红通通地,好像因为真的动了肝火,拳头毫不犹豫地如雨般落下。
翔被压在底下,两手拼命想将哈密瓜推开——但是,他发现哈密瓜并非真的想要攻击自己,於是转而将双手伸向哈密瓜的大腿,而且还毫不犹豫地伸进裙子中随处乱摸。
——喔?喔喔!居然这么光滑柔嫩、软硬适中又有弹性——
「唉呀!?喂,你在乱摸个什么劲啦!不要乱看啦!」
「不是啦!我又不是故意的!噗喔!?」
重槌之拳一发赏在脸上,哈密瓜的攻势仍然没有停下,这下子可真的糟了,这次绝对是死定了。翔伸出双手拼命想阻止哈密瓜的拳头——
「你这次打算袭胸吗!?」
就在翔想出声反驳『才没有』时,就被哈密瓜一拳打在正想开口的嘴巴上。
奈染弥和吉葛罗站在一旁,带著苦笑无奈地看向两人。
另一方面,耶儿现在则是非常端庄地正坐在那里,并且——
「…………!」吓到!「!?!?!?…………!」吓到!
耶儿似乎非常好奇地凝视著她初次看到的生物——乌龟,每当她想伸手去摸那只悠悠哉哉往自己走来的乌龟,又会满脸正经地将小心翼翼且颤抖个不停的手收回来,这情形就这样不断重复上演。
「嗯,乌龟呀,话说回来,中国好像有道名叫龟苓膏的料理。」
就在摇花如此小声呢喃的瞬间,被耶儿的手不断威吓的乌龟则「嗯?」伸出头来狐疑地望了过去,耶儿在那短暂的空档伸手抓住龟壳,接著一脸『你想做什么』的表情,慌慌张张带著乌龟栘至摇花碰不到的地方避难。
……很好,耶儿,保护幼小生命是非常重要的唷。不过呀,耶儿,此时在你眼前可是有个即将殡落的生命,你是打算怱视吗?
◇◇◇
第六节下课的钟声响起,放学前的导师时间也迅速宣告结束。
没有轮值到扫除值日生的奈染弥和耶儿,快速地走出了教室。
她奸像是说今天下午五点,附近的超市会有每月一次的蔬菜大特卖。对罹患浪费病的奈染弥而言,这是个不可错过的重大活动,她热血沸腾地对耶儿说:「今天会有场战争唷!」,
真想祝耶儿好运。
翔此时用扫把集中好垃圾,准备扫入哈密瓜手中的畚箕。
哈密瓜则双手抱膝,如一只天竺鼠般蹲在那里,集中精神执行让畚箕维持在最佳角度的神圣使命——才怪。
「喂,拿好畚箕啦。」
「…………吵死了,我有好好拿啊。」
哈密瓜此时的模样,宛如棒球中因藏球而出局的跑者般目瞪口呆地站在该处。
「还在气便当的事情吗?请仔细看我这张脸,这样已经够爽了吧。」
因为吃下接二连三的倒地攻击,翔的脸此时还在隐隐作痛。话说回来,明明全都是哈密瓜的错才对,自己擅作主张做便当来,又自作聪明地搞错出糗,接著还自以为是地恼羞成怒;这次自己可是完全没有错。
「为啥忽然想自己做便当啊?」
「——!因为…………所以……真是个迟钝家伙……」
「啥?」她一迳地在那儿碎碎念,却完全听不清楚。
「没事啦!笨蛋!」
哈密瓜哼了一声後就别扭地转过头。
「……真是的。」到底是在搞啥啊。
看来哈密瓜是有她自己的理由才想这么做,不过翔还是想不出是什么原因。因为再怎么说还是想让自己开心(?)的样子,一定足有遇到什么好事才对,该不会是先前带她去约会的回礼吧……
嗯……到最後还是搞不懂,不过也没关系,反正她好像又不是真的在生气。
哈密瓜闹脾气可说是稀松平常,没啥好在意的,没错——
——稀松平常。
翔一边挥动著扫把一边茫然地想著,不过是在某种确信下产生如此想法的。
——果真如奈染弥说的。
那种事已经不会再发生了,这全都是杞人忧天,只不过是稍微作了个恶梦而变得有点神经质而已。现实果然就像这样,非常地和平安逸。
在如此悠闲的光景中,哪里会隐藏那种不祥预感呢?
『那种事已经不会再发生了,所以……放心好吗?』
真是的,居然是事件受伤最深的被害者一脸轻松地对自己这么说,这下子不就非得相信了。但是翔内心确实也因此感到一阵轻松,即使明白那句话毫无根据,但与其说是因为奈染弥这样说而让自己打从心底认同,倒不如说足感觉到甚於安慰的解放感。
同时也相信这是因为奈染弥的坚强所致,明明她遭遇到这么恐怖的事情,却为了让变得不相信他人的翔振作,一个人跟来东京过著独立自主的生活,这些可不是说想做就能做到的事情。跟这样的奈染弥比起来,翔更加觉得自己这副窝囊样真是无药可救。
——没错,就像奈染弥说的,那种事绝对不会再发生了,而且怎么可能再让它发生——
「哇噗!?」
「啊。」
忽然听到哈密瓜发出如溺水的声音,翔慌慌张张地低头往脚边看去。
哈密瓜手上拿的畚箕掉在地上,眼睛还变成叉叉状拼命地咳嗽著。
「拜、拜托,扫地时要看好再扫啦!灰尘飘得到处都是……咳!」
「抱歉抱歉,刚好在想事情。」
「什么嘛,还在想那件事?」
「啊……嗯。」
翔因为有些尴尬,便假装整理领带而顺势将眼神栘开。
「没什么好担心的,假如又有那种事情发生,到时就由我出手打跑对方。」
哈密瓜站起身,手里还拿著畚箕就这么两手叉腰得意地说道。这简直如同小学生般单纯的想法,让原本错愕的翔更加觉得哈密瓜是笨蛋。
「……我说你啊,不要觉得什么事情都只要将对方一脚踹飞就能解决。」
「放心吧,我很强的。」
「这不是强跟弱的问题,就叫你多少要有点长进嘛,你这个小呆罐。」
「谁是小呆罐啊!」哈密瓜直接将装著垃圾的畚箕往前挥去。
「呜喔喔喔喔喔喔喔!?」
这对有洁癖的翔来说,根本是如同拷问般的恶劣攻击,因此他有如被硫酸泼到般拼命拍著头。
「人家特地想帮你打打气,结果你居然这样对我,真是个失礼的家伙。」
「你、你这个混帐东西,居然使出连海牙公约都严禁的非人道攻击。不管你现在表现得有多热血沸腾,已经不可能再有那种敌人了啦。就算是万一真又有个蠢货像那样冲进来,到时候——」
——我也一定会不会让任何人牺牲并守护好所有人给你看。
「……翔?」
「好啦,赶快打扫完回家吧。」
翔穿过一脸讶异的哈密瓜身旁,迅速扫完後开始收拾物品准备回家。;
始终钻牛角尖地想这件事,根本就是在浪费青春,浪费妖怪可是会生气跑出来唷。总之赶快回家,利用各种饮料来做个好久没喝的无酒精鸡尾酒吧。虽然哈密瓜那家伙一定会生气,但是偶尔一次又没啥关系。
翔兀自在那里点头同意,他打开书包将所有笔记文具通通塞进去。
但是——
那来的毫无预兆,翔完全措手不及。
从从大小的书包中,有个「哔——哔——」的刺耳警示声传来。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了吗?翔。」
哈密瓜从旁窥视著书包内部,由於里面没有任何敦科书,因此很快就找出发声源。
那是个大小约十五公分X十公分,上面有个大大的液晶萤幕以及数个按钮,乍看下像是个偏大的掌上型电玩主机那类的机械。
那是备有GPS等功能的民间用雷达,只要去秋叶原便可看到四处都有商店在贩卖,然而这是经过改造的机子,上面还附加了一项特殊功能。
就是能测得哈密瓜或耶儿等『空罐』在罐子状态发动少女化时,所发出那至今皆末观测过带有特殊波长的强力电磁波。
铁罐和铝罐所发出的波长并不相同,那电磁波就各称为『铁波』和『铝波乙。此雷达备有抓取该电波的功能,只要在半径三公里以内皆能马上侦测出对方位置——虽然翔是这样听说,不过根据奈染弥所听来的好像又再复杂一些。基本上,似乎并不是这主机本身抓取电波判断出位置,而是与小至都市,大至全国密集设置的专用抛物线状圆碟式天线相互连结情报,将分别观测到的结果统合分析,最後归纳出地点;而那半径三公里的限制,则是透过此计算方法所得结果误差之最大容许范围。
虽然这对翔来说根本就是有听没有懂的内容,但重点就是敌人在附近发动少女化,雷达就会有所反应,当他了解这点後,便决定不再深入思考这件事。
「……是谁?假如这机器有反应的话,就代表对方是铝空罐吧。」
翔压低音量如此说道,哈密瓜也用有些紧张的声音说:
「该不会是耶儿吧?她叫奈染弥帮她少女化——」
「不对,那两个人要使用少女化,不可能会在公寓以外的地方,不过这个……」
翔操作按键切换地图的比例,将原本半径三公里的概略地图,换成半径三百公尺的半立
体放大式地图,画面中连小路和建筑物位置都清晰可见,当然连这间弓月学园也有清楚地标
示出来,而显示少女化空罐所在位置的红点就近在眼前——
近在眼前,就是这间学校的……校门口。
「——!!」
翔一个转身来到窗户边。
从这间南校舍教室可直接看到延续至校门口的道路,现在刚好是放学後最混乱的时段,许多学生成群结队地走向校门。
如果是平常的话,就能看到所有人整齐地朝同个方向走去——如果是平常的话。
但是现在完全不同。
在往同一方向走去的人群中,可发现正逆向而行的两人。
他们往这里走来,一对男女以撞散周围所有人的高姿态走了过来。
两人皆是一身便服装扮,年龄看来差不多是高中生,然而所散发出的气息却明显不同。
——光是看到的瞬间,就随即明白来者何人。
翔和哈密瓜两人,顿时连呼吸都忘掉地全身僵硬。
「…………不会吧、难道是……」
紧握雷达的那只手不断颤抖,背上伴随著寒颤的黏稠汗水令人不适。
往这边走来的那位少女右耳上,与哈密瓜相对边的那只耳朵上——
有个椭圆形的拉环,如风钤般被乾燥北风吹得频频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