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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罐 第五口 小黄瓜+蜂蜜

哈密瓜躲在耶儿的口袋里,至今已过了五天。

目前还是将奈染弥蒙在鼓里。

当耶儿少女化的时候,两人便从早到晚都待在一起。但是由于一直维持少女化会让奈染弥起疑,因此耶儿都会定时回复成罐子;不过在这之前,她会先将哈密瓜藏在绝对不会被奈染弥发现的地方。

即使很想进到冰水或足冰箱中冷却,但是实在无法要求这么多。幸好现在是冬天,即使是在常温下也不会太热。只要提醒耶儿定期更换里头的哈密瓜汽水,基本上就不会有不舒服的地方。

至于这种生活会维持到何时,哈密瓜自己也不清楚。因为要让哈密瓜发动少女化的话,就非得要与翔接吻不可,而这样就等于她一定得回到翔的身边,与翔和好才行。

总觉得整件事情都是自己惹出来的,老实说只要跑到翔的面前,坦率地道歉就可以解决,而且她觉得翔也没有那么生气。

但是哈密瓜的自尊无法允许这种事,因为她内心的想法只有一个,就是「为什么是我要道歉」。

而且就算这么做,最根本的问题还是无法获得解决。

翔能够不要把自己当成一个罐子,而是以一位女孩子来对待吗?

还有自己的心意——

所以,这次不能只是表面上和好而已。

话说回来,她忽然想起在口袋里所观察到翔的一举一动。

明明自己烦恼成这样,那家伙却没有丝毫沮丧的模样。他一如往常整天净做些蠢事,看起来简直是毫不在意。对翔而言,难道自己是个即使消失了也没什么关系的存在吗?

总觉得好像只有自己在那白费力气,这实在很让人火大,同时也觉得哀伤而寂寞,甚至是相当孤单。真是的,这全是翔的错,害我总是得抱著这种心情。

当哈密瓜一个人在胡嗯乱想生闷气时,耶儿的头突然无预警地出现在眼前。

「一起去学校吧,主人正在外头等候。」

哈密瓜此时待在碗柜上层深处,假使没拿椅子垫脚,很难发现她被放在这里。哈密瓜以沙哑的嗓音回应『我知道了』。最近总是在想许多事情无法好好人眠,要是自己少女化,双眼一定像小白兔那样红通通的。

总觉得现在看到这个讨厌的耶儿……该怎么说呢,反而会觉得安心·虽然这点真的是、真的是让人非常懊恼,但是现在也只有耶儿能够认定自己的存在。

哈密瓜就这样被耶儿握在手中,像往常一样放入口袋里。

◇◇◇

第三节课结束后的十分钟休息时间有件事发生了。

翔忽然走到耶儿身边。

「那个,耶儿,有件事想跟你谈谈,可以吗?」

「找我……吗?」

人在口袋里的哈密瓜,猛然吓了一跳。

该不会是……已经发现我躲在这里了吧!?

奈染弥这时走出教室,留下耶儿一个人。

「没错,我要找你,想单独和你谈谈,可以吗?」

耶儿点点头,翔便带著耶儿走出教室。

翔打算要去顶楼,因为在这种季节中,加上只是十分钟的休息时间,绝对不会有人过来。翔在关上顶楼的门后,转身面向耶儿。

——糟糕,该不会真的被拆穿了吧。

自己躲在这种地方偷偷摸摸地观察翔的一举一动,实在有够丢脸的。哈密瓜拼命想著藉口,像是「反正我在哪里是我的自由吧!」、「别自作多情喔,我才没有在注意你喔!」或者是「我跟耶儿变成好朋友了!」等等。

到最后,她甚至连把翔打到失去记忆的念头都跑了出来。由此可知,哈密瓜现在可是尴尬到不行。

但是翔完全不知道哈密瓜此刻的心情,他只是吞吞吐吐地开口说:

「……我想要说的是……你跟奈染弥之问的事啦。」

紧张到不断冒泡的哈密瓜,错愕地从口袋中抬头看著翔。

「我跟……主人的事情吗?」耶儿对此也大感意外。

「没错,该怎么说呢,像是你们是怎样的关系之类的。」

翔似乎也察觉自己说的话有些莫名其妙,他害羞地搔了搔头·耶儿仍旧是面无表情地淡淡说道:

「这是想作为与哈密瓜相处的参考吗?」

哈密瓜差点就要叫出耶儿的名字,身体也不知为何开始感觉躁热。

翔稍微嗯索了一会儿,轻轻点头说:「……嗯,没错。」

「即便知道我与主人的关系,我也不觉得能作为参考。」

「是这么说没错啦……呃,举例来说好了,耶儿是怎么看待奈染弥的?」

「对主人吗?」耶儿随即回答:「我非常敬爱她。」

「这心情……算那个吗?呃,是喜欢的意嗯吗?」

「是的。」耶儿毫不犹豫地点头。

「那么……你觉得奈染弥又是怎么想的?你认为她怎么看待你?」

「主人怎么看待我……」

就连耶儿也对这种问题感到困惑,但正确来说是有些害羞才对。

「应该是………呃,跟我抱持著相同想法……」

「你这么觉得?」

「……是的。」

耶儿满脸通红。

「有什么根据?」

「没有……」

「但是你这么认为?」

「……没错。」

「那还真了不起,你非常喜欢奈染弥耶。」

翔促狭地笑著。

耶儿的脸因此更加羞红,整个人还像香菇乾那样缩起来。

「有多爱?」

「我对主人吗?」

「没错,到什么地步?」

「非常,完全无法用言语形容。」

耶儿因为太过害羞而手足无措,导致背后那长长秀发(尾巴)不断左右甩动。

「那以距离来说好了,假如以这个顶楼来当标准的话有多长?」

「以距离来描述——」耶儿往顶楼角落跑去。

此顶楼的形状恰好是有点歪斜的四角形。耶儿则是往最近的角落靠过去。

「从这里……」

接著她从上述位置,边甩动著裙子,边往可画出最长距离的对角线角落奔去。翔的视线追著耶儿的身影,头也从左边转到右边。

「到这里!」

耶儿喘著气回头看向翔。

「这么长吗?」

「就是这么长。」

「这全部吗?」

「这全部——不对……」

耶儿此时忽然发现铁网外那只有十几公分宽的边缘。这就代表还不是全部,这样就还不足以形容自己的心情。

耶儿拾起头,眼神锐利地看著铁网,接下来她手脚搭上铁网,开始一步步向上攀爬;翔见状慌忙向前阻止。

「我、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已经了解你的心情,别再爬了!」

「您真的充分了解了吗?」

「没错,充分了解了,是我不对。」

「但是不越过这里,就无法表示我对主人的心情。」

「不、不会的!到时我会告诉奈染弥『耶儿已经勇敢挑战气所以这样就够了啦!时间不多,我就直接问下一个问题!」

耶儿有些遗憾地说:逗样啊……」,并且抬头看著铁网。假如刚刚没有限定范围,耶儿必定会直接上演鸟人大赛,一口气从屋顶往下跳吧。

「那、那么,关于下一个问题……你是否有时候会不了解奈染弥的心情?或是觉得没有将自己的心情传达给奈染弥知道……」

「这——」耶儿认真地点头。「有发生过。」

「你们两人也有吗?那时候是怎样的心情呢?会很不安吧?」

对于这问题,耶儿坚定地摇摇头。

「不,不会,至少现在不会。」

「咦?这又是为什么?」

耶儿以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说:

「因为我信赖主人。」

「……!」

翔闻言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耶儿则继续说:

「即使不清楚主人的想法,终有一天必定会有明白的时候。即使没有马上将自己的心意传达出去,哪天应该有办法让对方理解,所以我并不会不安。」

「这……样啊。」手抚著嘴边的翔,低头轻声说:「……原来是这样啊。」

「翔大人?」

「我一直很疑惑,我们之间和奈染弥你们之间到底哪里不同……只要看著你们的相处模式,就可以发现有哪里很不一样……这下子我终于明白了。」

翔凝视著耶儿——虽然是对著耶儿,但是人在口袋中的哈密瓜,却觉得翔有如是正在注视自己。

「原来我们……还没有完全相信对方啊……」

——翔……

哈密瓜也察觉到了。

为什么我们三不五时就吵架……

「为什么我们总是争执……」

为何不了解我的心意……

「为何不能让她明白我的想法……」

无论相处多久,都无法平等看待我……

「无论相处多久,都无法察觉她的心意……」

现在终于豁然开朗,那是因为——

「我和她到现在都还没成为真正的搭档……」

翔以非常寂寞的口吻诉说著。

在此同时,上课的钟声恰好响起。

「…………啊,糟糕,得赶快回去了。那个,谢啦,耶儿,幸好有找你谈。该怎么说呢,总觉得找你谈就能聊很多事情。」

翔害羞地笑了,有如想转移焦点般开口说「我们走吧」,接著迅速转过身。

耶儿出声叫住翔。

「翔大人,其实我们刚开始也是一样。」

「咦……?」翔回过头。

「有时候不了解主人的心情,或是觉得自己的心意是在白费力气,当时真的是非常不安。但是,最终还足有办法解决。无论是时间、失败、经验等等逐渐累积增加,到最后一定会化为信赖,所以……」

所以……当耶儿再次说出这句话后,露出温柔的微笑说:

「两位一定不要紧的,不需要为此担心。」

「……嗯。」

翔也同样露出安心的笑容回应。

「再次谢罗,耶儿。我们赶快走吧!」

像是想敷衍过去般,翔小跑步奔向顶楼的大门方向。

「啊,翔大人。」

「怎么啦?」

就在翔转头出声回应时,耶儿一瞬间迅速逼近——

「有蚊子。」

咚咻!耶儿直接挥出手刀击向翔的脖子后方。

翔犹如演古装剧那样,漂亮地昏厥过去。

……………………摇晃摇晃、摇晃摇晃。

「嗯……?」

感觉身体受到摇晃,翔慢慢清醒过来。

「您不要紧吧?翔大人。」

耶儿低头看著翔。

「咦、咦……?这里是……我为什么会……」

翔撑起上半身环视周围,发现自己还在顶楼。

「喔、我想起来了!耶儿!你突然那样是干啥啊!?」

「非常抱歉,因为看见了一只蚊子,我挥出的力道没有掌握好。」

「真是,拜托你下次手下留情一点啦,话说回来,这种季节哪里会有蚊子啊?」

「应该是跑错季节的蚊子吧,也有可能是我看错了。」

「算了,怎样都无所谓……才怪啦!上课哩I:我到底昏睡多久啦I:」

「不要紧,差不多才三十秒,赶紧回去应该还来得及。」

「噢噢!我们快冲!」

翔迅速起身,这次便是使出吃奶力气往顶楼门口冲去,但是耶儿却没有紧跟在后。

「喂,耶儿你怎么啦?」

「我稍微在这里待一下。」

「啥!?为什么啊?会迟到喔。」

「我马上就过去,真的不要紧,大约只会慢个十秒而已。」

「……喂,你该不会是想翻过铁网跳下去吧……」

「不会的,请您放心。总之,快回到教室去。」

尽管翔神情错愕,但被耶儿这么一催,便急急忙忙地冲回校舍内。

顶楼只剩下银色长发随凛冽北风飘荡的耶儿。

「……就是这么回事,翔大人也同样烦恼著许多事情。」

耶儿望著上方说道。

比顶楼更高的地方,就是先前翔迅速跑入的大门屋顶上。

有一位少女坐在那里,与直伸向天空的避雷针并排在一起。

「…………翔。」

少女化的哈密瓜因为想起方才的对话,整个人紧缩成一团。

◆◆◆

翔在培训场进行训练,至今已经过了一个星期。

他终于完成所有的基础训练,提升到能与吉葛罗进行模拟练习赛的状态了。

「好!总之已经练到一半,先稍微休息一下吧。」

「呼、呼、呼……好、好。」

翔戴著头盔跟拳套,就这样呈大字型躺在擂台上。

由于练习密度过高,让人觉得时间的流逝实在缓慢。他从来不曾像这样感觉每一分、每一秒都如此漫长,就连陪自己练习的吉葛罗看起来也非常辛苦。

但是……翔边想著边将牙套吐出来,就算这样时间还是不够用,从拳击的基础技术开始熟悉,只有两个星期的时间实在太短。

「小翔你不要紧吧?来,饮料给你。」

奈染弥过来将运动饮料递给自己,早已口乾舌燥的翔迅速接过饮料,撑起上半身后迅速地灌著。

「啊……翔大人。」

「嗯?怎么啦?耶儿。」

「不、不……没事。」

耶儿的脸颊不知为何染上一抹绋红,并且看似有些狼狈。翔瞬间奇怪地想著「怎么了吗?」,随即又意识到这瓶饮料是运动饮料。

要是让哈密瓜知道自己在暍这种饮料的话——

『为什么偏偏就是刚好暍到耶儿!』

她一定会这样大发雷霆。不过说句老实话,怎么好像真的听见这句话啊?糟糕,是不是最近太累了,连脑袋瓜都跟著疲倦了……

坐在翔身旁的奈染弥,抬头望向吉葛罗说:

「吉葛罗同学,小翔有办法在比赛前变强吗?」

「嗯……翔本来就有在做运动,体能方面是没有任何问题……」

「那就加长模拟练习的时间吧。」

「也不只这样,同时要熟悉各种出拳动作。这点跟挥刀是一样的道理,因为假如只是单纯挥下去,虽然可以切开肌肉,却无法一并斩断骨头。」

一如往常坐在板凳上把玩著扑克牌,一脸悠哉的摇花开口说:

「实际上的胜算又有多少?这个笨蛋真的有办法打赢那个名叫塔堂的家伙吗?」

「……这很难说,塔堂前辈有一年以上的空白,不过毕竟他是很厉害的塔堂前辈……就直接正面对打来说,应该是没办法和他对抗。」

「那位名叫塔堂的男子真有那么强悍吗?」耶儿出声问道。

「很强喔,就拳击天分来说绝对是个天才,无论是出拳或回避的直觉都非常敏锐。我跟他在过去两年间,一起锻链、对打过无数次的模拟练习赛,从来没有完美击中过他的脸部,就算和翔两人一起攻击,能不能打中他都还很难说……」

「这就是关键。」翔抬头看向吉葛罗。「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从昨天开始就在练习秘密武器。既然拳击的出拳没办法打中他,那就以『不是拳击的攻击』就行啦。」

「嗯、嗯……确实那招打中的话,说不定可以打倒他……」

吉葛罗这句话讲得含糊,至于他想表达什么,翔可说是一清二楚。光以这么一招当作武器应战实在是非常危险,简单说就是一记奇招,不可能用上二、三次。

「……总之,普通的出拳也要勤加练习。正因为有基本的攻防,奇袭才有办法发挥。那招最起码要打中我,不然说穿了还是毫无胜算。」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就在此时,赤沼刚好走过擂台下方。想想今天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出现在这。

「啊,大叔,今天也跟你借场地喔。」

「嗯……好好听从教练的指示哪。」

赤沼说完便要转身离开,但是忽然想到某事又停下脚步。

「俺问你啊,真的要跟塔堂那小子打吗?」

他以无精打采的眼神抬起头注视。

「啥、什么?事到如今了还要问!这是一定要的啊!」

翔的口气不禁有点火爆。

「……也是,抱歉,就当俺没说过。」

赤沼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黯然离开此处。

「叔叔他果然还是很在意的样子耶……」

「……是啊,不过就这件事……我们完全没办法帮上忙,最多只有勤加锻链,藉此感谢他

出借培训场供我们练习。」

翔如此说完后,起身打算再次展开训练。

但是——

「!?」

他忽然间两腿一软,差点就这样倒下去。

「小翔!?」奈染弥急忙扶住翔的身体。

「……不好意嗯,我没关系。果然休息一下就不行了。」

「对不起,翔,似乎练过头了……」

看见忧心忡忡的众人,翔无畏地大笑。

「不会!没这回事!我只是稍微腿软了一下,还是说因为那个啊,最近老是被耶儿用力一扎,所以才有影响吧,哈哈!」

「……你打了小翔吗?」奈染弥转头看向耶儿。

「啊、没这回事!」耶儿露出被人戳破的惊愕表情解释道:「那个……因为最近冬天的蚊子都在集中攻击翔大人。」

「哼~~」

奈染弥丢了个白眼过去,耶儿像是小动物般缩起身体。

「…………真是的,明明就有更好的方法。」

「?」奈染弥这家伙在说啥啊?

「毕竟这一整个星期来每天都在练习,最近先休息个一天比较……」

「就说不要紧啦!而且也没时间休息了。」

「可是,如果搞坏身体就本末倒置了。而且老实说,一般正常的情况下,在比赛前一个星期都会换成较轻松的训练让身体休息。虽然这次没必要减量,而不需要担心体力下滑……话说回来,翔你最近三餐都怎么吃?」

「啊?跟平常一样啊。」

「不能跟平常一样啦,因为你总是吃些泡面那类的不是吗?要吃些有营养的东西才行。」

「说的也是。午餐的话,奈染弥我们也可以准备给小翔吃唷……」

「那个……船到桥头自然直啦,反正我一个人住已经很久了。」

「说真的,假如小密在就能请她做给你吃了……」

——大家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咻!噗一毁!

「好痛!」

吉葛罗忽然抱著后脑勺发出惨叫。

一张扑克牌落在垫子上。

人在擂台下的摇花,以刚出完手的姿势怒视著吉葛罗。

「……啊,抱歉。」

吉葛罗一脸不妙的表情向翔道歉。

「笨蛋,这有啥好道歉的,你又没说什么不好的话。」

翔仍一如往常,像个笨蛋一样露出笑容。

◆◆◆

『款,耶儿。』

「什么事?」

耶儿为了做晚餐而早奈染弥一步离开培训场,哈密瓜从口袋中对她说话。

自从先前顶楼的那件事以来,哈密瓜就不断重复著少女化与回复成罐子状态。假如要少女化,就会麻烦耶儿把翔打昏,或是趁他打瞌睡时抓准空档,将罐子靠上去让哈密瓜接吻。

『记得你好像很会做料理吧。』

耶儿的脚步声回荡四周。

「确实比你好上许多。」

『……我宰了你喔。』

「你现在那样要怎么杀了我?」

『……呜。』

「只要我想,我可以直接在这里把你踩碎杀掉。」

『卑、卑鄙的家伙!』

「竟然连这点小事都没察觉,你真是个单纯的人。」

耶儿淡淡地宣告著胜利。虽然哈密瓜气得想当场直接赏耶儿的肚子一记哈密哈密哈密瓜,但是确实就像她所说的,自己现在的状态根本就像『束手无策』所形容的一样。

「——可是,毕竟已经跟你约定过,至少现在不会取了你的性命。」

耶儿以让人猜不透意嗯的语气说著,接下来她压低了声音说:「……而且……」

『…………什么啦?』

「假如你死了,主人会很难过。」

『你说奈染弥吗?』

「是的,我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我不会杀死你。」

耶儿严肃地说著。

『……如果、我少女化后,开始攻击你呢?』

「我不会杀死你,但是一定会教训你到你再也不敢有此念头。」

「那么……如果我……快被别人杀死的话呢?」

「到那个时候——」耶儿瞬间只考虑了一下。「我……一定会保护你。」

『——』

耶儿以相同的步调继续往前走。

哈密瓜嗯考了一下用词,静静地开口询问:

『那也是……为了奈染弥吗?』

「当然。不然为何我得为了你采取行动?」

耶儿回的话还是老样子。

哈密瓜此时忽然感觉到害臊,加上那明明介意却又无处发泄的郁闷感,导致罐子内的哈密瓜汽水宛如沸腾般冒著气泡。

明明是自己最讨厌的耶儿、明明铝罐都是敌人,耶儿却对自己说出这种话:更甚者,她无论是与持有者的关系或处理家事方面,都比自己略微优秀。

那样的自卑感和没来由的安心感,同时浮现自己心头,哈密瓜此刻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眼前状况。

「所以,关于料理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耶儿询问忽然闷不吭声的哈密瓜。

『……那个,因为我完全不懂料理方面的事情——』

要自己讲出这种话,简直、简直像足要自己的命一样不甘心。

但是,也没有办法靠自己解决,因此——

『该怎么说呢……那个、这个、可不可以、教、我——……』

◆◆◆

隔天,翔结束练习后回到了公寓。

「……咦?耶儿,你怎么在这?」

应该已经先行回家去的耶儿,一直站在翔的家门口前等待。

「翔大人,请收下这个。」

「啊?什么?包成这样……该不会是便当吧?」

耶儿沉默地点了点头。

「请当晚餐享用。」

「喔、喔喔……谢啦,是奈染弥叫你拿来的吗?」

「不,不是这样的。」

「不是吗?那……耶儿是为了我做的?」

「不是这样的……不对,没错,请您就当成这么一回事。」

「啥……?喔,那真是谢啦……」

耶儿将装有便当的包裹交至翔的手中后,制式化地交代「那么,我已交至您的手中,容器请明日归还」,随后便迅速地穿过翔的身边离开。

「……现在是怎样?」

翔纳闷地走进房间。总之不管怎么说,他拿到了无解的晚餐。翔一坐到餐桌位置上,便立刻打开了便当。

「…………」

然后下意识地再阖起便当。

这菜色是怎么回事?和耶儿往常谨慎的做菜手法说像又不太像。这个脚被剁掉呈不倒翁状的香肠什么是?还有,这分不出是荷包蛋还是煎蛋卷的物体又是啥?这明显硬梆梆的饭是在搞笑吗?

这便当并不是拿来时遭撞击而毁坏,是打从根本就不对了,整个很不对啊。

当中最诡异的,就是放在便当一角的某个物体。

这切得歪七扭八的绿色物体,一看就知道是小黄瓜,但淋在那上面的金黄色黏稠液体是啥啊?

翔胆战心惊地用筷子夹起小黄瓜,接著舔了一下小黄瓜表面。

好甜!这是蜂蜜,小黄瓜上淋了蜂蜜!

「……耶儿她……到底是想对我大地翔透漏些什么讯息呢……」

大地翔模仿起灵异照片特别节目中的旁白,战战兢兢地如此低声呢哺,并且惊恐万分地将那奇妙诡异组合而成的食物(应该是)送人口中。

「…………」

翔咀嚼著那食物。

「——啥!?这、这味道是……!!」

铿!他顿时有如料理漫画中的审查员般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因为这单纯只有小黄瓜跟蜂蜜的味道。

隔日一早,翔将便当还给耶儿时问道:

「喂,耶儿……你该不会是很讨厌我吧……?」

「请问为什么?」

「啊、因为昨天的便当……嗯……」

「请问这句话的意嗯是什么?请您坦白告诉我。」

「老实说?」

「请……老实说。」

翔蓦地贴近说:

「啊……那个,老实说啊……」

耶儿仿佛在听他人的事情般频频点头。

翔被她那样的态度逼得直搔头又苦笑,然后不讳言地表示:

「这便当真的很可怕耶,已经不是好吃不好吃的问题了,哈哈!」

「请稍待片刻。」

耶儿迅速转过身,步行至约离五公尺左右的地方,对著完全没有人的方向窃窃私语。

然后,耶儿再次转向翔,带著微小的脚步声和那张扑克脸走近。

翔尴尬地笑笑说:

「耶儿啊,下次麻烦你再多……」

「好像是说,翔是大笨蛋。」

一记铁拳降临在翔的头顶。

◆◆◆

「就说不是这样作了,要说几次才会明白?」

「我知道啦!可是也没办法啊!手指头就是不动嘛!」

厨房料理台前有两位少女大声争吵著。

在那之后,哈密瓜趁翔在打瞌睡时发动少女化,并且利用奈染弥人在培训场的时间,和耶儿两人一起作便当。

她们两人的制服外部套上一件款式相同的圆点围裙,但是会穿相同款式的围裙当然不是因为哈密瓜和耶儿感情变好,纯粹只是哈密瓜借用奈染弥的围裙而已。

哈密瓜的手指头已经缠上了许多绷带,因为她是第一次拿菜刀,所以完全不懂窍门:而且在此之前,也没有充分记清楚瓦斯炉的使用方式,差点就酿出瓦斯气爆的事件。

哈密瓜现在为了作炖煮马铃薯,正努力地削著马钤薯皮。幸好在绷带的保护下,今天还没有发生切到手指的惨剧,但再怎么说也很难称赞她「越做越好」。

从开始削皮到现在已经过了二十分钟,哈密瓜手中残余的马铃薯,与弃置在三角容器内的马钤薯相比,完全无法让人分辨出哪边是马钤薯,哪边是被削下的皮。与其说是替马钤薯削皮,反而更像是幻想世界中的落魄剑士,正用小刀削著肉乾。

「假如让主人看见你这削法,绝对会开口说出那句话。」

「吵死了,即使浪费妖怪出现了又怎么样!」

「既然不太会拿菜刀,用削皮器不就好了?」

「是、是这样说没错啦……不过感觉很像在偷懒,我才不要。」

哈密瓜以认真的眼神盯著手。

身旁的耶儿虽然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但内心一定感到非常无奈,因为绑成马尾的银发,仿佛不可置信般地左右甩动。

哈密瓜完全不在意,继续埋头致力于手边的工作。没错,用『工作』这句话来形容可说是非常贴切,因为她的行为已经不算是煮菜了;再加上,实际从翔口中获得的评价奇差无比,让人完全无法认同行为与成果有成正比。

然而,就算这样……哈密瓜还是很想帮翔作便当。

「为什么忽然想要作便当?」

面对耶儿的询问,哈密瓜只是紧盯著双手回答:

「没什么,一时兴起而已,并没有——」

「没有什么重要的理由吗?那么,为何要如此聚精会神呢?既然只是想做便当,不必要得在此时制作才对。既然是担心翔大人的营养摄取,只要交给我就好了,不是吗?」

耶儿还是那副认真至极的神情凝视著哈密瓜。

……只要一被这眼神瞪视,总觉得自己就得认真回答才行……真是个……

找麻烦的眼神。哈密瓜在内心如此抱怨后,开口回答说:

「…………只是忽然想追上你们而已。」

「我们?」

「嗯。」

翔那时候所说的话。

『原来我们……还没有完全相信对方啊……』

翔确实为此事烦恼著,他真的是很认真地在烦恼著与哈密瓜之间的事。

——认真地在嗯考我的事情。

当哈密瓜了解此事的瞬间,就觉得能稍微原谅翔了。

自己也和翔一样,应该主动接近对方才对。

到目前为止,哈密瓜确实认为自己有在为了翔而采取各种行动:当然其中也有任性的时候,也发生过排除其他杂音,硬是要坚持己见。就连这次的决斗,哈密瓜也觉得是因为担心翔才会有这些反应。

实际上却是错了,哈密瓜虽然嘴上说是气为了翔J—实际上是为了自己才这么做。希望翔能更依赖自己,并不是将自己当成一个罐子,而是以一位女孩子来看待……也希望他能喜欢上自己。

由于哈密瓜总是优先考虑这样的心情,导致最后完全没有考虑到翔的感觉。就像是抱怨『为什么你不了解我的心意呢!?』这句话,也是只考虑到自己的立场而已。

并且……翔也犯了同样的错误。

双方都有错,任何一方都自以为有在为对方著想,其实都只考虑到自己,问题就是这么简单。

双方会产生这种歧异的原因,正是——

「信赖……我们两人就是这点做得还不够。」

耶儿默默地点头以对。

所谓的相信对方,正是能够包容对方的『缺点』。

也就是说,双方的关系具有充分的空间。奈染弥和耶儿两人的关系就是这样。

哈密瓜和翔就没有,两人完全没有拉出空间为对方著想,当双方关系过于紧绷,只要与对方有了一点摩擦,就会感到焦虑不安,也无法使内心冷静下来。

这就是最主要的原因,所以——

「……我想为翔做点什么,让他能稍微多相信我一点。」

哈密瓜一说完又忽然觉得尴尬,眼神慌慌张张地从耶儿身上栘开。

似乎说得太多了,总觉得自己先前绝对不会说出口的事情,并且绝对不会与之坦白的对象,这回都毫无保留地说出口了。

「好、好了,不快点完成奈染弥就要回来了!既然马铃薯已经切好,就赶快丢进锅子里啦!打蛋就交给我吧!」

「胡萝卜还没煮好,而且做炖煮马钤薯,根本就无需打蛋。」

「我已经打了!而且蛋壳还掉进去了啦!笨蛋!」

「请冷静一点。」

「唔……」

哈密瓜紧咬住唇办不作声,于是耶儿将手轻轻伸进打了蛋下去的料理皿中,将蛋壳取出来,她一边说著「那接著就同时开始作煎蛋卷」,一边点火加热平底锅,接下来她再次看著哈密瓜的脸庞说:

「就只是如此而已吗?」

「……你在指什么啦?」

「就是作便当的理由。你为何会想与翔大人建立出良好的信赖关系呢?」

「那是因为……翔是我的持有者,而且——」

「你不是很讨厌那种关系吗?」

「啊……」

「请你更坦然一点面对自己的心情,如果不这么做,翔大人同样也无法变得更坦率。这样想要建立出良好的信赖关系,可以说是完全不可能,我问你……」

耶儿依旧是一脸严肃的表情追问:

「你是如何看待翔大人的?」

「…………」

哈密瓜整个头低了下去。

两人的眼神毫无交会,始终沉默以对。

餐厅的电灯宛如快烧掉般,一明一灭地闪著光芒。

炖煮胡萝卜的厨房计时器发出声响,在响了很久之后终于停止。

在瓦斯炉上加热的平底锅,此时也开始不断冒烟。

哈密瓜无法回答耶儿的问话。

「……没办法回答也无所谓,毕竟不是我听到就能解决。可是,这是个非常重要的事情,放在心上会比较好吧。」

「…………吵死了,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那么,我们就继续作便当吧,不赶紧完成主人就要回来了。」

就这样,两人便又继续准备著便当。

煮了烧焦的煎蛋卷、准备好脚被切光的章鱼小香肠,还有肉切得不够薄的烧肉,再加入肉丸、装进沙拉,盛好海苔饭与腌菜……

虽然两人多多少少斗嘴过几次,不过还是一同著手作便当。

「哈密瓜,就说不可以加入那种东西,到底要提醒你多少次才会懂。」

「为什么啦!?我绝对要加入这个!因为电视上有演过!只要将这个跟这个加在一起,就会变成那个了嘛!」

「无论那是否为真,不能品尝食物的我们根本不能了解。你想要加进那个我并不反对,但是不可以现在马上放进去,因为菜放入便当有其该有的顺序,要是现在就放入,会跟其他食物混在一起。」

「既然这样,那要什么时候才能放啦!?赶快告诉我!」

「你这是请教他人的态度吗?总之,就如同先前所说的那样——」

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根本无法想像双方的关系十分恶劣。

反而比较像是年龄相近的姊妹。

…………至少对人在外面的奈染弥而言,她有如此的感觉。

在二楼公用走道,厨房灯光泄出的窗户下方阴影处。

奈染弥将背抵著墙坐在地板上,两脚直直向前伸,听著就算不想听也会从头上窗户传来的交谈声。

「……奈染弥……可是没有打算要偷听唷~~」

奈染弥左右晃著往前伸的脚掌,兀自喃喃说道:

「因为……奈染弥的房间中……根本不可能会有小密在才对——」

她鼓起脸颊,一副傻气的模样说服著自己。

耶儿和哈密瓜待在一起,没有任何冲突发生。

这对奈染弥而言,应该是个值得高兴的进展才对。

然而内心却又感到非常不愉快。

「没什么好在意,完全没什么好在意——反正奈染弥和耶儿有良好的信赖关系嘛——」

◆◆◆

至今从来没有过,然而刚确实从拳套感受到了一股冲击。

翔忽然愣了一下,而吉葛罗已经倒在擂台上了。

「不、不要紧吧?吉葛罗!」

翔手忙脚乱地扶吉葛罗起身。

「哈哈!不要紧、不要紧……只是有点晕眩而已……」

吉葛罗边苦笑边按著头盔站起来,但很明显地,双脚还有些不稳。翔让吉葛罗搭在自己身上,直到回复为止。

「……你终于击中我了。」

吉葛罗全身淌著清爽的汗水,面带微笑地如此说道。

翔至今拼命练习的那招秘密武器,终于确实击中了吉葛罗。

这是在运动会举行的前三天。

「出拳的直觉越来越精准了。你的拳头不要紧吧?毕竟击中的位置与一般出拳完全不同,假如不注意很容易会疼痛喔。」

「…………没、没问题。」

相较于对训练有所成效而高兴的吉葛罗,翔自己的表情却是显得凝重。

当翔一拳击中吉葛罗的瞬间,那令人反感的记忆再次苏醒。

两年前发生的那个事件——

……不对,正确说来并非是记忆回复。基本上,他仍然没有想起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感觉却与之重叠。

那股出手伤人的感觉。

「怎、怎么了吗?翔?」

吉葛罗察觉到翔的异状后有些狼狈。

「咦……?」

翔一瞬间不明白发生了何事,当他低头看见自己的身体时,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因为身体仿佛受冻般地颤抖著。

「啊……啊……」一股无可言喻的恐惧,从内心深处不断涌现。

现在终于强烈感受到自己想得太简单,完全可说是不经大脑。

战斗到底是意味著什么?

伤害他人是多么恐怖的事情。

——怎么会这样?不会吧?喂,都已经走到现在这步田地了。

不是已经下定决心要去战斗了吗?不是说要代替哈密瓜出面战斗解决一切吗?结果,都已经到这种时候了才察觉这种事……

翔拼命想让自己冷静下来,身体的颤抖却没有停止的迹象。牙齿和牙套频频产生碰撞,翔顿时感觉走投无路。

「不会吧……都已经这种时候了。」

颤抖渐渐化为恐惧,进而支配全身。

对于战斗感到恐惧。

对于伤害他人感到恐惧。

恐惧。

「这样的我……有办法攻击对方吗……?」

至今都是单方面承受,完全没有考虑过自己攻击对方时会有什么后果。

「翔……」

吉葛罗只是觉得困惑,毕竟他不清楚那个事件,这样的反应也是情有可原。

翔恍惚地靠在绳索上,到底……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就在此时,背后擂台下方匆然传来奈染弥的声音。

「奈染弥……」翔反射性回头望去。

她——……

「耶儿!嘿咿、嘿咿嘿咿嘿咿!」

「呼!呜!?!?!?」

「好了、好了!再忍耐一下!不可以乱动唷!」

奈染弥坐在板凳上正对著耶儿,说话的同时并快速摇动手中的某样东西。

仔细一看,那是河床边随处可见的『狗尾草』。

「看好罗!仔细看、仔细看!还没唷!忍耐、忍耐!」

「呜、呼……」

一旦狗尾草来回摆动,耶儿的视线便以惊人的气势追著。

手指微弯而呈圆弧状的手掌发抖地反应著,但是只要耶儿稍微有动作,奈染弥就会大叫「不可以乱动!」,并且用狗尾草打她的手。

「…………喂,你们两个到底在做啥啊?」

翔的声音既狐疑又无奈。

「修行啊,因为耶儿对会动的东西马上产生反应,所以用这种方式训练她学习忍耐。嘿咿!嘿咿嘿咿!」

狗尾草像蝴蝶般在空中飞舞,像是要碰到耶儿的鼻尖似地甩动。大概是因为在极近的位置上挥动教人难以按捺,所以耶儿便不由自主地伸出手,然而又是讨了一顿骂。

「…………」

翔大叹了一口气,但与此同时,身体的颤抖也已经完全平复。看著眼前两人,刚才的恐惧似乎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过……这也只是暂时而已,最根本的问题还是没有获得解决。

自己最后真的有办法攻击拳介吗?是否能够与他战斗?光这么一想,内心深处又再次涌现冷冰冰的恐惧。

「来——咕叽咕叽~~啊——!不可以吃掉啦!」

耶儿一口将狗尾草吞进去。看来她是觉得既然禁止动手,那就使用嘴巴:耶儿那模样,简直就像是看见骨头在面前的小狗。

奈染弥大笑地伸手推开耶儿,耶儿却不动如山,一脸认真地怎么也不肯放开。

「钓到了——!奈染弥钓到耶儿了——!大丰收~~!啾哈哈~~☆」

——无法说出口。

翔见到眼前如此温馨的光景后,内心有了这样的结论。

不能再让她们为自己担心了,但是还有其他人选吗?

要自己一人承担这样的心情,实在是太过沉重,翔很想找个人诉苦,很想找个人倾听自己的烦恼。

希望能有个人一起承担这份嗯绪。

「哈密瓜……」

假如是她的话……但是她现在——

「……咦!?」

翔不禁怀疑自己的眼睛。

因为在出入口的拉门玻璃窗那里,瞬间有道金色长发在那飘动。

「哈密瓜!!」

翔匆忙跳下擂台,就这样穿戴著拳套与头盔冲到培训场外。

……但是,她不在那里。下午五点多的商店街,前来采买的客人可说是熙来攘往:翔焦急地环视周围,他推开人群寻找了一阵子,到最后仍旧不见哈密瓜的身影。

一段时间后,奈染弥和吉葛罗也跑了出来。

「没有吗?」吉葛罗遗憾似地问著。

「……是啊,可能看错了吧。」

「打起精神来!一定是真的在这里唷!」

「如果是本人,那不就是我把她吓跑的……」

「相反喔,她是担心小翔才会来偷看!」

奈染弥这句话更甚于安慰,包含著一股确信在里头。

「只不过……最后还是跑掉了。」

「才不是哩!耶儿也是这么认为吧……奇怪?」

奈染弥左右环顾著,耶儿人不见了。

「小耶?刚刚出来的时候,明明还在的吧?」

「唔~~耶儿好坏~~居然从奈染弥的特训中溜掉~~等下一定要好好处罚她!」

尽管奈染弥嘴巴这么说,脸上却不知为何洋溢著喜悦。

◆◆◆

哈密瓜垂头丧气地缓步走在暮色渐深的商店街上。

从昨天开始,哈密瓜就一直维持著少女化。

虽然今天也依旧在奈染弥的住处制作翔的便当,但是她却忽然非常在意翔,因而偷偷跑来看他练习。

翔他拼命地练习著,看起来非常难熬也很痛苦。途中她有好几次忘记自己的立场,差点闯入培训场中。

但现在还不能与翔见面,因为她还没厘清自己的心情。

自己到底是怎么看待翔?

不过总归一句话,就是——

「我喜欢翔吗……?」

她直率地询问自己。

我……

「哈密瓜。」

这时肩膀匆然被拍了一下。

「呜呀啊!?」

哈密瓜吓得马尾不禁倒竖,肩膀整个一震。

「是我。」

回头一看,一张熟悉的扑克脸出现在自己面前。

「什、什么事啦!?不要这样乱吓人啦!」

「明明是你自己的问题,我叫你好几声都没反应。」

耶儿走到哈密瓜身边开口问:「为什么突然跑来培训场?」

「没什么,只是忽然有点在意翔而已。」

虽然语气一如往常地冷淡,说的却是事实。哈密瓜自己也很不可嗯议,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坦率了?

「本意是什么都没关系,可是差一点就要被拆穿了。你和翔大人怎么样与我无关,不过假使被主人发现我协助你藏起来就不好了,请你往后要更谨慎行事。」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啦。」

哈密瓜气呼呼地手一甩,加快脚步走向商店街。

耶儿也迅速摆动自己那双修长的细腿追了上来。

「……等一下,你为什么要跟过来啦?」

「你是要搭公车回家吧?我刚好也要回家。」

「……不要啦,拜托麻烦你搭下一班公车。」

「为什么?明明公车站与回家地点都相同。」

「为什么我得跟你一起走啊!?」

「我刚刚不是已经说过因为公车站与回家地点相同。」

「~~~~~!」

哈密瓜又更加快脚步,以宛如竞走的速度啪啪啪地往前冲。然而她无论如何都不会用跑的,因为那样就好像是夹著尾巴逃离。

耶儿也全速摆动修长的双腿,以惊人的速度哒哒哒从后方赶上。

因为她仍然维持著沉默&扑克脸,让人不禁感觉到宛如魔鬼终结者的压力。

两人仿佛竞走般高速穿过商店街,经过住宅区内的狭窄通道。一来到这里,周围行人登时锐减,周围早已经暗到没有路灯就看不清楚路面的地步。

公车站牌就在前方一百公尺左右,两人又更加提高竞走的速度,开始进行最后冲刺。

啪啪哒哒

啪啪啪哒哒哒

啪啪啪啪!哒哒哒哒!

双方带著急促的呼吸和红润的脸色,全力疾走向终点。

两人已经完全忘了原先的目的,而且因为两人都有著极强的好胜心,她们抱持著总之不能输给身旁家伙的念头,双眼充血地朝胜利迈进。

正当以为哈密瓜微微领先时,耶儿也随即飞快从后方赶上。当哈密瓜气喘如牛超前过去,耶儿也不服输地用力摆动双臂并肩而行。

已经没有余力挥掉头上汗水,完全是场超越极限的生死斗。

距离公车站牌只剩下三十公尺。两人的脸色从原先的满脸通红,慢慢化成了青紫色,两人却都没有停下脚步,任由那连自己也是莫名其妙的冲动继续往前狂走。擦身而过的老婆婆吓得回过头:绑在家中的小狗,也因为这异于常人的气氛而狂吠著,汽车不禁绕道而行,逆向而来的风也萌生怯意。

只剩下二十!十五!十!

两人感觉肺与双腿彷佛要瓦解般而怒吼——

「怎么能输!」

「不容败北!」

就在如撕裂尖叫声发出,并且咬紧牙根准备做出最后一搏的瞬间——

两人同时猛然止住了脚步。

并不是因为抵达终点。

她们停在距离站牌五公尺处。

路灯投射下的亮光旁阴暗角落里。

她们察觉到有人站在该处。

那人在确认出哈密瓜与耶儿的身分后,便往前踏出一步。

来者简直就像是沐浴在累光灯下。

路灯的光芒使得那人暴露出身影,那个人毫无疑问就是——

「……你、你为什么在这!?」

「我有话要跟你说。」

蔬菜汁空罐——舞,静静地直盯著她们说道。

◆◆◆

只剩下三天而已,尽管拳介的体能无法到达全盛时期那样完美,但至少已锻链到可出场应战的水准。

「喝!喝!」

他在紧闭的房间中做模拟对打练习,即使无法确认自己的姿势也无所谓,因为出拳方式已熟悉到宛如是反射动作。不晓得持续了多少,房间温度不受冬天的影响而逐渐升高:那不像是身体在流汗,而是整个房间自己在出汗。

对拳介而言,拳击这运动过去是个令他不堪回首的记忆。因为他为此尝到了目前人生中最为苦涩的挫折,还身受差点失明的严重创伤,以及失去了安身之处。

不过说实话,这种想法根本就是个自残心理,是个软弱没用的藉口而已。自己也对此事非常清楚,但即使充分了解,拳介还是如此认为——

拳击根本就是垃圾。

而且居然只有这种垃圾才能发泄自己欲求不满的内心。拳介无奈地对著如此无可救药的自己怒吼道:

「废物!」

右拳瞬间破声划裂温湿的空气。

为了逃避如此矛盾的自己,他在脑中想著那名男子的脸。

就是自己在三天后要亲手击倒的那名男子。

「…………大地。」拳介将这名男子的身影,投射在眼前的昏暗之中。

他开始进行模拟对打。假使对方如此出招,就这样应对;假使这么打来,就这样反击回去,另外这样做似乎也可以。

拳介一边刻画出轻盈的步伐,一边鲜明地将幻想中的敌人打到无法招架,尽情蹂躏。

拳介不觉得自己会输。当然实际与敌人对战时,动作会完全不一样,但是即便如此,对确信自己必定会得胜的拳介来说,败北是不存在的;直到目前为止,也都是一向如此。在战斗前先描绘出自己获胜的情境,知道自己会取得胜利,接下来就只要确实战胜对方。拳介拥有这样的自信,拥有根据自信而逐渐变强的特质,所以这次也同样必定会取得胜利。

「——我绝对要把那家伙……唔!?」

大地翔的幻影忽然开始扭曲,有如阿米巴原虫般纠结变形,直到最后化成一位似曾相识的男子。

超短的头发,锐利的眼神,结实的体魄,啊……这名男子是——……

塔堂……拳介。

就是我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会出现自己?为什么我要跟自己对打?

出现在眼前的塔堂拳介,并非是现在的塔堂拳介,而是一年前发生那事件以前,能力在最巅峰的塔堂拳介。

是表现最为活跃时的塔堂拳介。

但就在此时,他的双眼却瞪向现在的塔堂拳介并袭击而来。

明明都是自己,但是却不一样,眼前这位男子不是现在的我。

我已经……改变了,现在的我已经不是我了——

「住手——快给我住手!」

拳介发出一声怒吼,使尽全力攻击眼前的塔堂拳介。

眼前的塔堂拳介完全没有闪避,只露出嘲笑般的表情,再次有如阿米巴原虫扭曲溃烂,溶化消失于黑暗之中。

「……呼、呼、呼……」

拳介虚脱似地坐倒在床上,和先前不同,背与脖子不断冒出湿黏难耐的汗水。原本热到让人不断流汗的房间,似乎也一口气冷却下来。

「…………可恶!可恶!」

拳介奋力捶著床铺。现在到底是怎样,为什么会出现那种画面?那家伙干嘛要用那种眼神看我!

「我……很强,我利用舞来毁掉这个比垃圾还不如的世界,把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毁掉……因为我是……」

恶党。

当自己如此呢喃的瞬间,他下意识轻笑出声来。

「这不错喔……恶党,哼哼!确实是这样没错。」

就世间一般价值观而言,自己要进行的事,毫无疑问是种邪恶。

成为恶党也无所谓,就让所有人憎恨我、对我恨之入骨。

他的心情感觉轻松许多了。这真是杰作,到时我也跟舞这样说,往后我们就以恶党自称。反正有两个人,自称为党也没什么不恰当。

话说回来,舞那家伙是跑哪去啦?大约一个小时前出去就没看到人了。

正当拳介这么想时,家中的门钤响起。

「终于回来了啊。」

拳介从床铺起身,走向门口。

其实这时他应该就要注意到,舞回来是绝对不会按门钤的。

「咦……」

拳介没有确认来者就马上开门,他看见站在眼前的男子后,瞬间说不出话来。

男子依旧沉默,只是轻轻低下头致意。

「你有什么事……不是再也不来这里了吗……」

由于纷乱的嗯绪蓦地爆发出来,拳介不禁怒吼大叫:

「你干嘛会跑来这里啊!?老头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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