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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罐 第三口 偶像.毅力!

距离举办选拔赛的三月十四日,还有一个月。

翔他们马上开始进行成为偶像所必须的练习。

在那之前首先面临的是书面审核,但根据霸妮所言,她们三人的样貌是可以顺利通过的。

‘毕竟这种选拔赛目的之一就是让媒体聚焦,所以首先要有很多的参赛者NE。尽可能地收参加者,然后尽量让漂亮的孩子出场,好装饰门面YO。’

因此翔先抢走吉葛罗的数位相机,努力将三人拍得美美的。

还有一点,报名事项上面写着要去设在路边的照相亭拍护照用的大头照并附上。这似乎是为了不让人透过相馆的电脑软体做照片加工的措施。

剩下的就是写个简单的自我宣传文,放入信封里寄出。

于是做好事前工作的翔等人,在放学后聚集到弓月学园礼堂。

换好装的女孩子们在舞台上一字排开。

“——你们都听好了,书面审查(大概)没有问题。接下来就开始为了迎接选拔赛的特训。”

“交给偶吧!组要有偶和美咲就可以抵一百个伦了!”

“光靠脸是当不上偶像的。身为前偶像粉丝的我可是十分清楚!今后的一个月,我要教会你们偶像的一切!做好觉悟了吗!?”

“那总素不用你缩偶也租道啦!因为美咲比你还要了解那些素嘛!”

“葡、葡萄子,我才没有……”

“我身为制作人,有锻炼你们三个的责任!从今天起我可要变成魔鬼士官长啰!”

“才不素三个伦啦,加上偶和美咲素五个伦才对!”

“那么首先是歌唱练习!准备好了吗!?”

“嘿嘿——!你能赢过偶的美声吗!?来分高下吧!”

“那么哈密瓜先,去吧!”

“啊?干吗突然这样,我还什么都搞不清楚耶?”

“你这家伙,没在听我说话吗!要是没那个心就给我滚回去!你对偶像的热诚只有这样吗!滚回去!!”

“就素——嘛、就素——嘛!滚肥去——!”

“啊——够了,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啦。”

“很好。喔喔,在开始练习前我得先介绍一个人。就来介绍一下本人魔鬼士官长大地翔的忠实部下吧,出来吧!”

翔用宏亮的声音说道,接着舞台旁走上来了一名少女。她一边发出拖鞋啪啪的声音,一边用爬上陆地的河童般的走路方式来到翔身边。

“我来介绍,这是红豆子二等兵!她是我的左右手,协助你们成为出色的偶像!”

翔挺直背脊做了个利落的敬礼后,穿着过大运动服的红豆子也大喊“遵命!”,一脸认真地敬礼。

“唷——唷——!很——好!小红!就族接解决哈密瓜她们吧!”

“很好。那么,红豆子二等兵,我马上要给你第一个指令。”

“是!是什什么呢呢!”

“首先,把在那边吱吱喳喳叫的小鸡赶出去。”

“什、什、什么~~~~~~~~~~~~~~~~~~~~~~~!你缩什么大地翔!”

“啊,他终于理会葡萄子了。”

尽管一直被翔无视,也拼命奋斗希望加入的葡萄子,她那令人挥泪的努力,亦包含在那句话里。

“喂,葡萄子,你为什么会厚脸皮地站在这里啊。”

“偶粗前缩过啦!偶和美咲也要参加选拔赛!所以练习素应该的!”

“你没看报名的传单吗?不是有写未满十二岁不能报名,所以红豆子才不能参加。”

“咦——!?素这样的吗!?”

打击——!脸上如此写着的葡萄子转身看着她的主人。

“唔……嗯。好像,是这样……”

“你为什么没有缩啦——!可、可素可素,美咲的话就可以参加吧!”

“不,已经太迟啰。书面审核的报名期限只到昨天为止。”

“咦——!”

葡萄子眼睛里转着泪珠,虚脱地坐在舞台上。她难得卯足干劲,还穿着用美咲旧运动服修改的衣服。

“懂了没?是好孩子的话就乖乖回家去吧。”

“那个,请等一下。”

代替无精打采的葡萄子,穿着国中制服的美咲站了出来。

“能不能也让我们帮翔先生你们的忙呢?”

“呃?嗯,是无所谓啦……可是为什么要帮我们?”

“对——啊,美咲!这里已经没偶们的素了啦!”

“那个,就是……”

美咲伤脑筋似地将手放在嘴边,怯怯地环顾四周。

这有如迷路天竺鼠的状态持续了好一下后,她忽然喃喃说道“啊,对了”,便开始比手画脚地说明给翔听。

“就是那个,明年以后还是会有那个选拔赛对吧?我想有一天要跟葡萄子一起参加,所以想要从现在开始就好好学习……”

……尽管感觉是硬扯的理由,但是,既然本人说想要帮忙的话那也没什么不好。

虽然是外校人士,不过就说是这高中的人随便蒙混过去就好了。

“好,我知道了!那我任命小咲当补给部队的伍长!跟葡萄子二等兵一起支援本偶像训练集中营!”

“是!”

模仿别人回礼的美咲。而葡萄子一脸茫然地问,“欸,小红,二等兵素什么?”

◆ ◆ ◆

“好!马上开始特训啦!你们准备好了没!”

“特训……真的要做吗?在这种地方?”

啊。哈密瓜将最根本的问题说出来了。

“除了礼堂还能在哪里啊。你有什么意见?反正又没人。”

弓月学园里有个用来举行典礼、演讲等的礼堂。

去年哈密瓜和葡萄子把这里搞得天翻地覆,但现在已经完全整修完毕。那时真的劳烦到许多人。

“你说没有其他的场地?在这种死气沉沉的地方会让人没干劲。而且还让我们穿得这么呆。”

哈密瓜她们穿着上下皆为红豆色的运动装,以及体育馆鞋。

“什么叫呆啊!这才是偶像候补生的正式服装!”

“我是不知道正式不正式,但呆就是呆啊。”

“你根本不懂。你什么也不懂啊,哈密瓜!难道说你以为穿着华丽的衣服会比较容易获得人气吗!?你以为只要摆出性感的姿势就能满足男人了吗!?你以为只要弄得光鲜亮丽就好了吗!?”

“怎、怎样啦,那是最重要的吧!”

“你根本就不——懂!!!!!!”

果真是魔鬼士官长。

翔顶着红鬼般的脸以超近距离大喊。

连强势的哈密瓜也不敌地“唔”了一声往后退。站得远远的红豆子也“哗”地跳了起来。

“哈密瓜偶像候补生!”

“是、是的!”

“不要说是,在回答的前后都一定要加上‘Sir!’!”

“S、S、Sir!”

“你知道你这种想法,一般人是怎么说的吗!?”

“Sir!不知道!Sir!”

“那么我就告诉你这个菜鸟!听好了!”

翔不让上半身往后倾的哈密瓜逃走。

脸靠近到两人的额头都快撞上的翔,一个字一个字非常清楚、用力地宣布。

“像、你、这、样、的、人、就、叫、‘能卖就好主义’!”

“唔、唔、唔、唔、唔!”

翔随着语调用手指顶了哈密瓜的额头好几下,要她好好记住。

哈密瓜两眼变成X,只能像条射水鱼{注12:一种会嘟起嘴巴喷射水柱将树枝上的小虫打落的鱼类}嘟着嘴短促呻吟。

等翔说完后,她的上半身已经完全往后弯了,简直就像科幻电影里主角帅气地闪过敌人所有子弹后的姿势。

“另外两个也懂了吗!?知道我说的意思吗?”

愣——呆站着的耶儿和奈染弥觉得怎样都无所谓似地盯着翔。

“不要一脸漫不经心的!就算是有钱人我也不会放水!你们这些完全沉浸在名为商业主义的蜂蜜瓶子中分不清楚酸甜的味觉白痴!附带一提,蜂蜜里有肉毒杆菌!!大人虽然不会怎样,但是不可以给婴儿吃啊!给我注意了!”

“主人。我完全无法理解那些话的意思,像是最后的地方。”

“那个啊,是因为中途发现自己的比喻并不能够达到效果,所以才连忙加入深奥的知识给自己台阶下。对吧?”

“闭、闭嘴!!面对士官长那是什么口气……!”

“啊。这是因为感到不妙所以只用气势带过的模式呢。”

“什、什么!?”

不愧是青梅竹马,完美地看穿翔的行动模式。

这事攸关魔鬼士官长的面子。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复活的哈密瓜,双手环抱在胸前皱起眉头。

“好吧!我就告诉你们这些愚昧无知的人吧!耶儿!站在那里看来最没有干劲的耶儿候补生!”

“是。”

“你不会在回答的前后加上‘Sir’吗!”

“啥——?”

“很好,你喜欢看故事书吗!”

“啥——?我不太看。啥——?”

“你知道‘灰姑娘’这个故事吗!?”

“啥——?那个我知道。啥——?”

“你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说不清楚吗!!”

“…………”

耶儿的眼神透露出危险的感觉。

只见她一脸不屑地握紧拳头,走上前去。

翔,有点吓到了。

“耶儿、耶儿,冷静一点。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就听完小翔说的话吧。好吗?”

“……既然主人这么说的话。”

耶儿虽然一脸不悦,但总是先退了回去。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该怎么说,因为耶儿平常都没什么表情,所以更觉得无比恐怖。

“算、算了。你们听好了,灰姑娘的故事是这样的。

灰姑娘虽然是个美丽的女孩子,但每天被没有血缘的后母和她的孩子压榨。被交代一堆辛苦的家事,没有一天能休息。衣服破烂不堪,也不被允许买一双新鞋子……但是内心高洁的她撑过了那些难熬的日子。

有一天,皇宫要举办舞会——(从略)——灰姑娘被十二点的钟声催促,慌忙地从王子眼前离去,而玻璃鞋就掉在原地。”

“讲到一半觉得很麻烦,所以就干脆省略了呢。”“这男人究竟想怎样。”“欸……美咲、小红,伦家,已经……好想遂……呼哈。”

“给我听到最后!接下来是最重要的部分!如你们所知,最后王子靠着玻璃鞋来到灰姑娘的家,结果两人就可喜可贺地结婚了。但是你们听着这个故事,没有感受到什么吗!?”

“什么感受到什么啊。”

“你们不觉得这个结局很无聊吗!”

翔想要表达的是这样的。

像灰姑娘里的结局,在这世上的其他故事里也多得是。换句话说,贫困者的努力终将得到回报,最后掌握幸福。

这种类型的结局已经太多了,多到有如天上的星星。人们对这种故事已经再也不会感动或是兴奋。

“你仔细想想,和王子结婚、在皇宫过着奢华生活的灰姑娘,会让人感到有魅力吗?你觉得那样好吗!?用第三者的角度好好想想看!”

“啊?当然好啊。那个女孩子可以脱离贫穷的生活,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对吧?那样有什么不好。”

“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你的肤浅之处啊!”

“你到底是扮演怎样的角色啦。”

哈密瓜已经被烦到束手无策,但翔仍然情绪高昂地呐喊。

“那种理所当然的幸福是无法满足男人的!和王子结婚、过着奢华生活的她已经不是灰姑娘了!她真正散发出光辉的——也就是她在贫困生活里被后母她们压榨的那段时期啊!”

“你……你到底在说什么啊?真是的。”

因为太过意义不明,哈密瓜的声音最后逐渐变小。

“灰灰、灰、灰姑娘不能获得幸福吗?”

仿佛算计好场内安静下来的那一瞬间,红豆子连忙插嘴进来(看来她因为一直搭不上话而显得很寂寞)。

“不,不是那样。灰姑娘获得幸福也好,因为我基本上是个讨厌故事不是快乐结局的男生。”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哼……听着,各位同学你们把这句话记好了。”

将双手勾在后方,翔有如大学教授在她们面前从容地踱步,并传道授业般严厉地说。

“——‘美丽即为丑陋,丑陋即为美丽’。”

少女们困惑地不知该说什么。

“各位同学,你们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吗?”

“这是出自莎士比亚四大悲剧之一,‘马克白’。”

凝重的场上,一个富有磁性的低音响起,并带来崭新的风。

“…哇呀!”

奈染弥发出受到惊吓的尖细声音。

仔细一瞧,某人从后方抱住了穿着运动装的奈染弥。

“——那个大地说的话,是马克白中的魔女的台词吧?少在那里摆出伟大的样子盗用,还一脸洋洋得意。”

“摇、摇摇。”

仿佛被奈染弥背在背上般将她一把抱住的,正是东风摇花。

制服外套上,套着生日时翔他们所送的全黑圆领披风。

摇花的双手环绕在奈染弥的脖子上,从旁磨蹭着心爱的“情人”的脸颊。

“讨厌啦,摇摇,好痒又好重喔~”

“说重真是失礼,我这样也是能在空中飞的喔。”

摇花在奈染弥耳边吹气。耶儿的毛发几乎要竖立起来,她那不愉快到了极点的感觉令人感到恐怖。

“喂,东风。你从哪里跑来的啊,你是蟑螂啊。”

“我会杀掉你喔,大地。你以为是托谁的福才能使用这里的。”

“啊?”

“这里本来是奇术社的练舞场。也就是叫你对开放这个场地的我稍微抱持感谢的心意。 ”

尽管摇花才一年级,但她已经是奇术社的社长了。

“倒是大地,你这家伙究竟想说什么,尽扯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啊?真是,你还不懂吗。听好啰?换句话说,理所当然的幸福、理所当然的美丽,这些对现代人来说老早就腻了。而你却没发现这点,只会依循‘反正这样的就好了吧’这种既存的价值观,这就是我刚刚说的‘能卖就好主义’啊。”

“这样~”红豆子说。

“正因如此,我们要超越这个层次,创造出新的魅力。而那就是‘美丽即为丑陋,丑陋即为美丽’。在这颠倒的主张里,蕴含了魅力的奥义。”

“唔——感觉好像懂又好像不懂……也就是说,要做跟理所当然相反的事?”

“嗯,就是那样吧。以灰姑娘来说,不是跟王子结婚,而是用玻璃鞋的鞋跟踩王子,像是把他当作仆人使唤这种发展会有魅力得多。不是灰姑娘而是灰女王。”

“我大概都了解了,不过最后的比喻只是你个人的兴趣吧。”

不愧是实际用那种方式对待吉葛罗的摇花,真是一针见血。

奈染弥用拖拖拉拉的语气说道:

“也就是说,要把奈染弥和大家打造成那种风格啰——?可是奈染弥和大家都没有那种癖好。如果还是要勉强奈染弥和大家的话,那不就跟培育小步的菈比德董事长一样吗?”

“唔……”

被说到痛处了。经她这么一说,的确是那样。

“霸妮老板的话不知道会说什么呢?他会允许这种不健全的做法吗——?”

说到霸妮·南海,他并没有参加这个练习。

他是偶像制作人的第一把交椅。虽然翔恳求他来指导,但霸妮没有参加的打算便断然拒绝了。

‘唉……me已经不是做那种事的年纪了YO。光是撑起这间店就花尽me的精力了NE。’

他都这么说了,也不能再拜托什么。

然而,虽然霸妮没有说出口,但从表情也能看出他没有自信。

过去抱持着信念培育偶像的霸妮。但最后却输给了菈比德的做法。那件事到现在仍然阻碍着他吧。

“欸,小翔。再一次去拜托霸妮老板看看吧?”

“……不,不行。”

他无法去拜托霸妮。一定要靠自己的力量。

“开始练习啰。不论是怎样的方针,最重要的是基础,这是不会变的。我们只剩下一个月了,所以要卯足全力啊。”

首先是发声练习!翔大声地给予指示,借此消除所有人的其他意见。

“在舞台上排成一列!唱‘啊——← 啊——← 啊——← 啊——← 啊——→’喔!”

翔马上对大家下指令。只见偶像候补生们没吃饭似无力地回应一声“好——”后开始照做。

奈染弥也想去跟其他人一起练习。

但就在此时,从背后抱着她的摇花,在她耳边小声说道:

“发生什么事了?”

“咦?”

奈染弥吓了一跳看向旁边。

摇花那有如猫的眼睛,以几公分不到的距离回看着奈染弥。

“我觉得你没什么精神。”

“……被看出来了?”

“我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是吗?可是小翔好像没发现呢。”

“那家伙不行的,因为他本来就很迟钝。”

“呵呵,尤其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小步的事…………欸,摇摇。所谓兄妹,是怎样子的呢?”

“嗯?怎么了?”

面对温柔地询问的好朋友,奈染弥坦然吐露出不安的心情。

“奈染弥是独生女嘛,所以不是很懂兄妹是怎样的……”

之前步说过的话还盘绕在奈染弥心头。

‘为了向哥哥报仇,所以步步决定要当偶像!’

‘不能原谅!只有哥哥一个人那么幸福,步步是不会原谅的!’

……她这么说。

奈染弥完全无法理解那份心情。

——‘打从出生起就一切都受到恩惠的你懂什么!?’

“奈染弥一直很想要有兄弟姐妹……因为我觉得有兄弟姐妹是很快乐的一件事……可是难道不对吗?所谓亲人不全都是好事吗……?”

“……其实我也是独生女,所以不能明白有兄弟姐妹的人的心情。不过……”

摇花用低沉的声音继续说。

“不过……至少,不全都是好事吧。不论是对父母,或是小孩都能这么说吧。”

“嗯……”

“可是——”

(抓紧)环抱着奈染弥的手臂里满是力量。

“……可是?”

奈染弥再次转过去看仅隔着几公分的她。

只见摇花的表情有些难过。

“可是……亲人终究是亲人。不论如何被背叛、憎恨,甚至产生杀意……对方仍然是亲人,那份羁绊是谁也无法打破的。永远……都会延续下去的。那就是……”

她说出的那句话如同钢制的锁链般。

“——在这世上,是坚固的‘道理’。”

摇花的表情依旧有些难过。

尽管那么思念着亲人——她的表情透露出难过。

“摇摇……?”

“……也只能一直相信下去。只有这样…”

摇花正要说下去时,翔的呼唤声出来搅局。

“喂——!快点过来!要开始发声练习啰!”

一瞬间,摇花沉重的氛围一扫而空,她的体重与温暖也从奈染弥的背上离开。

“再见,奈妹。我回去了。”

“摇摇……?”

“可能会有很多困难,但要加油喔。你如果当上偶像的话,我就是粉丝0号。因为是情人嘛。”

那充满魅力、有如柴郡猫般的眼睛轻轻眨一下后,自称魔女的她,仿佛飞行一般,不发出脚步声、滑行似地离开舞台。

◆ ◆ ◆

一把折叠椅放在舞台前方中央,翔翘着二郎腿坐在上面。

挂着跟教美术的八坂老师借来的四角形墨镜,将运动上衣披挂在肩上后绑在脖子上,一手还拿着黄色扩音器。

那装扮让人不禁想吐槽:“你以为自己是导演吗?”

“小咲准备好了吗!?”

“是、是的。”

放在舞台一端的钢琴前,坐着十分紧张的美咲。

“那么,开始!”

翔用扩音器出声。

美咲敲起了琴键。

☆← ☆←← ☆←←← ☆←←←← ☆←

‘啊——← 啊——←← 啊——←←← 啊——←←←← 啊——→’

四名少女配合音阶,同时发声。

但是……

“卡!……喂,有人吸了氦气没唱准。是怎么回事啊。”

“随——吸氦气了啦!”

偷偷摸摸地混在里面、最矮小的那一个马上跳了出来。

“你为什么会在里面啊,反正你又不能参加。”

“哼哼——!为了证明偶比这些没用的空罐更素合当偶像啊。”

这小鬼在说些什么啊?

“走开。”

“不要。”

“走开。”

“不要!”

“红豆子二等兵,把这家伙带走。马上。”

“不要啦!”

“好、好啦好啦,小葡,跟我一起……”

“不要不要!就算小红这么缩,偶还是不会离开这里!”

“走、开!”

“我、不、走!”

紧紧占着舞台,葡萄子用力闭上眼睛耍任性。

……原来如此,简单讲,就是想要玩啊。

“真拿你没办法……知道了啦,但是不能妨碍我们喔?”

“嗯!”

原本不高兴的脸瞬间堆满笑容……真是的。

“那么继续啰。小咲,麻烦了。”

☆← ☆←← ☆←←← ☆←←←← ☆→

‘啊——← 啊——←← 啊——←←← 啊——←←←← 啊——→’

四个人的声音都很整……

……嗯?

“再一次。”

‘啊——← 啊——←← 啊——←←← 啊——←←←← 啊——→’

…………并不整齐。

走音得乱七八糟。

“真是奇怪。喂,不觉得哪里怪怪的吗?”

“我也这么认为,而且感觉是致命的走音。”

穿着运动装的耶儿困惑地环视四周。

只见奈染弥“有——”地像个优等生举手,

“老师,哈密瓜同学她——扰乱班上的和谐——”

“什、什么!?我!?”

哈密瓜有如晴天霹雳般大叫。

“你就是犯人吗,哈密瓜!”

“什么啦!我什么都不知道啦!”

或许是真的不知道,哈密瓜一副气呼呼的样子环抱双臂。

“这次你一个人发声看看。”

“好啊。”

美咲将手放在键盘上。

☆← ☆←← ☆←←← ☆←←←← ☆→

‘啊——↑ 啊——↓ 啊——← 啊——→ 啊——↑’

“……再一次。”

☆← ☆←← ☆←←← ☆←←←← ☆→

‘啊——→ 啊——↑ 啊——↑啊——↓ 啊——↑’

唱完后舞台也马上陷入静默。

“……哈密瓜同学。”

“唔?”

什么事?

她的表情如此写道。

“麻烦你,能不能不要在发声练习时作曲。”

不要发挥你那奇怪的技能。

哈密瓜一脸意外,

“有什么奇怪的吗?”

“超奇怪的!我还以为是新的圣歌!”

看向钢琴前的美咲,不知是不是完全戳中她的笑点,只见她将脸趴在键盘上,肩膀不停抖动。

“喂,耶儿。你示范一次。”

“是。——啊——← 啊——←← 啊——←←← 啊——←←←← 啊——→”

简直就像用机器测量音阶一般,十分正确的发声响彻礼堂所有角落。

“如何?知道哪里不一样了吧?”

“………”

哈密瓜张大眼睛,露出惊讶的脸。

“我再叫一个人示范好了。奈染弥,唱一次。”

“嗯。……啊——←啊——←← 啊——←←← 啊——←←←←啊——→”

这次虽然音拉得有些长,但是有把嘴巴张大,是发生的好示范。

“这下就更清楚了。如何,知道自己唱得有多怪了吧?”

哈密瓜仍然惊讶地——

“我完全搞不懂有哪里不一样……”

咦咦~!?所有人都无法置信。

翔的脸仿佛发现妖怪一般,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你……你……难道是……音痴?”

“什、什么什么!?我的歌声有那么怪吗!?没有那么怪吧!?你听着啊!啊——←← 啊——←↑ 啊——↓→ 啊——→↑ 啊——→”

“…………”“…………”“…………”“…………”“…………”

怪到让人退避三舍。

“……刚刚的发声,好像格斗游戏的指令输入耶……”

“什么什么,我很怪吗!?有那么怪吗!?欸!?”

哈密瓜似乎自己也渐渐感到害怕,缩着肩膀,用有点快哭出来的眼神看着大家的脸。

“对、对了我想起来了……你啊,常常一边看电视一边唱着具有破坏力的六甲落山风{注13:原名为“六甲おろし”,为阪神老虎队的队歌},难道说……那不是故意唱得很难听……”

“我很认真啊!为什么我要故意把国歌唱得很难听啊!”

把六甲落山风当国歌,你是大阪人吗?

“总……总之,接下来继续训练的话就能摆脱音痴……的吧,一定。大概。”

“有、有点自信嘛!没什么好怕的啦!到底是怎样啦真是的!”

“……唔,嗯……喔、喔!没问题的!一定能够好好唱歌的!偶像的唱歌能力稍微差一点反而正好嘛!继续练习吧!小咲,钢琴麻烦了!”

“呼、呼呵呵呵呵,呼…呼哈。”

“美咲你要笑到什么时候啦!”

之后四人继续发声练习,但是哈密瓜的音痴完全不见改善,特训第一天的太阳就这么西沉了。

◆ ◆ ◆

“…………你在看什么?”

“嗯……你觉得这是什么?”

新宿的某个练舞场。

时间来到晚上九点,这天的练习已经划上句点。

步淋浴之后,裸着身子裹上浴巾便踩着光脚回到练舞场。濡湿的黑发散发着上等布料的光泽,分散成无数光芒却又贴在肩膀及背上。

练舞场里只剩下两个人。灯光也已关掉大半,只剩略为泛橘的昏暗间接照明。

菈比德坐在椅子上,看着手中的资料。

那是i.con.大赛中书面审核及格者的个人资料。

公司的工作人员已从约两千名报名者中挑选出五百人左右。在那些及格者里当然有写着星流翔子,也就是步的名字。

为求没有差错,身为负责人的菈比德正在做最后检查,而她在其中发现了有趣的面孔。

“你看这个。应该有印象吧?”

“?——”

步看着从菈比德手上接过来的三分资料

“……!”忽然,步的眼神变了。

因为贴在那上面的照片她曾看过。

哈密瓜、耶儿,还有……天空寺奈染弥。

“…………这几个,及格了?”

“是啊,及格了。因为她们的外表很出色。”

“是吗?反正大概也会是这样吧。”

“嗯?你已经知道你哥哥的女朋友们会参加选拔赛了?”

“是啊,是他告诉我的。要是她们不能轻易通过书面审核的话,我也提不起干劲,所以这样也好。”

尽管步十分努力装出平静的样子,但菈比德轻易地看穿她内心的动摇。

“——觉得不安?”

“怎么会。”

反射性地用慌忙的声音否定,成了不安的证据。

“放心吧,你一定会获胜。你才不会输给这种空有外表的女孩子对吧?”

菈比德对步隐瞒了i.con.大赛其实是早已内定好的事情。

因为那会伤到她的自尊。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她从现在起开始习惯庞大压力。

步稍微低着头,“……嗯。没错,没问题的,我不可能会输”这般小声地喃喃自语。

——看来她还是没有自信。

在这圈子待了三十年的慧眼马上看出。

“翔子。”

“咦?呀!?”

菈比德的手伸向步身上的浴巾,并粗鲁地扯下。

一瞬间,泛着桃红的美丽身躯便裸露出来,那对年轻又富有弹性的丰满乳房也大幅度摇晃着。

“你做什么!”

“翔子。”

菈比德站起身,抓住步想要遮掩身体的手,从正面看着步的裸体。

仿佛舔拭一般从下方——脚尖、脚踝、脚胫、大腿——一路往上仔细地瞧看。

最后直直地注视步的脸,用温柔的声音。

“翔子,你很美丽。”

“咦……”

她惊讶地张大双眼,

“……那种事我自己知道。”

步别扭地低下头,又小声地回答。

“你根本不知道!”

菈比德忽然口气一转,粗暴地抓住步尖细的下巴,硬是往上托。

“!?”步的脸上显露出惊恐。

“给我过来!”

菈比德抓住她的双手,强拉她走。

练舞场里铺了整面用来确认舞蹈姿势的落地镜。

菈比德将步带到那前面后放开手。

“看好了,这是你的模样。”

她面对镜子指着。

昏暗的灯光中,镜子里完全映照出步一丝不挂的样子。

“……我知道。”

步边说边将目光移开镜子,这些菈比德都看在眼里。

“你说谎!给我好好看着!”

“啊呜!”

菈比德粗暴地抓住她的头发,使尽力气让她靠近镜子。

“好好看着!这就是你的模样!”

“……呜、咕……”

被强迫看自己的脸,步难受地咬牙。

“不可以撇开视线!这就是你最原始真实的样子!镜子是不会说谎的!如何!?漂亮吧!?你很漂亮啊!”

“我、我知道……因为,这是步步的脸……”

“不对。”语气再次转变,菈比德在步耳边静静念道。“这不是大地步,而是——星流翔子啊。”

“星……流、翔子……?”

没错,菈比德温柔地摸着步的头,用甘甜的语气继续说。

“映在这里的是星流翔子。比任何人漂亮、紧紧抓牢所有看到自己的人的心、拥有魔性的魅力的偶像——星流翔子。这是你真正的名字。”

“真正的……名、字……”

茫然忘我的声音,菈比德接着说。

“翔子,你还记得第一次遇见我的事吗?”

那是去年的事了。

夏天几乎已完全离开的九月下旬。

因公来到埼玉线的菈比德,偶然看到一名少女。

“我的记忆还很鲜明。那是我在埼玉市内移动的时候,当时我搭乘的计程车因为等红灯停住。”

当号志转为绿灯,静止的计程车踩下油门的那一瞬间——突然冲出一名少女并跑到眼前的斑马线上。

计程车赶忙踩刹车,少女则像尊娃娃般倒下。

雨正下着。

温暖而缓慢,慵懒的雨。

“我吓了一跳,马上跳出计程车到你身边……你仰躺在斑马线上动也不动。我问你‘没事吧?’,你还记得那时候你回了什么吗?”

“…………”

“‘我本来想死的’你这么说。用空洞的双眼仰望天空,脸上尽是温暖的雨水,浑身也湿透了呢。”

看到那表情的刹那,菈比德用接近本能的方式想着。

——啊啊,好想亲手杀掉——

“在佛洛伊德的心理学里,里比多(性冲动)与桑纳托斯(死亡冲动)有密切的关系。因为我是女人,所以看着你不会感觉到里比多;但碰到你散发出来的桑纳托斯,而涌起一股想要杀掉你的冲动。那种体验,是我生平的第一次。”

当浑身被有如闪电的冲击贯穿后,菈比德用急促的呼吸组成的话是“发生什么事了?” 。

“现在回想起来让人有点想笑呢。一般说来应该是把倒在地上的你扶起来,以及确认你有没有受伤,而不是问那种问题。但这或许也是没办法的吧。那时的你穿着多处破损、有些脏污的歌德萝莉服,口中还说着‘我想死’。我还以为你因为遭受侵犯所以自暴自弃。”

小心翼翼地询问其可能性,步这么回答。

“你说‘这世上有哪个男人会想侵犯我这种女生’。我当时起鸡皮疙瘩了呢。简直就像以前的好莱坞电影。我心想,要是哪天你演电影,我会要编剧让你再说一次这句话。”

“因为……事实就是那样。那时候的步步……”

看着陷入阴郁的她,菈比德说出温柔的话语。

“的确,那时的你乍看之下十分寒酸;毕竟和现在相比,实在是瘦到皮包骨。用人偶来比喻,就跟粘土全部脱落后剩下的蕊芯没有两样。不过,三十年来看过几百名偶像的我直觉感受到,这个皮包骨的女孩子蕴藏着比至今任何一个女孩子都来得大的魅力。我是说真的喔?”

那是毫无虚假的真心话。

已迎向六十五岁的菈比德,涌出与年龄无关的亢奋。

想办法让全身无力的步起身搭上计程车,并将她送回家。

菈比德拼命压抑急迫的心情,慢慢地逐一问问题,努力等待她打开紧闭的嘴。

要打造出一个偶像,需要有几项“条件”。不论是多有明星资质的孩子,如果不符合该条件便无法当上偶像。

因为同样都是女性,所以能问一些让人感到羞耻的问题。对步问了许多问题后,她所回复的答案——全都是“及格”。

“那时我的心情简直就像登天一样!你能懂吗!?我觉得终于让我遇上了——在这个时代所需要的、最棒的偶像璞玉啊!”

菈比德慎重地把步送到家,递出名片给她与她母亲,并询问有没有当偶像的意愿。

对方当然相当错愕。她母亲马上以“我女儿是没办法的”这理由拒绝。步也一样。毕竟她一直都过着茧居族的生活。

然而那样的反应也一如菈比德所预料。她在这工作上可不是白混的,要如何说服对方她可是一清二楚,且也有那份自信。

之后菈比德数度造访大地家,也对父亲说服了许多次。

十分热情地解说当偶像有多少好处、能有多高的收入、能拥有多美好的人生等等。

当然也会负责找学校。从公寓到生活费都有保障。首先契约金大约有这样——如此渐渐越来越具体,细心详尽地说明清楚。

既然像菈比德董事长这样的人都低声下气地说到这种地步了……她的双亲最后终于点头,接着开出一项“只要步真的想走那条路的话”的条件。

然而最重要的步却迟迟不肯答应。

从歌德萝莉服就可以看出她本身是个对打扮有一套想法的人。她应该有想要变漂亮的希望,以及如同一般人想被异性捧在手上的希望。

而她迟迟不给回应,是因为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顺利与人沟通所引起的不安,以及……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办到,也就是所谓的没自信。

菈比德从步的父母口中听说其实步是最近才瘦下来的,之前并不是这样,如此一来事情就说得通了。

“还记得我当初说了什么话才让你点头的吗?”

“…………”

步一脸不安地注视着映照于眼前的镜子里的自己。

菈比德一边怜爱地抚摸着步的头发,一边将当时的那句台词送进步的耳里。

“只要能当上偶像,你就不再是大地步了。迟钝地拖着脚走路、优柔寡断又丑陋的你将会消失——背负纯白的羽翼,充满魅力地飞驰在夜空里,重生成名为星流翔子的全新的你——我这么说,然后你下定决心要当偶像,还记得吗?”

“…………嗯。”

步软弱地用眼神示意。

“但是你知道吗?反过来说——”

说到此,菈比德显露出残酷的一面。

“要是当不上偶像,你就会变回以前的大地步!”

“——!!”

未曾有的恐惧全写在步的脸上。

菈比德此时特别加强了语气。

“会回到你最讨厌的丑陋的自己!只会关在房间玩弄布偶、用网路发泄郁闷、一无是处的自己!——我遇见你的时候,那时的你想要在雨中做些什么!?”

“我、我想……干脆,去死、算了……”

“没错!你为了寻死离家出走!因为你讨厌你自己!但事实上呢!?不是没有死成吗!那是当然的,冲到刚起步的计程车前怎么可能会死嘛!顶多只会有些擦伤而已!”

“唔、啊、呜……”

“如果真的想要自杀的话,冲到时速六十公里的卡车前还实在得多!但是你并没有那样做。不对,是做!不!到!因为你怕死!大地步是个连死都办不到的没用的人!只会在嘴巴上说得好听,实际上什么都做不到,优柔寡断又肤浅、丑陋的人啊!”

“住口……”

“要是回到以前的样子,你周围的人不知道会说什么啊!?你父亲呢!?你母亲呢!?你、哥、哥呢!?他们会说些什么嘲笑你!”

“!”

(颤抖)步的全身抽动了一下。

——就是这个。

果然,就是这个。

“原本肥胖的你为什么会在短时间内瘦下来!?那是因为你哥哥离开家对吧!?然后你吃不下东西!也没有活下去的意思!那是为什么!?你为什么决心要当上偶像!?为什么想变得漂亮!?这些你自己是最清楚的吧!?还是你自己也搞不清楚!?”

“不要,不、不要说……!”

“好不容易走到这里了,这样下去你会回到过去!回到丑陋的大地步!那样的话,你哥哥他——”

“别说了!!”

再也无法忍耐的步,一边尖叫一边猛抓似地捂住耳朵。

紧紧闭上双眼,头左右摇晃挥乱了头发。

“住口……!不要……我不想回去,我不要……”

看着步的样子,菈比德自己得意地笑了。

还差一脚。

菈比德温柔地将手放上那软弱地颤抖、裸露的肩膀。

步发颤的裸体僵直。

“……张开眼睛,翔子。”

仿佛圣母般洋溢着慈爱的声音。

步恐惧地睁开双眼。

“放心,翔子。你好好看着镜子。”

仍然惊魂未定、踌躇许久的翔子看向自己映在镜子上的脸。

“你看。你,很美。”

“很……美……?”

“没错。因为你不是大地步,是星流翔子啊。”

菈比德面带笑容地如此说道后,步那张僵硬的脸渐渐地平静下来。

“你是偶像,而且会将许多人纳为自己的俘虏。你最想给谁看到赢得选拔赛冠军、正式成为偶像的样子?你究竟是因为谁才想当偶像的?”

对菈比德而言,这是个决定性的问题。

借着回答,消除对他的奇妙自悲感——

虽然她如此打算……

“……没有。”

这是第一次出现了违反预料的答案。

“才、才没有这种事吧?应该有吧,你不用这么害羞。”

“我说没有。我并不想给谁看。”

那脸上显露出无所谓的冷淡。

她好不容易敞开的心房,这下再次铐上了坚固的枷锁。

……就是这个。

菈比德终于领悟到。就是这个。这份对他的扭曲思绪。

这一定就是给予这名叫星流翔子的少女难以言喻之不祥又美丽的魅力的泉源。

同时也是束缚她的枷锁。

只要无法化解对他的思绪,步就无法打从心底真正地对自己产生自信。那思绪每次都会使自悲感出现,让、她、低、头。

二律相悖。这样下去的话,这孩子总有一天会倒下。

——果然,只能让她在选拔赛获胜。

她需要一份确切的“自信”。

巧的是,他的女朋友们也会参加。

只要能击败她们获胜的话,对他的自悲感也会消失吧。

……等着看吧。你哥哥以及他的女朋友们。我会用最棒的舞台以及最完美的方式,让你们瞧瞧自己和这孩子的差距有多大。

菈比德得意地笑了。

那出自于不让轻蔑和大意等破绽造成问题般的坚定自信。

◆ ◆ ◆

“不——对!完全走音了啊!”

自开始选拔赛的练习到现在,已经过了一星期。

然而说到成效,说实话,实在让人很不想承认。

是“啊——←←啦!啊——←←!不是啊——↑↑!!为什么练了一个礼拜还是走音啊!”

“因为我听起来就是那样嘛!这也没办法啊!”

“你耳朵是长到哪里去了啊!我看是开了一个洞吧!?”

“是有开一个洞啊!你看!两边各一个!你看你看!”

“不要拿别人的话作文章!给我认真点!”

“我有认真啊!但就是没办法唱好,所以我能怎么办嘛!笨蛋!”

哈密瓜不停冒出“咻——咻——”的碳酸气声,脚用力踩踏着地板。

“可恶……完全不行。”

翔抓着头。因为这个样子下去哈密瓜完全没有进步,所以从第三天起就把课程分开,让大家个别练习。

“小咲。抱歉,请你帮忙哈密瓜的发声训练。我去看奈染弥还有耶儿。”

“欸,人家对这种练习已经腻了。我也想要唱歌跳舞。”

“不行。你要是连这都办不到,就算唱歌也没有意义啦——”

“不要,我要练别的。”

哈密瓜皱起眉头,鼓着腮帮子做出像河豚的脸。

“那,你就做摆姿势的练习吧。”

“咦——我才不要!真的要做那个吗!?”

i.con.大赛的审核基本是唱歌和舞蹈。

从大会所指定的数首偶像歌曲里自由选择表演曲,然后让评审看如何表演。审核只有一次机会。如果评审们觉得该参赛者没什么前途可言,也可能在表演中途就将人刷下来。

翔为了不让三人在最终审核时撞曲,因此让她们每个人的歌都不一样。每首歌里面都加了翔自创的要素。

哈密瓜的是几年前十分受到欢迎的‘恋爱是柑橘系的闪亮亮!’。

虽然翔当初是直觉歌名和曲风很适合哈密瓜,但仔细想一想,歌名是意义不明,再者哈密瓜好像也不是柑橘系……

不过嘛,重新想想大部分的事物也都很随便,于是马上加入制作人的原创要素。那样这样。要用在唱完副歌之后。

“呜~!啊!啪、啪呀啪——☆Yeah!人家是啪——啦,人家是啪——啦啪啦,在田里,采——收——到的好——吃的——哈——密瓜唷!耶!耶!”

最后一手摆出弗来明法则的手势{注14:手握拳后,将拇指、食指、中指打开的手势},并放在面前很有朝气地左右摇晃。

这句关键台词与动作,是翔一晚没睡绞尽脑汁想出来的。

“不过看你做这动作,感觉更恶心了……”

“说什么鬼话啊!制作人的指示是绝对的。你老是说着好丢脸、好丢脸,重点就是要习惯。做做看吧。”

“哪那么简单……”

“准备好了没?那么,来——呜~!啊、啪、啪、呀、啪——!Yeah!……喂喂,开始啰?呜~!啊、啪…”

“知道了、知道了啦!不要催我啦!”

哈密瓜咻咻地冒着碳酸气声,像是要藏起害羞似地清咳一声,便将手放在腰上做好准备。

然后从颊骨到耳朵都泛红,接着豁出去地大吸一口气,

“呜~!啊!啪、啪呀啪——!耶,噗…!”

“不准笑!”

“可是,真的很难嘛。真的超那个的啦……”

哈密瓜满脸通红地捂着嘴。

“像你这样害羞才真是丢脸!就像在卡拉OK店唱动画歌嘛!”

“不行不行!这、这个应该比你想的还要难喔!真的!这绝对办不到的啦!”

“才没那种事!这种动作很常见啊!每个偶像都会做这种事啦——你们也这么觉得吧?”

虽然翔对负责弹钢琴的美咲征求同意,但是……

“噗噗、噗噗……噗哈。”

只见趴在琴键上的她肩膀颤抖。

“看吧!?看吧!?很好笑对吧!人家都在笑了!”

“才、才没那种事——啦。她只是在专心思考无痛分娩法之后的新生产呼吸法的研究。总之你快做。”

“就说不行啦!话说回来,最后的‘在田里,采——收——到的好——吃的——哈——密瓜唷!’的旋律根本让人搞不懂!好像拼命把台词挤进去,感觉很多余嘛!?而且这算什么台词!就是那个啊,好像种哈密瓜的老伯在勉强自己的感觉?根本就是嘛!?喂!”

虽然哈密瓜拼命地抗议,但是翔抛下她走去其他人那里了。

舞台另一端是奈染弥、耶儿以及红豆子。

“情况如何?”

“嗯——……虽然大概记住了舞步……但实际跳的时候,非常难跳呢——”

奈染弥看着手机的液晶萤幕说着。手机里有指定曲的舞蹈的影片,一边播放影片一边学动作。

她对流行歌的了解有到一般人的程度,所以就让她从指定曲里选一首自己喜欢的歌。

是一首叫‘~布丁布丁布丁,最喜欢了!~’的歌,标题十分没有内涵,是去年夏天出道的偶像团体的歌。

这首歌的副歌部分只是无力地反复唱着“布丁布丁布丁——布丁☆布丁布丁布丁——布丁☆”,和歌名的愚蠢相呼应。翔听起来只觉得是一首非常奇怪的洗脑歌,但不知道这社会是怎么了,这首歌当时大红,似乎有某种能够吸引女高中生和小孩子们的魅力。

奈染弥也很迷这首歌,去年夏天她只要开口几乎都会加上“布丁☆”。唱歌的部分当然没有问题,不过这首怪歌明明是无力系但拍子却很快,歌曲所使用的舞蹈也很激烈。

重头戏是副歌那段。

(1)想像两手抱着一个大布丁般的姿势→“布丁布丁布丁——”

(2)边唱边来回小跑步。

(3)停下来,对摄影机微笑,右脚稍微朝后方抬起后些许歪着头→“布丁————”

这是一次要做的动作。而一段副歌里必须重复六次,因此有相当的活动量。以各方面来说,一般人根本办不到。

“我的体力跟不上呢~马上就好喘,没办法跳好。”

“用毅力跳完吧,你是最可靠的了。”

接着翔去看耶儿。她一直紧盯着手上的纸。

耶儿几乎不知道流行歌,所以由翔选歌。

总之,先从最引人注目的歌名试试看。

就是三年前悄悄推出的歌,虽说是偶像歌曲,但却是将在泰国走红的偶像歌曲拿到日本翻唱。

左边的‘’里的文字全都是那首歌的歌名。

‘●咖——欧●啪●噗——(泰式螃蟹炒饭)不停炒到焦,不知道退缩的女人。’

……真的是莫名其妙。

很明显地给人一种是由日语不怎么样的人所翻译的感觉。

先不管标题太长或是太过直译,最前面的●是什么?还有泰式螃蟹炒饭究竟是什么等等,能吐槽的实在太多了。只是话说回来,为什么日本会出这首歌的翻唱是最大的谜团。

但是听过一次后,会惊讶于这真的是一首好歌。

一如预料,副歌的一开始大喊着‘咖——欧●啪●噗——!’,但那不是为了让听者喜欢上这首歌,也不是迎合听者喜好的旋律,是扎实强力、中板节奏的“鉴赏型歌曲”。

耶儿的声音在女性中算是比较低,她那只要将声音打开,便能够贯穿全身般的有力歌声,感觉应该和这首歌很合。

“如何,耶儿?歌词已经背起来了吗?”

“是的,不管看几次,这真是一首很棒的歌。”耶儿难得地语气有些兴奋。

“啊,是喔。”

“翔殿下还没看过这歌词吗?”

有些质问人的感觉。虽然耶儿这么说,但翔也只记得副歌的“咖——欧●啪●噗——(泰式螃蟹炒饭)!”。毕竟歌名就很诡异了,歌词的日文翻译根本就让人看不下去吧……?

“这真的是很了不起。这首歌的内容是正在学着要怎么当新娘的妹妹,做咖——欧●啪●噗——历经数次失败,而她的姐姐则在一旁默默守护她。最后妹妹学会了姐姐教给她的超美味咖——欧●啪●噗——嫁给了村子里的有为青年。”

……原来是这样的内容啊。那种歌名鬼才联想得到。

“歌的内容是不错啦,可是你能唱好吗?”

翔一说完,红豆子马上仿佛在空中飞般开心地挥着手,

“耶儿小姐唱得很好喔!舞蹈也马上就记住了。”

“是吗?耶儿的音够准,加上动作也很灵活。说不定是最让人看好的。”

“就是啊……只是。”

“嗯?你有发现什么缺点吗,二等兵?”

“那个……该怎么说……脸。”

似乎因为顾虑到耶儿而支支吾吾。

“……红豆子二等兵。你也成为一个不错的魔鬼教官了嘛。”

“咦?”

“耶儿的脸不好……就算你再怎么可爱……”

“咦,啊,不是的,不是的啦!我不是那个意思。是那个,耶儿小姐的表情一直是那个样子,我想如果笑一个的话会更好。”

红豆子慌张地看着两人解释。

“是吗?耶儿你笑一个看看吧,到你做得到的范围就好。”

她点了点头。奈染弥操作着不知从哪里借来的老旧CD播放机,播放‘●咖——欧●啪●噗——(略)’的歌。

当前奏一开始,耶儿便喀啦喀啦地动起身体。

喀啦喀啦喀啦……真的是只能这么形容的动作。

“…………”

怎么说……歌曲是中板,所以动作也不会很快……但是感觉很僵硬。该说是不柔软呢?还是动作太利落……

还有,一点表情变化都没有。冷淡的表情,十分规律的呼吸,在在让人觉得像是戴着面具跳日本传统舞蹈“能乐”一样。

接着前奏结束,进入最开始的副歌。

“——咖——欧●啪●噗——”

耶儿唱了起来。

“咖——欧●啪●噗——咖——欧●啪●噗——我亲爱的妹妹啊——”

没有变化的表情与没有段落的歌唱方式。舞蹈的动作也很像机器。

咖啦咖啦咖啦,咚咚,咻咻,“咖——欧●啪●噗——”

“…………OK,我知道了,已经够了。”

翔轻轻将手放在耶儿肩上。

“耶儿,给我笑。”

“嗯?”

“不要僵着一张脸,要带着笑容唱歌。你看起来超恐怖的。”

“但我一点也不觉得快乐,就算要我笑也办不到。”

“那就是偶像。笑一个吧,笑一个,那样会比较可爱喔。”

耶儿试着笑。

用尽全力动作脸颊上的肌肉,拼命地让嘴角稍微挤出一点微笑。然而,因为眼睛完全没笑,所以反而更恐怖了。

“…………你只能到这样了吗?”

“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有啊,简直就像汉尼拔·莱克特博士{注15:美国恐怖电影“沉默的羔羊(The Silenceb of the Lambs)”里的杀人魔角色}一样。你看看红豆子,当你一笑起来的时候,她就马上躲到我背后不肯出来了。”

红豆子基于感觉到会被吃掉的小动物本能,只见她抓着翔的衣摆,缩着身子不停发抖。

翔抓抓头,叹了口气。

“这下不是说唱歌和舞蹈的时候了。耶儿,你努力练习让自己笑吧。”

“……我知道了。”

耶儿有些气馁地回应,便无精打采地到一边去了。

……问题多到跟山一样高。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该怎么做才好……

正当双手环抱的翔在烦恼时,换装成La.Coeur palette制服的哈密瓜走了过来。

“翔,我接下来要去打工,所以先结束练习了。”

“啥?你还要去打工喔?”

“因为人手太少了嘛。三年级的因为毕业所以没做了。”

“你啊,知不知道自己状况有多糟啊。这样子是绝对不可能获胜的!你不想要一千万吗!只要有一千万,打工那种东西你管它去死啦!”

“笨蛋!我又不是只为了钱而打工的!没想到你居然会说这种话!我看错你了!”

哈密瓜用喷火般的气势大吼,接着从舞台跳到座位区,怒气冲冲地用力踩着步伐走向出入口。

途中,她看见一脚放在前方椅背,躺在席位上流着口水睡得正香的葡萄子。哈密瓜为了发泄情绪,朝葡萄子那呆呆的头顶敲了下去,接着走出去。

“唔!??、??……?”

搞不清楚发生什么事,眨着惺忪睡眼、四处张望的葡萄子。但她似乎以为是做梦,马上又靠在椅子上深沉地发出鼻息睡去。

“……可恶,这样子是要怎么办……”

“小翔……”

奈染弥悄悄地靠了过来。

“我问你喔,你真的反对小步当偶像吗?”

“干、干吗啊突然问这个?”

红豆子和耶儿走去在钢琴前的美咲那边,因此这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奈染弥的表情非常认真。

“因为……那种家伙要是当上了偶像……”

“你又在说这种话了——你也该坦率一点了吧。”

“吵死啦,你也知道步是个奇怪的家伙吧。那家伙,可是在我低潮的时候想要补我一刀咧。之前遇到她的时候,她不是也说什么当偶像是为了报复哥哥等莫名其妙的话。”

“那是因为小翔和小步都是做的和说的相反的人。如果小步是真的想当偶像的话,小翔你要怎么办呢?还是要阻止她吗?会变成破坏小步的梦想喔?”

“那个……”

翔无言以对。

奈染弥以一脸仿佛说着“不可以瞒混过去”的表情看着翔。

“但是那家伙…………没办法的。她……是不可能当偶像的。她很怕生,只要一点小事就会受伤。一被讨厌的家伙碰到就会出荨麻疹,如果被其他人长时间注视着,身体就会感到不适。”

翔比任何人都了解步。

步和翔是相反的存在,是个十分内向、孤单、纤细的女孩子。

……说实话,翔感到亏欠她般的后悔。当年他的心思全在自己身上,没有好好地跟步说明,就逃走似地进入东京的高中。

步大概很恨他吧?虽然他们或许算不上感情很好、相处融洽的兄妹,但步对翔来说,仍是少数能以平常心往来的存在。然而……

所以——这次一定要靠自己的这双手阻止。

不能再让步受到伤害了。

“那家伙……其实很弱,一点芝麻小事也会受伤。所以虽然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当偶像,但……那是不行的。”

“这只是小翔擅自认为的吧?小步她非常努力在拼,所以得帮她打气!”

奈染弥抓住翔的衣服拼命说着。

“就算你这么说……就算我帮她打气也还是一样,她还是会一直受伤。不行的……就是不行。”

“不要说那种话嘛!那样一点都不像小翔。什么不行,我不想听到小翔说这种话。”

“……我…………”

翔再也说不出任何话,仅仅低着头。

◆ ◆ ◆

晚上九点,霸妮·南海还在打烊的“La.Coeur palette”里。

仅开启柜台的一盏灯,在那灯光下孤独地喝着掺水的威士忌。

打工的女孩子们全都已经回去了。工作结束后像这样拿着玻璃酒杯小酌是他每天的例行公事。

不过最近喝的酒量增加了。理由他自己清楚。

因为步的事勾起了他的过往记忆,也就是十年前他的信念饮恨的事。

以偶像们的角度为出发点,以为做的事情是为她们好,但说不定是制造出了许多的不幸。遭遇到这样的事实,霸妮已搞不清楚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接着逃走般离开经纪公司,最后当了个小咖啡厅的老板。他对此没有任何不满,只是感到自己的晚年仿佛在逃避这点是无法否认的。

无奈感就像烫伤的痕迹,永远都不会消失;随着忽然发生的事,清清楚楚地浮现在皮肤上。

“……me是……”

此时,店门上的铃轻轻地响了。

霸妮自玻璃杯前抬起头。

“SORRY。已经打烊了YO。”

“才九点啊,真是健全的店呢。”

走进来的女人没礼貌地说。

霸妮看了她一眼,又将视线落在掺水威士忌上。

“是YO。这间店非常健全的YO。这跟me们年轻时聚集的店可不一样。”

“你没被吓到呢。”

“我总觉得你应该会来——为了i.con.大赛的事对吧?”

“是啊。”那声音说道。踩响高跟鞋靠近的,是他以前的伙伴——菈比德·巨人。

撇开之前在公园的偶然相遇,这是两人相隔约十年的再会。

“是你吧?为了妨碍我和翔子,所以教唆他们参加。”

将手撑在桌上,站着的菈比德用眼睛往下看着霸妮。

“他们没告诉你要参加i.con.大赛?”

“当然。我很意外呢,想不到你还会参与业界的事。”

霸妮放下玻璃杯,小小地叹了口气。

“……me并没有要帮助翔翔他们YO。我只是告诉他们选拔赛的事。”

“这样吗?他们要是光靠自己,就算审核完全公正也不可能获胜。”

“……或许是NE。me认为,他们只要能对训练乐在其中就好——”

“反正,就算由你指导也不可能获胜吧。”

菈比德像是在侮辱人似地说。

“比赛根本不用事先内定好,依你的做法,根本不可能培育出有魅力的偶像嘛。”

“——菈比德,YOU还是用以前的做法吗?”

霸妮压低了嗓门,往上瞪着她。

“按照YOU的培育方式,就算短时间能大卖,也不能持久YO。YOU究竟搅乱了多少女孩子的人生了呢……”

“只要是为了获得人气,不管什么都会去做才叫专业的。不过是没有实力的人就会消失。每个人加入之前都知道这是个高风险的行业。”

“不对,不是的YO。十几岁的小孩子不可能去思考那种大人的事情YO。她们都是怀抱着梦想进入演艺界的。守住那个梦是孩子们的责任,但是破坏梦想的总是me们大人这边YO。总是把她们当小孩,不给予任何自由;当对自己不利时,就把她们当作大人舍弃。那就是me们过去一直做的事情YO。”

“你总是这样。马上就自己一个人忏悔,觉得只有自己应该赎罪。不过呢,这只是恶劣的伪善者罢了。你知道这世上最丑陋的伪善者是什么吗?那就是无法完全成为虚、假、之、恶的指导者,也就是没有勇气一直维持严苛的人。换句话说,那就是你——那种家伙真令人反胃。 ”

“如果那是没有一贯性的伪善,那么那样就好了YO。YOU的或许是前后一致的虚假之恶。若那样的结果是伤害了许多孩子,那不是虚假之恶而只是单纯的恶。me选择当丑陋的伪善者YO。”

“所以我说你这样就叫做伪善!”

情绪高昂的菈比德拍打桌子,玻璃杯里的掺水威士忌起了一些涟漪。

“——不论你怎么说,结果是会证明一切的。十年前,你身边的偶像们都离开你了。之后来到我身边,大红大卖的孩子多得是。”

“可是…”

“你想说担心她们的未来吗?放心吧,现在的时代跟三十年前不同了,女人要工作也能有很多选择。她们靠着偶像时代赚的钱,现在过得很好呢。”

“…………”

霸妮已无法反驳什么。他连菈比德说的话是真是假也无法弄清。

“……我要走了。我只是刚好到这附近所以过来一下,打扰了。”

菈比德说道,慢慢地拿起桌上的玻璃杯,将剩下的掺水威士忌一口气喝光。

“——依旧是用水冲淡的温和威士忌啊,根本醉不了嘛。还真是一点也没变呢,你啊。”

粗鲁地放下玻璃杯,她回过身去。

霸妮看着那只玻璃杯,什么也说不出口。

“啊啊,对了对了。”

菈比德站在门前,一副忽然想起什么的样子说着。

i.con.大赛的最终评审员已经全部决定好了。有安藤逢华喔。”

“……!”

“只有她是完全公正的评审。不晓得她会最中意哪个呢?呵呵。”

她坏心眼地笑着,一手放在门把上,

“我可要感谢你让翔子的哥哥他们参加选拔赛呢。毕竟她们会成为翔子的垫脚石。只要能击败她们,翔子一定就会掌握自信,也能从哥哥的束缚中获得解放了。还有……”

挂在门上的铃摇晃着,

“——我的翔子,会成为新时代的象征(ICON)。”

随着那清澈的声音,菈比德走出了店。

霸妮沉默地注视着玻璃杯。过去的伙伴曾品尝过、并且说仍然没变的掺水威士忌。

而他也只是一直沉默地看着,仿佛透过水面就能看到庞大无比的昔日时光连绵不绝地显现。

再一次,铃声响起。

“啊,果然还在。”

仔细一看,是应该早已结束打工回家去的哈密瓜走进店里。

“我从外面看到里面有灯光,就想你会不会还在。”

“怎么了?”

“嗯,我忘了手机。明天没有打工,所以我来拿。”

哈密瓜快速走进更衣室,过一会儿便拿着手机回来了。

“幸好霸妮还在。我之前听说你打烊后都会一个人喝酒所以才来的,要是你不在的话我可得当小偷了。”

“这么晚了一个人来?翔翔没有送你来?”

“没什么啊,我不用那种家伙送也没问题。”

一提到翔的名字,哈密瓜便有些不高兴地嘟起嘴。看来他们又吵架了。

“你好像喝了不少呢。每次都喝这么多吗?对身体不好喔。”

看着排在桌上的酒瓶数量与霸妮的脸色,哈密瓜担心地说道。

“……放心,不是每次都这样YO。”

“发生什么了?我会听你说的。”

“哈密哈密真是贴心NE……”

或许是酒的作用吧,霸妮很想对这名年龄相距到可以当孙女的少女吐苦水。

“欸,哈密哈密。为什么女孩子会想当偶像NE?为了钱?为了被人疼爱?”

听到这虚弱的口气,哈密瓜显得有些意外。

“嗯——我不是很了解,不过…………是为了得到幸福吧?”

“幸福啊……”

霸妮又喝了一口,吞下掺水的威士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me啊,不知道那是怎样的幸福YO……”

究竟什么叫幸福。那些孩子——过去自己一路培育的许多偶像的女孩子们,究竟期望着何种幸福呢?

“要是不知道这点,就不可能培育偶像了NE……me一定是,年纪太大了YO…………总是很伟大似地指导YOU们,但YOU们的事情,me肯定都……”

“说这什么话嘛。”

哈密瓜苦笑地说。

“那种事情,当事人自己根本也不清楚嘛。”

“呃……?”

霸妮抬起头来。

哈密瓜理所当然地说道。

“怎样才能获得幸福、怎样才算幸福,要是知道的话大家都不用辛苦了。像我自己也搞不懂啊。”

“——”

“大家不都是在不清楚里努力吗?虽然不知道什么是幸福,但也无法不去追求。”

对了……那就是“年轻”。

那份焦躁与跃动感,是年轻人的特权。

“大家焦急、失败,每次就算反省了,还是会重复同样的事…………我也是想了很多才去做,但还是不断失败…………别看我这样,我也是常常在后悔和反省的。”

也许是害羞吧,只见哈密瓜僵着脸抓了抓脖子,

“……不过最近我觉得其实那也没什么不好。虽然一个人失败的话会很害怕,但如果有其他人的话……我相信不管发生什么事,他们都会帮我。”

“相信……”

“而且,还有像霸妮这种愿意骂我的人,所以我不会怕。我已经不会怕去追求幸福这件事了。”

哈密瓜说着,仿佛咀嚼其意义似地微笑着。

看到那笑容的瞬间,原本压在霸妮肩膀上的某种东西,忽然减轻了不少。

——对了。不管是大人小孩、自己或他人,大家都不清楚。

所以人才会焦虑、不安、恐惧……向他人寻求温暖。

然而霸妮回头看自己。不知从何时起,所有事情都自己一个人面对,变得由自己承担起一切。

不能有错误、必须正确地培育这些孩子……结果因为失败,丧失自信、离开了舞台。

但是,那不是错的吗?

就算错了也没关系吧?

身为成人的自己,该做到的并非不犯错——

“——哈密哈密。YOU,想当偶像?”

“唔?嗯——……这个嘛,说实话偶像这种东西怎么都无所谓啦……但是翔说要那样做。那家伙真的让人火大,只想着自己的妹妹,完全没有顾虑到我们!”

哈密瓜手叉腰,表现出生气的样子,接着又平静下来,

“……不过,我也是能理解那家伙不安的心情啦。所以这次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人做到底啰。而且偶像的训练也不是那么令人讨厌的事。大家聚在一起做些什么,好像社团活动呢。”

说完,她仿佛领悟什么似地点着头。

“我知道了YO……谢谢你,哈密哈密。”

“咦?什么啊?”

“托YOU的福,我想起来了YO。”

霸妮一边静静地说着,一边收拾酒瓶站了起来。

没错,他想起来了。还是军人的他,曾组过少棒球队的事。还有为什么跟菈比德一起开经纪公司的事。

为了守护孩子们。

在没有战争的和平世间里,想要永远跟孩子们在一起。身为大人,想要成为他们的力量——

那么,自己该做什么已经很明显了。

现在不是躲起来思考的时候。既然孩子们希望大人们伸出援手,哪怕是错误的,也该在他们的身边好好看着不是吗?

结果大人所能做的,大概也只有那样了吧。

◆ ◆ ◆

“喂,哈密瓜!真的算我求你了!已经只剩下两个礼拜了啦!你想当音痴到什么时候啦!”

翔的大吼今天也响彻礼堂。

“耶儿!你也再笑开一点!那种扑克脸是没办法获胜的啦!”

看到毫无成长的她们,翔烦躁地抓着头。

“这样下去,谁也不可能获胜…”

就在此时。

“YOU!”

从礼堂的入口突然闯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舞台上所有的人都惊讶地看过去。

只见那人顶着一张十分愤怒的脸,威风地从中央通道一步步走来。

马上就分辨出那是谁了。再怎么说,他是个就算隔着戈壁沙漠也能发现的人。

“翔翔!你那是什么德行YO!”

一边再次怒吼一边走上舞台的人,没错,就是霸妮·南海。

“霸、霸妮老板,怎么突然……”

“还用说吗!当然是来骂YOU的YO!”

“骂、骂我!?”

众人因惊讶而无言以对时,霸妮双臂环抱,用恐怖的表情朝下看着翔。

“我以为翔翔应该可以乐在训练其中,才推荐你们参加选拔赛的,但看来我是失败了YO!大家都因为YOU而气势低迷啊!”

翔马上转头去看每个人。

被霸妮这么一说,的确如此……哈密瓜也好奈染弥也罢,还有耶儿,甚至连帮忙的红豆子、葡萄子和美咲,都一脸没精神的样子。

“可是……可是霸妮老板,不好好练习的话是没办法获胜的啊!”

“照你的做法是绝对无法获胜的YO!”

“!?”

“只会说严苛的话,其实YOU才是最不懂基础的人YO!翔翔,YOU觉得现阶段她们三人之中谁最接近偶像?”

“这、这个…………奈染弥,不对吗?现在的话……”

总之,能唱又能跳的她是最接近优胜的——

“YOU在这里就错了YO!奈染奈染是离偶像最远的YO!”

“咦咦!?”

奈染弥受到打击大叫出来。

“YOU知道是哪里不对吗!?是姿势不好YO!奈染奈染一旦累了就会跑出驼背的习惯YO!而且发声也不好YO!音质虽然很漂亮,但不是从腹腔而是从胸腔发声,才会声音又小又含糊不清YO!这样子是传不到比较远的观众身边的YO!哈密哈密和耶儿耶儿基本上都有做到这一点YO!她们两人一定很擅长运动,平时有在工作所以能办到。”

“呜呜——……”

被人绕了一大圈说是“你这个只会偷懒的笨女人”后,奈染弥显得垂头丧气。这就是平时将家事都交给耶儿的报应吧。

“其他还有很多基本面YO!但是YOU却不去正视,只想要赶快打造出一个偶像YO。YOU只想着要赢得i.con.大赛对吧?”

“那是……”

“翔翔,我直接把话说白了——忘了YOU的妹妹的事吧。”

“呃。”

“我很了解YOU担心妹妹的心情YO。但因为这样而没有考虑到她们三人的话,是天大的错误YO!YOU培育的不是YOU的妹妹,而是哈密哈密、奈染奈染、耶儿耶儿啊!一定要好好把心放在她们三人身上!这是身为制作人的道理YO!”

“霸妮老板……”

“只有YOU可以引导出她们三人的魅力YO。只有她们最信任的翔翔可以……呢。所以YOU有回应她们心意的义务。培育偶像最重要的就是爱YO。没有一颗GOOD HEART的话,偶像是不会跟随的YO。翔翔应该有更多的爱才对YO。只要坦承地给予偶像们就好了YO。技术不足的地方,me会协助的。”

“真的?你愿意帮我们!?”

“那当然。只要能给YOU的妹妹和菈比德一点颜色看就好了YO。让她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偶像。现在YOU的妹妹对当偶像很不安对吧?那么,翔翔将她们三人培育成了不起的偶像,给她当榜样就好了YO。堂堂正正地,以哥哥的身份化作挡在妹妹面前的高墙不就好了!”

“啊啊……一点也没错!”

翔的内心仿佛摆脱了什么。

“我真的很对不起你们!这跟步一点关系也没有!哈密瓜!奈染弥!耶儿!现在起我会负起责任培育你们,我要让你们成为不论到哪里都不会丢脸的偶像!你们愿意追随我吗!?”

“小翔!”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

“真没办法,就陪你到底吧。”

翔将手伸到前面,其他人将自己的手一层层往上叠。

翔发号施令,所有人异口同声地附和。

“今天起跟霸妮老板一起重新特训!!目标优胜!!”

‘喔——!!’

“还要拿下奖金一千万!!”

‘喔——!!’

“要当上偶像!!”

‘喔——!!’

交叠的手掌,气势满满地朝天高举。

‘为了成为新时代的象(IC)征(ON)’

◆ ◆ ◆

星流翔子正看着全身镜。

深夜一点。

地点是经纪公司Rabbit Hatch租借的一房一卫还附厨房的公寓。

房间比老家的大上许多,里头散落着许多东西。漫画、动画DVD、流行杂志、训练用具、脱下后乱丢的衣服……其中最多的,是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布偶。

床铺也几乎被布偶掩埋。从她小时候就是这样,如果不被布偶包围着就会感到不安。布偶绝对不会背叛她。

在这么多布偶的守护下,翔子看着全身镜中的自己。

“……我很漂亮。”

她穿着歌德萝莉服,对镜子如此喃喃自语。

是菈比德要她这么做。

早上起床与就寝前等时候,一天一定要好几次穿着漂亮的衣服,念上三遍。

就算不这么做翔子也很清楚,自己当然是很可爱的。因为大家都这么说,就算和现在最红的偶像相比也毫不逊色。

唱歌和舞蹈虽然还不是很熟练,但每天都很努力地接受七个小时的训练。菈比德说因为翔子还很年轻,所以马上就可以看到成长,翔子本人也这么认为。

“我很漂亮。”

再次说出口。

面对镜子中的星流翔子说。

漂亮。美丽。亮丽。捕捉他人的魅力。大家都是我的俘虏。我最美丽。

打从心底如此认为。

如此认为,但是……

“我……”

——脸,渐渐地朝向地面。

她无法正眼注视镜子里的星流翔子的眼睛。

有时会突然回想起般陷入这样的状态。

为什么……为什么?

看着自己居然是这么恐怖的事——

“我……我……!”

下定决心,再度凝视着镜中的双眼。

应该早已看习惯……却陌生的脸。

理当十分美丽的,星流翔子的脸。

“呜……咕。”

无法忍受地背对镜子,脱兔般朝床铺逃去。

将头埋进枕头里,把泰迪熊拉过来紧紧抱住。

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什么也不想看到——不要……看我……!

闭上眼睛。逃入眼睑背后的晦暗里。

“我很漂亮……我很漂亮……星流翔子可以当上偶像……可以的、可以的……!”

像只猫一样蜷起身子,僵着身体,拼命压抑颤抖。

然而不论如何自我暗示,也无法抹消不断涌上胸口、无法言喻的不安。

最后她在烦躁之中进入梦乡。

◆ ◆ ◆

大地步做了一个梦。

像是躺在摆荡的摇篮里,十分舒服的最初之梦。

小时候。

刚上小学之时。

下课后是步最喜欢的时间。

坐在运动场边的秋千上,轻轻地荡着,一直凝视在运动场上和朋友们玩耍的哥哥。

他特别喜欢足球。那时的他是个除了上课时间外,一直追着球的人。步总是从有些远的地方看着他的身影。

离校钟声响起,他依依不舍地和朋友道别,踏上归路。

步抓准时机,背着全新的红色书包,跑到哥哥身边。

哥哥注意到步,说了声“回家吧”。

那令步非常高兴。

步最喜欢在学校时,唯一会站在自己这一方的哥哥了。

哥哥充满活力的背,让人觉得很安心。

两人走过埼玉的乡村小路。

以前都和哥哥聊些什么,步几乎已不复记忆。

梦中的那一天,是个感觉会被烤熟的炙热夏日。

就算已将近下午四点,太阳仍高挂在天空中,散发刺眼光芒笑着。

哥哥一直念着好热、好热,接着把鞋子和袜子都脱掉了。

想着他要做什么,结果只见他光着脚跑进沿着田畦的农业用水路里。

水路的宽度约是一个小孩子能勉强通过,十分狭窄。水深也不过一公分,因此并不危险,但实在称不上干净。

“很脏喔!”步指责般说道,哥哥却回了一句“没关系啦”,然后有点别扭地笑了。

就这样看着矮了一截的哥哥的背影,步继续走着。

啪嗒啪嗒的水声与咚咚的鞋子声。

什么也没做,只是一起走着归途。

不过感觉十分满足。

那是一种朴实的幸福。

一直……追着那个背影。一直、一直、一直下去……

——啊,妈妈。

回家的路途中,妈妈站在那里。

因为他们两人都很晚才回来,因此她常常这样到外面等着。

也许是公家机关的工作很早就结束了吧,今天爸爸也在。

看着步这边,双亲仿佛放心似地挥着手。

哥哥和步高兴地跑上前去。

——妈妈!今晚吃什么?

——吃咖哩喔。还有可乐饼呢。

——爸爸,今天的工作已经结束了?

——嗯,我下午请假。走在水路里面脚没事吗?

四人并肩走着,一边笑谈,一边慢慢地朝家走去。

最喜欢的人。能够放心的场所。幸福的时光。

笑容。

不过,那已是存在于梦中。

已经不存在于任何地方,只有在哀伤的梦里——

…………梦,醒了。

大家的笑容也随之模糊、溶化。

仿佛煽动着不安的世界逐渐染上黑色,在旋转的不确定螺旋中扭曲、萎缩。

离开了。

大家都去另一边了——

……等等!不要走!

“不要……留下……步一个人……”

如胎儿般沉睡的步的眼角,不知何时浮现出一颗有如圆珠般的泪珠。

睁开双眼的瞬间,那滴眼泪静静地滑落脸颊。

空无一人,孤零零又枯燥乏味的房间。

……全身镜里,那个在床上独自哭泣的你,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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