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感谢祭的夜晚。
在围绕着决战场所,即学园后院的森林中,两道人影静静地移动。
最后在距离上古魔女预计显现地点尚有一大段距离的位置,一道高瘦人影倏地停下脚步。
娇小的人影,也就是伊莉莎白随着那道人影停下脚步,狐疑地歪着头。高瘦的人影,也就是雷欧则坚定地对她发出宣言。
「据说神指名我吧?因此接下来由我前往就好。师父请留在这确保我的退路。」
伊莉莎白在请托雷欧参加决战时,原本还想与他一同上战场。
却在决战前一刻听见这种话,使她慌张地攫住他。
「为什么?虽然没有人找我参加与上古魔女的决战,但我的女儿菲妮会上场喔?那我也……」
「师父,我能做到所有你能办到的事情。你的女儿再加上我的学生这点人数,我会好好保护的。更重要的是,我想确实地离开现场。要是你能在这方面协助我,我会更感激。请你保留那部分的力量,待在这里。」
雷欧坚定且斩钉截铁的这番话使伊莉莎白垂下头。
「我这个师父早就被你超越,真是青出于蓝了……」
「我想让初恋的妖精公主看到帅气的一面啊。」
那哀愁的表情令雷欧情不自禁说出这番话。
「……初恋。」
妖精公主伊莉莎白双眼圆睁如此呢喃,脸上挂着承袭自妖精公主的美丽笑容的雷欧轻声细语地说:
「是的,我的初恋对象就是你,妖精公主。那天你给我的饼干,是我这辈子吃过最美味的食物。况且你还教导我希望与生存方式,会爱上你也很正常吧?你是我的初恋。」
「咦?可是那和现在无关吧?」
伊莉莎白往后退了一步,雷欧却又跟着往前进,拉近距离。
由于两者步幅大小不同,因此让彼此之间的距离更近,到几乎能感受到呼吸的程度。
「有关系喔。因为我想实现初恋对象的请求,想让初恋对象看见帅气的样子,所以想独自努力;因为是初恋对象……希望你待在安全的地方等待。」
「不要一直把初、初恋挂在嘴边啦!?先说好,除了奥古斯特,我对其他人不会有恋爱之情喔!?」
伊莉莎白不禁大吼后,雷欧倏地往后退,拉开距离。
他边轻笑边点头。
「是的,我十分明白。请不要太自以为是了,师父。我说的初恋终究是十五年以前的事情。」
由于没有提到现在依旧爱慕,因此无法摆脱对方。
因为没有被要求交往,因而无法拒绝。
被迫了解真相的伊莉莎白,大大地、重重地叹气。
「或许吧。唉……真是的,我知道了啦。我就在这等着,交给雷欧你处理。我投降,可以不要那么没品地捉弄人了吗?」
「哎呀,真可惜。那么到此为止吧……我真的要过去了。」
师父朝着轻笑以后转身,独自走向决战之地的徒弟大喊。
「虽然我也担心菲妮。不过雷欧,我也很担心你喔!不要只顾保护他们,也要注意别让自己受伤了!我相信你至少能做到这一点,才乖乖退下的喔!可别辜负师父的期待了,徒弟!」
「……真是输给你耶。」
雷欧只在口中低声嘟嚷的话语,没有传到伊莉莎白耳内。
凝视雷欧轻轻挥手表示了解的背影,祈祷一切顺利的伊莉莎白,没发现对方脸颊比她刚才更红。
想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离开的雷欧,在那天首次成功使出转移的魔法。
在以上古魔女即创世女神里蕾娜跪地磕头落幕的决战后,这种新魔法也在坐立不安的雷欧,把向伊莉莎白报告的事情推给菲妮并成功逃走时,派上极大的用场。
就在女神里蕾娜于深秋的感谢祭结束几天后,报告邪神九音遭到封印的消息又过了将近一个月。
雷欧独自前往师父传承给他,在学园内的隐藏房间。
正当他打算一如往常避开、压制,有时则是先暂时解除众多陷阱时……
「……陷阱被解除了……?……难不成!」
察觉这种情况的雷欧,露出前所未见的着急神色冲往深处。
倘若从师父伊莉莎白手中继承,与禁咒相关的收藏品被看见,可不是用「糟糕」两字就能形容。
因此才藏匿在层层戒备之下。
这个场所,倘若不晓得,甚至不会注意到。
这条路,倘若不依照正确的步骤踩踏,应该无法开通。
这个陷阱,倘若并非与自己精通同样水准的暗魔法,应该无法解除。
这个结界,只有事前登记过的自己与师父才能通过……!
因此除了自己,任何人都无法进入这间隐藏房间,照理说是这样。
「哈啰雷欧,等你好久啰──」
理所当然似地待在隐藏房间,以莫名轻松的态度向雷欧打招呼的师父伊莉莎白,令他浑身一软。
入侵者并非外人、而是伊莉莎白所带来的安心,以及令人如此着急、全力奔跑却白费工夫的悔恨。
「你在做什么啊……!说真的,你到底干了什么好事啦,师父……!」
气到连声音都为之颤抖的雷欧,挥拳捶打地面后反问。
然而慵懒地坐在房间中央沙发上的伊莉莎白,以十分放松的悠哉声音,神色自若地回答。
「嗯──?你不是要我等吗?我正好想和你谈谈前阵子感谢祭的事情,所以先进来这里看书。啊,你说陷阱吗?上次我整个中计,但我可不会一再输给徒弟呢。师父这次很努力呢!」
「你努力破解陷阱会令我十分困扰啊……」
「是吗?毕竟我熟悉暗魔法啊,而且陷阱也和我上次中招的一样。第一次遭遇的普通人早就死掉了吧?」
面对以十分悠哉的态度开口的伊莉莎白,雷欧叹了好长、好长的一口气,宛若要把他腹中的疲惫与怒气通通吐出似的。
接下来似乎终于重新振作的雷欧缓缓站起身,直勾勾地瞪着师父,以低沉的声音告知。
「下次我就设置连师父也会没命,让整个房间连同入侵者一起爆炸、燃烧的陷阱吧。我深切感受到与其被人看见这房间的内部,把一切通通烧毁要好多了。如果想用这间房间,请事前联系我。」
脸颊抽搐,不过尽力让声音保持开朗的伊莉莎白笑着说。
「啊、啊哈哈,讨厌啦,我有个好可怕的徒弟耶……咦,你认真的吗?能办到吗?这里好歹算在学园的范围内耶?表示你能摆脱学园的各式各样安全设施吗?如果能做到这种事情,只要你有心,就可以杀光学园内的人耶。这已经不是天才的阶段了喔?在神指名你的当下早就注意到了,不过我的徒弟根本超强的……?」
「状况也和你就读时截然不同了,学园里的安全设施在前几天解除了喔。一方面是为了讨伐上古魔女而刻意解除一部分,不过从以前就潜伏在学园里的魔女似乎也干了不少好事,导致一部分已经毁坏了。虽然已由我们教职员联手修复了,因此我确实办得到喔。」
听见雷欧说明的伊莉莎白敲了一下手。
「啊啊……学园在那之后停课好一阵子就是这个缘故啊。我还在想怎么放那么长的假。我家的菲妮在放长假时和巴尔杜尔订婚了喔!」
「我听说了。教师明明忙得半死,好大的胆子。」
伊莉莎白有如安抚发出冷笑的徒弟般地一边拍着他肩膀,一边开朗地笑了。
「啊哈哈,抱歉啊!不过……比现在更强的陷阱我就束手无策了。雷欧你还真优秀。」
这次神色落寞地如此嘟嚷的伊莉莎白让雷欧浮现大大的微笑。
「谢谢称赞,毕竟师父教导有方。」
「讨厌啦──少安慰我了啦──这和师父无关──其实我根本没教过你那么多种魔法。能大声说出我亲自传授的,就只有露出客套笑容的诀窍罢了──我可是能力不足却去碰触禁咒的那种人喔?应该说雷欧你原本就才华洋溢,再加上会用禁咒……这样来看……我觉得你已经成长到非人的水准了耶……」
望向远方哭诉的师父让雷欧大感错愕。
「如果有这种想法,就请不要嚷着不想输给我,还挑战我设下的陷阱啊。如果陷阱和上一次不一样,你该怎么办?其实今天我是想加强这里的防御才会过来。如果师父你明天来就会没命的。下次请一定要事前联系我。不要选在这,有事找我就约在其他地方见面吧。」
「呜哇……好啦,我不会再尝试解除陷阱了,也不会再擅自入侵。不过要直接和你见面喔……啊,类似菲妮的家长面谈?那孩子的成绩糟到差不多要找来家长了吧?」
「没事的。只要接受高材生莉洁洛特•里芬修坦的指导,菲妮要毕业就不成问题喔。」
雷欧以师父亲授的完美笑容回应。
伊莉莎白听完也以足以进入名人堂的完美笑容回话。
「也就是说倘若被莉洁洛特放弃,或有点大意就无法毕业呢。明白了,我会交代她再用功点。」
朝着彼此露出完美笑容的师徒,几乎同时别开视线后稍微让自己放松。
伊莉莎白稍微偏过头询问。
「不过雷欧,倘若并非以学生的家长与学园老师的关系,我和你公开见面或通信会引人侧目吧?我好歹是前妖精公主兼寡妇喔?不晓得会传出什么样的绯闻……这样真的好吗?你也不想惹人瞩目吧?」
「无所谓。写信或其他方法都可以。因为我在思索差不多也该放弃【不想惹人瞩目】的念头了。」
雷欧这番果决说词让伊莉莎白听见后惊愕地瞪大眼,明显慌张起来。
「咦,为什么?抱歉。果、果然是因为在感谢祭和上古魔女战斗一事,被沙赫伯爵家发现你是个会被神指名的优秀魔导师了吗?果然不该由你,而是我去的……」
「不是的,师父。请冷静一点,不是那样的。父亲和继母并没有派刺客之类的来对付我……呃,我以为今天来的是刺客,有点慌张就是。毕竟有人解除所有陷阱,侵入我最想不想让人知道的场所啊。还以为忽然想利用我的父亲为了掌握我的弱点而派遣盗贼,或忽然想杀我的继母送刺客过来了。」
脸上虽带着微笑,眼神却十分冰冷,话语中明显地带刺。
伊莉莎白听完十分尴尬地低头。
「那是……对不起。我真的在反省了,不会再做了。说归说,我也办不到啦。」
雷欧轻叹了口气。
「无妨。唉,一方面我也差不多对一直挂心这种事情感到厌烦了。我想处理一下那个家。」
「……你有办法吗?」
雷欧泰然自若地回答不安的伊莉莎白。
「有喔。毕竟这样下去,我无法光明正大地追求喜欢的女人,甚至无法在公开的场合见面。差不多该拿出真本事了。」
「我也来帮你……唉,这实在难以启齿耶。总觉得要是你拿出真本事,最后伤脑筋的人会是我,会这样想是否太看得起自己了?」
「天晓得?嗯,毕竟我也不想一直被喜欢的女人当成要人照顾的小孩子,关于这件事我就说清楚了,我丝毫没打算要借助师父的力量。」
「是、是吗……唉,不过你瞧,我在人脉这方面至少赢过你吧。」
雷欧以爽朗笑容回应担忧地如此说明的伊莉莎白。
「师父,这所聚集了来自各地贵族的学园,偶尔会有王族的子女就读喔。」
「是呀?」
「不过还不成熟的学生们也会犯下许多过错呢。大家都处在青春期,与恋爱相关的纷争相对频繁发生。」
「嗯,我想也是。」
「而我是这里的教师,而且如师父所言,水准已达到非人境界的暗魔法师喔。」
「是啊,没错……难道!」
「可以消除各式各样的迹证、扭曲人心,甚至探索或操控人的记忆的暗魔法相当好用呢。」
「……你想的是这种事啊。」
一开始只觉得奇妙。不过伊莉莎白以逐渐理解的模样附和,雷欧只是保持微笑。
已察觉一切的她用力点头。
「是吗?然后因此得到连妖精公主都望尘莫及,强度也截然不同的人脉呢。但很难说那是否会变成还不清的恩情,还是致命的弱点啦。你真的长大了呢,雷欧!」
见师父露出彷佛在说「我输了」爽朗的笑容,徒弟展现出发自内心欣喜的笑脸。